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极力挽回,最终无果,母女俩翻脸吵架,闹了几日才消停。
中间又是提到白莲花的名声问题,说这姑娘在县里攀上了富家公子,难怪都不把自家爹娘放在眼里,敢搅和兄长的婚事,实在太忤逆太不孝,众人提起白家女儿,没有一个不摇头的。
对此,杜显庆幸的很,幸好当初早作决断,不然他们家得跟着被人看笑话,浑身不痛快,如今倒还能做个看客。
家里新收的棉花,赵氏叫人弹了三条被子,这日拿出其中一条给杜显,让他送去给白家。
当日收了崔氏一只公鸡,虽说两家已经撕破脸面,可她绝不想贪图白家一丝一毫东西,被子送过去才算真的两清。
杜显便扛着被子走了。
杜小鱼在清扫院子,嘴里呼出来的气白白的,袅袅生上天空,她抬头看去,只见天色灰白,隐隐竟是要下雨。
“小鱼,去你秦大婶那里提两斤肉回来。”赵氏说完便转身进去了。
今日是冬至,家家户户都要吃饺子,杜小鱼欢快的应一声,从屋里拿件蓑衣便去了秦氏家,现在不是早晨也不是傍晚,他们家不在摆肉摊。
秦氏的院子前些日子扩展了下,后面新建一个大猪圈,陆续买了十来只小猪猡,远远就听到那些猪“呼噜呼噜”的声音。
她刚推开院门,里面就传来一声吼,“你又死回来干啥,带着诚儿去娶媳妇哇,反正我这个娘都做不了主了我就晓得害诚儿,我还不如后娘哩诚儿在我手里过得多苦哇,是啊,这二十几年我欠了你们庞家啊,没有我,你们父子俩吃香喝辣,不知道过得多快活”
杜小鱼听到这些话,心知秦氏必是跟她相公吵架了,这真不是一个买肉的好时机,当下就要偷偷溜走。
谁料秦氏骂的不过瘾,操着把铁锹跑出来,结果发现竟是杜小鱼,一时尴尬的慢慢放下手里东西。
“我娘叫我来买点肉。”杜小鱼裂开嘴一笑。
秦氏抹抹眼睛,“哦,进来吧。”
“要多少。”屋子中间赫然一只大猪腿,秦氏取了刀子问。
“两斤。”
她便用刀割了,也不上称,随手拿绳子扎了递给杜小鱼,“也不用给钱了,算是大婶请你们吃的。”
“那怎么行,我娘要骂的。”杜小鱼摸出一串钱放桌上。
见秦氏脸色阴郁,她终于还是有些不忍心就这么走,冬至好歹也是个喜庆日子,可庞勇竟然带着儿子走了,留下秦氏一个人。
“大婶要不要去我家坐坐啊?”
秦氏看看她,露出一抹笑道,“小鱼真是好心哩,可是看我不高兴?”
杜小鱼点了下头。
“也罢,我今儿也懒得煮饭了,正好去你们家吃。”秦氏关上窗户,就见外面淅淅沥沥已经下起雨,不由担心自家相公跟儿子,出去的时候也没带个蓑衣,不知道在哪儿躲雨呢,想着又啐了一口,冻死也活该
非得弄的他们家好像没媳妇可找了,那胡家娘子条件如此苛刻也要答应,可不是抬着脸给别人打?真要娶了,将来身段都降一级,日日给那媳妇欺负不成?
蠢笨,真是蠢笨秦氏暗骂两句,取了挡雨的便拉着杜小鱼出门了。
到得家门口,两人裤脚上都是泥,赵氏看到秦氏居然跟着来了,不由一愣。
“大姐,我来蹭口晚饭吃,可不要赶人呀”
赵氏便笑道,“进来给我剁肉便是,要白白吃可不行。”
两人就去厨房了,杜小鱼把满是水的蓑衣挂好,就见杜显也跑着进了屋里,浑身湿哒哒的,忍不住皱眉道,“他们白家也不借爹件衣服啊?”
“谁要他们家东西。”杜显手四处拍,水花四溅。
“爹快去换了,省得生病。”杜小鱼催促他。
杜显叹一声,想起临走时白与时拿了把油伞送过来,他硬生生拒绝了,心里到现在都有些不忍心,那样彬彬有礼的男儿,若是没有病该多好。
也是没有福气啊他摇摇头抬脚又出了屋。
申时,李锦来了,照例默不作声得去兔舍忙活,杜小鱼取了个食盒装了些饺子拿给他,“这是给你跟全叔家的,我娘包的,你们尝尝。”
晓得他们家穷困,荤腥平日里哪儿吃得到,又见他做事勤劳,送些吃食也是人之常情。
李锦却红了脸,“你已经付过工钱,这我不要,不过全叔的我会帮你带去。”
也太见外了,杜小鱼笑道,“这饺子送给你们也是有私心的,无非是想你们做事更用心而已,你不收可不是让我担心?”
