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会儿,便吹熄了灯。第二日一早,萧孟朗起身后先将架子床上的被褥拾捣好了,叫人瞧不出来有睡过的痕迹,才去叫丫头们服侍三少奶奶起床,他自己径直去跑步了。
大钟已经敲过十一响又过了一刻了,打扮好了的皇甫惜歌坐在明间等得有些心焦。墨儿在一旁转来转去念叨着:“这个老蓝,为何还不回来接主子。”
皇甫惜歌忍了笑斥责道:“说了你多少次,不许这么称呼爷。要么就叫三少爷,要么就叫姑爷。还是就叫三少爷好,省得人前改不过来。”
陪着主子嫁进来的第七天,墨儿在清苑第一次见到萧孟朗,当时便指着他张大嘴半晌没说出话来,后来终于道:“你,不是那个老蓝么?”
萧孟朗一把拍下墨儿的手:“没规矩!老蓝就老蓝吧,还敢用手指着爷!”
墨儿当时倒是讪笑着说给爷赔罪,扭头便将“老蓝”当了萧孟朗的名儿。不管有没有他在,一律老蓝老蓝喊个不休。
墨儿的讪笑似乎成了她的标准笑容,又挂在脸上转向皇甫惜歌:“主子说的是。奴婢一定改。”
“死丫头你又犯了什么错惹你主子生气?”萧孟朗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
自打墨儿叫他老蓝开始,他便称呼墨儿为“死丫头”。墨儿也不气恼,忙迎上去见礼:“三少爷回来了?是要歇歇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再走,还是现在便出发?”
萧孟朗疑惑,这丫头今儿怎么没老蓝老蓝的喊了,“这就走吧,你没瞧见你主子都坐不住了?”
皇甫惜歌打他进门儿便立了起来,听到这话笑得像朵花儿:“还是爷英明。”
墨儿依旧是小厮打扮,皇甫惜歌却未换男装。既是请早安时和老夫人说了是三少爷要去拜访洛府,何必反倒弄巧成拙。
老夫人还给洛老太爷和洛老夫人都备了礼,又嘱咐皇甫惜歌替她转告,待春暖花开时、老胳膊老腿动着不费劲了再去亲自拜访。
皇甫惜歌先替外祖父外祖母谢过老夫人,又恭维了几声祖母一点都不老之类的话,说若不是三少爷要过去拜访、天寒地冻的她自己也不爱动呢。
这话又惹来老夫人一顿夸赞,说这才叫夫唱妇随呢,惜儿可是个好媳妇,三郎可是个有福的。皇甫惜歌借口要早些回清苑给三少爷打理些见客的衣裳,才逃也似的跑了回来。
一行主仆三人出了院门,墨儿先伺候主子们上了轻轴小车。到了府门口三人又一起上了四轮马车。车轮辘辘的前行,大概有两柱香的工夫便到了神厨酒楼的门口。
酒楼门口的马车已经停满了,萧孟朗却没叫停,而是拐了个弯儿直奔酒楼后头,径直进了后院儿里方才停下来。酒楼的北墙东角儿上开了个小门,萧孟朗便领着皇甫惜歌主仆二人打那小门上了楼。
七拐八拐的走了一会儿,前面便是一间雅间儿。推门进去,热气扑脸。门边有一根绳儿,萧孟朗上前拽了两拽,又嘱咐墨儿:“服侍你主子脱了大衣裳坐下吧。”
片刻后,有人敲门。萧孟朗应声喊进,门无声打开,进来个二掌柜般打扮的中年人,快行了几步上来见礼:“爷,夫人,来了啊。”
“爷今儿带了夫人来,打算用些什么?有山庄昨儿新送来的狍子肉鹿肉和山鸡,拼个野味锅子来可好?只可惜雁鹅一到冬日就有些掉秤,肉也不肥嫩了,这几日便没备着。”
萧孟朗点头道:“夫人体质偏寒,何况这个大冬天的,吃些狍子肉鹿肉正好。只是切记不要辣汤的,换成那个药汤锅底来。庄子里的温室青菜和菌子可有送来?”
