歉,一时风大没看清,我搀您起身。”便过来扶敬安,敬安手一甩,那人猝不及防,竟被甩开了去,后退几步,说道:“你这少年人好不晓事,我虽撞了你,可也是无心,如今想搀扶你,怎地反这样对我?好心当作驴肝肺!”
敬安跌在地上,双眸垂下,只不做声,那人还待要骂,却听有个声音轻轻说道:“他恐是跌坏了,大叔你撞人在前,就原谅则个,何苦这样咄咄逼人,风雪大了,勿要多生口角,快些赶路罢。”那人回头,却见是月娥握着伞站在雪中,那人怔了怔,哼了声,举起袖子才又上路。
这边,敬安也不理会,那玉般的手指握在雪地上,也不嫌冷。额头的长发垂落,已变作雪色。月娥看的凄凉,上前去轻轻挽著他的手,说道:“侯爷,地上凉。”
敬安双眸微抬,目光迷离,月娥才嗅到他一身酒气,不由微惊,然而谁叫自己按捺不住出来了?少不得好人做到底。敬安望着她,眼神依旧陌生。月娥用力拉了拉他,纹丝不能动,敬安望着她,忽地喃喃,说道:“你是何人,看来眼熟的很。”酒气逼人。
月娥心头一惊,情知他喝醉了,只不过,哪里喝的酒,又怎会无端端跑来这里?想了想,便说道:“侯爷,地上凉,小心得病,你听话,快快起身。”敬安闻言,忽地咧嘴一笑,说道:“哦,我知道了,原来是你。”表情烂漫。
月娥心头又惊又怕,但看他样儿,倒不是似个有威胁的,就壮了胆子不撒手。敬安却手按着地面,顺势站起身来,头一阵晕眩,脚下又是不稳。月娥急忙张开双臂将他扶住,说道:“侯爷站稳。”手上握着的那柄伞骨碌碌被风卷着飞跑开,溜得飞快。月娥暗暗叫苦,又觉得敬安身子万钧重,压在自己身上,怕是撑不住的。
敬安亦伸手抱了她,酒气上涌,喃喃胡乱说道:“算什么……嗯……本侯要多少有多少,脱衣裳!”
月娥猛地听了这个,惊得头皮发麻,幸亏敬安只是说,却不动作,头耷拉在她肩头,嘀咕说道:“本侯怎会不悦?何等痛快……喝啊罗大人……”
月娥双腿发颤,感觉敬安越压越重,只得咬牙死命抱了他,试图将他拖到屋檐底下去挡挡风,不料才走了两步,敬安忽然骂道:“贱人……住手,再敢给本侯动一下,杀了你!”
月娥本就吃力,被他连连恐吓,心头不由地怕,虽不知他说真说假,是否对着自己,到底因他先前那般行径,积威之下……月娥脚下站不住,踩的一滑,不由地低低惊呼一声,身子向后倒去。
月娥慌张之下,又不敢放开敬安,回头看快到屋檐边儿了,正是台阶,自己这跌下去,怕不摔个骨折么?却又无法,心想倘若放开了他,他这般没遮拦倒下去,骨折是小事,恐伤了他的头,磕破了或者更重,才是大事。
月娥咬了咬牙,一手抱着敬安的腰,一手探出,将他的头给护住。
正快跌倒,忽地自己的腰被人抱住,去势一停。月娥定睛去看,却见敬安睁开眼睛,嘴里咻咻吐气,一只手臂探出,牢牢地抵在旁边的柱子上,硬生生刹住跌倒之势。
逢凶化吉,月娥一喜,继而一惊,却见敬安的眼神已并非先前迷离惘然,而似多了一丝清醒,眼神锐利起来,嘴里慢慢说道:“我认得你,你是……”
月娥大叫不好。却正在此时,有人叫道:“侯爷!”
月娥抬头一看,却见有个黑衣大汉,手中握着一把伞——细看竟是自己先前拿着的,匆匆向这边而来,倒身跪地,说道:“属下周大,参见侯爷。”
敬安手中放开,月娥急忙跳到一边去。敬安已经有了几分清醒,便问道:“你,周大,你……怎在此?起身。”此人正是敬安贴身几人之中的领头。周大闻言起身,说道:“侯爷酒醉后……”双眼扫了月娥一眼,说道,“……忽然不见,属下等正在四处寻找,幸喜侯爷无碍。”
敬安凝眸想了想,忽地一声冷笑,却不说话。
月娥趁机退了两步,周大转头,看她一眼,忽然伸手将伞递给月娥,说道:“姚娘子,你的伞。”
月娥一怔,原来此人知道这是她的伞,难道方才他就到了?当下也来不及问,只行了个礼,说道:“多谢。”伸手接了过去。
月娥拿着伞,也不敢多话,悄悄地就后退,却听到敬安说道:“姚娘子,你怎在此?”
