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德一路小跑着将香盒接了过去,递到上官燕黎手中,制工精致的香盒,凤舞磐逸,铬金镶玉,薄而不椽。只是这盒内的奇香,更是价值连城。
上官燕黎轻启香盒,一股奇香便扑鼻而来,在殿内弥散开来,久久不散。有许多人皆是第一次闻见若兰奇香,只觉这香味闵然怡神,闻之安心舒魂。
“皇上,若兰香虽珍贵稀少,却不可贴身擦拭。”景颜微启红唇,一字一句道出的,皆是慕容华裳经久难消的梦魇,“因若兰香中含有麝香,女子常年擦拭,将致小产不孕,还望皇上在赐予其它妃嫔时,谨记此事。”
音止。
殿内顿时静得声不可闻,慕容华裳已然浑身颤抖,她心心切切隐瞒着的秘密,竟……
被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堂而皇之的一语道破。
安国宫内谁人不知,每年进贡的若兰香,上官燕黎仅赐予她一人。
又有谁会不知,她常年贴身擦拭……
如今看来,当年她假孕小产一事,在众人眼中,更似一出闹剧般。一个根本无法有孕的女人,又怎会小产……
额际,浮满细密的汗丝。
眼前的一切皆是叠影交重,看不真切。目眩头晕,她浑身都冰冷的没有一丝知觉。
她何时曾这般狼狈过!
一旁的上官燕黎盖上盒盖,那抹意味深长的玩味竟转变成为一丝赞许,“朕知道了,若兰香的名贵,朕早有耳闻,霓夕公主有此心意,令朕深感欣慰。”
丝毫不提及往年赐给慕容华裳若兰香一事,更未提及,麝香将致人小产不孕一事。
景颜颔首,缓步坐在他赐予的座席上,余光扫向脸色惨白呆若木鸡的慕容华裳,嘴角,挽起一抹令人生畏的冷笑。
之后的庆典,景颜只默默低头饮酒。舞姬水袖如虹,翩然若蝶。她抬首,望着领舞的舞姬,只觉似曾相识。
那舞姬一曲舞罢,方才止了身形,直到那瞬,景颜方才看清她的模样。
竟是白芊羽。
两年光景,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舞姿盈若花飞,美不胜收。
又将视线转向因有身孕而赐位上坐的扇云菲,许是有孕在身,因此面色极好,她举起杯盏朝景颜敬了一杯,以茶代水喝下。
如若华霜菱还在,那几人便当真是久别重逢了。
在楚国时景颜常去霜菱的琴庄久坐,与霜菱饮茶浅叙。
后来有一日竟在琴庄碰见了刚要起身告辞的薛蒙,才得知原来他们二人相识许久。在她离开楚国出嫁前,薛蒙纳霜菱为妃,并赐封号雯。
其中的深意,便是让始终面色凝霜的霜菱能够在他面前柔情似海,温柔如水。
坊间甚传,楚国的雯妃与安国已逝的华充媛有着八分神似,除却华充媛冷若冰霜,而雯妃笑意盈盈外,简直犹如一人。
………………………………………………《妃子谋》………………………………………
庆典散去后,上官燕黎并未单独传召,景颜便疲惫不堪的回到惜颜殿休息。
谁知人还未坐定,殿外却传来一阵喧闹之声,她掀起珠帘,只见气焰嚣张的慕容华裳正领人大步闯进殿内。
景颜整了整容仪,轻声道,“不知裳贵妃深夜前来有何指教?夜已深了,若无旁事,霓夕想先歇下了。”
慕容华裳脸**郁冷笑,扬手便掴向景颜的侧脸。
她早就猜测到这女人夜半登殿肯定没什么好事,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慕容华裳想使力摆脱,却比不得她的巧力,只能在她的指掌下挣扎,异常狼狈。
“不知霓夕有何得罪之处,竟惹得裳贵妃如此大动干戈?”景颜手下轻轻一挥,便将她的手甩了回去,不知是有意为之亦或力量的反冲,慕容华裳的手竟生生向自己的脸扇了过去,啪地一声,清脆利落。
跟在慕容华裳身后的李嬷嬷望着景颜的动作,又见慕容华裳脸上顿时便显现出一道醒目的红痕,一时护主心切,上前厉斥责道:“大胆!竟敢伤及贵妃娘娘凤体!来人啊,给我重重地打!”
