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顾婉容来说,她为顾婉晴松了一口气,既然不是二伯父,那么她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三十六计,抽身而走才是上上之策。
顾婉晴也正是这样想的。
对于三房的事情,姐妹两个十分有默契,她们都认为应该敬而远之。三太太那尖刻如刀子一般的口舌,她们之前都领略过。
“春杏,你快起来吧”,顾婉容上前去拉春杏起来:“你肚子里有孩子,跪坏了身子可是不闹着玩的。我跟四姐姐只是好奇这院子里住的谁,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你快起来。”
春杏却如钉子钉在地上一般,认死不起,只苦苦哀求:“六小姐,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勾引三少爷的,求你千万不要将事情告诉三太太……”
“你怎么这么啰嗦,让你起来你就起来”,她哭哭啼啼的样子令顾婉晴十分心烦:“我们这就走了,你想跪就跪吧。”
春杏却脸色大变,没有得到顾婉容与顾婉晴的保证,她绝对不会让她们走的,她不顾身体不方便,一把抱住了顾婉晴的腿,声泪俱下道:“四小姐,我知道错了,你要是不喜欢我,我立马就走,再也不跟三少爷联系,只求你不要告诉三太太……”
“你胡说什么,谁说要告诉三婶婶了?”顾婉晴被她抱住大腿,想走又动弹不得,想甩开又怕踢到她的肚子,真是进退两难。
顾婉容见这样歪缠下去不是办法,就走上前去安抚春杏,想让她松开紧紧抱着顾婉晴的手:“春杏,你先松手,你这里的事情,我们绝对不会告诉三伯母的,你放心好了。”
顾婉容的话刚落音,就看见帘子一掀,三少爷顾琼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盯着她们。
顾琼的突然出现直让屋内的三个人都有些吃惊。
顾婉晴惊慌失措地解释道:“三哥哥你怎么来了,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
春杏松开了抱着顾婉晴的手,只直挺挺地跪着泪流满面。
她一句话不说,却让人觉得她受了很大的委屈。不过,顾婉容也知道,自己跟顾婉晴今天的确是太莽撞了。她们这样贸然而来,对于春露而言,本身就是一种打扰。更何况她与顾琼现在还是野地鸳鸯不被人所知的情况下,这种打扰甚至可以说是惊吓。
只是从头至尾,她们两个未曾说过一句责怪她、训斥她的话,顾婉容也只是开始问了一句到底怎么回事而已。后来就是她解释,她们拉她起来了。
就算她今天的真的受了惊吓,她此刻这样一番作态却让顾婉容觉得她是个心机很深的女孩子。
她的芙蓉泣露与顾婉晴的手忙脚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若不是顾婉容一直见证着事情的经过,她有可能真的相信,顾婉晴欺负甚至是虐待了春杏。
更何况是对情况一无所知的顾琼呢?
所以,顾琼的愤怒,顾婉容十分理解。
她走上前去,柔声说道:“三哥哥,你总算你来了,你若是再不来,恐怕春杏就要哭坏了。春杏怀了孩子,还这么爱哭,总是对孩子不好的,你快劝劝她吧。”
顾琼没有回答顾婉容的话,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哭的梨花带雨一般的春杏:“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春杏怯生生地抬头看了一眼顾琼,紧接着看了一眼顾婉容与顾婉晴,又连忙低下头去小声抽泣。
这一番表现,可真是让顾婉容刮目相看。
刚才,她还觉得春杏是受了惊吓,那么此刻她觉得,春杏此人不仅心机深,还很会装。
人活一世,谁不是披着面皮?她在顾琼面前做柔弱不过是为了博取更多的怜惜罢了,这一点顾婉容也觉得她不容易。只不过,她这样做,却令顾婉容与顾婉晴陷入难堪的境地,这是顾婉容非常不愿意看到的。
顾婉容抱歉地冲顾琼笑了笑,主动承认错误:“是我们不好,因为在家中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就冒冒失失地跑过来了,你们也知道,我跟四姐姐向来是胆子大,心眼少,想到一出是一出。我们只是为着好奇,实在是没有想到……”
这话说的很有意思,听到了风言风语,是什么样的风言风语?实在是没有想到,没有想到什么?
她刻意说着模棱两可的话,就是为了让春杏心中有所忌惮,不单单是春杏,恐怕顾琼也是有所忌惮的。
她说着非常诚恳地对春杏说道:“我们太莽撞了,春杏你不生气吧?”
