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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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事-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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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定在明天,而后天冯家一行人就要走了。

又林很想让冬梅同她一块儿去,起码能散散心。

第二十七章 应酬的诀窍

冬梅呢?还是连声的说不去。可是她的神情那样矛盾,明明就是想去的样子。

就算一直被压抑,到底还是孩子的年纪,有哪个不愿意和同龄姑娘相处玩耍呢?

但是她和一般孩子不一样,她顾忌太多。

“表姐……”又林拖长腔,她难得撒一次娇,但是每次使出这绝招,攻击力都非同一般。萝莉壳子成年人内心的又林毫无罪恶感朝着表姐撒娇:“表姐你这一回去,咱们三五年只怕都见不着面了。就这么一次,你陪我一块儿去吧?”

冬梅动摇了。

又林趁热打铁:“姑姑和我娘那里我去说。再说,石姑娘家不远,和咱们家就隔两条巷子,还有上次那位周姐姐,你也见过她,她明天也一块儿过去。”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也算是认识的人了,并不算是一片陌生。

“可是我……我不知道和人家说什么……”

这个毛病,许多人都有。因为不常和人交往,所以不知道怎么说话。而越不会说话,就对交往越畏怯,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没事儿,咱是去做客,又不是当主人家要招呼人。主人招呼你,你就笑着答一句就行了。别人说什么,你不知道时也可以笑,差不多的时候插一句‘是啊’‘是吗’‘对啊’都行。”

冬梅难以置信:“这怎么行?能对得上吗?”

“行的,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冬梅终于被她说动了。

又林开始兴致勃勃的给她挑衣裳。冬梅在这里住了这些天,四奶奶让人赶了好几身儿衣裳给她。冬梅看起来瘦小,又林挑了一件黄色的衣裳让她换上瞧瞧,小英端着水盆进来,笑盈盈地说:“表姑娘穿这个好看,显得人特别精神。”

冬梅摸摸脸,不确定地问:“是吗?”

“是啊。”

又林笑眯眯地说:“让小英再给你重新梳个头吧,这个头发和裙子不大配。”

小英应了一声,搬出妆匣:“姑娘看,梳个什么头好呢?”

又林想了想:“梳个你拿手的呗。”

小英应了一声:“好嘞。”

冬梅这几天下来已经自在多了,一开始的时候她都不敢让小英伺候她,举凡梳头穿衣洗脸倒茶这些都是自己动手。又林想她一定是在家习惯了这样。

小英细心地给她肩膀上搭上一条围盖,以免断发和头油弄污了衣裳,然后才替她把头发松解开,细细的梳顺,两侧鬓边的头发扯出来编成了如意辫结,用和衣裳颜色一样的黄色带子打了个金鱼结,后头的头发归在一起辫上,显得既精巧,又利索。

“表姐你瞧,好看吗?”

镜子里的小姑娘脸颊有些红通通的,眼睛里露出既惊喜,又不安的神色:“嗯……好看。”

“那明天咱们就这么去吧。”

“嗳,那你穿什么?”

又林随手指了一件:“那个就行。我穿什么都行。”

冬梅看那件衣裳只有八成新了,有些不解:“那怎么能随便呢?人家下了贴子邀你的啊。”

衣箱里明明还有新衣裳的,看起来一次都没穿过。

又林笑着说:“不用。石姑娘以后要在这儿长住呢,第一次表现得太好了,以后次次都得这样。哪次马虎了,别人就会觉得你在敷衍。还不如一开始就随随便便的好。”

这话冬梅没怎么听明白。但是她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表妹虽然小,可是见识上比她强多了,识的字比她多,屋里摆了不少书。时不时就见她拿着一本在那儿翻。冬梅也悄悄看过一眼,那好象是本诗辞,每句五个字,第一句她认得第一个伤和最后一个惊,第二句她认识客、离和声。

她悄悄的把书页合上了。

她对书本有一种敬仰的心情,对会读书的人也是一样。就刚才那几个她认得的字,还很不靠谱,兴许认错了也说不定。

书本里什么都有,那里头有一个奇妙的,丰富的……她触及不到的世界。

都说识字了才不做睁眼瞎,读书了才明白事理。所以表妹处处比她强。

一早起来,表姐妹两个先去给李老太太问安,一个捧碗一个举箸,伺候老太太高高兴兴吃完了一顿饭。

“你们姐俩今儿是要出门啊?”

