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珂连忙走上去。仔细一瞧,顿时一激灵。
“难怪你说他能听见我们的斧凿声,难道是因为这个?”
苍矢点了点头:“想来,那石穴本就有个地道的。咱们如今在这……”说着,他那手指了指山脚下的泥土地。“这几日,我正发愁那些岩石该如何突破。没先到这图纸便来了。”
秦珂连忙定睛瞧去:“再往东边偏几米,咱们便刚好和那地道接通!”
“想来,这里原先是寺里存粮食用的地道。项刘争斗时,民不聊生,寺里僧人修了这个既能存食物又能避难的地方,果然是派上了大用场!”
秦珂被这大好消息震撼。高兴的竟有些坐立不安。
苍矢的眸子却渐渐暗淡下去,他缓缓来到她身边:“若是难受。便不要硬挺。我就在你身边……”
秦珂笑了笑:“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苍矢叹口气:“周小姐可好?”
秦珂点头:“当然好,她生了个儿子!”
苍矢也笑了:“太好了!”可随即脸色却有些难看:“可那也是项婴的儿子……”
秦珂走上去 ,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放轻松。”
苍矢皱起眉头,秦珂的淡然和超脱让他莫名其妙的害怕起来,什么样的人能看的这样开,连囚禁爱侣的人都能原谅……他的背掠起一道寒气。
“我到希望你恨他们。”
秦珂笑了笑:“若是一切都平静下去,你要去哪里?还在柳原吗?”
苍矢愣了愣。缓缓展开眉峰:“我会跟着九王……”他没有直说,因为那样,他就可以时时刻刻看到秦珂。
秦珂笑了:“遇见你们,是他的大幸。”
秋渐渐凉了。
邱家,邱锦生披了件衣服。
他缓缓推开房门,朝父亲的药房走去。
邱之堂总是在那里配置丹药。近几日。他已经昼夜不眠,为自己配了无数药方。
见到儿子进来,邱之堂缓缓抬起疲惫的额头。
“夜露寒凉,你来干什么?”
邱锦生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父亲还在为我操劳?”
邱之堂叹了口气,皱眉道:“若是当日听爹的,将那秦珂收来做个妾侍,今日的一切也就不必了。你的命在她身上。你们两个若是在一起,两人都不会死。我起先也是不知道,竟为了不让她惹是生非,老眼昏花想着要自己娶她。可哪里知道竟然是这个样子。”
邱锦生笑了:“父亲差矣。我的命系在她身上,便也分担了她的阳气,说到底,我们两个都活不长。所以,皇后才不急着杀她,难道爹爹真的相信,她是因为顾及我的性命吗?”
邱之堂禁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其实,我什么都明白。”邱锦生点了点头:“爹不必为了儿子这么折磨自己。”
邱之堂老泪纵横:“是爹害了你……”
邱锦生缓缓踱过去,握住父亲老迈的手:“爹,是咱们对不起秦珂。她无辜丧命,这都是拜儿子所赐。”
“爹该早点把系命的事情跟你说的,都是爹的错。若是早点知道,你也可以早早提醒爹啊!”
邱锦生抹了把泪:“爹,早晚都有一死,我成日里见到那些鬼怪,难道还怕死么?我只想问爹,到底有没有法子将我两分开,不要好端端的连累了她。”
邱之堂沉了沉眉头,叹口气:“那蛊毒是下你两血液里的,此乃最难解的一种蛊。因被下蛊的人没有任何不适感,故而最难被发现。蛊毒随着血液游走全身,将阳气联通,即便相隔千山万水,也不可能发生什么改变。”
邱锦生愣住:“原是这样的。难道就一点法子都没有吗?爹,咱们不能再作孽了,想来你当年所书的那张药方还在李月儿手中,那可是你杀害芙蓉妃的证据呀!”
邱之堂颤抖着嘴唇:“难道要我用你的命,来换我自己的命吗……爹做不到……爹宁愿被他们揭发……”
邱锦生摇头:“爹,你错了。我自来便能看见鬼怪。每日见他们被生前所做的孽障折磨,我便觉得脊骨生寒。我们做件好事吧,爹……”说罢,他撩开衣襟,跪倒在地。
邱之堂扑上去,牢牢抱住他。
明光宫中。一个女子默默立在廊前。
秋叶虫鸣,啧啧入耳,风携桂子,落入她的掌心。
她缓缓抬起头,月光从她精致的袖口流过。
白日里,太医的话。还在耳边。
“恭喜婕妤!贺喜婕妤!您这是喜脉啊……”
苏芷卉将手轻轻按在肚子上,面色却凉如月光。
她身后。皇后缓缓走了进来,她低声咳嗽,脸色铁青。
苏芷卉转过身去,款款躬身:“殿下怎么来了……”
于皇后却淡然一笑:“来看看你,今日你的事太医已经告诉我了。”
苏芷卉连忙走上去,轻轻笑了:“不过是件小事,怎能惊动娘娘。”
皇后却一眯眼睛:“小事?陛下的皇子也是小事吗?”
