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也逃不掉官司呢。”
“若不弄些自己人放进去,总归是不放心。倒还不如仍还给洛家打理,每年年底分些红利给我便好。”
大李姑姑并不惊讶郡主的细心,小小年纪便能将多少年后的事儿以及有可能发生的不利都想到了。这孩子是她和小李姑姑从两拃长带大的,说句拿大的话,王妃虽是郡主的亲娘也不如她们二人了解她。
只是郡主自从那次病好后,便多少有些想法儿令人看不懂了。好比这分红利的事儿,靠谱儿么?如今洛老夫人还在,几位舅老爷也疼郡主,自然不会有人敢于吞了她该得的。过个十几二十年呢?等洛家的内外当家都换了,会不会想着将这本是洛家的产业拿回去?
大李姑姑便说了自己的疑惑。皇甫惜歌笑道:“可以和他们签契约啊。我将这本是我一个人的铺子给了哪个,哪个便负责所有事宜,我只要三到四成的利润便好。”
“若那人打理得好,他自去拿他的一大半。而他既拿了大头儿,那么坏事他也要全兜下来,不要指望牵连我进去,更不要指望我替他出头摆平。”
“若是过上几年,可能这出出头的事儿还好商量。可万一我在萧家还没站稳就要去弄这些烂糟事儿,还不够丢脸的。”
“另外,契约里一定要约定好,无论是经营过程中或者账面儿上有猫儿腻被我发现了,我有权随时收回铺子,另寻他人合伙儿。”
“若是那医馆做好了,肯定会想多开几个才好啊。我那时已成了萧家人,再做这行业可是对洛家有威胁的。我这样做便有了个好处,不多发展,不拉着萧家与洛家作对。我洛家那些表亲们可是要指望这个吃饭的,我不能做个白眼儿狼。”
大李姑姑用了不少心思消化着她说的这番话。越发觉得这孩子的鬼心思是越来越多了,而自己也是越来越如同雾里看花般看不懂她了。
“这个,听起来倒真是不错的想法儿,可是别人能答应吗?是不是有些苛刻?”大李姑姑试探着。坏事儿让人家全兜着,人家能愿意吗?
皇甫惜歌不在意的一笑:“无本儿买卖谁不愿做?只是那人选我还没想好。太近了吧,如此做未免有些绝情,太远的,有契约也还是信不过。”
“不过倒也不急,到了殷州再说也不迟。如果这两家医馆的掌柜和大夫们都还年轻并且真正的能干,咱们自己做也无妨。”
璎珞在帘子外头低声道:“郡主,墨儿来了。”打断了皇甫惜歌与大李姑姑的继续对话。
皇甫惜歌硬将大李姑姑从圈椅上拉起来,按坐到她那金丝楠包镶的木炕一侧,“夜凉,姑姑上来坐,比下头更暖和些。”
她自己也在那炕上靠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吩咐璎珞:“叫她进来吧。”
墨儿低头进了东次间便跪倒地上:“奴婢见过主子。”
自打那次墨儿与两位李姑姑隐晦地说了说她是殷州来的,皇甫惜歌一直冷着她。墨儿也私下向姑姑们打听过,听说郡主让她仔细想想,若真的没记错也能带上她,欣喜过后却更沉默了。
“地龙烧了才没几天,那青砖地还没串透,赶紧起来吧。”皇甫惜歌示意璎珞拉起她,又给了小杌子坐着。
“这么久也不曾应你,心里可怨我?”又笑着问她。
不等墨儿回答,便接着说道:“如今你也不需想你到底来自何处了。后天天不亮便要离开王府,明天你不要过来了,帮你干娘收拾你家要带着的东西要紧。若是怕来不及,我打发两个小丫头过去帮你们。”
这丫头是自己打街上捡回来、又眼见着她一日日长大的。因此不舍得叫她签卖身契,不愿给她教得太奴性,更不想带着做陪嫁丫头。出去玩儿也从不带别人只带着她,还打算过两年像嫁妹一样给她许个好人家儿。
可是,就算一个家生子儿奴才都有主子触摸不到的小心思,何况这捡来的丫头?自己整天想为人家做主,端来的却根本不是人家爱吃的那碗菜。
父王与二哥出事这么久了,大哥一直都没放弃寻找,母妃云姨、皇祖母和妩霞还有自己也一直都没放弃期盼。墨儿就要听从自己的安排、放弃寻找她自己的出生地与家人么?