“您真是多忘事,昨天就和您说了,今天我们去石家,石家姑娘下贴子请客,中午饭也不用预备我们的份儿了。”

老太太笑眯眯地摆手:“去吧去吧,小姑娘们就该多凑在一块儿,说说笑笑的才好。等再过几年都大了,就没这会儿这么快活啦。”

两人手拉手穿过院子。冬梅一直到这会儿才有了真实感。

她是真要出去了。去和同龄的小姑娘在一块儿玩,穿着好看的衣裳,谈论着平时她不懂得的话题。

她的脚步越发轻快起来,就象即将挣脱樊笼的小鸟一样。

石家的宅子有些年头了,看门前的树就知道——有人说暴发户和世家的区别,看树就能看出来,哪怕房子盖得一模一样,可是你没法儿一下子让树也暴涨起来。

她们坐在车上,车摇摇晃晃的向前走。整个镇子都在从消弥的晨雾间渐渐醒来,运水的车子吱嘎吱嘎的经过,点点滴滴的水渍蜿蜒了一路。

冬梅觉得一切都那么新奇,石姑娘既貌美又和气,还夸赞她的头发梳得好看。隔壁周家的姑娘也来了,石琼玉招呼人上茶,说是从京城带来的茶叶,请大家尝鲜。冬梅其实品不出什么不同来,但是旁边的小姑娘说:“这茶味道很香,和平日喝的不一样。”冬梅记起又林教她的话,附和了一句:“是啊。”

七八个小姑娘里头,有爱说话的,也有不大吱声的,冬梅惊奇的发现,表妹说的那三字妙诀果然百试百灵。有人抱怨天热,她也跟着“是啊”,有人说起用凤仙花汁染指甲,明矾放得多了些,颜色也没有变得鲜艳,她也适时的表示一下疑惑“是吗”。还有人说学女红的时候总是缝不整齐,一条针脚歪歪扭扭象虫子爬过一样,她也跟着赞同“对啊”。

就这三个词儿来回用,完全应付得来。

原来和人交往谈话,真不象她想象的那么难。渐渐的她也能接上一两句话了,不象一开始的时候,只能用那三句来应付。

又林抿着嘴微微笑,周榭拉了她一把,两人在靠窗前的地方小声说话。

“听说你姑姑一家要走了?”

“对,这两日就动身了。东西都收拾好了,船也定下了。”

周榭看了一眼屋里的人,轻轻松了口气,又林问她:“你看谁呢?”

“那个于姑娘今天没来。”周榭说:“谢天谢地,不见这人最好。”

“怎么了?”

周榭一向好脾气,难得听她这么说一个人。

“你不知道,那天石伯母来我家的时候,朱少爷和那于姑娘一起过来玩儿。我娘想着招待贵客么,特意换了待客的茶具,以示郑重,那于姑娘还看不上呢,盯着杯子看了一会儿,硬是没喝。”

又林忍着笑说:“爱喝不喝,反正渴的是她自己。她后来真的一直不喝吗?”

“嗳,别打岔。”周榭说:“她生得倒也挺俊,可是那眉头就没见松开过,不知是身体不适啊还是心里不痛快。我和她说话,十句里她能应一句就不错了。后来还在我们家哭闹了一场。我看石伯母也挺尴尬的,走时候还对我娘说多包涵呢。”

“她哭什么?”

“因为风筝呗。”周榭说:“有个风筝不飞到你们家去了么?朱少爷特意去捡,结果捡回来了,还让她给撕了,接着就哭哭啼啼的……这姑娘心眼儿也太少,脾气也太大了。你是没见哪!我看石伯母以后也不敢再让她出门做客了,实在也太不象话了。”

又林一琢磨,这只怕跟心眼儿没多大关系,这于姑娘怕是和那个朱少爷有那么点儿青梅竹马的意思吧?

都是女子,谁不明白啊?只有你重视的人你才会折腾他,为了他哭。大街上的路人甲乙丙,谁去理会他们啊?

~文~周榭往门外一看,连忙拽了拽又林的袖子:“说曹操曹操到。”

~人~又林转头看,一个穿桃粉色衣裳的姑娘正迈步进屋。

~书~她的确生得挺好看,眉眼秀丽,皮肤细白,而且有一种独特而娇怯的情态。

~屋~石琼玉问她:“你不是身体不舒服么?怎么又过来了?”

“刚才吃了药,已经觉得好些了。我知道表姐今天请客,所以特意过来和大家见一面。表姐不会嫌我来得不是时候吧?”

石琼玉一笑:“怎么会,大家也都刚来,正是时候。”向众人介绍她说:“这是我一位表妹,姓于,也是从京城来的。她不大习惯于江的气候,刚来就病了一场。”

小姑娘们纷纷相互见礼。又林敏感的察觉到,石琼玉和她这位表妹的关系,看着并不是非常和睦。

不过在场的其他人好象都没察觉到这对表姐妹之间那种微妙的气氛。

第二十八章 簪花

一山不容二虎啊!何况两只母老虎!

一个美女遇到另一个美女,哪怕两人都很谦和,内心深处也总有一种要分个高下的冲动。到底谁更秀丽?谁更有才气?

又林觉得这完全没必要啊。一朵菊花和一朵荷花哪朵更美?无法判断啊。菊花有菊花的美,荷花也有荷花的风姿。

小姑娘们在一起,话题一直围绕着踢毽子、翻绳、看书、针线、花草、头花什么的打转,又林听得津津有味,间或也插上那么一两句。石家的茶当真不错。虽然又林自认是个俗人,但好茶冲泡出来颜色清澈明亮,喝到嘴里甘冽余香,和烂茶渣的区别太大了,再不懂茶的人也能喝出好赖。

石琼玉穿戴并不奢华,屋里也没有什么古董玩器的陈设,但是能看出来石家日子过得非同一般。起码这样的好茶叶,又林以前只喝到过一两次,老爹平时可舍不得把他的好茶拿出来让女儿胡乱糟蹋。

“又林妹妹喜欢这茶?”

