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大宋是有钱,可有钱,也得讲究着花不是?”江乘风循循善诱:“我是真眼红你们,可惜水军司说了,只许步军自行组军,咱们呢,只能干瞪眼了。”
“那船有了,船上水手也没有啊。”张克楚笑道:“要不,你老哥再搭几个人给我?”
“不行!要是可以,我倒是想来呢,可是上司有令,这个哥哥我可帮不上你。”江乘风想了想说道:“也不是完全帮不上,给你找些惯会使船的老手,倒也不难。”
“如此,就拜托哥哥了。”张克楚拱手说道。
江乘风哈哈一笑,拍着胸口答应下来。
“不过你这次就带这么些人,怕是不够啊。”江乘风对张克楚说道:“经略府公文里有规定,要超过五十人的队伍,才给战船啊。”
“这个我想过了,募兵呗。”张克楚笑道:“有那杀土人的两千多两银子,总能招到些人吧?”
江乘风点头道:“这倒是个办法,反正先拉起杀奴军的旗号,必然会有人的。”
“那么如何作战,是凭自己意愿咯?经略府不会指手画脚吧?”张克楚问道,其实他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这倒不会,只要经过经略府报备,有了杀奴军关文,你们爱怎么打是你们的事,不过,万一有什么意外,也别太指望经略府能支援,毕竟……”他犹豫了一下,打住了话头。
“如此就好,支援不支援的,到时候再说吧。”得到了这样的结果,张克楚已经比较满意了。
旁边郭玉郎也是微微颔首,表示很不错,倒是王胖子一想到以后要花钱买粮食火药弹丸,就肉疼的一脸抽抽。
在海上又航行了数日,这天一大早,终于到了达兰经略府的治所达兰州港口。
到了这个港口,张克楚才算对大宋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港口非常大,停泊着数百艘战船,有四桅战船,高大如楼,身长体阔,也有二桅战船,体型也很庞大,当然还有不少看似轻巧的车船,将港口水域挤得满满当当。
在另一个码头上则停泊着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商船,渔船,帆蓬蔽日,桅杆如林,这其中有平头宽身的中式船,也有许多西式船,让张克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仅仅是一个经略府的港口么?整个大宋,有多少个这样的港口,又有多少艘这样的战船和商船?
反观其他人,不要说身为水军指挥的江乘风,便是王胖子、曾大牛和郭玉郎,甚至是珍珠都神色如常,仿佛见惯了似的。那种视若无睹的表情下,隐藏着三百年传承下来的强烈自信!
这大宋,到底有着怎样深厚的国力?这个问题在张克楚心头冒了出来,久久挥之不去。
“马上就要泊岸了,哥哥我先回水军司交差,你去领了杀奴军关文,兑了银子便来找我,到时候我给你指条好船,再帮你找些船工,等你凑够了人数,咱们就领船!”江乘风对张克楚说道。
“那就拜托哥哥了。”张克楚拱手谢道。
上了码头,张克楚等人和江乘风分道扬镳,王胖子熟门熟路的在前面领路,这家伙看起来倒认识不少人,不多时,穿大街过小巷,抄近路来到了经略府府衙。
府衙很大,占据着整整一条街的位置,而当前的街道宽阔笔直,路面全都是青石铺就,颇为平整,虽然街上行人并不是很多,但是大多步履从容,从骨子里透着股优容气派。便是街边小贩,也不慌不忙,显得颇为闲适,似乎对生活已别无所求,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从外观上看,府衙建筑和街边的房屋都保留了南宋时的建筑特点:精致开放、工整简明、轻盈柔美、清丽雅致。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开放的空间更大,整体更加简明,轻盈稍减而坚固可见,柔美略失而雄浑凸显,表现出一种自信自强和飞扬四海的壮阔气势。
“哥哥,发什么呆呢?”曾大牛奇怪地看着张克楚:“咱们赶紧去办正事吧,以前来经略府也没见哥哥你如何喜欢啊。”
张克楚回过神,自嘲的笑了笑。
郭玉郎是办公事的好手,该找何人,如何说项,去何处勾兑公文,都一清二楚,等他拿到经略府步军统制的回文,没多久便将战功的事办理的妥妥帖帖,去司库领了银子之后,张克楚便随着他一起前往经略府镇土司申报杀奴军。
该司的提管祝大人倒还热情,核准张克楚等人的军籍之后,开出了达兰经略府杀奴军的关文,勉励了几句尽忠报国,杀敌立功的套话之后,便指点张克楚该去何处申领军械粮草,以及火药弹丸等事项。
忽忽忙碌了一上午,张克楚见各项公文俱已办妥,便带着众人先往酒楼吃喝。
张克楚不想太过招摇,便让王胖子找一家普通点的酒楼,进得楼内,店小二迎上来唱个肥诺,殷勤问道:“各位贵客里面请!但不知是要楼上雅座,还是在楼下随意吃喝?小店别的不敢夸口,这东坡肉做的是极好的,便是中原来的老客,都夸味道正宗!”