她话音未落,景颜冷冷扫了她一眼,讥笑着反问了一句:“大胆?确实是个胆大包天的奴才,竟连我都敢打。你们都知道我是楚国公主,你若动我一根汗毛,信不信我楚国兵马便踏平你安国江山!”
话至尾音,陡然升高,惹得李嬷嬷及其它宫人皆一阵心颤。
又望向捂着脸颊瞪着她的慕容华裳,学着她以往冷嘲热讽的模样道:“你们的眼睛应该都没瞎,难道看不出是谁先动的手么?再言之,我只不过是出于自我保护,拦住了裳贵妃罢了。我与裳贵妃无怨为尤,打她做什么。我又不像裳贵妃,没事便喜欢打人巴掌,也不嫌手疼的慌。只是不知道原来裳贵妃还有自赏巴掌的癖好,竟不爱惜自己貌倾天下的脸,那么重地扇了一掌。听闻娘娘容色倾城,皇上甚是疼爱,若娘娘不好好珍爱,只怕色衰爱驰,届时被旁人夺了荣宠,当真是得不偿失啊。”
以其人之道还治彼人之身。
慕容华裳,我就让你好好尝尝,被人踩在脚底却无法反抗的滋味。
步步为营,夺君宠
望向捂着脸颊瞪着她的慕容华裳,学着她以往冷嘲热讽的模样道:“你们的眼睛应该都没瞎,难道看不出是谁先动的手么?再言之,我只不过是出于自我保护,拦住了裳贵妃罢了。我与裳贵妃无怨为尤,打她做什么。我又不像裳贵妃,没事便喜欢打人巴掌,也不嫌手疼的慌。只是不知道原来裳贵妃还有自赏巴掌的癖好,竟不爱惜自己貌倾天下的脸,那么重地扇了一掌。听闻娘娘容色倾城,皇上甚是疼爱,若娘娘不好好珍爱,只怕色衰爱驰,届时被旁人夺了荣宠,当真是得不偿失啊。”
以其人之道还治彼人之身。
慕容华裳,我就让你好好尝尝,被人踩在脚底却无法反抗的滋味。
…………………………………………《妃子谋》…………………………………………
慕容华裳眼中的阴狠已经不能够宣泄出她的愤怒,她咬牙切齿地望着这个一而再再而三惹毛她的女子,从齿间迸出了一句话来,“凌景颜,你以为换个名字换个身份,你就可以凌驾于本宫之上么。这宫里时日还长,本宫保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景颜丝毫不将她的威吓放在眼中,眉尾轻挑,眼波流转间,计上心来。
“裳贵妃这是什么话,霓夕食量向来很少,若吃不了,定是不会强撑自己多吃的。”说罢,她一步步走向慕容华裳,华裳见她这般笑意盎然地走近自己,不由竟慌乱起来,下意识地便要后退,却被她的手一把抓住,嘴角带笑,“贵妃娘娘怕什么?霓夕又不是若兰香,竟让贵妃娘娘这般避之不急?”
慕容华裳一把甩开她的手,朝身边的侍婢冷声道:“统统给我出去。”
众人听令皆躬身退了下去,李嬷嬷犹豫半晌,仍是退出了殿外。
慕容华裳望着站在景颜身后的宫女,声音尖利道:“耳朵聋了么!本宫让你们滚出去!”