这下李锦呆住了,“这……不收也不会不用心。”
“拿去吧。”杜小鱼把食盒往桌上一摆,“今儿是冬至,难为你还得来,我看这雨越来越大,怕到晚上路都不好走,兔子不用管了,你这就回去吧。”
李锦只得道了声谢,拿起食盒走了,到院子门口时,跟杜文渊打了个照面,也没说话,两人一进一出分开而去。
“二哥,你居然带着伞呀。”杜小鱼站在门口看着他笑。
杜文渊收了伞进来,把雨花抖落,“你忘了我会看天象,这卷云升那么高必是要下雨的,”说着一眨眼睛,“唔,我这回带了好消息回来,你猜是什么?”
“好消息?”杜小鱼挠挠头,“是跟我有关吗?”
“那是自然。”
“莫非我做的暖袖有人看上了?”之前让他去县里宣传,那会儿还不太冷,但现在可不一样了,又是跟她有关的好消息,那除了挣钱还能是什么?
杜文渊伸手捏她的脸,“你真是满脑袋都是银子。”
“被我猜到了恼羞成怒呀,谁让你好消息那么少?”那冰凉的手指冻得她脸疼,杜小鱼“哎哟哎哟”叫起来,“快把手拿开,冷死啦”
他只是轻笑,另外一只手也上去捧住脸,陶醉道,“好暖呀,比暖袖舒服多了。”
杜小鱼气得咬牙切齿,抬起脚要踩他。
他轻松躲开,往前走了,杜小鱼在后面叫道,“你别逃,脸拿来,给我也捂捂手”
两人在屋子里一阵追打。
杜显看得呵呵笑,指着道,“这俩孩子越长越小了。”
两人玩了会儿才停下来,杜文渊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杜小鱼笑道,“好好好,别追了,给你捂。”
杜小鱼立马伸出手要去摸他的脸,杜文渊一把扯下来,握住她的手道,“拿手捂,不然不给。”
这冻手还能捂暖?她正不信时,却发现杜文渊的手早就热了,包在外面真的比暖袖舒服的多。
那两只手小小的在掌中,好像两个冰块似的,杜文渊忍不住微抖了下,“你怎么还是那么冷,别是生病了吧?”说着伸手给她切脉。
“啥时候会这个了?”杜小鱼看他专注的样子,倒不像是假的。
杜文渊不答,半响放下手,“你年纪还小呢,别那么操劳,平日里多注意休息,不是都请了两个雇工了?”
“我才不累呢,大冬天的手冷不是挺正常的,你是学了功夫才跟咱们不同吧?”就刚才那么小跑一会儿,一般人不会那么容易热的。
想她说的也有道理,而且确实没有病,杜文渊便不说了。
“二哥,那个芸薹菜你晓不晓得?我在日用本草上面看到的。”杜小鱼心知他看的书多,“听说还有几首诗里都曾经提到,我本想种来试试,结果爹居然不认识。”
“芸薹菜?倒是有些印象,不过诗……”
“诗里好像是称它菜花的。”
杜文渊看她一眼,又转头回想了番,方才道,“我只记得一首,是唐朝王禹写的,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
确实是有这么一首,杜小鱼露出喜色,忙追问道,“这首诗写于何处?”
“南岳山的玄都观。”
南岳山?那是哪里?杜小鱼真不清楚,不免着急,还是弄不清楚油菜花现在有哪些地方在种植。
见她一脸茫然,还有些焦急,杜文渊慢慢道,“南岳山又称衡山,乃是衡州府一大美景胜地。”
难道是衡阳?衡阳,衡阳……她绞尽脑汁的想着,忽地想到,好像是湖南省的吧?离这里好远啊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门外走进来一个人,身材高高大大,正是林嵩,杜小鱼只瞧得一眼,立马就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因为林嵩的腰间赫然挂着一块玉佩。
这玉佩,她似曾相识。
正文 第116章 再见玉佩(二)
第116章 再见玉佩(二)
随着林嵩越走越近,杜小鱼渐渐看清楚这块玉佩,越发觉得就是以前在赵氏那边看见的;但又有些不一样。
她拧着眉用力回想,当初因为好奇所以看得极为仔细,到现在都记得这玉质的特殊,精湛的雕刻手艺,想了会儿,她终于记起来。
原来这两块玉佩中间瑞兽的头部朝向是相反的,一个往左,一个往右,但也只有这个差别,其他的完全一摸一样。
难道这两块玉佩是出自于同一个工匠之手吗?
她的眼睛恨不得钉在那玉佩上,又想起林嵩跟赵氏之间的罅隙,脑袋里更是充满了无数疑问。
杜文渊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侧头却见旁边的杜小鱼脸色怪异,仔细瞧去,发现竟也是在看那块玉佩,心里不由一跳,难道她也知道这件事不成?
可这根本不可能
但她这样专注,是为什么?莫非是觉得这东西贵重,是以才会看得目不转睛?
他轻咳一声道,“你这般盯着师父瞧却是为何?”
