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五月底而已,怎么便吵成这样?难不成萧府的蝉儿也欺生,全都跑到清苑的树上来聚会?皇甫惜歌暗暗骂着,又不由得忧心起大哥去接父王的船队到了哪里,为何还没有音讯。
这一个多月来,萧府里看似安生了不少。当初老夫人点了头,允哥儿已经被二夫人接到自己院子里养着,就住在正房西稍间的暖阁儿里面。
那暖阁冬暖夏凉又就近,又有二夫人派了自己贴身的丫头一同伺候着,就连允哥儿的母亲、大*奶李秀媛也无可挑剔——毕竟若等哪日李姨娘奋起反击或真的有了身孕,允哥儿也会毫发无伤,她更能一心一意的对付这个眼下所谓的贵妾,昔日的亲堂妹。
四夫人回到萧府没有十几天,便也诊出了身孕,原来之前的二十几日车马劳顿正是危险时候,令老夫人与四夫人后怕得不行。好在大夫说一切安好,才令婆媳俩放下心来,一边是满心欢喜着新生命的到来,一边为这个新生命盼着四老爷这次能谋到个离殷州近些的职务才好。
萧林氏才为大郎的贵妾不过是个假孕幸灾乐祸了几日,便又被四夫人的身孕气得吐血暗伤。她与四夫人前后脚生下的六郎七郎,如今四夫人已经怀上了第三胎,她却打六郎出生后再没开怀。
李姨娘查出了假孕的第二日,吴妈妈与两位姑姑便带着流苏璎珞将清苑正房里所有的家具木器翻了了个底儿掉,却未发现哪里有何不对头。皇甫惜歌这些日子又旁敲侧击问过三郎在外的饮食,也没发现有任何不妥。
前前后后适龄的媳妇几乎都有了喜讯,就连二十八岁的四夫人也再度有了身孕,唯独皇甫惜歌这个新媳妇一点动静也无,难道说要和三郎明讲,叫他也去四舅父处诊诊脉?这事儿已经困扰了她很久,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老夫人眼下知足于水雅琳和四夫人的身子,却难保不会哪日突然对她发难。哪家娶进媳妇来不是为了延嗣的,就算有个三年的规矩摆在这儿,动辄掉个脸子也够她喝上两壶,何况若不早早生上个大胖小子,三郎还要为这家主之位挣巴多少年?
皇甫惜歌打净房出来,闷闷不乐的往妆台前走去,偶然一扭头却被净房门框上翘起的墙皮惹恼了。不是去年大婚前新修缮的房子么?这萧家的管事们是如何监工的,竟然容忍下人和雇工们如此偷工减料?又回到净房里一看更了不得,像门框上那样翘起的,可是不止一片两片。
流苏随着主子跟过去后也被气得脸色发白,端着杌子踩上去掰下那几片墙皮来以免谁路过时被砸到,跳下来后很自然的放在鼻子旁嗅了嗅。
这一嗅之下,流苏的脸色更加苍白起来。大李姑姑调配香汤时总爱拉着她给她讲一些香药的作用,就算填鸭般记不住太多,墙皮里总不该有某些香药的味道吧?
取了干净帕子包住那些墙皮,流苏都忘了与主子说一声便匆匆往外走。皇甫惜歌直觉她的举动不大对头,高声喝住:“当我是瞎了不成?花黄去请两位姑姑和吴妈妈过来吧,流苏你将那包子东西放这儿。”
她知道流苏是好意,万事没确定之前不愿叫她闹心,更怕她被气个好歹。可这事儿关系到她的切身利益,她想要第一时间便知道得一清二楚,她要参与整个的过程,不想做个万事不管只等结果的主子。
两位姑姑和吴妈妈被请进来后,挨个拿起流苏递过的墙皮闻了闻。吴妈妈不大懂得药理,又怕主子生气气坏了身子,便上前一边低语抚慰一边抱住她的肩膀轻拍。
大李姑姑闻过那些东西后便焦躁起来。似乎这清苑是萧林氏当监工修缮的?想到这里,在内室转了两个来回的大李姑姑便喊流苏去她房里取戒尺:“今儿我要不将萧林氏这个狗贱人抽死,便对不住太后赐的戒尺!”
