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骄阳似火,地滚热浪;顾婉容陪着顾老夫人与几个姐妹在家中纳凉,突然大钟响起,顾老夫人听见了;忙吩咐家中下人将刚刚换上的红布灯笼撤下来换上素色的。
顾家一时间忙成一团,果然顾家大老爷派人传来消息,皇帝驾崩了!
皇帝仅仅育有一子,太子也早就定好,不存在夺位之争。皇帝驾崩三日之后,太子登基为新皇。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君登基,朝堂之上自然会有一番新的变化,很多人开始在京城中走动,为了保住官职或者为了能在新君面前露脸步步高升。
太子的顺利登基,对于顾家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顾家长房长女顾婉华为太子良娣,更为太子诞下长子,太子登基之后便封顾万华为淑妃。
而淑妃娘娘的父亲,顾家大老爷也因为办事勤勉,事君忠心,教女有方被封为延熹侯。
顾家上上下下都喜气洋洋,像过年似的高兴。顾婉容不由想到会不会应了红楼梦的那句“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不过当她得知出了顾家之外,皇帝对其他世家也多有加封并大赦天下之后,她的心就放到的肚子里。刚刚登基的新皇帝固然名正言顺,但是十六王爷蠢蠢欲动,他势单力薄不得不拉拢世家来巩固自己的实力。
顾家大老爷被封为延熹候,于顾家而言是天大的好事,然而这好事却像投湖的石子荡起阵阵涟漪。
这一晚,顾家有很多都难以入睡。
顾家老爷原本是永平侯世子,现在他已经被封为延熹候,长房已经有了爵位,那老侯爷的爵位该传给谁?
若论长幼,这爵位自然要落在二房的头上。可是四太太黄氏非常不甘心,她的明姐儿一直被顾婉容那个贱种压了一头,连老太太都不大喜欢明姐儿,如果四老爷能袭了爵位,那明姐的婚事与前程她就再也不用愁了。
为了明姐儿,无论如何,她也要争一争。
七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盛夏的夜晚繁星点点,一条青砖小路通往四老爷的书房,小路两旁花木扶疏,芳香阵阵。
黄氏好生打扮了一番,才手中端着一碗参汤,压着激荡的心情,来到了四老爷的书房前。
“这么晚了,你到这里做什么?”黄氏的到来,令四老爷微微有些吃惊。
她特意打扮,没想到四老爷居然像没有看到一样,黄氏心中有些顿顿地疼,她扬起笑脸道:“天气一天热似一天,听闻老爷最近饮食不畅,我特意熬了参汤给你补补身子。”
黄氏微微一笑,走进两步,将参汤放在四老爷面前的案桌上。
不待四老爷发话,黄氏又转身将门关上:“夜里蚊虫多,老爷还是关了门才是。”
随着她的移动,一股浓烈的香气钻进了四老爷的鼻子里面,四老爷顾季梁这才抬起头来打量黄氏。
天气很热,黄氏里面穿了一件水红色的对襟襦裙,薄薄的蝉翼纱在灯光的照耀之下透出了黄氏里面穿的鹅黄色肚兜。
顾季梁赶忙将眼睛移向别处,有些不自在地问道:“你有心了,参汤放下吧,我待会就喝。”
黄氏见顾季梁不为所动,不由有些气馁:“老爷,其实我今天来找你有事情商量。”
“哦,是什么事?”
“爵位的事情,你是怎么打算的?”
顾季梁一愣,然后说道:“爵位的事情自然是归二哥了,我能有什么打算?”
“老爷”,黄氏不甘心地说道:“难道就因为二老爷比你年长,你就不争一争了吗?花落谁家现在还不一定啊,不如你去跟老太太说一声吧,你知道老太太向来疼你,又疼爱容姐儿,由容姐儿去讲,保准百试百灵……”
黄氏还在巴拉巴拉自说自话,顾季梁却十分震惊地看着她,这个黄氏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你不要说了,我是不会去的”,顾季梁毫不犹豫地回绝了她。
“不行!”黄氏上前一步,力理据争:“老爷,您想一想只要你袭了爵位,你就是以后的永平侯,这样明姐儿就是侯府小姐,以后她就可以嫁入高门,”见顾季梁不为所动,黄氏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道:“不仅仅是明姐儿,对于容姐儿也是大大有好处……老爷您想一想啊,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这不过是你痴人说梦罢了,爵位无论如何都落不到我的头上来的。”顾季梁直言不讳地说道。
“为什么?”黄氏紧追不舍地问道。
“爵位不管给谁,都不会给一个无子嗣之人的!”
四老爷顾季梁的话好像兜头一盆冷水,泼得黄氏直接楞住了。
“无子嗣之人,无子嗣之人?”黄氏愣了半晌,然后十分恼怒地反问四老爷:“为什么我会是无子嗣之人?这事情难道你不比别人清楚吗?你不给我孩子,你让我一个人拿什么生孩子?到了今天,你又怨我没有给你生儿子。顾季梁,你欺人太甚了!”
