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官迟疑了一下,冷笑道:“赌便赌,只是不知道你想赌什么?”
张克楚提出要赌,是算定了自己会赢,但是——自己貌似也没什么东西能拿出来赌的吧?
正当张克楚略显犹豫之时,田有堂站出来说道:“我们后山村出十两白银!”
“我出二两!”王胖子大声喊道。
“我出一两!”郭玉郎微微一笑。
跟在张克楚身后的士兵们也乱哄哄的各自出钱,不过他们显然没王胖子和郭玉郎有钱,最多的也只出了五钱银子。
“我,我他妈没钱。”曾大牛气愤愤地说道:“哥哥,你放在我这儿的二十两都出了吧!”
张克楚没想到自己这么有钱,当下毫不犹豫地说道:“算咱们兄弟一人一半。”
这么算下来,张克楚一方总共有三十八两七钱银子。
军官说道:“赌银子么,这个好办,我自己来就是了。”他冲着周围的部下说道:“赢了都是兄弟们的!”
水师的人轰然叫好,纷纷讨论着拿上钱以后去哪儿喝酒耍子,全然没把张克楚等人放在眼里。
不过当他们一脸轻松的进入营寨之后,就笑不出来了。
一百二十七具土人的尸体,虽然有很多烧的蜷缩成一团,但总算没烧成灰。
军官看着这满满当当的一地尸体,沉默了片刻,转过身对张克楚说道:“我输了!来人,去我座船取四十两银子!”
“慢!”张克楚伸手拦住了他的亲信,对军官微微一笑,说道:“将军且慢。”那军官脸色一变,说道:“四十两还不够么?你还想怎的?”
张克楚摇头道:“所谓打赌,不过是说笑,将军且不必当真。”
王胖子听了急忙道:“什么说笑,若是我们输了,你看他们当真不?”倒是郭玉郎把他拉住,示意他不要多嘴。
“方才我已说过,贵军解围之情是实,这是其一;其二,我们杀了多少土人,自己心中有数,以此设赌,是以明欺暗,几近欺诈,胜之不武。所谓打赌,不过是为了赌一口气罢了,将军若当真,岂不是陷我等于不义?”张克楚不紧不慢的娓娓道来,听得郭玉郎曾大牛等人频频点头。
其实,张克楚不是不想要银子,只是他不想因为这点银子得罪了对方,毕竟自己这些人孤守海岛,还得看人家水军的脸色,更何况他说的也是实情,因为一开始他就是想赌口气,让这帮眼高于顶的家伙别小瞧人。
军官愣怔一下,嘿然摇头说道:“想不到我江乘风也有吃瘪的时候。”
他是个直爽的汉子,当下对张克楚拱手说道:“是我等小瞧诸位了!我江乘风平生最佩服的是英雄豪杰,诸位以少胜多,杀了这么多土人,个个都是好汉子!”
“都是兄弟们拼命,这位曾大牛,一个人便杀了七八个土人。”张克楚指着曾大牛说道,曾大牛抱着胳膊挺了挺胸脯。
“还未请教上下。”军官向曾大牛点了点头之后对张克楚问道。二人互通了姓名官职,张克楚才知道江乘风是这船队的指挥使,统领这数十艘战船专程往各海岛传令,并击杀沿途所见土人。
虽然官阶相差甚大,但江乘风还是力邀张克楚等人至座船,吩咐船上的厨师整治酒席,要好好为张克楚等人庆功。
不多时,大盘肉大碗酒摆了上来:几碟鼓蓬蓬白面蒸饼,大海碗的酸笋蛤蜊汤,一盘子肥肥的大片水晶鹅,香喷喷晒干的巴子肉,还有柳蒸的勒鳖鱼,用奶罐子酪酥拌的鸡子雏,最让人垂涎的,是大螃蟹,都是剔剥净了的,里边酿着肉,外用椒料、姜蒜米儿、团粉裹就,香油炸,酱油酿造过,香喷喷酥脆好食。
张克楚心中讶然,这水军的生活也太奢侈了点,怪不得他们一个个这么傲气,都是惯出来的呀。
江乘风和船队中的几名军官殷勤相劝,几大碗香醇的椰奶酒灌下去,大家的感情便熟络起来。
在江乘风的追问下,张克楚将自己如何在营寨中设伏,如何放土人入寨,又是如何封堵寨门,火烧土人的战事说了一遍,只听得江乘风等人大声喝彩,少不得又灌了几碗酒。
“咱们大宋,什么时候怕过这些土人!这些年略松了松,他们就敢造反,哼,个个都不知死活!”江乘风放下酒碗,抹了把嘴角,对张克楚说道:“兄弟是个人才,我看你要是起头组个杀奴军,这军功和赏银,那是万万少不了的。”
张克楚心中一动,问道:“但不知这杀奴军如何组建?方才这一闹,我还没来得及看杀奴令呢。”
“哈哈,还看什么,哥哥我跟你说说便是。”江乘风已有了几分酒意,舌头也有些大了:“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如今这土人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忽然造起反来,而且不是一处,是咱们大宋境内各个地方,都冒出造反的土人了!”
