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你叫了一辆出租车,你不能再淋雨了,不然你会感冒的。” 他的一番话,像雪中送炭一样温暖着我瑟瑟发抖的身躯。 我胆怯地小声地问了一句:“请问您贵姓?” “我姓容。”他回答。 “我能叫您容叔叔吗?” “可以。”他一直用他那柔和的男中音。 我移动着麻木的双腿往外走,突然,他好像在瞬间想起了什么,急忙说:“小姑娘,你明天可以给你的丈夫送些换洗的衣服和日用品,送给我就可以。” 我用目光送给他一个深深的谢意,点点头。 在我打开车门的一瞬间,我麻木的神经里突然跳出了几句话。 “容叔叔,您明天能见到我丈夫吗?” “差不多。” “见到他时,请您转告他,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让他放心。不过,千万不要提起我今天的狼狈相。” “好吧,你回去吧。”
2.不眠之夜
家里冷冷清清,以往那张扬的喜气都因为这场变故无情地隐藏了起来。我随便换了一身干衣服,靠在沙发上,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我感觉此时我仿佛只是一个能够呼吸的物体,我的精神、我的追求、我的向往、我的幸福、我所有的一切都随着劲雄的离去而离去了。 昏昏沉沉之中,我感到很冷很冷,但又不想拿个毯子来盖。因为我清楚自己,我心灵的痛苦远在身体的寒冷之上,盖再厚的被子也无济于事。墙上的钟表已经敲响了十一下,我
一直躺在沙发上,我知道我不可能入睡,但又没有力气起来。 我麻木的神经逐渐活动了起来,在我的大脑中编织着一个又一个美好的故事,编织着奇迹的发生。似乎这些故事随时都可能转化为现实,劲雄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正当我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相逢的喜悦的故事之中时,墙上的时钟又敲响了,带着清脆而冗长的尾音,这种声音就像现实的警钟一样敲击着我的神经,抽打着我的美梦。我猛然清醒过来,从新面对痛苦的明天。 这一夜,我虽然闭着眼睛倒在沙发上,可大脑却累得麻木不仁。当我坐起来的时候,已是凌晨四点钟,新的一个白天即将来临了。滴嗒的钟声警告我,我该想办法去帮助劲雄。这个问题使我不能再有任何梦想,我该怎样帮助劲雄呢?我去找谁呢? 在滨海市除了几个同学之外,我举目无亲,我向谁求助呢?我的思维在熟人中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起点,我把希望寄托在高井河身上,只有他,或许可以帮助劲雄。我拿定了注意,眼前仿佛闪现出一道希望的光芒,我失去的体力也随着这一点希望回到体内一部分。 我找出了一个大包,把劲雄换洗的衣服和日用品都装了进去,又到书房找了几本名人传记放在里面。 活动了一会,我少许的体力又基本消耗殆尽。这时候我才想起来,自从劲雄被带走以后,几乎一天一夜了,我滴水未进。 此时,我的胃部因缺乏食物而隐隐作痛,可我还是一点食欲也没有。走起来一摇一晃的事实告诫我必须吃点东西,否则没办法为劲雄做事。 我来到厨房,橱柜还摆着劲雄做的饭菜,睹物思人,我伴着泪水没有任何感觉地吃了几口。 一切都准备好了,天还没亮,望着时钟慢慢腾腾的脚步,我忍无可忍。 天还黑着,路上几乎没有人,我提着大包,来到公交站。从我们家到高井河家要倒几次车。我焦急地下了这一路等着那一路,当我下了最后一路车时,大街上的上班族已经来来往往了,人们都在急匆匆地奔向自己的目的地。 在高井河家和火车站的十字路口上,由于我的胡思乱想分散了注意力,竟然忘记了来往的车辆。一辆卡车尖叫着停在了我的眼前,司机大骂: “你不要命了,想死找个安静的地方去,别因为你脏了我的车……” 我茫然地抬起头,没有一点惊恐之感,仿佛司机骂的是别人,与我无关。司机一边骂一边开着车走了,我被迫回到了人行道上。 “小晴,你没事吧?”我耳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醒过神来,见到秀辉、高井河、高井河的母亲,三个人兴致勃勃中带着一些惊恐站在我的面前。 秀辉握住我的手安慰我说:“小晴,别怕,没出事就好。你是从老家回来刚下火车吧?” 我不知可否地机械地点点头。 高井河满面春风。他说:“小晴,我和秀辉把婚期定在十月一日,你和劲雄来不来凑凑热闹?” 高井河的母亲也兴奋地说:“小晴,你们什么时候结婚?该准备了,这不,今天他们两个都请了假,我领着他们去买结婚用品。” 我的眼前晃动着三张神采飞扬的笑脸。他们的神态和我的心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想求他们帮助劲雄的话几次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我没有足够的勇气去破坏他们的好心情,尤其是高井河的母亲。