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极不安稳,小小的眉头紧紧皱着,枕头早都湿了一大片了。
世上真有如此多的狠心爹娘。阿四家的见了墨儿后,更是悲从心头起。她自己,墨儿,还有郡主府里新来的小丫头,都算好命的吧。还不知道有多少个命苦的闺女,从被卖那一天就深陷苦海、一辈子也挣不脱呢。
墨儿见干娘来了,无比的欢呼雀跃起来。又是开橱子拿点心,又是开钱匣拿银子:“点心带回去给弟弟们吃,银子是我上个月的月钱,我留了五钱,这一两干娘拿回去给干爹买酒喝。”
这可是第一次拿月钱呢,墨儿心里笑道。在王府时她又没正经领差事,因此以往不过是主子赏些,哪有这第一次的月钱令人欢喜?
阿四家的再也忍不住眼泪。闺女比儿子差到哪儿了?这还是干闺女啊,发了月钱都想着交给家里。
又怕自己的心事叫墨儿知道了会陪她一起难过,赶紧拿着帕子擦了泪,欣慰地笑道:“墨儿真孝顺。你干爹若知道那酒是闺女的月钱打回来的,还不得没喝就醉了?”
心里却想到,还是给闺女攒起来吧。主子待人宽厚和善,墨儿又没卖身契,过不了三四年便能嫁人了呢,现在攒嫁妆都有些晚了,着实对不住这孩子。
墨儿真的以为干娘是觉得自己孝顺才高兴地流泪,便匆匆给干娘包起那点心来:“我也不留干娘多呆了,那边府里不是还有一大摊子事儿等着干娘呢吗,早些回吧。”
“这个酥皮玫瑰馅儿的点心是主子打王府带回来的,二宝子可是最爱吃了,干娘记得叫他赶紧吃完,放潮了就不酥了。那个芝麻糕给大宝子,他爱吃咸的。”
阿四家的一声声应着。将点心包儿递给干娘,墨儿又将她送到后院儿小角门。而皇甫惜歌这时已经用罢早饭到了鹤年居。
老夫人早就歪在炕上喝茶了,请安的也早都来过又走了。皇甫惜歌将阿四家的带来的消息简单学了学,老夫人便倒竖了眉:“这杀千刀的,还真给卖到那地方去了?”
刚想咒骂那杀千刀的断子绝孙又觉得不妥,那货的儿子可是彩云生的。老夫人却忍不住心头恶气,一边拍着桌炕桌儿一边咒骂道:“叫那杀才不得好死!”
“祖母莫动气。”皇甫惜歌软语安慰,“人在做天在看,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我们喝我们的茶旁观便好。”
“好孩子,比你祖母稳当多了,”老夫人笑道:“祖母的脾气太火爆了,都说日子会慢慢将人的棱角磨圆,谁知到了祖母身上老了老了反倒更甚。”
皇甫惜歌笑言道:“这就说祖母还不老不是?等哪日祖母不爱发脾气了,惜儿反倒要忧心了呢。”
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孙妈妈回来了,见三少夫人与老夫人一同坐在炕上,忙恭敬地将手里那东西递上。皇甫惜歌抬手接过一看,原来是彩云母子的卖身契。
她只是略微瞧了两眼,又将那卖身契递回。孙妈妈不由得有些急切……怎么不留着又还回来?彩云昨儿不听话死活不签这个,可是说了半宿才说通呢。
