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到南辰轻叹了一声,才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只听得脚步声渐行渐远,林旋儿听着便是往那前头厢房里头去了,果然听到一声轻轻地关门儿声。
有一把刀子在她的心上不停地划着口子,让她痛得说不出话来,这就是她的洞房花烛夜!夜里她的新郎和他青梅竹马的小恋人从她门口廊下走过去,直奔厢房里头去了。
猛地想起雪薇的那句话,你冷得像冰,那个男人会喜欢你?更是只觉悲伤不已,翻来覆去,只静静地听着外头的动静,只是,再无动静。
又是不知道何时睡着的,再醒来已是天蒙蒙亮,起身坐起来往里间里一看,只见南辰并不在床上,她的心便猛地向下沉了一下,她苦笑着告诉自己,林旋儿,林旋儿,这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还能埋怨谁呢?那看来对自己有情的魏书谣尚且背叛了自己,这对自己毫无感情可言的南辰,自己又怎么能够强求他对自己钟情呢?
正想着,外头几个老婆子进来,一进门便往前头床上去,打下头拿出一条洁白如新的白绫来瞧了瞧,再一回头才看到林旋儿连昨夜身上衣裳都未脱坐在炕上,便把连一沉,带着那白绫出去了。
白露和婉月进来服侍她换衣裳,往老太太屋里去磕头。
南辰早在门口候着,也不正眼瞧她。
林旋儿因想起昨夜之事,他一夜未归,他口口声声说自己将他当成傻子,他又何尝不是将自己当成傻子?便也不看他,只在他后头站着。
宁大娘打里头掀开帘子出来,见了两人,便喜笑颜开,忙笑道:“真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璧人!看得我这老太婆也眼馋呢!快进来!老太太正等你们奉茶呢!”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一对儿蒲垫早放在炕前头,丰蝉端着茶盘,上头早有两杯红枣茶,两人跪下,给老太太敬茶,老太太十分高兴,又给了红包,又拉他们二人说话,两人因心里头有疙瘩,都不大说话,老太太也不以为意,林旋儿只怕她会提起今儿个早上那干净白绫的事儿,便一直提心吊胆的,好在并没有提起。
两人都只答老太太的话,却互不搭理。
宁大娘和老太太相视一笑,留下他们二人吃了早饭,林旋儿便被丰蝉拉到一边,央告道:“三奶奶能不能帮我配上一剂药膏,我这儿心里头有些烧呢!喉咙里头又痛得慌。”
林旋儿听了,便要回安仁轩去,丰蝉便拉住她道:“老太太的药房就在后头,不如咱们就在这里弄,老太太若是找我也快些!再则这是我央告奶奶奶的,若是到安仁轩里头去,人都知道了,也不知道后头嚼什么呢!”
林旋儿听这话说得也有理,便跟着丰蝉到后头,写了一张药方儿,让她着人找天佑抓了药来,这里又在后头小药房里头备好了药吊子,烧好了炉子,等药过来了,自己便一面熬药,一面将做药膏的法子细细地说给丰蝉听。
丰蝉见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剑袖衣裳,外头一件深粉色的褙子,十指芊芊,动作十分灵巧,万不说衣裳,就是那袖子上头也没有任何的药汁洒上去,一时间着急了起来,只在后头不停抓耳挠腮,过了半个时辰,药汁熬煮好了,倒入碗中,林旋儿命她找来纱布过滤里头的渣滓,丰蝉见她实在不将衣裳弄脏,又看她手上的纱布里头全是药渣子,色泽暗哑黑漆漆的,便灵机一动,抢着接过那纱布,笑道:“我拿了去洗罢!”
林旋儿便笑道:“看把你急的,倒也不用急着洗,只将上头药渣子弄掉就行了,这药汁虽干净了,但还得再滤一次,不然的话,做出来的膏也不好看,也不好吃的。”
丰蝉便从她手中抢过那纱布过来,失手一下子甩在她胸口,那衣裳上便有了一个很大的印子,丰蝉便忙着跪下来请罪,林旋儿笑着将她扶起来,低头看了看才道:“哪里就有那么严重了,不过一个印子而已。”
丰蝉便忙拖住她就往外头走,一边口中只道:“这衣裳是料子是极好的,上头的绣工也是千金不换的,不过为我这样一个粗心大意就弄得将来穿不了,那岂不是作孽,快脱下来我帮奶奶拿去洗!”
林旋儿忙扎挣着道:“不必了,待会儿回去,白露会弄好的。”
丰蝉佯装生气,便又道:“奶奶瞧瞧,这会子就看不上我,嫌弃我粗手笨脚的不是?”
林旋儿只觉不过小事一桩,这说得也太过了些个,却无奈怎么说,丰蝉就是不放手,仿佛一个铁钳子似的抓着她的手就不放,丰蝉本就富实,就这样半拖半拉将林旋儿带到东厢里头,开门道:“奶奶就在这儿更衣,我这里就着人去白露那里找来衣裳来与你换,只对不住奶奶,这里头自你走了之后,好些日子没人住在里头,所以暖阁也没有烧热,炕也是冷得,您瞧这两日虽没下雪了,却比下雪还冷些,奶奶若是不嫌弃,里头温泉还在,暂且里头先躺一趟,等咱找了衣裳来与你换上再出来,如何?免得着了凉!”
