像一只被高悬晾晒着的奄奄一息的鸟儿。
刺客,成了翅客!
“师妹!”
蒙面男子低叫了声,就要飞身来救,却被亦南手中铁索逼得无法上前。
那女子脸上蒙面的布已经掉了,露出张美貌绝伦的脸来,亦北不禁多瞧了一眼,只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眼下她已经构不成威胁了,亦北遂拔了剑,飞身上前和亦南一同对付起了蒙面男子。久战之下,蒙面男子不敌身后中了一剑,仓皇之下逮住了空儿抽身撤退了。
亦北在那女子的伤处抖了些药粉,打横抱起她往刘哲离去的方向走去。
“喂,”亦南叫道:“你抱她作甚,逼问一番问出幕后主使,丢在这里便是!”说着往那女子看过去,一看之下便笑道:“是个漂亮姑娘,难怪你抱得起劲!”
“那你来抱好了!”
亦北说着便将怀中女子扔向亦南,亦南却没有伸手去接,一时间那女子便直愣愣被摔在了地上,口中又溢出血来。
“既然你想抱,为何又不接住?王爷要的是活口,摔死了算谁的错?”
亦南将那女子重新抱起来,对亦北道:“你还真扔啊,这么个美人,心疼死我了!”
……
天色黑透的时候,刘哲和沈鱼择了处避风的树林歇了下来。好在树林边有农家囤积的矮矮草垛,沈鱼便去扯了干草准备生火。
火还没有生好,刘哲便一头栽在了草垛上,沈鱼这才发现他后背上插着的弯镖。
“王爷,王爷……”她抖着手将他揽住,却是一手的血;原来斗篷早已被血浸透。
“小鱼,”刘哲眼皮沉重,却不忘拽着沈鱼的袖子道:“本王说的那些话,都,都不是真的,我舍不得你死……但是,若不那样,我们定然不能,不能等到亦南和亦北前来……”
“行了,别说了,我要先将刀拔出来,给你止血!”
“情况不明,不要,不要生火!”
沈鱼嘴上应着,却见那镖成弯曲状,心想着若是强行拔定会带起大块皮肉引起再流血,那样他是否能受得住呢?可是不将镖拔出来就无法包扎止血,该如何是好呢?
“王爷,这镖有倒钩,拔的时候可能会很疼,你忍着点!”
刘哲强颜笑着,打趣道:“比毒蛇咬还疼么?”
他越是笑,沈鱼心中越是难过,若不是为了救她,两人就不会同骑一匹马,那样他也不会受伤。若不是他挡在身后,那中飞镖的人可就是自己了。
就这样想着,沈鱼又开始自责了,在那紧要关头她却是那么的腌臜,竟然还以为他是要弃自己而不顾了呢。
“王爷,你懂音律么?”她低声问道。
刘哲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维,愣在哪里,他弄不明白疼痛和音律怎么又关联上了?
“你不懂么?”他反问道。
沈鱼接口道:“是啊,要是懂音律,小鱼做事就不会不靠谱不着调了!”
刘哲明白过来后忍不住失笑,笑着笑着又咧嘴抽着冷气,娘的,真疼啊!
“回王府后,你教我弹琴吧,行么?”
“你?不行,你没有习琴的天赋,还是算了吧!”
沈鱼撅着嘴,换做平时她怕是早已对着刘哲胡乱踢过去了,可此时她只能趁着他分神的间隙迅速地将那镖拔出来。
刘哲没有吭声,因为她的动作很快。
“很疼么?”
“能受得住!你这……”刘哲本想说‘蹩脚的庸医’,可话到嘴边却变了,“你这半吊子的神医……”
“哎,我就是平时杀鱼刮鳞挖鱼鳃的活做多了,熟练了呗!”沈鱼边说边从他的袖兜里掏出帕子叠盖在伤口处,又用裙摆上撕下来的宽而长的镶边系好固定住,而后才将刘哲的中衣外衣一层层拉起来理好。
一抬头对上了刘哲微微含笑的目光,想着刚才看了他外露的胸膛和后背,沈鱼的脸顿时烧了起来。她低着头,不自然地道:“雪还在下,马蹄印已经被盖住了,亦南亦北一时半会恐是找不到我们了。”
含羞带怯本不是她的风格,但这会儿刘哲觉得她异常的可人,同样的话也就被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于是,沈鱼听见他说道:“找不到我们也好……”
☆、第二十三章 草垛里、多情处
“好什么好啊,这么冷的天,不出两天我俩就要被冻死在这里了!”
说话间,沈鱼嘴里呵出的白气瞬间就散了,她把刘哲的手焐在怀中试图让他暖和一些。
刘哲似乎一点儿也不焦心,他微微动了动,想寻个舒适的姿势躺着,可后背的伤口却让他无法靠在草垛上,那伤口一碰就锥心的疼。
“别动,我有法子了!”
沈鱼试探性的从草垛的中间抽出些干草,在确保那草垛不会倒塌之后,她竟然像挖洞一样掏出了个大大的凹陷来。她扶着刘哲往凹陷里挪了挪,笑问道:“怎么样?”