“麻烦孙妈妈把我那丫头璎珞喊进来吧,这事儿也别叫您传话了,我亲自嘱咐她。”皇甫惜歌淡淡说道。老夫人这屋里就没几个别人的丫头能进得来,璎珞今天若能进来一次,往后来回行走也方便些。
孙妈妈抬头征询老夫人的意见,见老夫人点头便屈膝下去了。璎珞被带进来后先给老夫人施礼问安,垂手立在一旁等主子吩咐。
“先劳孙妈妈再回后罩房找彩云一趟,把这卖身契重新再签一份。不要今天的日子也不要她儿子那份,只要有她的,日子写成十一二年前便好。”皇甫惜歌告诉孙妈妈。
等了有一刻钟的样子,孙妈妈拿着新的卖身契回转了。皇甫惜歌示意她将那东西给璎珞,又吩咐璎珞道:“你还是回清苑打发吴妈妈跑趟郡主府。这张卖身契叫她带去交给阿四,告诉阿四无论用什么手段,把这人给我做成王府的家奴。”
“日子吗,就按这契上的日子做备案。同时记得嘱咐他,将这头官府备案的那个脱籍书和过去的奴籍销毁掉。记住了,要同时,甚至可以将后头这事儿提到前头去,因为这件更重要。”皇甫惜歌再三强调后头这件事比较重要,老夫人闻言便在一旁点头赞赏。
消籍备籍这两样事儿若不能同时做好,脱籍书和旧奴籍反倒会落人口实。若能先毁掉旧的再做新的,至少踏实了一大半。毕竟王府家奴的奴籍要回京城做,若这期间有人找来,能用奴籍尚在京城做借口打个掩护,也算是打了个时间差了。
虽说那杀才根本没这本事,还是更稳妥些最好。若万一被他叫嚷了出去,保不齐会跑来别有用心的人帮他忙,那时至少无底可查,也不怕官府拿了依据向萧府王府向郡主要好处。
在大齐,奴籍管理可是很严格的,稍有不慎便会被罚金甚至是毁了名声。老夫人想到此处,愈发觉得当初不该给那彩云脱了籍。若真是过得好倒算美事一桩,如今可好,连郡主都给扯进来了。
璎珞得了吩咐便屈膝告退,速速回清苑去办主子交代的事儿。皇甫惜歌又望向孙妈妈:“不是我这人胆小多疑不信任哪个,可孙妈妈还是得跑一趟,问问彩云的脱籍书可随身带着,若带着的话要过来给我。”
没了官府的脱籍和旧奴籍备案,彩云手里的脱籍书便成了假的。就算如此,假的能不留也不要留,销毁一切有关的文书才算最稳妥。
孙妈妈这次去的时候长了些。皇甫惜歌也不急,陪着老夫人喝茶聊天儿不亦乐乎。孙妈妈又回到正房时,显而易见的是又哭了一鼻子,眼皮眼角都是红红的,说话也不甚痛快,带着些发堵的浓重鼻音。
皇甫惜歌接过孙妈妈递来的脱籍书,“祖母啊,惜儿要在您房里放火啦。”
“这点子小火儿算个啥,你放你的。”老夫人大笑。这些年她早想明白了,不是说有钱有势便能解决一切难题,最要紧的还是得当家人心思缜密。
当初萧家闹分家,她倒是借着娘家的权势压下了一切,可过后的善后事体可是费了老鼻子劲了。样样都得琢磨,如何打理才会更好更妥善。
就拿眼下正办着这事儿来说吧,若彩云哪日被那杀才给说动了心,或者是在萧府呆腻了便后悔、一心惦着回自己的小家,这之前的事儿可就都是白忙乎了。到那时,彩云手里的脱籍书还不得成了诋毁郡主的证据了?
