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听了脸红不脸红了。
半夜回到了清苑,皇甫惜歌嘱咐墨儿直接回后罩房洗洗睡:“明儿你与你流苏姐姐一同陪我去洛府,一早儿可莫等着喊早些过来,咱们巳初初刻出发。”
次日一早儿,皇甫惜歌只穿了家常的衣裳、又随意挽了个圆髻便去给老夫人请了安,打算回到清苑再重新梳妆打扮。老夫人随口问了问都带哪个丫头去、姑姑们可会跟着,便打发她赶紧回了。
正月里的殷州还挺冷,昨夜又飘了些小雪花。虽说一边下着一边就化了并未积起来,可这清晨的天空还是有些灰暗阴沉,保不齐赏梅的时候又会有雪来凑热闹。或许,这是这个冬天最后一场雪了吧,殷州的春天往年都来得比京城早呢。
风吹过来打在脸上有些湿寒。皇甫惜歌打翠幄油车上下来,不由得伸手焐了焐面颊。看来本打算今儿穿的貂绒短披风一定是穿不得了,她一边琢磨该换哪件斗篷穿,一边又回味起了老夫人那不经意的几问。
大门口站着的两个婆子见三奶奶下了车走过来,忙屈膝施礼。皇甫惜歌扫了一眼,有些惊奇的问道:“大棒子呢?”
其中一个婆子紧着回答:“回三奶奶,一进了正月儿吴妈妈就叫收起来了。说是大过年的提着棒子守门不好看。”
“今儿也十六了,三爷有应酬一会就走,我又要出去溜溜儿一整天,赶紧回去收拾出来拎上。大不了我在家时不拎就不拎了。”皇甫惜歌嘱咐道。昨儿在那家小馆子里和主家聊得不错,萧孟朗一会儿得过去继续详谈。
进了正房与萧孟朗一同用过早饭,又嘱咐了几句不能忽略的事儿,比如合营归合营、分成归分成,原来的那个主家不能把灶上全丢给请来的大师傅,还得时时在后厨指点着,萧孟朗全都鸡啄米般点头说记住了,皇甫惜歌才给他披上大氅送他离开。
待她净面漱口回了内室,才换好衣裳没等把发髻盘上,三位姑娘院儿里便前后打发了人来,说是都准备好了,问是和三奶奶在内院儿聚齐了再走还是如何。
皇甫惜歌本想叫她们巳初初刻从各院儿出发往前院轿厅去,众人在那里一起上马车离府,可前院儿毕竟小厮男仆来来往往,便嘱咐璎珞出去告诉:“巳初初刻来清苑门口碰头儿吧。”
流苏和墨儿对洛府都不陌生,去年曾经陪着她们主子在洛府住过七个月,就连年都是在那里过的。因此对今日要陪着主子旧地重游,既向往又都颇有些感慨。流苏将主子的白狐裘和暖手炉递给墨儿,自己拎了装有镜奁和衣裳座垫的包袱紧随其后。
皇甫惜歌将墨儿披上来的狐裘紧了紧,抱着手炉微微低头闪身出了正房,又回头告诉打着夹板帘子的璎珞:“今儿灵醒些,有事儿多跟姑姑们商量,不许逞一时之快。”
不多时,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四辆四轮马车便出了萧府前往洛府所在的丰瑞里。行程才过了一半,天上已经开始飘起大片的雪花儿了。皇甫惜歌坐在轿厢里暗叫明智,多亏换了狐裘又叫流苏和墨儿也多穿了些。
不过雪中赏梅倒是个美中极致呢。洛府的梅园在冬日里是个极美的所在,她最喜欢的那两株绿萼白梅,也不知开放了没有。虽说会在雪中被红梅抢了风头,雅致高贵依旧还是令人向往。想到这里,皇甫惜歌笑起来。绿萼白梅,倒与三郎那两个大丫头的名字应了景儿。
待马车进了丰瑞里停到洛府门前,便听得侧门撤门槛的声音。墨儿惊奇的问:“主子,奴婢早就想问了,为何咱们王府马车都从正门出入,别的府倒都走偏门?”