“克楚,你看那边。”郭玉郎在张克楚身边低声说道,同时丢个眼色过去。
酒楼内正厅宽敞明亮,本也没有多少食客,但偏偏有一桌人围坐在角落里,七八个汉子抱着大瓷碗猛吃,可是桌子上却只有四盘斯斯文文的小素菜,虽然大伙吃米饭吃的山响,那四盘素菜却几乎无人问津,仿佛刚上桌似的。
“就楼下吧,我们是粗人,不耐烦什么雅座。”张克楚对小二说道:“告诉掌柜的,大鱼大肉大碗酒,快着些。”
大家分开两桌,各自坐下,张克楚斜对着那个角落,心中有些纳闷,这七八个人怎么这么奇怪?眼见得有个汉子吃的腮帮子都鼓起来,脸上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阿黑,听说殷家的船队还要护卫,要不然咱们去那边碰碰运气?”有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放下碗筷,对着一个肤色黝黑,光着脑袋的人说道。
“人家挑人可严的很。这次咱们栽了的事,谁不知道?还会要咱们吗?”阿黑还没有说话,一个面相老成的汉子便说道。
“给商船做护卫,老子早都干烦了。”一个身材不高却很精壮的汉子说道:“最近出事的还不止咱们,听说吴老四他们,也被土人给劫了。”
张克楚听到这里,心中大致有数了,当下站起身走过去,拱手道:“诸位请了。”
那光头阿黑显然是这伙人的头领,他转过身先是打量了一番张克楚,这才回了个礼说道:“这位兄弟有何指教?”
“哈哈,指教不敢当,兄弟倒是有些事想请教。”张克楚回头喊来郭玉郎,然后对阿黑说道:“可否坐下来说话?”
阿黑犹豫一下,伸手说道:“不嫌弃的话,便请坐吧,只是没有好酒好菜招待,勿怪。”
“客气了,这几个菜我就爱吃。”张克楚坐下之后,自来熟的拿起筷子便夹了盘中素菜,大口吃下之后,对阿黑问道:“几位似乎是商船护卫?”
“以前是,不过是在商船上讨口饭吃罢了。”阿黑脸色有些难看,其他人也颇有些尴尬。
“最近土人闹的挺厉害?”张克楚吃着别人一直舍不得吃的菜,明知故问,郭玉郎憋着笑在一边低头喝茶。
“哼,这些土人不知道怎么得了失心疯,呼啦啦到处都冒出来造反了。”刀疤脸气愤愤地说道。
张克楚点了点头,却不急于点明自己的身份,只是询问了一些关于土人的问题,商船的问题,阿黑很爽快地说了自己的见闻,倒是刀疤脸讲了一堆真真假假的传闻。
正说的热闹,小二端着托盘上来了酒菜,径直便端到张克楚和阿黑这一桌上,先是一盘香喷喷油炸的烧骨,接着是秃肥肥干蒸的劈晒鸡,这边刚走,接着又上了一瓯儿滤蒸的烧鸭,一大盘水晶膀蹄,一碗白炸薄荷猪肉,一碟炮炒的腰子。这些上完,才是里外青花白地瓷盘,盛着一盘红馥馥柳蒸的糟鲥鱼,以及小二强烈推荐的一瓦罐炖的红旺旺喷香扑鼻的东坡肉。
这些菜摆满了一桌,那四盘快被张克楚吃完的素菜却是被挤得到了桌角。
“各位,萍水相逢,也是缘分,来,一起吃。”张克楚抓起筷子夹了块油晃晃颤巍巍的东坡肉,抢先放到阿黑的碗里。
阿黑正要推辞,郭玉郎又夹一块鱼肉放入碗中,笑道:“何必客气,他吃了你们的菜,你们就不能吃他的菜么?”
“哈哈,都是直爽汉子,咱不来那些客套的。”张克楚端起酒碗,对阿黑说道:“是爷们的,就干了!”
阿黑听他如此说,也只得端起酒碗,两人各自饮下之后一翻碗,相对哈哈一笑。
酒也喝了,菜岂能不吃?也不用郭玉郎再挨个相劝,这几位甩开腮帮子便猛吃猛喝起来。
张克楚放了酒碗,和阿黑说起杀奴军的事。
“杀奴军?”酒酣耳热之际,忽然听到张克楚说他正在组织杀奴军,阿黑便放下了酒碗,说道:“这杀奴军我们也听人说起过,只是不知道具体有个什么样的章程。”
郭玉郎笑道:“其实,就是为了杀土人。”他将杀奴军如何组成等事大概说了一遍,那刀疤脸惊讶道:“原来一个土人脑袋值二十两银子的事是真的?”
“这还能有假了不成?”郭玉郎口舌如簧,加上他拿出来的若干杀奴军关文行书,让这帮商船护卫顿时眼前一亮。
“实话说了吧,这杀奴军要五十人成一队,成队才能去水军领战船。我们目前还缺人手……”张克楚环视一圈问道:“诸位可否有兴趣加入我们杀奴军?”