皇甫惜歌确实也是这样想的。恩将仇报的故事,她听过不少。与其等你反咬我一口,不如现在便拔干净了你的羽毛。若想踏踏实实过日子,乖乖伏在我的羽翼下,保管叫你温饱不愁。
奴才到底是奴才,老夫人说得没错。你想给她指条明路,她却不懂你的用意。倒不如强行安排了,时间久了想通了,也许就念主子的好儿了。虽说皇甫惜歌不图哪个奴才念她的好儿,至少也不要像老夫人一样,动辄陪着奴才一起伤心落泪。
陪人落泪,很舒服么?老夫人便是前车之鉴。皇甫惜歌蹲在孙妈妈端来的瓦盆边,一边烧着那脱籍书一边摇头叹气。孙妈妈询问可要叫了习妈妈母女俩来谢恩,老夫人示意她问三少夫人。
皇甫惜歌也不抬头:“祖母与孙妈**好意,惜儿心领了就是。惜儿也不是想叫她们哪个知恩图报,插手管这事儿不过是不愿瞧着祖母陪人伤心便略尽孝道,也忘了惜儿这是班门弄斧了。”
“若再叫进来哭哭啼啼的,又得叫祖母难受好些时候,不如不来的好。等将习妈妈那女婿的事儿理清楚了,想必彩云心里也寻思明白了,惜儿再来安排她们母子今后之事。”
“不过有一点请孙妈妈转告,彩云家的闺女我留下了。她若是惦记,等过几日那孩子身上的伤养得差不多了,我就叫人领来给她瞧瞧,回头还是得带回郡主府去。”
孙妈妈忙不迭应声。但愿彩云过几日能想清楚,是哪儿惹了这位郡主心里不高兴。如此她们娘儿仨后半生也就有了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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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菡萏 第七十三章 委屈
第七十三章 委屈
皇甫惜歌晌午被留在鹤年居用饭。用罢后陪着闲聊片刻,又帮着孙妈妈与绿萝服侍老夫人睡下,她才回了清苑。三郎中午肯定没回来,昨日下午早早回来接旨,想必有一大摊子事儿挪到今天等着他打理呢,何况也没丫头去鹤年居禀报。
洗了把脸换上家常棉袍,皇甫惜歌便打算暖阁里窝着睡一会儿。昨儿晚上对着三房发了飙,老夫人这头儿她又买了好,想必能清净一段日子了。
可万万莫是按下葫芦起了瓢,这种日子太琐碎了,她闭眼睡过去的那一刻默默念叨着。待糊里糊涂被人喊醒后,却见到大李姑姑与璎珞流苏全都在。怎么,难道我乌鸦嘴了?她一边揉着惺忪睡眼一边想着。
“请大李姑姑坐下。谁来说说,发生什么事儿了?”皇甫惜歌接过流苏递来的热巾子擦着脸,又端着细白瓷镶金口盂漱了口。
璎珞先端着锦杌请大李姑姑坐下,自己上前一步回话:“回主子,是叶妈妈带来的消息。您与姑爷大婚前、萧府送到吴县庄子上的那三个通房,有一个跑了。说是今儿早上不见的,庄子里的人已经派出去四处追了,到现在还没新消息传来。”
“唔,我知道了。”皇甫惜歌一边喝着流苏递来的茶一边点头,“还有别的事儿么?吴妈妈回来了吗,阿四怎么说?”
“吴妈妈早就回来了,本来想亲自回禀主子,可主子留在鹤年居用饭,奴婢就叫她先忙着去了。四叔叫吴妈妈转告主子,最迟后日晚上便全办妥了。” 璎珞一边回话一边暗暗着急,那通房跑了主子怎么不当事儿?那个不是比交代阿四的差事更重要么?于是频频的给大李姑姑使眼色,想叫她劝劝主子。
大李姑姑却在一旁只笑不答话。本来通房这事儿是叶妈妈找她和小李姑姑偷偷告诉的,小李姑姑当时也挺着急,跳起来就要往正房跑却被她按下了。小李姑姑还想与她一起来陪郡主,也被她数落了几句便留在西厢房。
区区个逃奴,还是萧林氏当初送的那个,有必要兴师动众风声鹤唳么。左右那事儿是郡主没嫁进来之前萧家自己处置的,闹得再热闹些才好,至少也要借机抽萧林氏的脸两巴掌,叫她往后还敢往姑爷身上打主意。
小李姑姑当时听了这话倒不那么急切了,她也很是不喜那个萧林氏,能借机会打压一下自然是好的。可她却总是怕这个通房万一跑回来会给郡主添堵……小两口儿好不容易一日比一日更熟悉了,这猛然间跑来个旧人,算是怎么回事?