“哦,我在看这……”杜小鱼本想直接指出玉佩的贵重的,可一想到赵氏偷偷摸摸藏着玉佩,家里人貌似都不晓得,如今林嵩偏带了块相似的出来,到底有何目的?她一时愣在那里,直到赵氏出现在门口。
“娘子,快上菜,林大哥也到了。”杜显欢快得说道,一边要进去厨房帮忙。
“劳烦大妹子了。”林嵩走过去,冲她打了个招呼。
秦氏正自里面出来,看见林嵩来了,便是笑着捧了两句,她眼睛向来不老实,只一会儿就看见了玉佩,惊呼道,“哎哟,这玉佩真真漂亮,满是贵气,也只有林英雄这样的人才配得起呢”
她慧眼识玉,自是晓得这东西价值不菲。
听到玉佩二字,赵氏脸色刷的惨白,杜小鱼冲上去两步,说道,“娘,什么时候下饺子啊?”这冬至节日,她可不想赵氏发脾气,虽然这些天好似平和不少,可林嵩这番异于平日的举动,分明是有什么异常情况。
赵氏回过头,目光落在林嵩的腰间,又往他脸上看了看。
林嵩眼睛微微一眯,表情带着压迫之感,赵氏的嘴唇不由自主抖了起来,忽地深深呼了口气,低头对杜小鱼道,“现在就去了,你过来帮我看着火,你秦大婶是客人,哪儿能让她老是忙活。”
杜小鱼松了口气,忙跟着赵氏去厨房。
杜显把早就准备的几个热菜端出来,又去打了壶酒,等到回来的时候,饺子也煮的七七八八,用大盘子装了放桌上,又拿小碟子倒了香醋。
几个人围坐下来,杜显情绪很高,连喝了好几碗酒,脸烧得通红。
“哎呀,庞老哥要是也在就好了,妹子不是我说你,庞老哥事事依你,这回事关诚儿的终身大事,你就别跟他拧了。”
酒喝多了就是话多,管起别人家事来了,杜小鱼好笑。
秦氏也是能喝的,听完便拿起碗喝了个底朝天,呸道,“大哥你懂什么,这个家要不是我撑着,有这些个好日子过?他长得人高马大,脑袋却是木头,诚儿要交给他,准得被人把家都骗空了”
赵氏在底下踢了杜显一脚,示意他别管,又小声叮嘱秦氏少喝些,庞勇虽说赌气走了,可谁不知道他心疼娘子,天黑肯定回来。
秦氏便只嘻嘻一笑,又说起林嵩,“林大哥,我给你说个媳妇可好啊?是我娘家那边的小表妹,人长得可俊哩,眼光又高,十七岁了还没找到合适的,也只有林大哥这样的人才能让她服气。”
杜显不乐意了,哼道,“这些村里的哪个配得上林大哥,你别在这里瞎说,快快吃完回家去,省得庞老哥找不见你。”
“也罢,林大哥真是又福又贵,咱们村没人配得起,林大哥,你怎么就在咱们村住下来了呀?咱们村可容不下你这样的贵人啊要我说,怎么也得去县里开个武馆,是不?林大哥,要是缺钱我可暂时借你,住的地儿也有,我那小院子房间可多得很哩……”
秦氏絮絮叨叨,看着是借喝酒说胡话,可哪句话不是想跟林嵩套近乎?
还想让人住她家里,也不看看就她那个小庙可摆得下这样的佛?杜小鱼暗自摇头,林嵩住在北董村自是有别的目的,不处理完又岂会轻易离开。
林嵩这会儿开口了,“多谢妹子好意,我暂时还无此打算。”说着拿下腰间玉佩往桌上一摆,“不瞒妹子,我来村里也是为了寻人,这玉佩本是一对,还有一块原是在我亲妹手里,可惜她如今已经去世,而玉佩随我外甥一起失踪了。”
“啊”秦氏惊呼一声,没料到林嵩竟有这等往事。
杜显听了忙安慰道,“原来这玉佩事关重大,林大哥,你侠义高风,老天一定会保佑你找到亲人的。”
这时只听哐当一声,众人一起看去,却是杜小鱼不小心用袖子拂到手边空盘子,带着打碎在了地上。
她尴尬一笑,从凳子上下来弯腰去拾碎片。
刚才林嵩的话让她心里一团乱麻,完全找不到头绪,怎么这对玉佩突然就变成兄妹俩的信物了?赵氏莫非是林嵩的亲妹妹不成?
不,不可能,杜小鱼立即否认了这个念头,真要是这样,林嵩搞这些弯弯绕绕的事干什么,直接去认了就是,反正赵氏的爹娘都已经不在,根本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林嵩晓得赵氏身上有那块玉佩?是赵氏夺了林嵩之妹的玉佩不成?
她越想越是头晕,差点就要伸手扯头发。
“小心别弄破手了。”耳边传来杜文渊的声音,他随之蹲下来跟她一起拣。
“你,你晓不晓得……”杜小鱼小声道。
“晓得什么?”杜文渊抬头看着她。
那双眼睛黑漆漆的,倒映出她茫然的表情,她把话又咽了回去,此刻忽然想到一件事,家中玉佩的事,那年偏是忘了试探这个二哥。
好不容易用完饭,秦氏告辞回去,杜小鱼就想直接去问问林嵩,这个事情实在太令人好奇,像一只手在挠着她的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见林嵩也要走,杜小鱼正要开口去送,杜文渊抢先道,“我送师父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