苏芷卉连忙躬身:“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皇后抬起眼皮,露出个勉强的笑来:“过来让我瞧瞧……”
苏芷卉上前一步,立在于皇后面前。
她上下打量着她。良久才笑道:“你只是太瘦。”说罢,一挥手,身后的宫娥捧出一个瓷碗,打开盖子,里面竟是一只炖好的乌鸡。
苏芷卉脸色一白。
于皇后却笑道:“快吃了,莫再让那些人编排本宫不懂得体恤妃嫔。”
苏芷卉勉强笑道:“臣妾刚吃了些东西。这个,还是留下,过一会再用吧……”
“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本宫巴巴的跑来,你连一口都不尝?”皇后脸色一沉。
苏芷卉只能端起碗来,一双手却开始颤抖。
于皇后的嘴角轻轻挑起,一双凤眼冷冷的望着碗沿。
就在这时。珠帘轻摇。项婴走了进来。
两人连忙躬身请安。
项婴眸子冷厉,似是有些气愤。
于皇后笑道:“臣妾煮了鸡,偏妹妹不肯喝呢。”说着,她笑呵呵的望着苏芷卉。
苏芷卉见陛下来了,这才将汤碗凑到嘴边,一口气喝了下去。
项婴笑笑:“皇后贤德。”
于皇后冷笑着扭过身去:“可有人却觉得我心眼小。”说着,她瞪了苏芷卉一眼,扭头走了。
苏芷卉叹了口气,将汤碗递给身后的宫娥。
项婴默默望着她,良久道:“你怕皇后?这我到没想到……”
苏芷卉愣了愣,随即笑了:“陛下有话尽管直说吧,臣妾听着呢。”
项婴俯身坐下,眸子却一刻不离的盯着苏芷卉:“你如今怀了孩子,的确要小心皇后,即便……”说着,他冷哼一声:“即便你入宫是她选的。”
苏芷卉连忙跪下,柔声道:“陛下怀疑芷卉?”
项婴淡然一笑:“朕不是怀疑你,朕只是知道,你们苏家和丞相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故而提醒你,就算是你喂活了那条狼,可它终究有一天会跟你反目成仇。”
苏芷卉抖了抖:“陛下的意思是……”
“朕是这孩子的亲爹,自然不希望他出事。可皇后却不这么想。朕有件事,需要你来帮忙……”说罢,朝苏芷卉招了招手。
她赶忙上前一步。
“丞相的事,你们苏家都知道吧……找个时间让你爹进宫,朕想和他们谈谈……”说罢,他俊朗的眉眼一舒,露出个清和的笑。
苏芷卉的眉心一动:“陛下说的是,家父一定很乐意帮陛下这个忙。”说罢,她微笑着靠在项婴身旁。
自从同苍矢成婚之后,陛下的探子越来越少,加之各地茶铺纷纷来她的园子订货,生意便也红火起来。
一时之间,秦珂成了柳原名噪一时的茶主。
她和苍矢商议,若是再低调下去,只怕反而让人生疑。于是重金买下娄家旁边的地,大肆扩建。
这样一来反倒成了障眼法。地上地下同时施工,不必再束手束脚,工程也加快了进度。
终于,就在几天后,秦珂的地道与之前的石穴通口连通起来。
苍矢将秦珂带到了入口。
他指了指那黑洞洞的山体:“沿着这里走,就能直通石穴。我已经试过了。”
秦珂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泪禁不住要掉下来。
苍矢却笑了:“你的眼泪不该在这时候流,快走吧,去看看九王。”
秦珂接过他手里的火把,迫不及待的走进黑暗里。
苍矢则带守在入口处,以防万一。
她一个人,脚步极轻,擦着冰冷的石壁,她能看见点点滴滴落下的水。被火光一晃,石壁上便多了些不规则的反光。
又走了没多久,空气开始阴冷下去,她定了定神,继续前行。
终于,她发现没有路可以走了,眼前的路到这里似乎便消失了,迎面而来的是一块巨大的玄武岩。
重见天日
重见天日
她有些着急,用力去推了推,却发觉那石头坚硬的很。
她用手敲了敲,竟也没有一丝动静。
“怎么回事!”她有些焦急。
却在这时,石壁猛的打开,一股强人的灰尘过后。她缓缓睁开眼睛……
对面立着一个人影。
瘦高,挺拔,穿着一身灰突突的僧袍……
“项郎!”秦珂惊的张大嘴巴。
烟尘散尽,项仪的脸在火光中渐渐清晰起来。
他清俊艳美的容颜在黑暗里安静如一尊古荒的佛。然而,他的头发长长了,虽还没有寻常公子那般可以竖起一个好看的发髻,却也仍旧是长了。有些蓬乱的披落下来,被他用一根草绳绑在脑后。
秦珂的脚有些发软,她踉跄着迈步向前:“项郎……我来晚了……”
项仪忽的起身,凌空接住了秦珂的手,将她恨恨的揉进怀里。
秦珂的身子在颤抖,她忽然间觉得浑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连站直身子的力气都没有。
项仪的怀抱是坚定的,他在拿自己的生命拥抱她。就好似这触手可及的岩石,不容怀疑。
“傻瓜……”他哑着嗓子低声道。
秦珂抬起头,泪让她看不清他的脸。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他吻住。
当项仪抱着秦珂走出石穴时,他的眼睛湿润了。
沿着秦珂挖掘的那一条隧道一路行来,一排排的木架上,罗列着银锭。金锭。安安静静,仿佛列队的士兵,在黑暗的地道里默默发着冷光。
有那么一刹那,他晃了晃。
秦珂有些担心。她抓了抓他的衣领:“我可以自己走……”
项伦没有说话,目光从那些银锭子上擦过。
“你哭了!”秦珂抬起手,摸了摸他的眼角。
苍矢把背抵在石壁上。心渐渐找到了久违的安宁。
项论和秦珂一起出现在洞口。
他走上来,躬身道:“臣将秦珂完完整整的交给九王……”
项仪坚定的点了点头。
“但是……”苍矢忽然间站直身子,声音有些沙哑:“请殿下务必珍惜。”
项仪默默望着他,良久,两个男人都点了点头。
秦珂对这个细节完全没有太在意,此时此刻,她正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中。还能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欣慰的呢。她终于救了他一次。
她将脸轻轻贴在项仪的胸口:“项郎,我不再是你的累赘了对么?”