刘哲赞赏的答道:“不错!”
她将刘哲的裘袍裹紧了些,又解下自己的斗篷给他盖上,四下掖了掖后方满意地歪在一旁。
“小鱼,”刘哲抽着嘴角道,“你笨的时候还真是不同凡响啊!”
“啊?”沈鱼无辜地眨了眨大眼睛,他不是刚才还夸自己的么,一晃功夫又变脸了?
刘哲恨铁不成钢道:“还没明白?”
沈鱼继续无辜,还理直气壮:“木有!”
“你不觉得这个时候你该抱着我给我取暖么?”刘哲皱了眉,“我一个人,焐不热的!”
沈鱼挠挠头,想想也是,在王府的时候每晚就寝前都是芸豆她们用暖焐子先将被褥烤热后他才能入睡的。好吧,冰天雪地里的荒郊野外,除了她这个人焐子之外,还真是没有其他办法……
按理说她应该心无旁骛的掀开斗篷就钻进去的,可是,可是,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怪异耶,怪异的像是夏日夜晚里‘天香楼’门前站着的姑娘们,一个个穿得清清凉凉的,小扇儿扇地胸口白花花的,还娇娇地对着来往的男子们挥手道‘大哥,来玩玩呗’。沈鱼仔细品了品,对,就是这种发了情的味道。
刚回过味来时,她骇一跳。
偏偏刘哲又用那调调儿问她,“你到底要不要进来?”
沈鱼眼前花了花,她好似看见刘哲变成了天香楼的头牌,正躺在香榻上对她搔首弄姿,风情呐,万般风情呐。
“沈鱼!”刘哲见她神游,忍不住连名带姓喝道,“你溜神溜上天了么?”
“哦!来了来了!”一声猛喝之下,她忙不迭地应了,红着脸在心里念叨,我呸,他都伤成那样了,那还有闲情逸致啊,感情是沈鱼你自己春心荡漾了,不然又怎么会把他幻象成天香楼的头牌!
她别扭地掀开斗篷一角,扭捏着和刘哲挤到了一块,刘哲也就伸出左胳膊揽住了她。
两人并排挤着,刘哲气息平稳,沈鱼的呼吸却声如锣响。
好大一会后,她被挤得憋闷,遂嘟着嘴唇道:“我难受!”
刘哲眼中隐隐有笑意,顺势道:“我也难受!”
“那怎么办啊?就这么大点地方呢!”
“小鱼,你靠近些……转过脸来……”
刘哲的唇盖在她唇上的时候,沈鱼明白了,她的直觉是对的,只不过是刘哲那丫装的太好了。瞧他此刻这又吸又咬的,哪里像是亲吻啊,分明是一副恨不得将她揉碎了吃下去的虎狼形容。
“小鱼……”
“嗯?”
“你会一辈子陪在我身边么?”
“嗯!”
“如果有一天不得不娶别人呢?”
沈鱼一怔,圆睁着眼,警惕地像是护食的动物:“你要娶谁?”
刘哲被她那气势震住了,忙道:“我是说如果……”
“哼,那我就把她挤走,挤得远远的。”
“小鱼,你想不想要?”
“要什么?”
刘哲却不再答话,只欲俯身倾压过去。
“啊,大雪天的,这草垛要是倒了,躲雪的地儿都没有了呢!”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马儿的嘶叫声,沈鱼不由地紧张起来……
☆、第二十四章 你的丑和你的脸没有关系
那是一匹纯白的骏马,马背上没有人,可马身后却跟着两排身着劲装的黑衣人,在白雪的映衬下,是那么的肃然。
“一、二、三……十,他们有十个人呢,怎么办?”沈鱼低声问道。
“马背上无人,显然这些黑衣人是靠它领路寻人的,如果没料错的话,应该不是和途中拦截我们的人是一伙的。你再仔细瞧瞧,左首第一个人的身影是不是很有些眼熟?”
沈鱼揉揉眼睛,雪地里呆的久了,看的便不太真切,依稀间觉得那人有几分像许逍遥。
“逍遥哥哥!”她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忙对刘哲道:“是逍遥哥哥!”
岂料刘哲睨了她一眼,黑着脸不悦道:“见到许护卫,你就如此开心么?”说完,也不等沈鱼答话,他就将拇指和食指放进口中,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一听见他的口哨,那白马立即朝着他二人所在的方向奔了过来。
“王爷在那边!”是许逍遥的声音,于是诸人纷纷朝着草垛而来。
在距离刘哲一丈远的地方,许逍遥单膝跪了下来,恭敬地唤道:“王爷!”
刘哲在沈鱼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对许逍遥淡淡道:“辛苦了!”
白马亲昵地用嘴去蹭刘哲的脸,刘哲遂拉过缰绳欲跃上马背。
“王爷,你的伤……?”
“无妨!”刘哲看了许逍遥一眼,依旧淡淡地道。
一个纵身跃上马背后,他扭头对沈鱼道:“上马!”
“我另骑一匹好了!”
刘哲不悦地扫了诸人一眼,嗤笑道:“本王不知,你还会骑马?”