大李姑姑当时笑道:“叶妈妈既然说了还没新消息传来,便不用急。保不齐过会儿她又会回来找咱们告诉,到那时再想办法也不迟。我去陪陪郡主安抚下,你踏踏实实在这儿等叶妈妈可好?”
大李姑姑知道小李姑姑一直都是个稳妥的,偏偏遇上郡主的事儿便乱了。不过郡主也确实叫人操心,大婚一个多月了都不圆房,姑爷也由着她的性子胡闹,这三年不是一眨眼便过去了?
大李姑姑打定主意,今儿先不在通房之事上添乱,何况瞧着郡主的样子也是成竹在胸不用指点,倒是圆房之事得借机旁敲侧击下了。
璎珞的急切全被皇甫惜歌看在眼里,于是半玩笑般开始敲打她:“璎珞啊,我这些丫头应该属你最沉得住气了吧?可是你瞧瞧眼下的你,都快急得上蹿下跳了。”
璎珞本就在琢磨为何大李姑姑那么镇静,如今被主子这话如雷贯耳般惊醒。可不是?不就是跑了个通房么?还是早早给扔到庄子上去的,又不是打这院子里跑的。就算她有能耐跑回萧家跑来清苑撒野,萧家能容一个奴才这么欺负主子?
这完全不是自己该操心的事儿!本来头进来前大李姑姑也私下说了,进来就是和主子禀一声,叫主子心里有数便好,又不是来催着主子如何插手管事儿的。
璎珞正欲上前请罪,却被大李姑姑拉住,“郡主既是归置好了,不如咱们去次间说话可好?璎珞你去喊两个稳妥的,大门房门都看好了。”
皇甫惜歌一听这话,方才一直挺平静的心不由忐忑了起来。自己敲打璎珞,言之意下便是说那丫头不该急成那样子乱了方寸。璎珞倒是听罢就欲请罪的样儿,大李姑姑却拦了。
难不成这事儿真的很严重?不是说吴县庄子上对那几个通房很宽松、不缺吃少穿么?怎么还要跑?难道是有了身孕?或是与三郎情份挺深、多日不见怪想的?
她偷偷观瞧大李姑姑的神色,却看不出来什么。不过大李姑姑是什么人,哪能叫她瞧出所思所想来,反正不是要开聊吗,聊完了也就知道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索性多等等吧。
到了东次间,流苏也被大李姑姑打发了,只剩下她和皇甫惜歌两人。皇甫惜歌刚挂了一脸不安的神色,便被大李姑姑笑着抚了抚脸颊:“当着姑姑一人儿的面儿,就莫装啦。”
皇甫惜歌忙正了神色却又带上恳求,抓着大李姑姑的胳膊:“姑姑莫笑人家啊。有话儿就快说吧,惜儿有些着急了呢。姑姑上炕坐。”
大李姑姑也不推辞,沿了炕边坐下正颜道:“既是谈正事时候郡主不喜欢绕弯子,姑姑也不绕弯子了。郡主可知道璎珞忧心什么?别看你小李姑姑我没叫她来,也在厢房愁眉紧锁呢。”
“大婚一个多月,却不圆房,这是胡闹!” 新婚一个多月,夜里从不叫丫头进屋伺候,不要水不换衣裳不整理褥帐,当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李姑姑说到这里有些讲不下去了。她自己没嫁过人,小李姑姑也没嫁过人,却并不是说她们就不懂男女之事。夫妻情份靠什么,单单相敬如宾就够了么。
这世道,盲婚哑嫁多了去了,可哪个聪明的新媳妇不趁着眼下只有小两口并没有第三个第四个捣乱的在眼前、趁着新婚的热乎劲儿,好好拢住夫君的心与身子?待过些日子这新鲜劲儿过去了,再想如何可就事倍功半了。
大李姑姑强忍着气,将这些心思讲给皇甫惜歌听,说罢又语重心长的说道:“没哪个男人是天生就能做好夫君的,都需要妻子用心调教笼络,懂不懂?”
皇甫惜歌大张着嘴,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