林旋儿听她说得有理,便点头道:“其实不必如此麻烦,我回去换过就是了!”
丰蝉便一把将她推进去,口中只笑道:“奶奶还是不放心我帮您洗衣裳吧?”
林旋儿无奈,便只有将身上的褙子脱下来与了丰蝉,丰蝉得了,喜出望外,又看她身上的长袄,又道:“奶奶连这个也脱了罢!我一同洗干净了再送去!”
低头看着身上的袄子,那是新衣裳,且什么都没有,可丰蝉却不放手,应是说上头有味道,无奈又让她脱了去,丰蝉如同得了宝贝一般,高兴地出去了。
还真冷。
林旋儿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如今身上只剩下一件亵衣,单薄得只如同一张纸,冷得她浑身发抖,便索性走进去,脱了衣裳放在屏风上,躺入水中,这才觉着好多了,舒服得昏昏欲睡,想安仁轩里头也有这样的温泉,却始终没有这里舒服,所有东西都搬过去了,可独这个不能。
水波荡漾,热气腾腾,林旋儿轻轻闭上眼睛,双手轻轻划过水中,心里头只想,怪道人形容女子都说温柔如水,这水波果然温柔,又想当年杨贵妃温泉水滑洗凝脂,不知道是多么香艳动人。
正胡思乱想之间,听到外头门响了一声。
卷一 昔日又复来 172。冷漠
172。冷漠
这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南辰。
林旋儿这头被丰蝉拉出来,南辰便在老太太跟前儿说话,老太太凑近说了两句话,便皱着眉头看他道:“怎的身上一股子味道?”
南辰便轻笑道:“今儿个早上早起,在后院里头练了一会子功,因赶着过来,没及沐浴更衣,我这里就回去。”说着便要走,老太太便拉他笑道:“何苦跑来跑去,我这里便有池子,你去泡一泡便是了!”
南辰因想着渡云轩里头林旋儿在屋里,自己也不好进去,这会子听老太太这样说,心里倒也称愿,便自己往外头走,双蝉跟着一路将他带到前头东厢门口。
他见这是林旋儿住过的房间,便回头问:“别的屋子里头去吧!”
双蝉便摇头道:“对不住,三爷,咱们这几日都没收拾那些房间,只脏乱了些,要不,爷里头坐一会儿,我这就命人收拾西厢的屋子。”
南辰便摇头道:“不必了。”说罢便推门进去,双蝉往后头一看,只见丰蝉躲在树后头冲她点头,便忙从袖里头抽出一把铜锁来,将两扇门锁上了。
且说林旋儿听到声响,因想到前些日子宁大娘冲进来看时的样子,有些防备,又兼外头无人,便忙掩住身子,朗声问道:“谁在外头?”
南辰这才见到屏风上头有两件女子衣裳,透过屏风,只见林旋儿躺在池中,一丝不挂,双手捂住胸口,一脸惊慌。
他不屑地冷笑,这如今还要在自己面前耍弄这些个小心眼儿!难怪老太太今儿个会忽然挑刺说自己身上有味道,原是在这里等着他!骗他到这屋子里头来,自己有赤条条在池子里头沐浴,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想着,心里头便更加生气,只轻轻走到门口,用力一拉,却见门朝外头锁上了,便将怨恨都放在林旋儿身上。
他的想法也不无道理,她那样讨老太太喜欢,想必是在老太太跟前儿告状了,才有此撮合!横竖以前老太太对她的喜欢,如今都变成了南辰对她的厌恶,老太太越是喜欢她,南辰就越是厌恶她。
林旋儿并不知道外头有人,便忙着从池子里头爬出来,胡乱将巾帕裹住身子,来不及擦干,又套上亵衣,往外头出来瞧,却见外头空无一人,纳闷了一会儿,才回去复又躺下,前后两个时辰过去了,才听到外头丰蝉和双蝉说话的声音,她已是泡得昏昏沉沉,忙起来用巾帕擦拭身子。
丰蝉进来,见只有她一人,十分纳闷地道:“只有奶奶一个人在这里么?”
林旋儿听了,便十分奇怪地问:“还当有谁?”
双蝉已在屋里前前后后翻了个遍,也没看到南辰的影子,也啧啧称奇,独林旋儿蒙在鼓里,不知所以,只穿了衣裳,又轻声抱怨道:“我还当你们已经将我忘在这里了呢!”
两人都只忙赔笑,林旋儿换好衣裳出来,正碰到南辰和陆家兄弟打外头进来,陆荣泽见了林旋儿粉面含春,娇俏可人,虽早知道她是个姑娘,但生得这样标致人物儿,还是头一遭见识,却又看到她绾着妇人发髻,又看看身边目不斜视的南辰,不由得满心懊丧,低头不语,倒是陆荣轩忙上来取笑道:“不愧是新婚夫妻,咱们出去打猎,你二嫂子从不管我,这三弟才去了两个时辰,你就急成这样!”