春杏听了顾婉容的话,满心都在想她刚才说的意思,她柔柔弱弱地站起来道:“六小姐快别这么说,我虽然已经不在顾家了,终究还是觉得更在顾家没有什么两样,你们永远都是春杏的主子。”
“是啊”,顾琼点点头道:“既然你们知道了,我就不隐瞒了,两位妹妹,还请你们回府之后替我遮掩一番才是。”
顾婉晴连忙摇头:“三哥哥不怪我就唐突就好,我定然不会说出去的。”
顾婉容点点头:“我们肯定不会说的,只是三哥哥也要注意些才是,你最近支的银子较往常多了,三伯母那里总归是有些疑心的。”
顾琼听了心中一惊,想着自己最近银子是花多了,既然六妹妹都听到风声了,那母亲那里定然也知道了,无论如何要想个法子把银子的事情圆过去才是。
他感激地看了一眼顾婉容:“好妹妹,谢谢你提醒我,这一次我承你的情。”
“自家姐妹,三哥哥千万莫要客气。”顾婉容说道:“我跟四姐姐先回去了,你快起哄哄春杏吧,我们来的时候她就在哭,想来是一个人在外面寂寞,三哥哥你抽空多陪陪她。”
这一番话令顾琼越发觉得顾婉容是个伶俐细致的人,怪不得老太太疼她爱她。
等上了马车,顾婉晴才问道:“容姐儿,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院子跟三哥哥有关系了?”
顾婉容非常诧异:“四姐姐,你何出此言呐?我若是知道的话肯定会告诉你的。”
顾婉晴却撅了嘴巴:“如若不然,你怎么知道三哥哥最近银子花的多,帐上有问题?”
她撅着嘴,眼睛一眨一眨,轻松的神色令她看起来与来时判若两人。
顾婉容说道:“这很简单啊,三哥哥跟我们一样是拿月例银子的,他自己名下并没有产业收入,原先的月例银子只够他自己用的,现在多了一个人,肯定就要多花银子。我刚才看了一下,那屋子里摆设的东西虽然不算十分名贵,但是却也值些钱的。而且春杏的衣着穿戴都与以往大不一样,俨然是个生活富足的少奶奶。就算二伯父会出钱帮三哥哥租房子,他也绝对不会帮春杏置办这些东西的。”
顾婉晴这下子明白了:“所以,二哥哥一定会从账上支钱的,对不对?”
顾婉容点点头:“就是这样,四姐姐真是聪明,我一说你就明白了。”
顾婉晴却说道:“容姐儿,你别笑话我了,明明是你聪明心细。”
马车转了个弯,朝另外一个方向驶去。
“咦?”顾婉晴看着这并不是回顾府的路,不由好奇道:“咱们不回家吗?这是去哪里啊?”
“你忘了,今天我们是以看店铺的名义出来的,怎么好空着手回去?我们先到桂荣斋去拿账册,顺便带些老太太爱吃的糕点回去。不仅是老太太,几位伯母、还有各位姐妹房中都要一一送到才是。”
从昨天到今天,顾婉晴已经见识到了顾婉容聪明的地方,只是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面,未曾注意,到了此刻,她见顾婉容做事如此滴水不漏,便由衷地羡慕道:“容姐儿,你长得好看,人又聪明,老太太也疼你,还拿了体己银子给你开糕点铺子,你真是比我强太多了。”
“四姐姐,你何必说这样的话,有些事情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你父母俱在,又把你当做掌中宝,姐姐虽然出嫁,却时时记着你,哥哥虽然不是一母所生,却胜似嫡亲”,顾婉容十分诚恳地说道:“四姐姐,咱们家姐妹虽多,你才是最令人羡慕的那一个。”
一句如鱼饮水冷暖自知,里面包涵了太多了东西。
顾婉晴扪心自问,若是可以交换的话,她还是愿意选择自己这种生活方式,而不愿意选择顾婉容那一种。
第57章 丢脸
顾婉容与顾婉晴从糕点铺子回来;已经将近中午了;她回到自己院子里面用过午饭,就吩咐丫鬟们将带回来的糕点一一送至各房,至于顾老夫人那一份;她准备亲自送过去。
就在她准备出门的时候,顾老夫人的院子里的瓶儿却来了。
“老太太让请六小姐过去。”
瓶儿是顾老夫人身边的贴身大丫鬟;除了周妈妈之外,就数她最亲近了。喊人传话这种事情;由小丫鬟做就可以了,老太太怎么会让瓶儿过来?