中年人点头哈腰道:“老李记着爷的口味呢,指定不会上那个辣锅子。青菜菌子也有新鲜的,我瞧着给爷和夫人搭配些来可好?”
皇甫惜歌听着这二人对话,满心的好奇。她野味倒是吃过不少,这锅子是何种吃法儿?是煮还是炖?还又是辣汤又是药汤的。墨儿站在主子身后俯下头来低声道:“主子,奴婢的馋虫可要出来了。”
皇甫惜歌忍笑继续侧耳倾听。萧孟朗很是轻车熟路,这神厨的名目她又不懂,他既知道她的口味,只听着便好,省得贸然开口倒露了怯去。
那温室听着也很有趣。殷州虽然地处大齐中部、冬天不会太过寒冷,可没听说过这里冬日也能种青菜的。据说有钱人家儿眼下吃的菜可都是打南边运回来的。
萧孟朗已经吩咐完那二掌柜的上些什么菜,又补了句:“给我准备些狍子肉鹿肉还有青菜菌子,我一会儿带走。再准备一份儿送到萧府去。”
二掌柜的躬身道:“好嘞。菜片刻便好,茶也马上送来,爷与夫人先喝些茶稍待,老李我先告退了。”
待这人走了后,萧孟朗道:“老李他是这酒楼的二掌柜,后厨的调汤配料由他亲自掌管。”
皇甫惜歌皱了皱眉。今儿这萧三郎貌似很不靠谱儿起来,好像吃遍了天下似的。哪个酒楼如何,他怎么全都懂?这不是成了花花大少了?
萧孟朗见她不答话,脸上的神色又不大好,想必她这是哪根筋拗上了,就不再说话。正好茶也送来了,便淡淡的抱臂等着墨儿给斟茶递上。
“墨儿不如一起坐。方才不是说馋了?反正今儿是你主子我掏银子,因此我说了就算。莫跟我推脱哈,否则我生气了!”皇甫惜歌赌气般的说道。
墨儿瞧了瞧两人的脸色,一个皱着眉一个面无表情,虽不知道这是哪股邪火惹的事却也不敢违拗,忙谢过主子赏座儿。
萧孟朗只觉得小孩子犯了脾气不用管,一会儿自然会好。因此墨儿频频递来眼色叫他哄哄,他只当没瞧见。
热腾腾的火锅端上来时还有些微微的碳气,待浓汤逐渐煮滚、蒸腾出的药香肉香愈加浓重起来,碳气早已飘散;而皇甫惜歌自然是被引得食指大动,脸上的不快也了无踪影。
“若等那汤滚得太久再喝,对身子可不好,先盛些喝着吧。”萧孟朗微扬下颌示意墨儿给各人盛汤。
俗话说食不言寝不语。这一餐饭除了萧孟朗示意何时盛汤何时吃肉再何时涮菜捞菌子,别无他话。
主仆三人酒足饭饱后,皇甫惜歌掏了锭金子嘱咐墨儿去付账,又问萧孟朗这些可够,却不等他回答又掏了一锭,因为想起还有要带走和送到萧家的肉与菜。
墨儿尚未来得及接过,那二掌柜的主动敲了门进来:“禀爷的话,爷要带走的肉菜已经装上车了。至于送往萧府的,待午后迟一会儿再派人送去可好?这会子府里必定都用饭呢。”
萧孟朗点头应了说声辛苦,又说道:“我和夫人已然用好了,老李你忙着吧,我们先走了。对了,马上快到月底了,记得转告柜上提前两日将账本子备好,还有你那配料上,腊月要增要减也要有个数儿,到时一并告诉我,我好准备。”
又从愣着神的皇甫惜歌手里拿过一锭金子给他:“夫人说今儿吃得极好。这是夫人赏的,你拿到柜上换成碎银给大伙儿分分。”
老李见到赏钱,反倒不再是之前一付点头哈腰的模样,不卑不亢接过,“老李替后厨、柜上和跑堂的谢过夫人。”
皇甫惜歌又怒又气又笑的瞪了萧孟朗一眼,萧孟朗假装没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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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菡萏 第三十九章 表姑娘上门
皇甫惜歌傻傻的笑着在墨儿搀扶下上了马车,端坐好后略有歉疚的望着萧孟朗。那会子以为他不过是个爱吃爱喝的花花公子,摆了半天儿脸子给人家瞧,是该道歉还是装蒜?