“哦?有这么严重?”张克楚问道。
“不然,为什么要下杀奴令?你也看到了,这些土人都杀到这里来。唉,咱们水师的战船虽多,能陆战的兵士却少,这些土人见到咱们水军的船便四下逃散,藏匿到小岛之上,我们一走,他们又蜂拥而来,水军司的大人们很是头疼,所以,便下令各地自组杀奴军,杀土人一个,赏白银二十两,百人以上除赏银外,加官一级!一个头领,便值一千两,立加官一级,不论死活!若是再弄到一些土王的话,哈哈,恐怕得跟经略府的大人们自己讨价还价了!”江乘风哈哈大笑:“们今日所杀土人,可不是两千多两纹银么?”
“那么,杀奴军的船只从何而来?”郭玉郎两手举着螃蟹腿,满嘴油汪汪的抢在张克楚之前问道。
“自然是水军提供了,待杀完了土人,再交还水军便是了。”江乘风打个酒嗝:“可惜我等水军官兵,不能自组杀奴军……不过兄弟你却无此顾虑,地方的守军,只要无有土人来攻的顾虑,都可自行便宜行事,兄弟刚杀了这么多土人,怕是土人早吓得跑得远远的了,哈哈哈……”
“杀完了土人……”这句话让张克楚心中一凛,这是要进行种族灭绝啊。
没等他再细想下去,曾大牛就碰了碰他,说道:“哥哥,这是好事啊,又能杀土人,又能得银子,说不定哥哥还能升官呢!”
“怎么样,老弟可有此意?”江乘风眯着醉眼,对张克楚说道:“若是有意,等我往各岛传了令,回来接你们去经略府报备,到时哥哥给你指条好船,你就放开手干吧,日后发达了,不要忘记哥哥便是!”
“呵呵,容我再想想。”张克楚一时拿不定主意,便推脱道。在他看来,升官也好,发财也罢,那都得有命去享受才行,整天打打杀杀的在刀头舔血,想想都不是滋味,这次是被土人围攻,不得已而为之,主动去找人家对砍,这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岂不是白白穿越来一遭?
“嗨!这有什么好想的,杀敌报国,正是我男儿本分!”江乘风摇晃着脑袋,猛地在桌子上一拍,放声唱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张克楚无语,满江红么,我也会,但不是你这个调啊。
不过看到周围的人都一脸正气的应和着,他也只得跟着哼哼起来。
好在身边曾大牛的嗓门最大,倒也没人注意跑调的他。
去,还是不去呢?捏着嗓子滥竽充数的张克楚满脑子都在盘算这个问题。
第5章 珍珠
第二天,在码头上送别了江乘风等人,张克楚强忍着头疼,拉着王胖子、曾大牛和郭玉郎等人回到营寨内,田有堂则带着村民们回了后山村,约好过几日再来营寨喝酒。
“昨天我真的答应了?”张克楚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摸着脑袋有些郁闷的问道,没成想这具身体确实不能喝酒,昨晚没感觉自己喝多少,但是后半夜的记忆竟然几乎都没了,连怎么回的屋都不知道。
“可不是嘛,你可是拍着胸口说的。还跟江统制通了八字,拜了把子,认了哥哥的。”王胖子一脸郁闷的说道。他是营寨里的灶头,最害怕的就是打仗杀人。
“还拜了把子?”张克楚一惊,“我说怎么今天江统制对我这么热情呢,我怎么一点也记不得?”
“哥哥,你不是要反悔了吧!”曾大牛急切地问道,对于组建杀奴军的事,他最是上心,如今张克楚稍有些迟疑的表现,他便的心如火燎。
“我觉得,这件事可不简单。”郭玉郎一脸狗头军师的模样,摇头晃脑的说道:“非形势急迫如此,不会有此杀奴令,我等与其在这海岛上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那时有水师战船之利,还怕杀不了土人?即便有什么不测,咱们开船便走,水师的火炮可不是咱们这里的老家伙,就土人的小船,能挨上几炮?”
“有道理,玉郎不愧是读过书的,这话我爱听。”曾大牛连连点着大脑袋:“一个土人二十两银子,十个就是二百两,一百个就是两千两……”
“干了!富贵险中求!”王胖子一听立刻两眼放光,站起身来喊道:“杀敌报国,男儿本色!”浑然忘记了还有可能被杀的情况。
“去你的!”张克楚一脚踹倒了这个没皮没脸的家伙,没好气地说道:“要钱就要钱,喊什么杀敌报国,男儿本色!”
王胖子嘿嘿笑着爬起身,说道:“师出有名,咱也硬气点啊。”
“有名无名,都是扯淡。”张克楚想了想,说道:“你们可想好了,真要去的话,可就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这些土人也不是泥捏的,就这一仗咱们还死伤了七八个兄弟呢。”
“其实,如海说的有道理,富贵险中求。”郭玉郎缓缓说道:“咱们待在这海岛之上,未必就一定安全,既然如此,何不跟着你干?”
