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昔日又复来 218。娇妻
218。娇妻
夜凉如水,只以为他不会回来,他还是来了。
沉沉地叹着气,脚步比起以往也缓慢了许多,见她还亮着灯,便推门进去,她坐在灯前看书,见了他便忙上前替他解下外套,又问他饿不饿,他只洗了一把脸,坐在她对面,小声道:“今天他来了。”
林旋儿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旋即笑道:“听说你们父子不是常有机会在一处相处,如今他还愿意来看你,也不枉你奔忙一场!看来他心里还是有你。”
他苦笑了一声,才又道:“可是他来看的人是不是我,他口中叫着我,但我却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好几次话到嘴边,我真想告诉他我是谁,但我终究还是没有说!若我说出来的话,我就是天下第一大骗子,他能够想到我忍辱负重,辛苦奔波那么多年的苦劳吗?只怕连命都不会让我活!”
说罢,垂头伤感。
林旋儿忍不住轻轻从后头搂住他,只小声道:“不要紧,他不知道你是谁,你知道你自己是谁就行了!还有,我也知道你是谁!”
他回头将她揽入怀中,却仍旧愁眉不展。
这样的哀愁,只怕是谁都没有能力帮他抚平,林旋儿完全感同身受,见他痛得真切,心里也跟着痛,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很想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怕自己说错了话,会让他更加难受,只能轻轻地搂着他。
一夜无眠。
南辰跟她说了很多,从他小时候一直背负着一个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秘密到他如今大功将成的困惑,也说了他为什么不愿意杀死真正的裕王,那个人和他长得很像,就是他自己也有些怀疑,只是他矮了自己一个头。
事实上,他谁都没有杀,包括那些曾经被她发现的大夫枯骨。
林旋儿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并不真正地了解他,这一刻,看着窗外无边的月色,听着他用沙哑的嗓音轻轻地叙述着心里种种的困惑和不解,她才真正认同了英介曾经说过的一句“赤子之心”。
有这样的皇上,应该是百姓之福。
南辰许久没有同人这样说话,如今跟林旋儿说开了,便只如同洪水一般完全倾泻出来,她一言不发,只是微笑着看看他,听到动情处,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搂住他。
没有比这更好的倾听了,南辰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便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很烦吧!若是不想听就跟我说!”
她怎么会不想听呢?
林旋儿起身,披上衣裳,他忙跟着坐起来问:“要去哪里?”
她微笑道:“我去给你倒碗热茶来!”
他听了,便自己先下床去,喝了一口茶壶里的茶,才笑道:“不必起来了,天太冷!我自己来就好,你要喝吗?”
说罢将茶壶提到床边。
她本不渴的,但还是喝了一口,还好,里头的水还是温热的。
南辰看着她的脸,月光下无比轻柔绵软,忍不住牵起嘴角,小声道:“还好有你在我身边!”
这话让林旋儿更加不安。
她想了半日,才小声道:“睡吧!明儿个早上你还早起呢!”
再醒来已是中午时分,不见了南辰,只有白露在屋里忙来忙去,她忙撑起身子来,小声问道:“三爷呢?”
白露回头看她起来了,便忙笑道:“今儿个一大早还没等天亮,外头就有事找他,赶着出去了,临走嘱咐我不要吵你!起来吧!饭菜都已经做好了!”
林旋儿忙起来收拾穿衣,婉月端了吃的东西上来,正要吃饭,只听到外头脚步声急匆匆赶过来,抬头一看,只见他忙匆匆地打外头进来,往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来,笑道:“这个给你!只怕赶不上你吃饭,快马回来的,一路揣在怀里,只怕也不凉,趁热吃了吧!”
林旋儿打开纸包一看,里头是几个被挤得变了形的粘豆包,只觉心头一热。
南辰见了,忙笑道:“只顾怕它凉了,揣在怀里的,谁想变成这样了,怪难看的,不要了吧!”说罢便要伸手去拿纸包,小声道:“白露,拿出去扔了吧!”
林旋儿忙将东西抢过来,眼中含着泪,才又道:“还能吃!不要浪费。”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粘豆包。
林旋儿一面吃,一面留着眼泪。
南辰见了,便忙上前来给她擦眼泪,小声道:“都是我不好,好好的又惹你哭!快别哭了,几个粘豆包而已!怎么就哭成这样!”
白露抿嘴一笑,见两人恩爱,忙抽身回避出去了。
林旋儿一面哭一面道:“我有件事情瞒着你!”
南辰便将她抱在怀中,笑道:“现在说!”
林旋儿哽咽着道:“我这次去浙江府,曾经见过欧阳家的人,欧阳大哥大嫂拜托我要救欧阳夫人!我答应了!对不起,还没有问过你,我就答应了!”
他听完便大笑起来,才点头道:“我当什么呢!原是这个!这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我也没有这样要斩尽杀绝的心!难怪之前回来就一直闷闷不乐,原是为这个!你也真是个傻瓜!早该跟我说的!”