萧孟朗却兴致颇浓的对她道:“过去总怕配那个药汤的料被人知晓了去,这生意便会被人分一杯羹。如今可好,你不是有两家生药铺子么,往后便不用跑东家串西家采买了。”
“不妥吧?药铺子是大婚前洛府才送的,人都不大摸底儿呢。”皇甫惜歌对他这想法儿心里很是打鼓。何况这生药铺子给他的酒楼提供药材,他给不给货款?
萧孟朗依然笑着:“这又何妨,反正过去都是四处配来的,继续些日子也不怕。待你对伙计掌柜的都熟悉了,咱们再具体商量。”
皇甫惜歌觉得若是现在便怕谈银子会伤了面皮,可是又想做个姿态,于是说道:“白芷是懂药的,翡翠与墨儿也多少懂些。还不如我打着要她们在府里做药膳给我调养身子的名义,虚虚实实要些药材回清苑,你私下配了送到酒楼,你看可好?”
“你用药膳调养身子,一个人能吃得了多少?厨神一个月可是要煮一千来锅药汤锅底的,还要辣汤多少也要用些。”萧孟朗失笑。
“还是那句话,不着急慢慢来。待你觉得铺子里的人可靠了,咱们再合作。这每月的锅底用药可能给你赚来不少银子呢,咱们何必肥水流到外人田。”
皇甫惜歌有些脸红,原来她又小人之心了。萧孟朗却以为她不好意思明算账,才出了个“要些药材做药膳”的主意,倒觉得她很是纯良。
墨儿在一旁瞧着这俩人脸上变幻的神情,心底纳罕得要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主子在这边脸红,老蓝在那边微笑?就像在酒楼里一个不快一个无语,搞得什么鬼这都是?
听皇甫惜歌说洛府的老太爷老夫人要未正初刻午睡起身,萧孟朗便叫车夫赶了车往玉桥坊闹市一带去。
墨儿听到玉桥坊三个字,身子颤了下。趁着主子们也未注意她,扭了头擦掉眼角的泪,回转头来笑道:“奴才上次和主子去逛闹市,还是春日。如今都快近腊月了。”
主仆三人到了玉桥坊便下了车慢慢逛起来。皇甫惜歌是见到什么都觉得好,萧孟朗只得一趟趟的将手里拿不下的东西放回马车里,一边放一边嘀咕说下次要记得赶两辆车出来。
“还是嫁了人随着爷出来好啊,既不用乔装打扮又不用带帷帽。”皇甫惜歌轻快地笑着低声说道。心底却又起了歉疚--若不是她起了玩心,萧孟朗便能带个随从吧。
“哦?嫁人是为了这个?”萧孟朗打趣她,“那你将墨儿也赶紧嫁了吧,她就不用再打扮成小厮了。”
皇甫惜歌愣了愣,“墨儿的婚事自有她干娘做主,何况她还小呢,她才十二。”
八岁那年捡了她的时候,墨儿自己也说不清她有几岁。阿四家的便做主说干脆就算五岁好了。如今皇甫惜歌十五岁,墨儿自然便是十二岁。
墨儿不满主子们拿自己开玩笑,又不敢说话。脸儿皱得像个胡桃。
到了洛府,皇甫惜歌先奉上萧老夫人与自己备的礼物,又叮嘱洛府下人们将萧孟朗打神厨酒楼带来的肉菜菌子轻拿轻放送往大厨房。
洛老夫人夸赞完萧老夫人客气、三郎想得周到,再瞧着外孙女的神色,笑叹这一嫁人可是长大了不少。
萧孟朗陪着妻子给老夫人问过安施了大礼,便被请到了外院儿去,自有洛老太爷、洛四老爷与皇甫惜歌的几个表哥相陪。
“那萧三郎待你还不错?”洛老夫人拉着外孙女的手上了烧得滚热的木炕。皇甫惜歌偎在外祖母肩旁,羞笑着点头。
洛老夫人又问过萧府里的老太太和夫人们待外孙女如何,得知一切都好,便轻点外孙女额头:“小丫头,还懂得报喜不报忧了。你当我不知道,你舅父们早就差人打听过了,萧三郎那继母,哼!”