“那好,大牛,你去带兄弟们加固营寨,胖子,去把码头上的渔民喊到寨子里,给他们弄些吃的。另外找郎中给负伤的兄弟看看。”张克楚拉住郭玉郎:“玉郎,你且留下,有些事我还想跟你商量商量。”
曾大牛和王胖子按着张克楚的命令分头行事,郭玉郎疑惑地问道:“还商量什么?等几天江大人带着船队过来,咱们一同走了便是。”
张克楚其实心中存了许多疑问,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问起,当下迟疑道:“这个事倒不用商量,我是有别的事想问你。”
“什么事?”郭玉郎更加疑惑,不过他见张克楚犹疑不定的样子,自己揣摩了一番,倒让他得出个结论,当下问道:“是不是因为陆嘉湖的事?”
“呃,他……”张克楚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未战先逃的上司。
“唉,这件事就算了吧,他是陆家的人,虽不是直系,却也有些什么七大姑八大姨之类的狗屁关系。”郭玉郎叹了口气:“否则他怎能坐上此等位置?只要他回来不与你争功,逃跑之事,也就算了。”
“算了?”张克楚奇问道:“临阵脱逃的罪名,也能这么轻易就算了?”
郭玉郎苦笑道:“反正咱们就要走了,他逃与不逃,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了。”
看样子,这个什么陆家来头很大,张克楚虽然想问个明白,却又害怕引起郭玉郎的怀疑,只得改口道:“且不管他了。玉郎啊,我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忽然想读些书,嘿嘿,你可不许笑话我。”
“怎么会,小弟倒是要恭喜你了,读书好!日后你文武双全,何愁不出人头地!”郭玉郎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笑微微的说道。
“不过嘛,这一时半会也不知道看什么书,不过我最爱听人讲那些故事了,比如,岳武穆大战朱仙镇,要不你给我说说咱们大宋还有哪些故事?”张克楚眯着眼睛,装出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郭玉郎难掩失望的点了点头,不过开口一句话就把张克楚吓了一跳:“咱们大宋南下吕宋岛……”
“呃,这个我知道!不过,那是多久以前来着?”张克楚稳了稳心神,大宋什么时候南下吕宋岛?历史不带这么篡改的!
“我算算,今年是定宁四年,也就是……到今年足有整整三百六十个年头了。”郭玉郎慨然长叹一声:“百年生息,百年征战,这百年来繁华太平的日子,只怕也要到头了。”
“不就是土人么?”张克楚有些奇怪,道:“看咱们大宋水军的雄威,这些土人还能翻了天不成?”
“非也,土人只是癣疥之患,不足为虑,虑者乃是……”郭玉郎说到关键处,却闭嘴不说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让张克楚不爽到了极点。
“哼,不说也罢,不就是那么点事么。”张克楚装出了然于胸的模样,其实他屁也不知道。
郭玉郎神色有些尴尬,想了想,一咬牙,说道:“五公治国,乃是咱们大宋立国之根本,但这几年来,根本动摇,内忧外患之下,岂不是太平日子到头了?”
“动摇?怎么个动摇法?”虽然对于郭玉郎所说的五公治国很是好奇,张克楚却没有直接出言询问,而是拐弯抹角的打听起来。
郭玉郎既然敞开心扉,自然是知无不言,当下将自己对于大宋国内的种种看法和盘托出,张克楚嗯嗯啊啊只管用心听,不知不觉,便到了黄昏时分。王胖子回来交差,又端来酒饭,和曾大牛他们一起吃过之后,张克楚借口散步,独自往海滩上去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竟然是这样一个时空!
自己所来到的这个世界和历史所记载的有很大不同。可以说,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
南宋在元军大举入侵之下,竟然没有被灭,而是辗转流亡到了吕宋岛,站稳脚跟之后逐步吞并了周围的土王和岛屿,统一了吕宋和棉兰老岛,又历经百年休养生息,百年四方征伐,已经成为大洋中的第一强国。
经过南宋末年的巨变,皇室衰微,虽然还有名义上的皇帝,并且还是赵氏,但治理国家的已经不是皇帝,而是当初的五大臣后裔,当初在吕宋立国,分封五位大臣为国公,由这五位国公组成协政院,院首在五人中轮流产生,所有军国大事,皆有五人定夺,所谓皇帝,不过是傀儡罢了。
方才郭玉郎所说的陆家,就是五公之一,靖国公陆秀夫的后裔。在郭玉郎看来,这几年五大家族之间的争斗越来越凶,早已不是当初同心协力,患难与共的五大家族了。在这种时候出现土人造反的事,并非是忽然冒出,内中一定别有隐情,再加上其时还有洋人的海贼肆虐,实在令人担忧。
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郭玉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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