“姑姑且慢!”大李姑姑的言行更加证实了皇甫惜歌的猜测、不由气得发抖,却依然出言制止:“她,她总归是大老爷的夫人,还是六郎的娘亲,这事儿只有交给老夫人处置最为合适。”
“眼下最最要紧的,是赶紧搬离清苑。还要将这正房里所有的墙壁都看过,再多请几个大夫给三爷和郡主都诊诊,看看这东西到底是只起了避孕的作用,还是身子里已经……”小李姑姑不敢想也不敢再说下去。
若只是净房里的墙有问题,每晚沐浴时热气蒸腾起来吸进些许,当晚即便有房事也怀不上,倒还则罢了。若是连这内室外带着各个次间书房都有问题,身子里可就保不齐有了积攒起来的药性了。
皇甫惜歌及时拦了大李姑姑去抽打萧林氏,大李姑姑自己说罢也觉出那般做是有些鲁莽。听得小李姑姑这么说,大李姑姑便拔下头上的青铜簪子,喊上流苏一起将正房里所有房间都走了个遍,每间的墙壁上分别刮下些粉末叫流苏用纸包好,又在纸包上写上来自哪个房间。
“姑姑们还有吴妈妈莫担心。前些日子我四舅父给我诊脉,并没诊出体内有何药物作祟。想必就是净房一处做了手脚吧,只起了个短暂的避孕作用。何况她也不是个傻的,下手的地方越多越容易被发现呢。”皇甫惜歌连喝了两碗酸梅汤,身上粘腻腻的冷汗不再往外冒,心头也终于平静了些许。
萧林氏这是要做什么?是想叫她无所出、这辈子都别想在萧家抬起头来做人,还是想叫清苑妻妾成群永远鸡飞狗跳?或者就是叫三郎断子绝孙彻底没了竞争家主的路?难不成她以为三郎坐不上家主之位,那位子便一定会是六郎的?
无论如何,其心可诛!皇甫惜歌这么想着,大李姑姑那边却已经说了出口。到底是一起过了十几年日子,想法儿都这么一样,皇甫惜歌望着姑姑们傻笑起来,看得小李姑姑不住摇头——郡主还真是个能盛事儿的,这么会子工夫又笑起来了。
擦洗罢身上的汗又换了身浅藕荷色素绸衣裙,挽了个大圆髻斜插两根白玉荷花簪,皇甫惜歌便带着两位姑姑往鹤年居去。大李姑姑将几个手帕包与纸包用个木盒装起来捧着,一路走一路对着那木盒子运气。
鹤年居的仆妇们被三奶奶还有两位姑姑满面冰霜的神色给镇住了,平白的觉得都说今年夏天来得早这话儿不尽然,今儿午后便很是凉爽不是么。
来的路上皇甫惜歌便低声嘱咐两位姑姑,到了鹤年居要留意用词。只叙说过程与结果最好,万万莫带上想当然的劲头儿。毕竟说是萧林氏搞的鬼,也只是推断而已,没抓住做贼的手也没抓住确凿证据,贼是完全可以不承认的。
姑姑们笑说郡主说得是,当年的奶娃儿长大了,都知道教导姑姑们了。皇甫惜歌一脸羞臊——可不是么,她肚子里那些弯弯绕哪一样儿不是姑姑们教的,如今倒班门弄斧起来。
才一进得正房,老夫人便佯嗔惜儿打扮得也太素净了些。皇甫惜歌要的便是这个劲儿——我都被人害成这般了,哪里还有心思装扮?双目含泪盈盈欲滴扑通跪倒在地:“求祖母允许惜儿与三郎搬出清苑、搬到郡主府去!”