皇甫惜歌忙劝外祖母安心,说萧林氏不过是不拿萧三郎当自己亲生的,萧三郎如今已经长大成人,还在乎她这般那般么。她若敢在别的事儿上做文章,萧老夫人头一个便不饶她。
洛老夫人笑道说得不错,萧老夫人确实是个明白的。又叮嘱了些譬如要好好调养身子、早些诞下子嗣才能早些站稳、早些站稳才能早日帮着夫君掌权之类的话。
虽然这一类的话自打年初便一直都在皇甫惜歌耳边围绕着,她却从来没嫌烦过,不耐的表情不过都是耍些小性儿。女子的一辈子其实左不过就是这些事儿,真心教导她如何做的,自然都是真心疼她的亲人。
偷偷告诉外祖母说,狍子肉鹿肉用些滋补药材煮了大骨清汤涮锅子很好吃,皇甫惜歌依依不舍地与来内院儿接她的萧孟朗向洛府的众人告别。
萧孟朗握了她的手将众人拦在明间里,朗声说道:“三郎改日再携惜儿前来探望外祖外祖母与舅父们,外头寒冷,还请长辈们留步万万莫要再送了。只叫二表兄代长辈们送三郎与惜儿到府门口便好。”
“若不嫌那鹿肉狍子吃着鄙陋,三郎再遣人隔三差五的送过来,三郎打理的山庄里可是养了大群的,吃起来一点都不费劲。”
洛老太爷抚掌大笑:“三郎是个爽快人,又是个能干的,老夫喜欢。你可千万记得你说的话,带惜儿勤来走动些才好。老夫可以食无肉,却不能俩月都见不到你们小两口儿啊。”
皇甫惜歌娇嗔:“惜儿过去一年来殷州一次,也不见外祖父多么喜欢,可见外祖父是个偏心眼儿的。”
洛老太爷花白的胡子笑得直抖,执意将小两口儿送到小院门口,目送他们上了翠幄碧油骡车方才回转。又与洛老夫人闲话了几句,便歇在内院儿不再往前头去了。
马车一路走着,车轮碾过青石板路面,轱辘辘的声音很有节奏感。车厢里的熏笼持续散发着热气,只顾得逛街没午休的皇甫惜歌,这会儿便有些昏昏欲睡。
“惜儿莫睡着了,咱们马上就到家了。”萧孟朗的声音猛然响起,皇甫惜歌被吓得激灵一下,勉强抬起有些发粘的眼皮瞪他。
萧孟朗笑道:“你看,声音一大你立马儿就不困了吧?听话,小心一会儿下车被冷风激了。”
墨儿不满了:“我们主子最怕被大声音吓到了。当初若不是个不讲规矩的婆子大喊王爷出事了,我们主子何至于摔倒,又昏迷了小半年?老蓝你往后注意些!”
皇甫惜歌被墨儿的话真正惊醒了,一巴掌拍过去:“什么你们主子什么老蓝,你还当是谨亲王府里呢?你再这么屡教不改,我可赶你去郡主府了!”
见墨儿皱着小脸儿想躲又不敢,萧孟朗连忙摆出拉架的架势:“惜儿你莫气莫气,这事儿本就怪我。我以后会注意,不突然大声吓你了。”
“我想起赏云楼初次见面那天了。墨儿你可是在和你主子求情,想跟着陪嫁来殷州?你主子又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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