唉,算了吧。虽说这小墨墨被自己惯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好歹也跟着阿四学了六七年拳脚,万一有什么不得已时,她还能用武力保护自己一二。
何况身边这几个大丫头,璎珞胆识过人眼明心亮,流苏稳重细心忠厚老实,翡翠琉璃更不用说,那是母妃亲手带出来的。再加上两位老狐狸李姑姑,这些人总能护着她些许吧。
退一万步说,若那萧府是个龙潭虎穴,实在不适合墨儿这种丫头生存,便将她再送进郡主府与她干娘做伴儿也不迟。郡主府离着萧府不过两刻钟的车程,既同在殷州城内又没有萧府那些规矩,她还能多些机会打听她自己的身世。
墨儿含泪离了小杌子又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奴婢谢过主子的大恩大德。奴婢就算这一辈子都找不到家其实也没什么,奴婢最舍不得的就是主子您还有这院子里的姑姑妈妈和姐姐们。”
“奴婢对自己的家早就没了记忆,唯独记着那个可怜的娘,也早在奴婢来京城前就没了。奴婢如今这条命是主子给的,姑姑妈妈和姐姐们对奴婢也多有照顾,若不是你们,墨儿就算还活着,能是个什么模样儿啊?”
璎珞在一旁也不禁红了眼圈,连忙上前扶起她,“主子最看不得这哭哭啼啼又跪又磕的样子了,你这么些年还能不知道?赶紧擦擦眼泪坐好了回话儿。”
墨儿一边哽咽一边点头,复又坐回杌子上扯了袖子擦脸,“奴婢这些日子只要一想到主子将带着姑姑姐姐们离开王府,就忍不住整夜的哭。有时候惹得干娘也陪着墨儿一起哭,墨儿实在是个不孝的。”
“如今这可好了,墨儿既不用离开主子、离开姑姑们姐姐们,也不用离开干娘干爹和弟弟们。这满大齐最快活的就是墨儿了。”
她这话一出口,满屋子的人都笑起来。大李姑姑啐道:“你这丫头还真是个知足的。如此也不枉郡主疼你了。”
皇甫惜歌有些恍惚。原来最开始以为这丫头想作陪嫁别有用心,后来又以为她想跟到殷州就是为了寻找家人,谁知还是想错了,原来她只是舍不得这些年相处的人猛然都离开。
虽说墨儿如今的哭诉说明她是个重情的,她为何不一早儿便痛痛快快说出来?若早早说出来,自己不早就答应了?唉,人心好难测啊。
第一卷 菡萏 第二十七章 熬人的婚礼(改错字的)
当皇甫惜歌抱着装满金银豆子的宝瓶盘坐到新房那大床上时,已经来不及再顾虑什么陌生的萧府、陌生的萧三郎如何如何了,只在心里哀叹,嫁人这事儿可真是太累了。
当初照着画册挑选凤冠时,还专门儿找了轻盈灵巧的样式。可这一路坐了两个多时辰的马车,不要说顶着凤冠了,就算只盘个高髻插几根钗子,再蒙着个遮头挡脸的三尺见方红盖头,谁的脖子也受不了啊。
送亲的队伍赶着后半夜离开京城谨亲王府,到了位于殷州永和里的郡主府后,下了马车去趟净房,出来抿了一点点水润润喉咙稍作小憩,重新补了妆又上了花轿。
至于到了萧府后,怎么下的轿,又怎么进的门儿,如何行的礼,又是如何人偶般被喜婆牵来扯去,皇甫惜歌都没在意。似乎盖头外那些人才是今天的主角,一切都与她无关。
皇甫惜歌一边将那金银豆子抠出几粒又塞回去、再抠出来又塞回去,一边回想着。除了离开王府时哭了一鼻子,到了郡主府偷掀了盖头四处打量了下,后面的都想不起来了。这也叫大婚?若是等老了有子孙问起,自己如何说?就说我当时太累又太慌张,一点都不记得了?