老夫人大惊失色。这一个来月不是挺好的么,怎么今儿竟然想起了这茬儿?若是嫌天气热,郡主府也一样在殷州城里,也不是个避暑的好地方啊。
难道是三郎惹她生了气?可是她又说与三郎一起走,这便不是小两口儿闹了矛盾。而两位姑姑竟然还跟着,并不像以往不是坐在耳房等便是留在清苑不出来,这是来给惜儿撑腰了?
孙媳哭着不多说一句话,至少跟来的人要给个理由吧。才将目光望向两位姑姑,又想起孙媳还跪在地上,老夫人无奈又心痛的叫起后,便叫两位姑姑扶起惜儿一起坐了。
姑姑们也不推辞,一左一右将郡主夹坐在太师椅上以免再动不动磕头作揖的叫人心疼,大李姑姑端坐着也不再立起便将手里一直端着的木盒呈给孙妈妈。
孙妈妈不知所以然的将木盒摆在炕桌上打开,只见到几个乱七八糟的手帕包与写着字的纸包,便望向老夫人。老夫人也不再问是怎么回事,端起木盒摆在腿上开始拆包,只是拆开后见到不过是几片墙皮与粉末,老夫人傻了眼。
“清苑的内室净房里,墙皮成片的掉。”大李姑姑确实是像来时路上皇甫惜歌嘱咐那般斟酌着用词。
老夫人皱了皱眉。这长山媳妇也太不像话了些,当初是她主动揽了差事说亲自去盯着清苑的修缮,便修缮成这般模样?这才几个月,新房的墙皮便掉成这样儿,以后谁还敢再派她差事做?
可就算掉些墙皮,换个院子住住也不是不行,偌大的萧府还缺住处么?惜儿一向稳妥,今儿为何因了这么点子小事闹成这般?还真是嫁进来久了又见人人宠她让她,皇室贵女的骄纵脾气便犯了呢。
第一卷 菡萏 第一百一十四章 麝香
第一百一十四章 麝香
孙妈妈凑上前捡起一块大些的墙皮端详着,不知是远远的闻到了味道、还是也像流苏那般无论是什么都很自然的嗅一嗅才放心,又凑近鼻子深吸了两口气,气才吸罢,脸色大变。
老夫人见状便也学着孙妈妈闻起来,才一凑近便如同手里捧着火炭般一把甩开,同时高声喝道:“快拿下去扔了!这般腌臜东西……”
话没说完,老夫人百年难遇般红了脸。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老太爷又早已不在,怎么遇上这玩意儿还如同被狗咬了般。见大李姑姑目光如炬的盯了过来,老夫人恍然大悟。这哪里是惜儿犯了小脾气?这是叫人算计了、来要说法来了!
老夫人之前的皱眉等神色全都落在了大李姑姑眼里。大李姑姑并不是真的听了郡主的话怕刺激到老夫人,她只想把话说一半留一半,看看这老太太到底是真心喜欢郡主还是装装样子。
“老夫人没闻这个东西之前,是否还觉得我们郡主小题大做了?若真是简单的修缮偷工减料,找几个下人打些腻子便补上了,何必非得跑到您这儿哭着喊着闹着要搬到郡主府去?您的三孙媳可不是那般不讲道理的孩子呢。” 大李姑姑的话语看似带着笑意实则咄咄逼人,将皇甫惜歌吓得一个愣怔。
就算大李姑姑手里有太后赐下的戒尺又曾是宫里的管事姑姑,也不该这么与老夫人说话啊?想给她要个说法儿倒是应该,可来之前不是商量好了要斟酌用词斟酌语句么?