那些宫女都是上官燕黎指派给景颜的,听慕容华裳这般骇人的厉吼,一群不谙世事的姑娘们皆惊了一惊,讪讪地望了眼景颜。
景颜转身,和颜悦色朝几人柔声道,“既然裳贵妃都下令了,你们便到殿外候着吧。”
几位宫女这才忐忑不安匆匆退了出去,待殿内只剩她们两人,慕容华裳方才恢复了一丝往日的傲然,冷声道:“凌景颜,无论你想做些什么,本宫不会让你得逞的!”
景颜全然将她无视,端起茶桌上的瓷杯茗了口香茶,淡淡笑道:“方才在殿上我曾说过,我与若兰算是有些交情的。因此问她要若兰香时,曾特意问过她,若常年贴身擦拭若兰香,是否当真此生都无法再受孕……”
她欲言又止,却挑起了慕容华裳所有的好奇心,她疾步走到景颜身前,扯住她的衣领,迫不及待道,“她怎么说的!”
见景颜只是但笑不语,那笑容望得她毛骨悚然,她不由又加重了说话的音量,“说啊!若兰怎么说的!”
景颜不着痕迹将她的手从领口推开,“贵妃娘娘今日在我惜颜殿这般失态,可真不像娘娘往日倨傲的姿态。让我瞧着倒无所谓,若让旁人看着了,倒不知要在背地里如何议论娘娘呢,你说是不是?”
慕容华裳收回手,仍无法阻止自己好奇的心,若兰是制香师,她对若兰香的功效作用定是知之甚详的。
景颜抚平了被她扯皱的衣领,全然不顾慕容华裳火烧眉毛的急切,又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方才慢悠悠道:“若兰倒是提到过,想要让常年贴身擦拭的人受孕,也不是不可能……”
她抬眸望着慕容华裳期盼渴望地眼神,心下竟动容起来。
竟,不忍再继续折磨她。
收回不该有的同情和可怜吧,凌景颜。在你落寞无助的时候,她可没想过要放你一马。
她轻阖双眼,告诫自己千万不可心软。
再睁眼,眼中又浮满了让人望而生畏的冷然,她启唇,一字一句道:“只不过,日子长了,我倒一时忘记该如何配制解药了。”说罢,又佯装怪罪自己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哎哟,你看我这记性,怎的这么没用,被裳贵妃惊了一惊,就将这么重要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慕容华裳所有的期望皆因她这一句话落了空,犹如站在天际被人狠狠地推了下去。比之万丈悬崖还要高的高空,摔得那样沉,那样重。
“你究竟想怎样!”慕容华裳知道她这般欲擒故纵,不过是要与她谈条件罢了。
“不怎样。”见她开门见山,景颜也不再与她卖关子,“贵妃娘娘既然知道孩子对一个女人有多么重要,那便收手吧,别再对旁人腹中未出世的孩子再狠下毒手。若贵妃娘娘愿保扇常在腹中的孩子安然无恙地出生,我便为娘娘调制解药,如何?”
景颜不能眼睁睁看自己的好姐妹也痛尝丧子之痛,她只能出此下策,用若兰香的解药牵制住慕容华裳。
一来慕容华裳肯定不会再敢伤害云菲,二来有她照应着,旁人也不敢放肆。
“你当本宫是傻子么。”慕容华裳冷眼望向她,“本宫怎知你不会使诈!若本宫费尽心思去保护扇云菲,谁能保证你给出的解药真能解开若兰的毒!”
“我倒还真没什么可以保证的。”她扬唇望着她,嘴角挽起一抹冷笑,“不过,我可没贵妃娘娘这么卑鄙,我向来说话算话。”
“哼!”慕容华裳甩袖打算离开,行至一半又幽幽道,“你最好能保证你制出的解药有用,否则,扉云菲的孩子有幸出生,却不一定有命长活!”