“王府人口简单,便不大重视这些了,其实按道理车马是该出入偏门才对。”皇甫惜歌给墨儿如此解释着。
众人下了马车进了轿厅,洛四夫人与洛老夫人身边的区妈妈已经等候多时了,见皇甫惜歌率先进来,洛四夫人忙往前迎。给四舅娘施了礼,皇甫惜歌便叫过几个小姑一一给洛四夫人介绍认识。
几个来回的施礼寒暄之后,翠幄碧油车载着众人往梅园而去。渥雪阁就在梅园的西南角,是今儿的赏梅会所在。上下三层的小楼掩在梅树围成的篱笆里,满天空又飘扬飞舞着雪花,更是如同仙境一般。
洛府的三位姑娘在西面偏厅招待着已经到了的各府姑娘,笑语妍妍的好不热闹。皇甫惜歌听着那边传来的笑声,在洛四夫人的引领下去了正厅给外祖母和众位夫人见礼,洛四夫人又介绍几位外来的夫人奶奶们给她认识。
赏梅会是个好玩的事儿,唯独这一群群人之间的寒暄来寒暄去不大美妙。皇甫惜歌一边腹诽一边见礼,还要强忍着不喜将萧府的姑娘们介绍给众人。果不其然她的话音才落,有位夫人便低声挑理了:“萧三奶奶为何也不说说姑娘们是嫡出还是庶出?”
皇甫惜歌稍微一端详,这是四舅娘那会子专门介绍过的、布政使参政冯大人家的谢夫人,说是才随着冯大人来殷州上任不足半年。她家有适龄的公子?如此在意嫡庶?于是微笑道:“是我忘了谢夫人来殷州的时日短,怪不得您不知道。我们萧家的姑娘都是嫡女。”
话说罢皇甫惜歌便屈膝告退,带着姑娘们去了西厅。西厅的笑语声戛然而止,洛家的三位姑娘纷纷起身迎了过来,又是一番寒暄。寒暄寒暄,令人头痛的寒暄,皇甫惜歌偷偷扶额叹气。
“这是谁家的少奶奶,你们哪个识得?瞧瞧那白狐裘毛色真好,一丝杂色也无。”东墙花架下四个一群围坐的姑娘低声议论起来。
先说话的姑娘话音才落,另一个身穿湖水绿襦衣襦裙的姑娘便笑了:“秀娟妹妹连自家的姻亲都不认得么,那是你二堂姐的妯娌平康郡主。那也不是白狐裘,而是正宗的雪狐皮呢。”
正在西窗旁下着棋的两个姑娘也停了手里的落子抬头望来。穿白绫袄桃红褙子的姑娘一脸疑惑:“清颜她表姐头上的发簪不知是什么材料?既不像白玉又不像象牙。”
倒是洛家五姑娘洛清颜及时制止了两位妹妹对表姐的纠缠,带着皇甫惜歌与萧家几位姑娘一一给众人介绍起来。湖水绿的姑娘待清颜话音一落,便立起身来清脆的自报家门:“我是石家的八姑娘石晨雨,曾与萧家三嫂有过一面之缘,三嫂叫我雨儿吧。”
清颜笑望晨雨:“雨儿姐姐是个爽利人,干脆你身边的几位妹妹都由姐姐给我表姐介绍一回吧。”
晨雨也不推辞,脆生生的拉了身边几位姑娘一一报了名儿,又去西窗下把下棋的两个姑娘指给皇甫惜歌认识。皇甫惜歌对每人点头微笑,又施施然挽了晨雨的手:“你大嫂为何没过来?几日不见还怪想的呢。”
“本是要来的,大嫂她也说今儿定能见到萧家三嫂呢。无奈今儿一早被些小事儿拴住了腿,临出门前又被喊了回去。不过不打紧的,我大嫂说过几日要邀三嫂去我家赏杜鹃,不就能见到了么。”石晨雨颇有些自豪的说道。
萧婉眉听了这话惊奇起来,若说正月里赏梅也就罢了,这大冷天的哪来的杜鹃?石晨雨似乎看出了大伙儿的疑惑,便笑着解释:“我家有几个花窖,专门在冬日里养花儿的,是我家大嫂鼓捣出来的新鲜玩意儿。等日子定下来,妹妹们也愿意光临寒舍的话,我打发人给众位妹妹下帖子去。”
皇甫惜歌似乎瞬间就喜欢上了这个快人快语的雨儿姑娘。可惜自己的两个哥哥都是有了主儿的,萧家的小叔们还都年纪小。想到这儿她不禁笑自己,怎么才嫁做人妇没多久,便这么婆妈起来?