老夫人尴尬的摇头:“瞧姑姑说到哪里去了,惜儿这孩子自然是个好的,老身从来都没质疑过她一星半点呢。老身还不是瞧着那掉了的墙皮,便想起长山媳妇当初跳着脚争了差事,说她也要为老身分分忧、由她亲自监工清苑的修缮之事,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么。”
皇甫惜歌恍然大悟,姑姑这是逼着老夫人亲口将那人抛出来呢。既是如此,那毫无疑问就是萧林氏搞的鬼了。想到这儿她便低声问老夫人道:“祖母,您瞧惜儿这个亏吃的……惜儿可不想就这么算了。”
“您就答应惜儿与三郎暂时搬到郡主府去吧,对外就说我们小两口儿去别院避暑了。若是这便在内院里贸然换个院子,只怕会打草惊蛇呢,何况惜儿还是个新媳妇,眼下换个大院子倒叫您难做,不如待回来再说。”
嫁进萧府来时候也不短了,空着的院子什么样儿她心里有数儿。有比清苑小的,也有比清苑大的。清苑是打死她也不能再回了,若是搬到郡主府去多住些时日,回来能换个大院子,也算是有所失有所得呢,带来的下人们那么多,清苑确实有些逼仄。
“至于清苑里的麝香之事,惜儿也不想平白的冤枉哪个,不如祖母您派了孙妈妈随着两位姑姑一起,这几天明察暗访一番吧。”待水落石出,搬回来换院子也是水到渠成了,皇甫惜歌想到这里,心里美坏了。
老夫人见这孩子并不在意她方才皱眉之事,也纳过闷来那大李姑姑的一番话不过是想叫她抛出萧林氏来。心里一阵苦笑自己的喜怒形于色这么多年后终又在人前吃了亏,却也谅解了这主仆几人是迫不得已,哪个媳妇能容得了被人算计子嗣?
就算依着她,她也不会轻饶了萧林氏呢,何况惜儿这个当事人和她这两个如同亲娘般的姑姑?如此来说搬到郡主府去倒是个好主意,还省得三郎每日在城外别院与城内产业之间来回跑,这大热天的谁受得住这种奔波,因此老夫人点头应了。
皇甫惜歌琢磨了琢磨便又开了口:“若惜儿与三郎这便搬去了郡主府,清苑里的房屋便不能再从府外找熟知药理的人进来查看。两位姑姑倒是懂得些,孙妈妈看起来也不像外行,可又保不齐哪个会喊冤呢,祖母可有更好的主意?”
老夫人摆手道:“找到了当初做活儿的人,也许一切便水落石出。何况这不是哪个屋子都刮下来墙粉了?我这便差习妈妈带出去多找几个医馆药铺子问问吧。”
皇甫惜歌与两位姑姑均笑着点头。萧老夫人也算得上是老谋深算了,能撑得起偌大的萧家又稳稳当当做了很多年的当家主母,确实不白给。
老夫人也笑了。几人轮番上阵逼她表态,难道是怕她护着萧林氏?难道谁都不知道在她心里三郎远远重于这个填房大夫人?何况惜儿的身份在这里摆着。
想起萧林氏,老夫人便是一阵恶寒。怪不得惜儿进门七个月都没有怀上,就算不是大婚当天便圆了房,这也有小半年了不是?难不成是她当初在萧林氏身上使的手段,如今报应般报复到了孙儿孙媳身上?
看来可得多找几个好大夫给这小两口好好诊治一番。清苑都修缮完快一年了,这墙皮里的麝香味道还如此浓郁,可莫要在身子里积累下药性呢。老夫人此时是悔不当初,萧林氏当时那般急切的要活计,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又想起惜儿方才话里话外惦着回来换个大院子,老夫人无奈的笑了。换就换吧,谁叫萧家对不起她来着?这鬼心眼子多还就是个不吃亏的,三郎和萧家有她帮扶着,到底是占了大便宜的。
就拿三丫头的婚事来说吧。若不是惜儿她整日带着几个姑娘出席这会那宴又百般护持着,绣儿一个假嫡女真庶女哪里便那么好做上大家大户的嫡子媳妇?
十天前石家的聘礼便已经送上门来只等请期迎娶,那礼也厚得赶上正经嫡女了。石家大少奶奶想必是觉得亏欠惜儿吧,再三说明是萧三奶奶嘱咐了,叫她好好待绣儿呢。
老夫人想到这里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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