顾婉容笑着跟她寒暄:“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正准备去老太太院子里呢。劳烦姐姐等我一下,我换身衣裳就出门。”
因为冬雪原先是顾老夫人院子里的,与瓶儿向来亲厚;顾婉容就吩咐她跟瓶儿说说话,又道:“把我今天带回来的最近样式的糕点拿一些,用油纸包了让瓶儿姐姐带回去尝尝鲜。”
瓶儿也不推辞,站起来跟顾婉容道谢。
秋棠服侍顾婉容换了衣裳,冬雪就进了内室,她把从瓶儿那里打听来的话小声跟顾婉容说了一遍:“……说是今年雪大,压倒了不少房子,牲畜冻死了不少,京城外很多贫农都受了灾,京城门口拦住了很多灾民。今上下旨在城外建安民蓬,设施粥铺,豪绅仕宦之家纷纷响应,今天上午,咱们家已经捐了钱了。老太太说这还不够,听那意思似乎是想以府里的名义施粥,所以便叫了太太、小姐们去商议施粥事宜。”
顾婉容点点头,用眼神示意她出去,然后让秋棠将自己头上赤金的首饰换下来,只带了一个珍珠的发簪。
顾婉容拿着糕点到了顾老夫人的上房,屋子里面已经济济一堂坐满了簪金戴银的小姐太太,连同个人随身服侍的丫鬟,屋里子站的满满当当。
顾老夫人也没有兜圈子:“咱们家几乎年年都往庙里面添很多香油钱,就是为了修功德,荫及子孙,现如今京城附近的州县都受了雪灾,无家可归的灾民不知凡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助这些灾民比供奉菩萨更为要紧。”
大夫人是一众媳妇之首,她听了表示赞同:“老太太说的极是,现在整个京城里面都在议论救灾安民的事情,不少世宦大族都开始搭建安民蓬、建施粥蓬,咱们家也不能落后于人。”
三太太也点点头:“我们世受皇恩,本应为国分忧,这时候咱们确实要站出来为朝廷尽些绵薄之力,我们虽系女流,不能学花木兰上战场报国恩,但是施粥搭棚这样的事情,我们还是可以做的。”
三太太这一番话说得非常漂亮,顾婉容不由对她刮目相看。
顾老夫人也非常高兴:“你说得很对,若人人都似你这般想法,这些灾民就不愁无安身之处,更不用愁无米裹腹了。”
除了二太太生病卧床没有来,在场的三位媳妇里面就知道四太太黄氏没有说话了,顾老夫人就把眼光转到她的身上。
黄氏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不由心中有些郁闷。老太太最后才问自己,分明是没有将自己放在眼中,更可气的是,好听的话都被大夫人跟三太太说了,到了自己这里也没有什么好话了。
黄氏就说道:“老太太宅心仁厚,怜老惜贫,善心大发救助这些灾民,我们都做媳妇的都是愿意跟着您学的。”
顾老夫人见一众媳妇没有异议,就说道:“设蓬施粥是大事情,需要花钱,需要有人办事,我出一百两银子,你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这可是造福于民,积福积功德的大善事。”
她说着转过头来对一溜排而坐的孙女们说道:“你们渐渐大了,并非不懂事的小孩子了,这件事情,你们也要参与进来才是。”
“是”,几个姐妹异口同声道:“我们都听老太太的。”
大夫人率先道:“老太太出一百两,那我就出八十两。”
三太太原本打算出二十两的,没有想到的是大夫人张嘴就是八十两,这让她可怎么说得出口?
她心中十分不高兴,大嫂也真是的,自己想摆阔,何必拉我们下水,大老爷是永平侯世子,又是朝廷命官,你自己更是诰命夫人,我们三房孤儿寡母怎么能跟你们比?
三太太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出八十两的,简直比割肉还让她心疼。可是若是出少了,老太太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不会,她一瞬间就否认了这个想法,她们三房日子向来难过,这一点老太太比谁都心知肚明,她少出一点,老太太定然不会怪罪的。就算老太太怪罪又如何,难道老太太还能命令自己拿钱出来不曾?
再说了,不是还是黄氏垫底吗?三太太看了一眼四太太黄氏,她知道这位妯娌嫁妆少,娘家也不富裕,绝不可能拿很多钱出来的。
她越发有了底气,说道:“我出三十两。”
这令其他人都非常诧异,她的话一落音就有人转头盯着她看。
三太太的脸就有些红:“三十两也不少了……我自己一个月的月例钱才二十两。”
她越是这样欲盖弥彰,众人越发觉得她实在太抠门了。谁不知道三太太名下产业多,二十两月例银子还不够她一个月零用钱呢。可是当着她的面,谁也不敢这么说。
顾老夫人心里头就叹了口气,三儿媳原本是个不错的人,自打三儿子去了之后,她就一年不如一年,将门虎女的风度被她丢到爪洼国了。
三房没有男人,寡妇掌家难,对于三儿媳妇,顾老夫人向来都是容忍怜惜的多,苛责非难的少。
就算她对三太太有诸多不满,也不会表现的脸上,就是知道内宅人一贯是两只体面眼,一颗富贵心,迎高踩低,跟红顶白,若是她表现的不喜三太太,其他人就会把三房的人往死里踩。
这一次,她也是如此。
顾老夫人微笑着点头:“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行善积德应该量力而行,而不该用银子多少来衡量,再小的力量,也是一种支持。只要有心,钱多钱少不是问题。”
“就是,就是”,三太太找到了台阶,立马就坡下驴,她笑着说道:“不愧是老太太,就是比我们见多识广,说话一针见底。”
她又笑着问黄氏:“四弟妹,你打算出多少钱?”
三太太知道黄氏手头紧,断不会出很多钱,所以她急着把众人的视线转移到黄氏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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