黄氏说着,就淌下了委屈的泪水。
“哎呀,你别哭啊,我又不是怪你,我只是跟你说实话而已。”
平心而论,四老爷顾季梁心中觉得自己亏欠黄氏良多,如果黄氏跟她无理取闹,他还可以反驳她,或者甩手就走,可是没有想到,黄氏居然哭了,这下子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黄氏本来就生的美艳,虽然年近三十却保养得当,身材纤细,削肩细腰不堪一握,低头垂泪的时候并不嚎啕大哭,而是轻轻抽泣,如雨打梨花一样弱不经风,楚楚动人。
他向来喜欢坚强隐忍的女子,向黄氏这样柔弱的人是不符合他的心意的。可是随着年岁越老越长,他觉得黄氏不过是个弱女子,她柔弱自此,怕是永生都不会坚强了。
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负了她,在她娇花一般年纪娶了她,却又一年又一年任岁月蹉跎她。
不知是惆怅还是怜惜,四老爷顾季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息令黄氏心中一喜,她轻移脚步,委委屈屈靠过来,轻轻揽住了四老爷顾季梁的腰。
“老爷,我……我……”黄氏这一声娇柔的呼唤,令四老爷觉得老脸一热,他有些尴尬地推了推黄氏,然后掩饰般地咳嗽了两声。
黄氏一见四老爷如此,心中就有些着急,她熬了十几年,等的不就是今天吗?不成功便成仁,她咬了咬牙,端起参汤,双眸含情脉脉地望着四老爷:“老爷,这是我熬得参汤。”
顾季梁觉得气氛尴尬,正不知道如何化解,见黄氏递过来汤立马接了过来,二话不说,咕嘟咕嘟大口喝了几口。
黄氏见顾季梁喝了汤,高兴的简直要笑起来。
一碗汤下肚,顾季梁觉得全身都要冒汗,紧接着他就发现不对劲,他不仅仅是热,简直是非常燥热,这是什么参汤?
他正要问黄氏,一抬头却发现黄氏轻扯衣带,对襟襦裙褪去,露出她光洁的臂膀。
四老爷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他既惊且怒:“你……你在汤中下了药?”
黄氏不回答,只走上前来一把搂住他,轻声呼唤他:“老爷……你还记得我们洞房花烛夜那晚吗?”
顾季梁满面通红,全身都是汗水,头脑更是嗡嗡直响,他一把推开黄氏,呼啦一声拉开门,大步跑了出去。
黄氏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个变故,她愣了片刻才哭了出来:“顾季梁,你好狠的心……你好狠啊……”
相对于黄氏的垂泪,三太太却有些暗淡,长房出了一个淑妃娘娘,又出了一个延熹候,二房马上也要袭爵了,她们三房呢,孤儿寡母一无所有。她为儿子说亲,想看了不少闺秀,她看上的不少,可是人家一听说是三房的儿子,一个两个都退却了。反倒是二房的庶子顾珍,打听他的人到不少。
难道她的儿子还不如一个庶子吗?这让三太太咬碎一口银牙。
第二天,顾老侯爷就将几个儿子叫到书房,商量半天之后结果终于出来,爵位没有传给二老爷,也没有传给四老爷,而是传给了三少爷顾琼!
这个消息大大地震惊了众人。
三太太没想到这好事会落到自己头上,又是高兴又是伤心,眼泪就刷拉拉地流个不停。
自打丈夫去世之后,她处处掐尖,事事出头,争来争去,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她终于等到了,她的儿子以后就是侯爷了,百年之后,她终于可以对丈夫有个交代了。
而顾老夫人却不知道丈夫这个做法是对还是错:“琼哥儿毕竟年纪小,万一他少年得志不思进取,这样做反而是害了他。”
而老太爷却说道:“老三走的早,三房一门孤寡,每个男人支应门户,以后分了家恐怕日子难熬,老三去的时候,我们可是答应过他会替他照应一双儿女的,再说了,琼哥儿手上无权,不过是个闲散侯爷,想来他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夫人,你就放心吧。”
顾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第91章 惊险
十月,丹桂飘香;顾婉晴出嫁在一个天清气爽的日子嫁入了陆家。她出嫁之后;顾家剩余的姑娘;便只有顾婉慧、顾婉容与顾婉明三位;而这三位也渐渐到了可是婚嫁的年龄。
顾婉慧向来话少;对于玩乐不热衷;顾婉明与顾婉容说不到一处去;因此顾婉容独处的时间越来越多,她将时间与精力都花在糕点铺子上;总算没有辜负她这么多年的经营;桂荣斋如今已经是京城首屈一指的糕点铺子了。
她的时间越来越自由;出门的机会也很多。可是她依然事事跟顾老夫人禀报,从不隐瞒。
一年前;她在京城的归禅寺给自己的母亲点了长明灯,这件事情是顾老夫人默许的。
这一天;请示过顾老夫人之后,她带着喜鹊去了归禅寺。
归禅寺是一个小小的庙宇,在京城城内,它不像大悲寺那么大,也不如大悲寺那么香火鼎盛,来往上香的,大多是附近的居民。但是因为它在城内,不用出城,顾婉容看中了它的方便,所以选择了这家寺庙。
所以,当永平侯府的小姐顾婉容来的时候,自然是要净寺的。况且顾婉容出手阔绰,每个月光长明灯就要点二十两银子一盏的,所以支客师傅对顾婉容十分热情。
上过香之后,顾婉容照例去客房休息片刻,然后准备回去。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脚步声伴随着说话、呵斥的声音,一下子打乱了安静的寺庙。
“小姐,我出去看看。”
喜鹊开了门,过了一会就小跑着回来了,她有些着急:“小姐,外面来了很多官兵,已经过了大雄宝殿,正朝这里来呢!”