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和他们告别的,只感觉到他们三个都在怪怪地看着我,好像我被这个没有发生的车祸吓出了精神病。 我把那个大包送到了检察院,没见到那位容叔叔,交给了其它的人,得到的关于劲雄的消息和昨天一样。 我努力支撑着自己,眼前迷蒙一片,路边的一切景物都晃动起来了。我不敢停下来休息一下,我清楚自己此时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精神在支撑着虚弱的躯体,如果停下来,那点微弱的精神便会在瞬间委顿于疲劳的细胞里,我会在这茫茫无知的马路上失去知觉。 我感到口干舌燥,仿佛胸腔有一团燃烧的火焰,正在通过咽喉向脑部蔓延,消耗大脑里仅余的一点氧气。 我一边蹒跚地走着一边在兜里摸索着零钱,我期待着能够遇到卖雪糕的,我想,雪糕的冰凉或许可以熄灭一些我体内正在燃烧的火焰,使我不至于因为缺氧而窒息。叶澜家的房子已经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它正在不安分地东摇西晃。虽然近在咫尺,但我现在步履艰难,每前进一步,都要靠微弱的精神拖拉着沉重的躯体。 我感到眼前昏花迷茫,我的最后一丝力气正在耗尽。一个尚未休眠的神经细胞告诉我:你无法坚持到叶澜家了,你就要倒在马路边上,也许会有很多围观的人。 就在这时,真的过来一个卖雪糕的。我运用了体内仅存的全部力量用最大的桑门喊,可我的耳朵里连我发出的一个音符也没听到。买雪糕的交易过程不是在我的意识里,而是停留在我的心里。 我用最大的力气咬了一口,一阵清凉刺激着我即将沉睡的神经,我又恢复了一些神智,继续向前走。 叶澜家到了,我已经到达了它的楼下。我像见到救命的稻草绳一样双手握住楼梯扶手咬着牙向上攀缘。 当我敲开了叶澜家的门,朦胧之中看到那张熟悉又亲切的脸时,我最后一点可怜的毅力一下子萎缩到了零点。 恍惚之中我似乎听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叶澜微弱的喊声,接下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3.怀孕了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正躺在医院急诊室的病床上。医生用巨型针管直接往我胳膊静脉里输液。 “小晴,你醒了?”叶澜扶着我的胳膊,焦急的脸上露出了喜出望外。我努力搜索着记忆,我怎么会到这里来那?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的零星碎片在我的眼前若隐若现,但我无论怎样努力也无法把它们安排在合适的位置,无法连接起来。
到了病房以后,叶澜说:“小晴,我听到敲门声刚一打开,你就晕倒了。当时可把我吓坏了,我急忙找邻居帮忙,把你送来医院。” 我顺着她的指点,一点一点的都想起来了,痛苦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体里。 医生进来说:“尚小晴,你怀孕了。以后要注意休息,为了胎儿的健康,一定要按医嘱吃药。” 叶澜看看我,我看看叶澜,她的眼神从惊讶变为喜悦,而我的脑子里装满了对劲雄的担忧牵挂,容不下任何其它信息,好像医生的话不是说给我听的,这件事与我无关。 “小晴,恭喜你呀,你要当妈妈了。赶快把这个消息告诉劲雄,他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呢!” 从叶澜的嘴里提到劲雄两个字,我感到我的神经一阵痉挛,一种强烈的刺痛落在了我的心脏上。是啊,劲雄,我也是刚刚才意识到医生的话,我怀上了我们共同的孩子,如果你不出事,我简直无法想象,你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怎样的兴高采烈。可是现在,我怎么通知你呢?想到这里,我长叹了一口气,泪水流了下来。 叶澜是一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我反常的表情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趴在我的耳边,小声说:“发生了什么事?劲雄呢?你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 病床上住满了病人,大家好像都在注意着我们的谈话。我努力控制着泪水,同样小声地说:“我不想呆在这里,我想回家。” 听了我的话,叶澜似乎已经确定了我们家里发生了很严重的事。对于我提出出院的要求,她没加任何劝阻。 我躺在叶澜的床上,阳光温和地洒在我的身上,身体软绵绵的几乎成为床的一部分,神经已经被痛苦折磨得近似麻木了。