月娥只好站住脚,说道:“回侯爷,民妇是来取东西的。”
敬安便淡淡说道:“哦,本侯也是路过。……本侯听闻,你最近大喜了啊……怎么苏青还要你四处奔波劳碌么?”月娥听了这话,只低着头,不知说什么好,想了想,便说道:“风雪渐大了,侯爷不如早些回府。”敬安说道:“用你多嘴,你如今只看管苏青去罢了。”月娥垂眸。
周大也说道:“侯爷,小心风大,吹坏了身子,还是及早回去。”敬安点了点头,看了看月娥,说道:“苏青也不怎地,这样大雪,倒叫你出来操劳。嗯……罢了。”说着转过身,将走未走之时,忽然问道:“几时婚期?”月娥犹豫了一会,说道:“还未定下。”敬安又是一声冷笑,说道:“你倒谨慎。”说完这句,到底是迈步走了。
月娥缓缓叹一口气,去铺子内自去了东西,才又往家里赶回去。
你倒是敬安为何在此?原来这几日,那巡抚使来到,敬安便每日设宴相请,又征召出色歌姬作陪,少不得频繁应酬。今日同坐畅饮,那巡抚使见敬安双眉间略带阴翳,便问道:“将军何事不乐?”敬安说道:“哦?哪有,大人请勿多心。”便敬那人。
那人笑道:“恐怕将军是觉得这紫云之地,太过狭窄,又是苦寒之处,是以难以施展拳脚……”点到即止,看着敬安笑。敬安端正说道:“为将之人,也无非是圣上指到何处,我们便奔至何处,天下虽大,也莫非王土,都是为圣上效力而已。”那人点头赞叹,说道:“果然不愧是谢侯爷,人道是谢家双璧,一文一武,照下官看来,侯爷胸中韬略,也不输少卿大人。”
敬安笑道:“大哥是端方君子,聪慧严谨,了之重臣典范,连圣上都亲口夸赞:谢家大郎,了之美玉。”敬安笑了两声,又自嘲说道,“大哥哪里似我这样声名狼藉,不学无术?自小便胜我良多,我同他不可相比,罗大人谬赞了。”罗大人闻言,点头说道:“虽则如此,但袭爵的,却仍是将军,可见将军是有过人之处……”敬安闻言皱了皱眉,便不欲继续,只笑道:“说这些,没得乏味,不如看美人来的有趣。”罗大人识相,便笑,敬安拍掌,传了歌姬上来舞蹈。
两人逐渐吃醉。那巡抚使罗大人就挑了个美貌歌姬,自进内去了,临去又相让敬安,敬安便也随便点了个。相送罗大人入内后,那歌姬扶着敬安入内,敬安又独自喝了两杯,那歌姬偎在边上,撒娇撒痴,频频劝酒,见敬安吃的差不多了,便挨将过来,磨磨蹭蹭,莺声燕语,敬安起初还不语,后来被纠缠的紧了,便怒,腾地起身,一脚将人踹开,也不多说一句,自出外去了。那些近身本以为他在内成好事,又见天阴且冷,便聚在一起喝酒暖身。哪里会想到如此,等那歌姬梨花带雨出来,侍卫来禀,这帮人匆匆再进内去寻,早不见敬安踪迹。
幸而周大素来懂得敬安性情,众人分头去找,周大便向着这边快步而来,果然见了敬安。当下敬安便同周大回到府中,周大立刻吩咐人做解酒汤给敬安用。下人匆匆去做。敬安换了衣裳,顷刻解酒汤上来,喝了一碗,才彻底清醒过来。在桌子边上坐了一会,便问道:“你今日为何找去良记?”周大见问,便说道:“属下见侯爷素来喜爱去良记,便想试一试,没想果然就在。”敬安想了想,喃喃说道:“本侯怎会去那……喝醉了,记不得了。”又问,“你去之时,姚娘子就在了?”周大犹豫片刻,终于说道:“属下赶到时候,侯爷不知何故跌了地上,是姚娘子相扶起来。”敬安的心一跳,又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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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安坐在桌边,沉思良久,忽地问道:“周大,你觉得静瑗如何?”周大没料想小侯爷竟会忽然问起此事,却又不好不答,只说道:“静瑗小姐才德兼备,又有倾城之貌,的确是不得多的名门淑媛。”
敬安回忆往事,缓缓问道:“当初本侯一时赌气,便同那些人立下约定,要叫静瑗对本侯倾倒,不料本侯用尽心机,几番撩拨,静瑗竟对我全不在意。只面上还是以礼相待。”周大垂手听着,也不插话,敬安说道:“我见她心志坚决,自己也没了兴趣,便也当她知己一般,不再以赌约为重。”说罢停口,略皱起眉。
周大见状,便说道:“这件事属下是唯一知情之人,静瑗小姐实在令人钦敬。”敬安一笑,说道:“不错,她是第一个没被本侯所动的女子,其实本侯身边的女人,数不胜数,能论为红颜知己的,静瑗也算是第一个。”周大想了想,说道:“静瑗小姐仿佛也以侯爷为知己,当时她同侯爷相处,甚是融洽。”敬安说道:“不错,我也喜她淡泊的性子,虽然是官家女儿,却自有一番见识,同我相交,外头自有无限流言蜚语,她只是不理会。”周大说道:“静瑗小姐的确难得,只可惜……”