又林点头,石琼玉显然很是欣喜:“这是我堂姐送与我的,我娘她们都说味儿轻,吃不惯。”

这好理解,有年纪的人味觉不那么敏感了,自然喜欢更喜欢浓茶。

“我觉得很好,这是哪里的名茶?”

“堂姐只说是她夫家那里的茶,倒没多大名气。当地人管这个就叫三月茶。”

“真不错,不知道好买不好买?要是好买,我倒要让我爹买些回家也尝尝。”

石琼玉说:“于江只怕没有卖的。不要紧,这茶我这里还有,回来我包二两你带回去给李伯父尝尝。”

又林忙说:“哎哟,那怎么好意思白喝你的茶。”

“茶叶还有呢,我一个人又喝不完,你既然喜欢,那是咱们的缘份啊。”

这茶的确不错,又林想老爹大概也会喜欢。

结果一旁那位于姑娘却说:“表姐,这茶我怎么没尝过?你也真偏心,怎么有好茶偏不告诉我?”

石琼玉脸上的微笑没变:“你这是贵人多忘事。我何尝没给过你?从京城来于江的船上你不就喝过?”

于佩姿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

那会儿她正晕船晕得天昏地暗,吃什么吐什么,整天在床上起不来身——船上也没有条件天天沐浴,她只觉得船舱里尽是她呕吐的酸腐气味儿,整个人都要馊了。

从出生到这么大,她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石琼玉一提起这件事儿,那些糟糕的回忆立刻又浮现出来,于佩姿转开头,有些生硬的换了话题:“李姑娘家还有兄弟姐妹吗?怎么今天没一块儿来呢”

又林说:“我还有一双弟妹,他们年纪都小呢,所以是表姐陪我一块儿来的。”

于佩姿仔细看了又林一眼,终于放下了戒心。这个李姑娘年纪还小着呢,生得又黑瘦。要不是穿着裙子梳着辫子,倒和个小子差不多。这么一个小姑娘,肯定和朱慕贤扯不上什么干系。

于佩姿放下心事,一面又气朱慕贤那一回干嘛对这个李姑娘夸赞不绝——

天知道,这可真是冤枉死人了,朱慕贤不过是那一次取书的时候说:“于江这地方文风不胜,没出过什么才子状元。想不到今天遇着两个小姑娘,倒是很爱读书。”

朱慕贤当真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见周姑娘和李姑娘的确是去书房找书,才顺口说了这么一句。可是听在于佩姿耳朵里,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在这儿还不得不说一句,于佩姿和她表姐石琼玉的关系——其实两人之间的关系都快八竿子打不着了,朱慕贤是石夫人的娘家侄儿,于佩姿却是朱慕贤姨母的女儿。这已经隔了不是一层了,俗话说一表三千里,于佩姿家和石琼玉家三千里还没有,八百里是肯定不少了。

丫鬟取了一副棋来,小姑娘们围坐在一起玩儿局棋。又林在心里算着点数,两局下来,既没有赢得太扎眼,也没有输得太难看。冬梅没玩过这种游戏,手忙脚乱,两盘都是她输。几个小姑娘纷纷说:“输了要罚。”

冬梅窘得脸通红,说话有点磕巴:“罚……罚什么呢?”

霍巧蓉快言快语:“罚她给我们每人斟杯茶吧?”

斟茶不难,冬梅刚要松一口气,另一个姑娘摇头:“不好,斟茶太容易了。要我看,要罚个难的。”

石琼玉插了一句:“这个在我们那里,输的人要头上簪朵花的。”

其他人不解:“为什么要簪花?簪花应该是赢的人才有的彩头吧?怎么倒给了输家?”

石琼玉一笑:“大家都是这么说的,也就都这么行起来了。你们这里以往都怎么罚啊?”

这下倒把人问住了,以往小姑娘们难得凑一起这样玩,也没有什么罚不罚的。

丫鬟端了一盘花来,石琼玉挑了一朵桃红色的,替冬梅别在头上:“瞧,簪花了。”

小姑娘们觉得新奇有趣,都笑起来,冬梅脸涨得通红,都不敢抬头了。

又林也笑了:“挺好看的。嗯,下把我也要输一回,也戴朵花在头上。”

大家笑过了之后又玩,霍巧蓉也输了一局,头上也被簪了一朵杜鹃。几局下来,差不多人人头上都簪上了花,周榭也戴了一朵,她想了想,说:“这倒省得记局数和输赢了,只要一看脑袋上,就知道各人输了几局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可不是么?有人头上都簪了三朵了,有人头上一朵没有——比如于佩姿。她以前常玩这游戏,不比这些新手们。而且算骰子点数很在行,现在只她头上一朵花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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