林旋儿见南辰脸色难看,心中也十分无奈,便只对他轻轻笑了笑。
双蝉脱口而出问道:“三爷如何去了打猎?”
南辰便冷笑着看了林旋儿一眼,才道:“咱们这是到外头找能按下头来吃水的野物儿,送给三奶奶养着。横竖她喜欢的就是那个!”
林旋儿听这话里有话,却又不知道他那无名火打哪里来的,还当着陆家兄弟和丫头们的面发作,说得不阴不阳,心里头也光火,便上前轻笑道:“三爷今儿个在外头走了一圈儿还空手回来,只怕却也没找到,不过下次去了也不必单找这能按下头来吃水的,便是也找个晚间会四处走动的,那个更好些呢!”
南辰听了,便知她昨晚听到了,原想说话,但想了一想,将头扭向一边,两人一前一后往老太太屋里去了,外头众人都不知道他们二人说的什么,却也看得出火药味儿十足,因谁都不敢说话,拿起脚来走了,唯有陆荣泽心里头一阵刺痛,半晌才长叹了一声。
他晚间赶着出去,又听说南辰还不走,心里头着实放心不下林旋儿,又不好找林旋儿说话,便径直去找南辰,这个时候,他便在书房里头,果不其然。
老学究薛如正和他论天下事,见了陆荣泽进来,便笑着出去了。
南辰让他坐,便问他:“今日可就要出去了么?”
他轻轻点头道:“要出去了。”
南辰环顾四周,叹了一声,才道:“一直想回来呆上这么一段日子,外头的事再不劳心,只怕神仙也比不了!如今真过上着日子了,竟觉生不如死!”
他听了,便才笑道:“三弟何苦这样说话,你如今也是娶了妻的人,哪里还能跟先前一样呢!旋儿是个好姑娘,咱们这园子里头的人,哪一个不说她是天仙,是贤淑善良之人,老太太果真好眼光!能娶了这样的姑娘,多少人羡慕还不来呢!你怎么说这样话,仔细她听到了该伤心的!”
南辰摇手道:“咱们兄弟两个自在说话,就不提这些个烦心的事儿!咱们这头已经开始办事,只怕那头严世蕃也有些麻烦,大哥自己小心些!”
陆荣泽见他不愿再说,便也不好再说,只笑着点头。
陆荣泽走了,南辰却只得留在园子里头,每日早晨闻鸡起舞,日间在学社里头与薛如论学,晚间还在书房里头埋头看书,与林旋儿虽然同处一室,两人都不说话,仍旧一个人睡在炕上,一个人睡在床上。
说来倒也奇怪,自那晚之后,芊芊再没来过,倒是白露外头见她在学社门口拦着南辰说话,过来跟林旋儿说了,林旋儿因想,便是洞房花烛夜尚且如此,这又有什么好在乎的,便也不大理会,自己虽不合南辰说话,但该她做的活儿倒也一样没落下。
给他做饭,给他做衣裳鞋袜,日间还帮他喂马。
两人倒也相安无事。
又过了几日,南辰的态度渐渐缓和了些,倒也不再如此抗拒,只是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桌上坐着吃饭,也不过一碗茶功夫,吃完便走了。
白露时常忧心,又常有老太太打发丰蝉和双蝉过来打听二人关系如何,因怕老太太生气,她也没敢说实话,只笼统说还好,其余的皆不敢提,但老太太也窥见一二,每日间早晨,便有老婆子过来抽看床上的白绫,依旧实话回了老太太。
外头一日催过一日,老太太想是发了狠,再大的事儿都不让他走,只将他留在园子里头。
那日南辰刚进门,只见桌上放着一碗几个粘豆包,又有几样可口的小菜,便也不说话坐在炕上,白露见了,忙盛饭过来给他,递过筷子,轻声笑道:“三爷尝尝这个粘豆包,是三奶奶亲手儿做的,又香又糯,三奶奶最爱吃的也就是这个!”
他只扒碗中的饭粒儿,冷冷地道:“那就留着她吃吧!跟她相关的,我一样也没兴趣!”一句话说得白露无语,便只悄悄出来,却见林旋儿端着打卤面外头站着,听到方才的那句话,心里头也沉沉地叹了一声。
走进来,便将面放在他面前,见他已吃了一碗饭,便要伸手去帮他盛饭,他放下筷子,也不看那面,往炕上站起来,只冷冷地道:“我吃饱了!”
林旋儿站在炕前,只见他决绝离去,心里只觉一阵苦涩。
白露一边忙上前服侍她吃饭,她半晌才道:“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白露便劝道:“三爷自小儿就是个和气人,咱们这里头人都没见过他这样的,想是和奶奶有些误会,等他想明白过来了便好。”
第二天早晨,林旋儿见他身上衣裳昨儿个练功刮破了点,便将自己做的衣裳放在他床头,谁想他起床来,只看了一眼,便原又找出他的衣裳穿上出去了。
林旋儿见了,便将他的衣裳拿来缝好,谁想他见了,连那套衣裳也都不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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