林旋儿听他这样说,心里的石头才落地。
又说了一回话,外头的人又赶着过来找他。
赶巧园子里头老太太十分牵挂林旋儿,听说她已经回来了,便着人来让她回去,南辰自然舍不得,但想到老太太要她陪,便命英介留下来,将她平安送回去,自己则回王府去了。
园子里头一切如常,林旋儿打园子里头过了一趟,人人垂手侍立,还未及回渡云轩去一趟,就直接来到老太太院子里头。
老太太正好宁大娘还有几个族中的老嬷嬷们说笑,见了林旋儿进来,都含笑看着她。
老太太竟滚下泪来,一把将她搂在怀中,轻声哭道:“我的孩子!可算是回来了,我还正在这里想呢!若你还不回来,我就带着这个两个蝉儿丫头到浙江府找你去!”
一席话说得林旋儿两眼发热,心中只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老太太疼自己,也跟着抹眼泪,宁大娘笑着拍拍林旋儿的肩膀,才道:”旋丫头,听说你做的桂花糕很好吃,前儿个老太太就嚷着要吃桂花糕,园子里的丫头们做的,虽然也比外头买的强些,但老太太吃着总说不好,所以,你一定要做一次给我们尝尝!趁着这些婶子们都在,就今日吧!”
老太太心疼了,忙笑道:“谁说丫头做得不好吃!要吃多少好的,让丫头们做来便是了,旋丫头刚刚回来,还为坐热凳子呢!你就赶着让她做事去!”
“啧啧。”宁大娘笑道:“还真个就是你心疼媳妇儿,又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做个桂花糕而已,难得我们老姊妹们都在,也该让她大显身手!”
说着拖着林旋儿便往外头走,老太太虽然不舍,但碍于几个姊妹的情面也不好多说,只得罢了。
宁大娘将林旋儿直接拉到小厨房中,又支开了周围的众人,才附耳过来小声对她道:“丫头,你有没有发现你母亲最近有什么不同?”
林旋儿大概猜到她说的是什么,便小声道:“大娘但说无妨!”
宁大娘又抬头出去看了一看,见四周围无人,才小声道:“你母亲自从上次中毒之后,好像这几年的事情记得特别清楚,但很久以前的,就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
林旋儿便又问:“大娘为何这样说?”
宁大娘才小声道:“前两日她跟我说想到京城里头看看去,也想去找找南辰,要知道,这样的话,是不可能从她口中说出来的,她从监牢里逃出来第一句话,说的就是此生不再入京城,南辰出生的第一句话,便是说,要让这个儿子入主京城。可是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问我,南辰在京城里头到底有多少买卖,为什么旋丫头要回乡去拜见老夫,他也不跟着去,我听着言下之意,似有责备的意思,这就奇怪了!她若是正常,只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同意让南辰离开京城的,尤其是这种关键的时刻。”
这是林旋儿和南辰早发现的事情,可是如今听了宁大娘这样说,事情的确如此。
宁大娘看着她,忙又问道:“旋儿可曾知道这个?”
林旋儿便直言不讳道:“知道一点儿!”
宁大娘又问:“辰儿知道么?”
林旋儿点点头。
宁大娘才叹了一声,又笑了笑,不置可否。
林旋儿看她那样子,料想她在这件事情上有话要说,便小声道:“宁大娘若是有话要同我说,直说便是,不必忌讳什么的。”
宁大娘便轻声道:“这话我想了又想,也只有和你能说,辰儿是个极孝顺的孩子,只怕我这话他不爱听,但要不说,我又觉着不妥当,和她做了那么长时间的姐妹,也该为她着想,多少打你这里转个弯儿,再说到南辰耳朵里,只怕也少些误会。”
卷一 昔日又复来 219。清愁
219。清愁
宁大娘先说了这个,看林旋儿并不排斥,才又小声道:“我知道你医术了得,可是这里我想对你说,关于老太太的病,还是不治罢了!自打她忘记了那些事情之后,整个人都开心起来了!我知道,也许她将来有可能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儿子去了皇宫,也有可能有一天她还能想起来,都全看她自己的造化吧!让她忘了那些可怕的经历,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其实,对于南辰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从小便被绑住手脚长大的他,如今卸去了后头的殷切希望,也许,还有一个喘息的机会。
这大概是命运同老太太开得最大的玩笑,她穷其一生为的便是要亲眼看着南辰登上帝位,如今万事俱备,不过是个时间问题,她却将所有的一切都遗忘了,甚至从中感受不到一丝的快乐。
林旋儿轻声笑了笑,才道:“大娘的话,我会转达他的,先前他也同我说过一样的话。”
“哦?”宁大娘十分惊讶,便擦着眼泪笑道:“我辰儿果然懂事!”