景颜望着那个女人远走的背影,顿时只觉心神俱疲。
和这个女人说话都犹如打仗,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外头的宫女见慕容华裳走远了,方才一一掀帘进来。见景颜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一个年纪颇小的宫女忙上来惊道,“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景颜躺在床上继续装死,有气无力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呢?按顺序把名字报一报吧。”
几个小宫女一一将名字报了上来,“锦蝶,雨兰,珍云,玉婷。”
报完名字,景颜挣扎着艰难起身,睡意渐浓,朝几人挥了挥手道,“行了,今个大家伙都累了,你们先退下吧,我先歇下了。”
说罢,又重重地躺回到床上,衣服也未换下,裹了被子便沉沉睡了过去。
几位小宫女你望我我望你,又望了望躺在床上熟睡的公主,不由感慨,这公主还真是古怪得很。不喜欢人伺候也就罢了,方才竟然敢和荣宠后宫的裳贵妃那般针锋相对。
不过几个丫头都聪明的很,比之先前跟的几位骄纵跋扈的妃嫔,无论这个主子待旁人如何,对待她们几个倒还是很好的,因此也格外欣喜自己跟了个好主子。
退到殿外时,才发现石桥上宫灯闪烁,锦蝶最先看到,忙扯了扯身旁的玉婷道,“玉婷,你看那轿上坐的人,不是皇上么?”
玉婷眼尖,远远便看到上官燕黎明黄的皇袍,一时惊讶地差些叫出声来,“真的是皇上,快去通报公主,说皇上来了。”
谁知几人还未转身,于德却已经一路小跑到了殿前,扯住几个手忙脚乱的丫头道,“皇上说了,不用通报!”
几人虽满腹疑问,但这可是皇命,谁敢违背,因此统统安静地站在殿外恭候。
待上官燕黎下了轿,几人忙要跪地行礼,却都被他拦了下来。
指腹搭在唇间朝几人嘘了一声,轻声道:“公主已经睡下了吧?”
锦蝶忙小声答道,“回皇上,公主刚歇下。”
上官燕黎点了点头,却仍是自顾自掀帘进了景颜休息的寝殿。几人见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惊慌失措地见皇上就这般堂而皇之进了内殿。
公主已经歇下了,容仪不整,若让皇上瞧见了……
几人简直不敢想象后果如何。
床榻上,她正睡得安稳,黛眉浅蹙,挺俏细圆的鼻梁,精致的唇线,让人想要俯身亲自描摹一番。不停话的腿夹着锦被,手指放在嘴里咬着,嘴唇咕哝着不知说些什么,似在梦呓。
他坐在床侧,见她睡得香甜,不舍得吵醒她。
指尖撩起她闪乱的发丝,抚到耳后。她似感觉到微痒的触碰,小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放在脸颊当作枕头般舒适的枕着。
上官燕黎不由露出一丝笑意来,俯下身,在她粉嫩的脸颊轻轻印下一吻。
不过是轻轻的碰触,仍使得他心悸不已。
他魂牵梦绕的人呵,终于真实地出现在他面前。不是画中浅笑,不是梦中哽咽,不是幻境中低吟。而是真正地,在他面前熟睡宜然。
红烛静燃,蜡痕如泪般滑落,烛火微颤,昏沉的光芒照在她的脸颊,殿内只余她香甜熟睡的呼吸声,那般均匀详和。
他静静地陪她直到凌晨,天初亮之时,他方才小心翼翼地起身,将已经被她握得温热的手抽了出来。
走到殿外时,低声朝候了一夜的众人道,“不要跟公主说朕来过。”
众人自是忙不迭地应了声是,声音轻若蚊盈,生怕吵醒了在里头舒睡的人。
迈出惜颜殿时,余辉初现,有一丝霞光照进上官燕黎的眼中,一夜未眠,不知为何,却丝毫觉不到累。
掌心,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嘴角,是心满意足的笑痕。
待上官燕黎离开后,景颜方才缓缓睁开双眼,望着原先握着他手的掌心,不由轻叹。
终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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