再看婉绣,已经与那两个下棋的姑娘聊起来。这孩子还真是清雅,画画下棋都喜欢得紧,也就没往过招呼,只喊了婉灵与婉眉一起坐下。
坐下后才端了茶,李秀媛的堂妹就冒冒失失问萧婉眉:“听我堂姐说,你家的庶出姑娘都当嫡女养着,可是真的?你们几个都是庶出的吧?”
萧婉眉眼神一滞。皇甫惜歌见状便接了话儿:“秀娟姑娘对我们萧家的事儿还真是门儿清,看样儿我家大嫂回了娘家无话不谈呢。秀娟姑娘是嫡出还是庶出?”
这种小把戏皇甫惜歌真是不愿玩儿。嫡出庶出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不假,却也不能拿着当刀子乱捅不是?何况要捅的是自己小姑,她怎么能不护持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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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菡萏 第九十二章 冲突
第九十二章 冲突
是大李姑姑还是小李姑姑说过来着,有女人的地方就是如此纠缠。看似是几句不咸不淡的话,旁观的还得说这些女人怎么总有说也说不完的话儿,实则这聊天儿比起刀光剑影的战场也不差。
李秀娟听了皇甫惜歌的反问,脸色便有些不快,刚想驳斥几句,身后的丫头便偷偷捅她,吓得她连忙将没出口的话吞了回去。石晨雨也赶忙另起了话头儿打岔:“三嫂带着妹妹们进来时,可瞧见外头的雪落得如何了?方才雨儿还和她们几个念叨,等人来齐了一起踏雪赏梅去呢。”
当初洛府建梅园就打算好了,这渥雪阁就是个赏雪看梅的所在,因此窗子都打造的极大。无论在正厅还是西厅里一眼望出去,园子里的景致都会尽落眼底。
“几位妹妹都瞧瞧,若觉得意境已够,咱们这便去吧?”皇甫惜歌便微笑着伸手指了指窗外,又喊清颜:“可备了足够的木屐?”
清颜一边笑着点头,一边嘱咐丫头们去将木屐提来。性子灵动的像石晨雨和洛家的清颜清芬都麻利的上前开始穿了,婉绣那边的几个姑娘们才慢条斯理过来等着丫头们服侍。
仔细瞧过后,发现婉灵的脚儿还小,清颜又叫自己贴身的丫头白果去给换双小的来。婉灵甜甜的笑说谢谢清颜姐姐,洛家的七姑娘清雅便撅起嘴埋怨:“五姐姐太偏心了,我的脚比婉灵妹妹也大不了一点吗。”
婉灵忙将木屐推到清雅跟前儿:“七姐姐莫生气,这个给你穿。”
在萧府没有跟婉灵年岁相当的姑娘。婉眉嫌她年龄小,做什么也不爱带着她,婉绣虽然温和却总是没话儿与她说。如今来了洛府,只有眼前的洛清雅与她年龄相仿,就算为了木屐争风吃醋,也令萧婉灵觉得甚是有趣。
清雅瞧着比自己小一岁的萧五姑娘还知道谦让于她,便抿嘴笑了,笑够后说道:“我是与我五姐姐说笑的,不都说不说不笑不热闹嘛?还是你穿吧,我是个大脚丫子,你瞧。”
话音未落,洛清雅已经将一只脚腾空抬起,穿着绣鞋的脚丫儿突兀地伸到众人眼前,几个哄笑,几个惊愕。
洛清颜被***的举动搞得哭笑不得。好在除了惜儿表姐都是闺中好友,若要多几个正厅的太太夫人们在,这洛家的家教也就成了殷州妇人口中的茶余饭后笑谈了。她这里伸手按下清雅的腿,大伙儿的木屐也都一一穿好了,纷纷接过丫头们递来的斗篷披风鱼贯而出。