大家对老太太的心都是一样的,既然看着她如今那么快乐,就随她去吧!
一时林旋儿做了桂花糕和其它点心上来,众位长辈都夸她心灵手巧,说得老太太更加喜笑颜开,屋里屋外乐成一片。
又服侍了晚饭,只晚间方才散了,几顶大轿送走了几位族中长辈,老太太已经乏了,躺在床上,林旋儿送完客,便忙着回去,只见她笑吟吟地道:“我这媳妇儿是天下间最好的!就是我那儿子坏,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回来瞧瞧我!”
林旋儿便轻声笑道:“三爷在外头事情忙,等忙完了这阵就回来了,昨儿个我回来的时候,他还托我给老太太请安呢!”
“你也不必哄我高兴!我自己的儿子我知道,心里头容不下事儿,又是个急性子,今后还只有你受委屈的了!你要多担待他些。”老太太牵住她的手。
她忙点头笑道:“多是三爷在照顾我呢!”
又说了一回闲话,见老太太歇下了,林旋儿这才回渡云轩去。
南辰不在家,屋子里头冷清清的,先前她烧掉了屋子里所有的家具和摆设,这里头的东西,都是南辰自己以前用的,看得出,十分简单,他原本就是个崇尚简单的人,却硬生生在尔虞我诈的漩涡中苦苦挣扎了那么多年。
她看着,心便疼了。
白露见她脸上带着哀伤,便小声道:“奶奶就是想得太多了些!这会子该高兴了!”
林旋儿只轻声笑了笑,才又道:“你那里可还有上好的锦缎?”
白露便问:“要做什么?”
她轻笑道:“天气渐渐热了,我也该给他做几件儿衣裳,昨儿个我回来的时候,见他身上还穿着有些厚实的衣裳,这会子天气,只怕白天要热了,身边都跟着大男人,也不知冷知热的,没得热坏了他。”
白露抿嘴笑,去了一回,果然取回几匹蚕丝缎来。
这里摆开桌子,裁剪衣裳,想到先前给他做了不少衣裳,却因为他赌气不穿,自己走的时候都烧光了,如今只觉好笑,两人斗气,结果却拿东西来出气,这会子还得重做。
知道他不喜欢修饰,只见简单绣了边,知道他不喜欢怪味道,只熨平了便是。
忙了一夜,才做了两身衣裳。
白露便赶着叫人送去给南辰,林旋儿呆呆地坐在屋子里头,洗了手,又打算再做两身,好让他有个换洗的,刚刚将料子打开,只听到外头有人问到:“三奶奶在家么?”
婉月忙去掀帘子,只见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妇人站在门口,满脸陪着笑,弯着腰,林旋儿仔细看了看,并不认得眼前的人,只听到婉月唤她“刘嬷嬷”。
她也忙起来称呼她嬷嬷。
那人见林旋儿如此客气,便忙用门口的拂尘扫了扫,才小声道:“早该来给奶奶请安的,只是一直忙活家里的、田地里的事情,现如今产下了些头道的瓜菜,送进来孝敬奶奶!”
林旋儿看了看婉月,婉月便轻声在她耳边道:“这位是二奶奶的远房伯母,她相公如今管理外头溪边的那个大庄子。”
林旋儿听了,忙轻笑着道:“谢谢嬷嬷关心,只是劳您一直记挂着,亲戚们不走动,都生疏了!以后该常来常往才是!”
说罢亲手倒茶放在刘嬷嬷面前。
那刘嬷嬷啧啧了几声,将林旋儿由上至下打量了一番,拍手笑道:“咱们三爷有福!到底娶了这么个秀外慧中极标志的人儿!别说是那三爷了,就是我老妈妈看着也心里头喜欢得紧!”
这嬷嬷看起来十分精明,难道就为了专门夸上她两句丢下庄子里头的事情赶进来?这倒不像!
林旋儿又命婉月吩咐厨房做些点心进来,又命人找惜文过来。
那嬷嬷一直在赔笑说好话,惜文进来了,只见她正做衣裳,摆得到处都是,便忙笑道:“这些不必自己做的,咱们园子里头就有裁缝,这两天正到忙着裁衣裳呢!三弟还有你的,都是给老太太的裁缝做,都已经做好了,待会儿就着人送过来!”
那嬷嬷听了,忙笑道:“二奶奶这就不懂了,三奶奶是年轻夫妻自然恩爱,想给三爷亲手做些衣裳,这是会疼人!”
惜文听了,便才笑道:“是,我倒成了不解风情的了!”
说罢只坐下问道:“多日子不见您老人家,怎么想起我们来了!”
那嬷嬷便笑道:“我那一天在家里不念你们两三次,只是一来怕打扰了奶奶们,二来我们庄户人家,也没有什么好送的,这不地理瓜菜都熟了,才好意思过来拜望。”
林旋儿越听越觉得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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