敬安哼了声,眼神渐冷,说道:“后来她出了那等事,人人都以为是本侯所为。我前去相问,静瑗不辩解,也不说对方是谁,只同我说‘抱歉’。我知道她有难言之隐,便不追问。”周大说道:“其实当时属下亦觉得不解,朝堂上十多位大臣联名弹劾侯爷,侯爷为何不出声辩解?却只默认?”敬安说道:“我若否认,他们必又会去为难静瑗,她是个心志坚决的女子,既然有心要维护那人,我便帮她一把就是,再说,我平日里就声名不好,又加上同那几人的赌约,天时地利人和都没了,多说也是无用,徒失姿态,何必叫那些看我笑话的人幸灾乐祸。”
周大叹了一声,说道:“只可惜……赵三不明其中内情,却只误解侯爷点污了静瑗小姐,却因此对侯爷不轨……早知他会如此,我便同他说一说。”敬安冷笑,说道:“你纵然对他说又有何用?他只会更信你是为我遮掩。”周大叹道:“侯爷……”敬安说道:“本侯是个最小气不过之人,赵三既然对我生了疑心,又犯下过错,难道还需要对他细细解释过往不成?笑话……他胆敢伤我一分,我势必要还他百倍,——本侯只叫他死的亦不瞑目,才和我意。”
周大情知他脾气狠辣,当下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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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头之时,头发间融了许多雪在里头,进来也没有掸干净,此刻花了,在脸上略觉湿润,敬安摸了摸脸颊,忽然说道:“你说,静瑗跟姚娘子,哪个更胜一筹?”
这自京城带来的近身之中,周大算是贴心之人,然而此刻听敬安说了这个,也有点吓一跳,想了想,说道:“自然是静瑗小姐。”敬安问道:“为何?”周大说道:“静瑗小姐名门淑女,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姚娘子虽然美貌,但也未曾比静瑗小姐更美,只能说是平分秋色,何况琴棋书画,她一概不通,只是个……呃,寻常村妇罢了。”
敬安听了这话,目光闪烁,忽然之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周大问道:“侯爷,莫非是属下说错了?”敬安说道:“没……本侯只是一时想到好笑之事。”周大自是不敢问敬安想到什么。
敬安微微含笑,此刻心情才好了些。原来他听了周大的话,便想到月娥在他跟前,口口声声的以民妇自居,当日她在侯府,他想陪她下棋散心,她也说自己一窍不通……敬安想了想,说道:“照你说来,她样样不及静瑗,可是为何,本侯心底却总放不下?”
周大听了,嘿然无语,他是个习武之人,虽则早早成婚,但男女之间缠绵悱恻之情,却不太明白。想了想,说道:“昔日侯爷同静瑗小姐相交之时,静瑗小姐点破侯爷来意,并拒绝,侯爷也不曾在意,更不曾恼怒,反而一笑了之……”敬安点头,说道:“正是。然而……为何此番,本侯却笑不出来?”周大说道:“也许……侯爷对姚娘子是有些不同的。”敬安问道:“不同?”周大冥思苦想,说道:“这个属下也不是很明了,只是……侯爷三番两次去良记,但凡去过,回来之后都会心情极好,纵然是见了姚娘子,若非起口角,就会极欢喜,像是今日,属下不见了侯爷,便想侯爷或许会去良记……只是侯爷喝醉了,怎会去……”
敬安呆呆地听着,脑中只想:不同,不同。周大说些什么,已听不到,解酒汤将残余酒力解了,心中渐渐清晰,似又回到了风雪之中,良记之前,有人撞过来,猛地撞在他身上,因酒力缘故,他站立不稳跌在地上,那人不知死活过来,被他一下甩开,那人大怒而骂,他心头只想,倘若他再近一步,就立刻杀了。不料,却是她出现……
敬安将一幕幕想得极清晰,她是怎样将那人劝走,怎样回身来看他,怎样出声劝慰,怎样伸手拉他起身。怎样将他抱了,纵然是在跌倒之时,还不忘护住他,她当自己是什么……他凭什么总需要她护着?!
敬安大怒。那个村妇……她有些什么好,凭什么叫他时时刻刻想着,酒席歌舞都不能开怀,醉酒了都会自动跑到良记去。那日,当他在县衙之中听小郎同同僚说起姚娘子的婚事之事,他自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住,笑的天衣无缝,周围伺候的人却吓得一个个跪地请罪,周身发抖,他不解,问了周大,才知道自己当时面色狰狞至难看,为何……他不过,是在一笑了之而已!不是该云淡风轻,略带轻蔑的么?他最擅长的便是做戏,怎会失利……
周大见敬安放在桌上的拳紧握,便知这位主子又恼了,只不过因何而恼,谁又清楚,或许他自己也是懵懂无知的。
且说月娥家里,姚良便同月娥商量婚期,说道:“苏青哥哥请人来算,说是这个月十八十九皆是好日,我瞧,就定在这两天其中之一便好。”月娥说道:“今日已经是十三,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