绿萼白梅还没开,因此皇甫惜歌进了梅园便开始懊恼。不过其他的梅全都开得很热闹,尤其那红梅就像来时路上想得一样,雪花飘落到花瓣与花蕊上,白的晶莹,红的剔透,黄的娇嫩,好一副红梅白雪图。
婉绣似乎说了句若将这美景画下来就好了。几个姑娘便拉着她缠磨起来, 这个要去给婉绣备纸备墨,那个要去喊婆子们搬书案出来。皇甫惜歌忙软语商量:“纸铺好了也就被雪打湿了,还画什么画儿啊。”
婉绣感激的投来一个笑容,皇甫惜歌示意她安心。未嫁之时也没少各家赏花小聚,闺中女子除了喜欢暗暗较劲,与她人比容貌比衣裳比头面,再就是喜欢叫人当众出丑。你若才华横溢,她便嫉妒甚至生恨,你若出了丑,就成了她口中的笑话渊源流传。
也多亏了皇甫惜歌不遗余力的关照,萧家的三位姑娘这一日总算是无惊无险。在梅园渥雪阁用过午宴,又停留了一个多时辰谈了谈天说了说地,皇甫惜歌便带着姑娘们去与外祖母和众位夫人们告辞。
洛老夫人也不强留:“这雪下到现在也不见停,早早回去也好。回去和萧老夫人说,待天气暖和了我请她过府来聚聚。”
几位外来的夫人奶奶们,每一双眼睛都没离开萧家的三姑娘四姑娘。午宴时便往姑娘们这一桌打量了好久,如今一见都欲告辞,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好在姑娘们事先就知道这种赏花会本就是闺中女子向外人展示自己的一个场合,都落落大方地应对着善与不善的眼神。
皇甫惜歌满意着萧家姑娘们这次的表现,又说外头落雪天气冷,推辞了四舅娘的相送、只叫区妈妈陪着送到了外院换上马车,带着小姑们回了永丰里。一路上只顾得与流苏墨儿回味梅园的美景,却不知清苑已是乱了套。
清苑门口,吴妈妈已经等得焦急难安了。中午正是用午饭的时候儿,安园来了一群气势汹汹的粗使婆子,个个手里都拎着硭锤。守门的两个婆子虽说手里拎着比硭锤还大的木棒,却也是双拳难敌四手,硬是被那七八个婆子闯入了清苑院儿里,大声叫嚣着叫将墨儿交出来。
吴妈妈当时再三说墨儿丫头随着三奶奶去了洛府,安园的婆子们却不相信,提着硭锤便欲闯到后罩房去。领头的婆子被许妈妈抽了几大棍,立时便见了血。后罩房没闯成墨儿没抓成,两头儿的婆子们却厮打成一团。
一边跺着脚一边往手心哈着热气,吴妈妈急切的盼着主子赶紧回来。待等到碧油车停到清苑门口,她已是在雪地里站了小一个时辰。见主子下了车,吴妈妈慌忙迎了上去,眉毛上已是挂了一层白霜。
皇甫惜歌见她冻得不善,便嗔怪起来:“妈妈岁数不小了,哪禁得住这个?莫如早些派人去洛府喊我一声,妈妈也省得立在门口儿这么久,倒叫我以为天塌了。”
往正屋一路走着,吴妈妈简单说了说中午发生的事儿。皇甫惜歌挑了挑眉梢:“厮打成一团儿之后呢。”
“两位姑姑听到了动静儿,请出了太后赐的戒尺,将安园来的婆子们一人抽了两下子,一个个的棉袄后面全被抽烂了,棉花飞得漫天,那群人也就老实了。”吴妈妈又想起那一幕不禁打了个冷战,大李姑姑自打到了王府从来都是一副菩萨样儿,不想这戒尺使得这般带劲。
“就算如此,那些婆子虽不敢再动手了,却还一口咬死说这事儿没个完。若不是叶妈妈跑去鹤年堂请来孙妈妈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