三叔祖德熙亲王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老了老了倒爱顽闹起来。几位亲王堂兄王妃堂嫂随着大哥一起来送亲也就罢了,他偏偏还要跟来。萧家人与前来贺喜的客人们不知会不会被他吓坏。
她无声的偷笑着。又想起自己那些要留在郡主府和庄子上的陪房,也不知舅父们帮着安置好了没有。正琢磨的带劲儿,便听得喜婆清了清嗓子,附在她耳边低声说有闹房的女眷们过来了,新郎也随后就到。
这喜婆一直在自己身边,能看见老远的事儿?门外有望风儿的?还是有人跑来报信儿?
慌忙将手里的金银豆子都塞回宝瓶,皇甫惜歌坐直了身子。暗笑若是一会儿撩开盖头露出浓妆艳抹的脸蛋儿,不知会吓跑几个又吓呆几个。
刚才还静悄悄的新房瞬间人声鼎沸了起来。嘁嘁喳喳的女声在她不远处响起。这才坐稳了没半刻钟,何时才能歇歇啊,皇甫惜歌苦笑。
萧孟朗一路走一路拱手,谢过这个的道贺又谢过那个的恭喜,离新房越近越是忐忑。原本以为不过是娶个媳妇罢了,娶谁不是娶呢。如今才知道,近乡情更怯的话用在这儿也很是合适。
一进新房门儿,一片刺眼的大红色加上扑面而来的嘈杂话语声,令萧孟朗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这儿怎么比外头还热闹?
皇甫惜歌感觉有人走到床边,俯身贴过来。她吓坏了。不是先要用喜秤挑了盖头,喝合卺酒的吗?怎么直接就要身体接触了?眼前可还有这么多外人在啊。
“郡主莫慌,我是京城于府的何夫人。我先过来和您打个招呼,一会子闹房的自有我打发。”那个近前来的身体与她耳语道。
皇甫惜歌松了口气。怪不得呢,原来不是萧三郎而是何夫人,瞧自己想到哪儿去了。摸索着拉了何夫人的手,柔声道:“如此惜儿便多谢姨祖母了。”
房内顿时鸦雀无声。有人冷笑,刚进门儿便开始认亲了;有人惊讶,新娘子倒貌似很柔弱的好脾性儿呢;也有人暗道,这郡主与何夫人都来自京城,看眼下这样儿必是早就熟悉,没准儿萧三郎这桩姻缘还是何夫人给促成的呢。
何夫人才不管那些,笑着看向萧孟朗:“新郎官儿还不掀了盖头?”