顾婉容也有些不明所以,这里是寺庙,怎么会有官兵?
“你不要着急,你拿了永平侯府的腰牌出来,若是官兵来了,跟他们说一声就是了。这里在皇城内,那些官兵又是来办公事,想来不会故意伤及无辜。”
顾婉容并不怕,她有做淑妃娘娘的大堂姐,有做侯爷的大伯父与祖父,那些人才不敢贸然动她呢。
喜鹊听了,也松了一口气:“瞧我,一着急就乱了分寸,忘了咱们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了。”
喜鹊的话刚落音,门突然被打开,一个年轻的小和尚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外面来了许多官兵,恐怕会冲撞了小姐,顾小姐,您赶紧随我来,我们倒后面避一避吧。”
喜鹊正要随那小和尚去,顾婉容却有些奇怪,这里已经是内院,还要往哪里避?难道要躲起来不成?她是永平侯府的小姐,并不曾作奸犯科,干嘛要躲?
这小和尚有些不对劲!
就在她沉吟的片刻,那小和尚却手一抬,露出了寒光闪闪的匕首,并手脚迅捷地跑到顾婉容身边,勒住了她的脖子。
不过短短一瞬间,局势发生了这样的扭转,顾婉容只觉得心一直往下沉。
“小姐”,喜鹊当场就吓得软了叫,跪坐在地上哭着唤她。
别说是喜鹊了,就是顾婉容也被吓得呆住了,性命危在旦夕,顾婉容只觉得天旋地转只想晕过去,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晕,她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尖,逼迫自己清醒。
“这位师傅,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如此?你若想要钱财,但凡我们有的,你尽可以拿去。”
那小和尚却不为所动,勒着她的手却收得更紧。
这点财物打动不了他!
顾婉容尽量让自己显得沉着冷静:“我与我的婢女,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杀了我们对您可一点好处都没有,不如这样,我留下来,让我的婢女回去拿更多的钱财来,你看怎么样?”
喜鹊也赶紧说道:“对、对、对,要不然我留下,您放我们小姐回去,她一定能从家里拿很多钱来赎我的,我们是永平侯府的人,你应该知道吧?杀了我们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没想到那小和尚不仅不为所动,反倒手一横,匕首就放到了顾婉容的脖子上。
喜鹊惊呼一声,嚎啕大哭。
我命休矣!
顾婉容认命地闭上眼睛,只希望那和尚落刀的时候能干净利落好让自己少承受些痛苦。
可是那小和尚紧紧是将匕首放在顾婉容脖颈处,并未继续用力。
顾婉容深深呼吸,也不敢再讲话,生怕自己说错了话激怒他。
突然脚步阵阵,一大群官兵就涌到了房间门口。
为首一人长身玉立,威风凛凛,不正是赵时吗?
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她,顾婉容只觉得自己有救了。
赵时脸色有些发白,好久都没有说话,场面就这样对峙着,气氛非常的凝重。
赵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顾婉容,当他看清那人手中拿着闪闪发亮的匕首正抵在顾婉容的脖子上的时候,他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双腿一软,险些就要摔倒。
他稳了稳心神,缓缓道:“恭顺郡王,皇上登基之后不仅大赦天下,还加封您为恭顺郡王以示兄弟之情,您这么做可是要伤了皇上的心了。”
顾婉容一瞬间就明白了,挟持她的,并不是普通的小和尚,而是恭顺郡王。
恭顺郡王,十六王爷的嫡长子,作为人质一直被禁在京城。十六王爷是今上的叔叔,至今只有这一子,因为这些年也算平安无事。
只是,前一段时间灯楼失火,紧接着建宁候被抄家,先皇太后薨逝,这一连串的事情连在一起,答案呼之欲出。
建宁候是十六王爷嫡亲的舅舅,先皇太后是十六王爷的生母。
难道说,灯楼失火是十六王爷的手笔?如果是真的,那他这一次可能真的是破釜沉舟了。他可以不顾舅舅与母亲,难道他唯一的儿子也不管了吗?
“赵时,你不要再假惺惺了”,恭顺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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