“阿黑,你说,你到哪儿,咱们兄弟就跟到哪儿。”面相老成的汉子见众人都不说话,便对阿黑说道。
“我若是一个人,倒也没什么。”阿黑迟疑道:“三哥你家里可是上有老下有小。”
三哥一挥手说道:“左右不过是个死,我死了,你阿黑会丢下我家人不管么?”
“阿黑,干吧!”刀疤脸热切的看着阿黑说道,其他几人也纷纷撺掇。
“行!那咱们就跟着张队官干了!”阿黑一咬牙,说道:“土人欺人太甚,若不是因为他们,咱们也不会丢了饭碗,不让咱们好过,咱们也不是缩头乌龟!”
“对!咱大宋的男儿,岂会怕了区区几个土人!”张克楚端起酒碗:“从今天起,咱们就是一个队里的兄弟了,以后要互相扶持,生死与共!”
“互相扶持,生死与共!”阿黑领着七个兄弟也站起来,大碗酒仰脖一饮而尽。
“痛快!这才是真爷们好汉子!”张克楚擦了擦嘴角,叫道:“小二,再上酒来!”
第8章 战船克敌
有了阿黑等人加入,张克楚的队伍算是有点样子了。由于达兰经略府境内各岛驻军都已经收到了杀奴令,也有不少士兵前往经略府报备,不过有的人多势众,自去水军领船,有的三五成群却没个着落。
郭玉郎再次凭借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从经略府镇土司门外忽悠来二十多个步军,凑起五十四人的队伍,便在张克楚的带领下前往水军司。
“哈哈,张老弟这么快就有五十多人了?”江乘风在水军司衙门外接到了张克楚,见了他身后的队伍笑道。
“大伙报国心切,自然是一呼百应了。”张克楚问道:“今日能领的到战船么?”
“战船倒是多,港口那里空了几十艘呢。”江乘风叹道:“太平了这些年,搁置下许多战船,再不修缮整备,怕就用不得了。”
“那船工的事?”张克楚接着问道。
“已经安排妥了,哥哥办事,你还不放心么?”江乘风说道:“关文都拿上了吧?我带你直接去见水军司统制,方才跟统制大人说起你,他便要见你呢。”
“有劳哥哥费心了。”张克楚拱手谢道,能见到水军司统制,倒让他有些意外,看来江乘风是真的对自己的事上心了。
达兰经略府水军司,却不归经略府指挥,而是直接听命于镇水军司,与步军是两个系统,所以水军司统制想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步军训练官,想来江乘风没少说自己的好话。
江乘风让亲信安排曾大牛王胖子等人在水军司偏殿等候,自己带着张克楚和郭玉郎前往衙内。
“我们文统制,那是水军近年来难得一见的帅才!”江乘风看起来对上司很是佩服,一路上低声说起文静海的种种事迹,钦佩之情溢于言表。
也许是江乘风把文统制夸的天上有地下无,待见到文静海后,张克楚竟然略有些失望。
听到这位水军司统制姓文,张克楚首先联想到的是,此人八成和五公之一的定国公文家有关,不过他也就是这么一想,没有问出口。
这文静海大概三十多岁,生得面白无须,身材虽然高大,却是个胖子,两只小眼睛总是流露出笑意,不像个统领庞大水军的统制,倒像是个保养的很好的富家翁。
他说起话来,也是中正平和,不温不火,时不时的微微一笑,让人很难起敬畏之心,倒是不知不觉多了亲近之意。
“乘风的性子我知道,多少有些傲气。”文静海说着朝江乘风笑了笑,然后才转过脸对张克楚说道:“能让他心服口服的人,可不多。”
“哈哈,那是江大哥与我投缘。”张克楚朗朗一笑,一副毫无心机,豪爽任侠的模样,文静海眼角含笑,微微颔首。
“眼下土人叛乱,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张队官可要把握时机啊。”文静海吹了吹茶杯中漂浮着的茶叶,笑道:“俗话说乱世出英豪,我看不用乱世,英豪也能脱颖而出。”
张克楚听他说起乱世,心中一动,不过偷眼看去,他神色平和,似乎没什么深意,当下便点头应道:“我辈只求尽忠报国,做我大宋子民的本分。”
“说的好!做我大宋子民的本分……”文静海放下茶杯,凝思片刻之后,点头说道:“若是我大宋子民个个都如你这般想法,又怎么会有这土人之乱?”
张克楚心中暗道,这话怎么说的?难道土人叛乱和大宋国内的人有关么?不过他却不好接这个话题,便瞪大双眼装作茫然无知状。
文静海见张克楚盯着自己却不言不语,便不继续往下说,转而问起海岛上与土人作战的事来,张克楚简要回答了,不过心里却始终盘旋着那个疑问。
直到他出来之后,还是心存疑虑,看看郭玉郎,也是满腹疑惑的样子。
统制衙门内,文静海待张克楚等人随着江乘风出去之后,对方才陪坐的幕僚问道:“君起,你观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