皇甫惜歌忙松了何夫人的手,再次正襟危坐。刚挺直了腰身与脖子,眼前一花,大红盖头已是被喜秤挑落。灯光扑来有些晃人,她扭脸、低眉、眯眼。
闹房的女眷女客们又低语了起来。无外乎是议论新娘样貌的、赞叹新娘头上凤冠的、分辨新娘脸上的脂粉来自何处的……当然也有阿谀奉承的,说真是郎才女貌。
何夫人喊人端来合卺酒,又叫新郎脱了鞋上床与新娘盘膝对坐。皇甫惜歌接过自己的那一盅儿,认命般的一边叹息一边与萧孟朗交缠了胳膊,先喝半盅儿,换过盅儿来再喝半盅儿。
两只盅儿被掷到地上呈一正一反,便完成了它们的使命。何夫人亲自端了一碗小汤圆儿,喂了新娘几个,再喂新郎几个,“新郎官儿下地吧,前面儿还等着你敬酒去哪。你媳妇儿就交给我,放心吧。”
萧孟朗面红耳赤的谢过何夫人,下床穿了靴整理好衣襟向众人施礼告退,逃也似的出了新房。
皇甫惜歌忙抬头找自己的人。可眼前除了个何夫人是见过的,无论两位李姑姑还是几个大丫头都不在房里。
“郡主容她们吃口东西吧。一会儿我使人把她们给您喊来。”何夫人在她身边低语。
皇甫惜歌微笑着向何夫人点了点头。虽然都来自京城,两人可是头一次这么正儿八经的如此靠近又是面对面呢,她暗暗打量着何夫人。
这何夫人看上去四十来岁,保养得当的脸上没有一丝纹路。细眉长眼显得很是亲切,唇却稍微薄了点,嘴角带着些笑容微微向上翘着。
何夫人在皇甫惜歌打量她的同时心里低叹。这妆容太浓了些吧,把这孩子的小脸儿都涂花了。本来很是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家,这么一打扮倒老了几岁。
又暗笑起来。哪个女子不是打这一天过来的?想当初自己出嫁那日,脸上的妆容只怕还不如这平康郡主呢。据自家老爷说,“你那脸蛋子上的胭脂涂了足有一指厚,可将为夫给吓坏了。”
怪只怪那琉璃水银镜出现得太晚了,前些年谨亲王出海才带回来些。自己那块两尺大镜便是太后赏的,能将一点点细微之处都瞧个清楚。若是三十年前出嫁时有它便好了,省得老头子动不动便拿那胭脂说嘴。
何夫人忍了笑,扭头看向众人,“新娘子坐了小三个时辰的马车又坐了半个时辰的轿子,拜堂又折腾了小半天,必是累得不善。大家不如散了吧?这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前来贺喜的女客们纷纷点头,附和说何夫人这话极有道理。拿着要闹新房当借口跑过来,不过是想瞧瞧这天家郡主有何不同。如今瞧着也就是常人的样子,只有那凤冠嫁衣很是奢华,勉强算是开了一回眼。
因此便陆续的退出去大半。待新房里只剩下有数的几人时,何夫人笑道:“如今都是自家人,郡主可以松口气了。”
皇甫惜歌甜笑:“既已嫁到萧家,姨祖母便莫要如此称呼了,叫我惜儿便好。还请姨祖母为惜儿引见,在座的各位都是哪位长辈?”
何夫人忙一一介绍起来,年长些的哪个是萧府的二夫人,哪个又是三夫人四夫人;还有几位是族里的,论起来不是三郎的堂伯母便是堂婶娘堂姑母。几位年轻的是府里的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和族里的少奶奶们。
又专门指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妇人说,这是你们大房的姑奶奶、三郎的胞姐萧婉筝。
“惜儿还要坐床,不能起身给各位一一见礼了。还请各位夫人少夫人们和姑奶奶多多包涵,改日再给各位行过晚辈之礼。”皇甫惜歌微笑着颔首。
胞姐的身份倒是与众不同些,不过这萧婉筝脸上并无喜色,我何苦去热脸贴你。若真要寒暄,改日有的是时候儿。
几位老的都还面色平静笑着回答不碍的,说什么坐床讲究的是坐福气、哪能随便说起就起。年轻的却有人不快有人腹诽有人暗自高兴。
暗自高兴的自然是心思简单的,毕竟少夫人这称呼比少奶奶好听得多;而不快的腹诽的自然都在嘀咕,想自己当初嫁进门儿来,哪里敢像她这般拿大?只有何夫人当得起她一声姨祖母的称呼么。
萧婉筝心下也不舒服,这弟媳太柔弱了,这小身子骨儿……又是一副好人儿的模样,岂不是被人欺负死都不敢言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