叶澜端来一碗面条,虽然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但还是一点食欲也没有。可是我必须吃,必须把这碗面条全吃下去,不然,我没有足够的力气把我们家里发生的事向叶澜讲完。 我从头到尾把劲雄的事详细地向叶澜叙述了一遍。她一直耐心地听着,一句话也没有。我讲完了,她还是一句话也没有。 我等着她开口,等着她帮我出主意,她却拿起了电话。她在给他的二哥叶宏打电话,委托叶宏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关系,尽快把劲雄的事情打听清楚。 自从劲雄被带走后,我好像又历经了我父母去世那段时间的孤苦伶仃。我的心一直悬挂着,悬挂得筋疲力尽。我无法轻松一点,无法适应孤苦无助的生活。我担心劲雄,担心我从此见不到他,担心他永远离我而去。叶澜的举动让我感动,我相信她的为人和能力,有她帮忙我塌实了许多。 一直像琴弦一样绷紧的神经一旦有了稍微的轻松,便会在顷刻间变得软弱无力。我感觉到我已经无法再支撑了,我的身心已经在极限的边缘挣扎了很久。 叶澜坐下来拉着我的手说:“小晴,你放心吧,叶宏是我们家的外交部长,他很快就会打听清楚的。遇到这种事情还是面对现实吧,尽量想开些。你要明白,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肚子里有了孩子,你的情绪会直接影响孩子的发育,严重时还能导致胎儿先天残疾。” 叶澜一口一个孩子,她在提醒我,我怀孕了。当我面对这个事实的时候,我像刚听到这个消息一样,被震动了。这是真的吗?我怎么会怀孕呢?我不是一直在避孕吗?忽然之间,我想了起来,我们领结婚证的那个晚上,一定是,一定是那个晚上。 我说给叶澜听,她说:“这不是巧合,这是天意。也许劲雄命中注定有这么一劫,上帝怕你孤独,提前赐予你一个孩子来陪伴你。” 我下意识地摸摸肚子,似乎肚子真的变大了,我清楚地认识到我的肚子里面正在孕育一个小生命。阳光穿过云层又一次洒在我的身上,暖洋洋的,不知不觉中我睡着了。 一阵电话铃声仿佛出现在我的梦里,我心里很清楚这可能是关于劲雄的电话。我用力地仔细地听,但那声音还是在梦里,分辨不出声音中意思。我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像被胶粘住了似的无法活动。 四周重新安静了下来。我还在努力,可还是失败了,我又一次在昏昏沉沉之中忘记了一切。后来我才明白,这种现象可能是这两天我过度疲劳,怀孕又使我的生理上又发生了变化,再加上医生用药的结果。 傍晚,我终于清醒了过来。天又一次变了脸,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睡眠使我舒服了许多,两天来的身心劳累,此刻有一种从死神手中挣脱出来的轻松感。 叶澜把房间里的大灯小灯和墙壁灯都打开了,这组合的灯光像太阳一样照着我心中的黑暗,也减少了因为外面天空中落下的像哭泣似的雨滴声而产生的沮丧。 叶澜帮我往上拉了拉毯子,又摸摸我的头,温和平静地说:“叶宏刚才来电话了,劲雄的事情基本打听清楚了。他是因为伍兴来一案被卷进去的,劲雄的问题基本查明,他行贿伍兴来获得批条,拿到平价钢材高价卖给建筑商,从中获得非法收入五万元左右。按这些事实,劲雄已经够成了犯罪,会被判刑的,但情节不太严重,大概在一年到两年之间。这个案子涉嫌的人太多,一时半会还结不了案,所以在没有正式判决之前,你还不能去见他。” 对于这个结果,我没有太多的意外,甚至要比我预料的结果好的多。 叶澜接着说:“劲雄还捎话给你,他说最不放心的有两件事,一是怕你受不了这个打击,二是担心你的毕业分配问题。” “可以想象到他此时的心情。只有再麻烦一次叶宏,请他再托人转告劲雄,告诉他我完全能够坚持住,分配问题吗,就说分配通知已经下来了,过两天我就去报到。” 叶澜又拿起了电话,我突然想到了肚子里的孩子,连忙说:“等等。” “还有什么事?” “把我怀孕的事也告诉他。” 叶澜皱了一下眉头:“这个,他知道你怀孕了,会更牵挂你的。” “一定得告诉他。你不知道,他做梦都想有个我们俩的孩子。他是孩子的爸爸,他应该知道这个消息,尤其在这个时候。我想,他听到这个消息时,一定很意外。他除了牵挂我之外,也会很欣慰的。” 叶澜点点头:“好吧。顺便再加两句,就说你已经想开了,为了腹中的胎儿也要活得开心些。” “好,就这么说。” 这个时候,我忽然重视起我肚子里的孩子了。叶澜说的很对,它来得很是时候,它的到来对劲雄来说比我更有意义。
4.丑恶的脸
自从劲雄出事以后我反复想,如果说劲雄行贿被判刑是罪有应得,那么,那些贪官呢?那些手握大权,以权谋私的大人物,是他们首先失去了原则,把一切正常的事情变得复杂化,他们不应该罪加一等吗? 一想到这些,姓孙的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