项仪俯身看她:“我什么时候说你是累赘了?”
秦珂崛起小嘴,快一年了,她的脸色从没有这么红润过:“可我一直都是啊!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去南疆,要不是我,你更不会被关起来,总之,我把你拖累的好惨。”
项仪苦笑。
地道的出口就在秦珂的床帏后面,来到屋内。小之已经准备了热水。
秦珂刚要随苍矢他们退出去,却被项仪拉住。
“又想躲去哪里……”他声音极轻,压着些沉沉的心思,只唤的秦珂脸颊一烫。
“我,只是……”这么长时间没见,他此刻握着自己的手,这的确让秦珂有些惊慌。
“留下来陪陪我吧……”项仪将她拉回自己身边。深深的望着她,这些日子来,他一个人在石穴中诵经打坐。降伏体内汹涌的*。这不是个简单的过程。一开始他总是失败,再后来他便将背抵在冰凉的石壁上。黑暗让他陷入恐惧,他瞪大眼睛,怕稍一纵容。便与魔同路。
秦珂轻轻为他宽衣,试水……
直到他把自己缓缓沉入水中,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来。
她解开衣襟,羞涩的低着头,在他的牵引下,跨入盆中。
水的温度刚刚好,有热气弥漫起来,蒸腾着他们的肩膀和手臂。小之在水里放了茶叶,清香的味道比那些香花要好上百倍。
项仪轻轻捏着她的手指,将她拉入怀中。
她捧起一团茶片,柔柔的放在他的胸口。
“这茶便是吓煞人香……”她低声说着。
项仪轻轻挑起她的下颌,目光深邃:“你还好吗?”
秦珂点头。
没有人知道那石穴中已经空了,侍卫仍旧每天都将食物从石穴上方的空洞丢进去。可没有人会想到有条地道已经贯穿了这里。
便也正是在这时候,苏四被传召入宫。
他带着满满的证据来到陛下面前。三天后,传出苏家与于丞相彻底决裂的消息。
一时之间,数千人被捕入狱,连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有放过。
项婴站在明光宫的廊下,注视着如血的残阳。
皇后被关入冷宫。鸾飞殿上空冷一片。
他派人接来了周春晖和儿子。
那天刚好是深秋。
苏芷卉立在他的身后,远远望着款款而来的周春晖,她还是那么明艳照人,一双剔透的眸子如同泛着波光的湖水。她怀里的孩子不停的东张西望。
苏芷卉轻轻抬起手来,按在肚子上,她已能感觉到那隐约的心跳,一点一滴敲打着她麻木的心房。
几天后,陛下封周春晖为婕妤。
苏芷卉什么都没有说,她将自己关在深宫之中,两天后,竟扔掉了所有艳丽的衣裳,只留下往日里从不穿的素色。
苏文康来看望她,要她保重身子,只要能生下一个皇子,那么陛下就会兑现承诺,封她为皇后,而她的儿子就是太子。
苏芷卉没有言语,她只是默默望着父亲。他老迈的面孔如今已经不再英俊,然而那一抹野心却仍旧在眸子里燃烧着,这让她觉得有些悲哀。
待父亲走后。她招来了苏四。
苏四的脸色很难看,终日沉湎于烟花之地,他的放纵给他带来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我听说,你拒绝了所有的亲事?”苏芷卉的声音淡淡的。
苏四点头。
“为什么?”苏芷卉捧起面前的一瓶艳黄色的菊花。
“因为臣弟不配。”苏四叹了口气。
苏芷卉淡淡的望他:“你根本就是在逃避。”
“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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