沈鱼臊得脸都红了。除了许逍遥之外,安陵王府无人晓得这件事,这厮是如何晓得的?
“你迟迟不上马,是想同旁人共乘一匹么?可惜的是,他们一干人等与我们不同路!”
“为什么?”沈鱼问道。
她与许逍遥素来亲厚,这次相见她本还想着絮叨几句,许大娘不久前得了眼疾瞧不见人,整日里坐在篱笆外,听到脚步声就以为是许逍遥回来了。可说出许逍遥和他二人不同路时,沈鱼便不乐意了。
刘哲也不理会她,只吩咐道:“来人,抱她上马!”
许逍遥身形未动,另一人蹲身抱起沈鱼干净利落地往刘哲面前一甩,于是她趴在马背上头脚不沾地,很是狼狈。
“驾!”
刘哲像是心里有气,狠狠挥动马鞭,马儿吃痛之下撒蹄奔跑起来,沈鱼只觉得五脏肺腑都掉了个,三天前吃的饭都要被颠出来了。
“刘哲,你个小人,你不是人,不是人……”
“我咒你屁股上长粉刺疙瘩骑不了马!”
“你这个坏心眼的,你的丑和你的脸没有一点关系……”
沈鱼就这样叫嚣着,路旁树林间暗暗随行的护卫们都强忍着笑,唯有许逍遥心中五味杂陈。一个时辰前亦北前去陵西坪报讯说王爷受了伤不知所踪,暗卫统领当即遣了他们十人前去搜寻。
陵西坪是广陵郡和上阳郡交界处的一处秘密山谷,不久前刘哲挑选了二十余人送往那里接受训练,他便是其中一个。陵西坪的人不准擅自离谷外出,不准探亲访友,不准与家中书信来往,更不准泄露训练的情况和分配的任务,说白了就是与世隔绝。
训练的方式很残酷,他不敢去回想这几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想念爹娘,想念沈鱼,可他不能出谷。训练的间隙他常常会回想起那一日刘哲将他唤到书房后说的话,刘哲说,人只有出息了,出人头地了,干出一番事来了,而后才能有资格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想要的人!
他觉得刘哲的话很对。
他不想他爹爹一辈子卖鱼,他想他娘亲能有两件像样的衣裳,他还想体面的去沈家提亲,他想风风光光的迎娶沈鱼。
只是,这一次,他在雪地里看见沈鱼时,心里却极其不是滋味。他很清楚真正的刘哲并不是府里人平时所见到的那样,而刘哲喜欢上沈鱼,却是一点儿都没有悬念。
是啊,小鱼那样的,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第二十五章 音书很倾城(一)
到达陵西坪的时候,候在那里的亦南和亦北换下了许逍遥一行人,继续护送刘哲回陵城。离开的时候许逍遥没有回头,倒是沈鱼巴巴的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身上多了些她说不出来的东西存在着,让她觉得有微微的陌生。
而此时刘哲却顾不了旁的,只简洁明了的问道:“擒住了么?”
“回王爷,那女子受了重伤,暂时被关在王府,只待王爷回府后亲自审问。”
“在她身上可有发现线索?”
“末将不敢妄言!”
刘哲饱含深意地看着亦北,心中揣测着事情定非想象中那么简单。
……
回到陵城时已经过了子时,但沈谊和王仲都候在府门前。
“见过王爷!”在刘哲下马的时候,沈谊躬身道。
“先生免礼,快快进府商谈!”
沈谊看着被横放在马背上的沈鱼,忙上前将她抱了下来,想着贸然询问也是件不太礼貌的事情,遂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刘哲吩咐王仲将沈鱼送到他的寝殿休息,完了也不管沈谊诧异的眼光,便急冲冲往书房而去,沈谊便跟在了他身后。
一路颠簸下来,沈鱼眼前早已天地旋转了,进了刘哲的寝殿她倒头就睡,似乎是没过多久天便大亮了。
她费力的睁开眼,却听见帷帐外豌豆的声音:“王爷,派去摩云山的人已经回来了,这便是那老先生所写的具体治疗咳症的方子。”
“嗯!”刘哲貌似很赞赏,又对着帷帐看了过来,“小鱼很是疲倦,尽管让她睡,勿要扰了她。”
“喏!”豌豆说着便退了下去。
接着沈鱼就听见刘哲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似乎是去书房了。她将脸埋在锦被中,想着昨夜身旁并无人,看来刘哲并未回殿中安歇。
正悠悠然想着,书房方向传来很重的声响,期间还夹着亦南亦北的怒喝声。沈鱼一个激灵,莫不是那女翅客顽固不化?她赤着双脚下了榻,奔到殿门方觉未曾穿鞋,便又奔回去套上鞋,这才往书房跑去。
亦南守在书房外,手臂一伸拦住了她:“小鱼姑娘,你不能进去!”
“为何?”
“那女翅客醒转过来后,贼心不死的对亦北下手,王爷此番审问,难保她不会借机伤人!你还是不要进去了!”
沈鱼嘿嘿笑着,讨好道:“那我就在外面听一会!”
亦南犹豫了,挠着头道:“这……”
“让她进来吧!”
既然刘哲在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