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江书鲲先做平西候,待得日后新皇登基,再另行册封,一下子都厚封了,要新君如何施恩武将。
大总管问道:“骠骑大将军杨秉忠原是镇国公,赐五代内世袭罔替;辅国大将军程大勇赐封为荣国公,允世袭五代,三代内世袭罔替;镇国大将军、左肩王宇文谦赏良田千顷。黄金千两,赐绸缎百匹。”
皇帝摆了摆手:“传朕口谕,将陆平安封为恪靖候。其他人不变。另,给相干有功将领新赐府邸,恪靖候府、荣国公府就定在先帝时的靖王府,选出其间最好的两座赐予程大勇、陆平安。所有爵位,世袭五代。”
大总管面露惊色。靖王府那可是皇城所有亲王、公候府邸里虽不是最大,却一定最清幽、雅致的府邸,皇帝登基二十载,从来没有把靖王府赏给任何人,就是赐给皇子也不舍的。
先帝时的靖王,亦是当今皇帝的弟弟。夺嫡落败,据说曾夜袭逼宫,事情败露后。举剑自刎,其家眷妻小尽数殉葬而亡。
靖王府多年无人居住,其间几度赏给有功群臣暂住,亦暂时做过行宫。
靖王府在先帝时,是最大、最有诗意的府邸。今年七月由礼部、工部奉命改建靖王府,将一座王府化成了好几座府邸。中间又新加了一条街道。皇帝所说的最好两座,正是靠闹市区最近的两座府邸,毗街而邻。
皇帝长舒一口气,“诲皇弟离开多年,那府邸早该有新主人了。”
诲皇弟……
言语之间,他竟是这般亲昵的称呼着离世多年的靖王。
就算靖王对先帝不敬,行出不轨之举,在当今皇帝的眼里,一直都值得他敬重、喜爱的靖王,也从来没有下诏剥夺靖王的封号与尊贵,他甚至还厚葬了靖王的妻儿家小。
皇帝脑海里,掠过二十多年前,一个英姿勃发、春光满面的少年贵胄,至今想来,在众多的皇家兄弟里,他的这个弟弟,是那样的骄傲,那样的抢人眼目。
心间,万般纠缠环饶其间。
羡慕的、敬重的、欣赏的,甚至于嫉妒的……
这一生,他唯一算计过、嫉妒过、防备过,更亏欠的,就是他了。
诲皇弟!
他在心里一直这样唤他,从前是,后来是。
他的诲皇弟,是那般优秀,也至抢占了他所有的光芒,在诲的面前,他是那样的平庸。可是,他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喜欢他、赏识他,也忌惮他。
还记得,当诲领着侍卫闯入深宫,看到正襟稳坐的先帝,他眼里的错愕;面对先帝的怒喝,他一脸的痛色、惊诧。
深陷追思,大总管低声道:“皇上若是舍不得把靖王府赐给臣子,可换作别处。”
皇帝扭头,大总管是自幼陪他一起长大的太监,是最知他心意的,轻声道:“靖王不在了,府里的花木都败了。赐给臣子也好,也好……”
如若他偶尔出宫,不会在经过那里时,又勾起繁复的心事,带着连他都道不出的情绪去追思。
他许是老了!
对靖王府竟有种越来越深的向往,一回回想到年轻时与诲在王府欢宴的情形,还有靖王府那名动天下的十二美人。虽只十二人,却远胜过他的后宫三千,亦汇聚天下十二种不同风情的美人,更难得的是,她们每一个都真心痴恋的靖王。
个个都在靖王离开后,选择了为夫殉葬。
任她们是高贵的世族贵女,还是小门小户的碧玉美人,亦或是一度沦落风尘的绝世艳妓,她们却都一样的深爱着靖王。
靖王,他的皇弟,那一个在先帝众多皇子里最抢眼,最出色的男子。
只要他在,其他的皇子都可以没有存在的意义。
他令天下称颂,他让世间的女子倾心,更让文人墨客为之赞扬……
他的才华,让世人折服。
他的豪情,连江湖大侠都为从敬重。
他的贤名,就连先帝也会心生妒意。
他的俊朗、举止,就如同本不属这浊浊尘世,他更似是世外谪仙。
皇帝似做出了最艰难的决定,“就赐给此次有功的将领吧!”
大总管却依旧在他眼里看到了浓浓的不舍,与万般的纠结,垂首侍立。
“朕这一生,有几大憾事。第一桩,愧对诲皇弟;第二件,未能保全皇后与太子……”
大总管不是第一次听皇帝说这样的话,他每次说时,就似一个最平常的暮年男子,眼里有愧色,有追忆,有煎熬,更多的,还是他的遗憾。“皇上钟情先皇后,对太子而言,您是天下最好的父亲,皇上不应有愧。”
他却没提靖王事。
皇帝看着大总管,“连你也觉得朕当年不该那样对靖王?”
大总管笑得真诚,低头回道:“皇上是九五至尊。”
每一个皇子踏上皇权路,都会有血腥,亦会有算计。
皇帝移眸,锁定着外面漫漫的长夜,这样的漫长,如此的孤独,他却这样走过了二十年,从一个意气风发,发誓要把天下治理得繁荣昌盛的正值壮年的皇帝近了花甲之年的皇帝。
腊月二十六,对于江家来说是一个大喜的日子。
江书鲲被赐封为平西候,世袭五代,这可是无尚的尊荣,长子江传远更当朝被晋为平西候府世子。
赐府邸之事,被江舜诚给谢绝了,说自己的右相府够大,到时候可将南门扩大,改成平西候府的大门。
皇帝正愁没有更多的府邸赐给有功将士,这回又被江舜诚给省了一笔。皇帝越发觉得江舜诚好啊,一点也不贪心,还能替他解忧,心下亦越发喜欢江舜诚,但面上却依旧亲近着崔相。
江舜诚回到家中,第一件事便是唤了大管家来,带着匠人,请了半仙看风水,在南围墙处着手新建一座大门,还打算将右相府南北一带亦单独隔离开来,可面积太大,又是花园,思忖一阵,令江书鸿寻了工部以前相识的同僚,瞧了一圈,都说这是件不小的工程,要保留原有的房屋布局,又要原本是一座府邸的院落外面看来像两座。
不管怎样,江舜诚得赶在年前把“平西候府”这块皇帝亲赐的匾额给挂上去。
江书鲲亦愿意与父兄住在一处,虽然慕容氏盼望着另置府邸,没想江舜诚在朝堂上就谢拒了皇上,说自己年龄大了,希望能与儿孙住在一处,还说自己的府邸够大,拨出一块地方来改建为平西候府。待自己百年之后,几个儿子再建上一堵围墙各过各的便好。
父亲如此说了,江书鲲也不敢反驳。
江舜诚夫妇年岁大了,自然愿意与儿孙住在一处,看着一家人热热闹闹。
江书鸿倒似很乐意的样子,一回府就与江舜诚商议如何改建处一道南大门来,而“文忠候府”的牌子便挂在东门上。
父子几人正在聚客厅上议论如何改建府邸的事,一名小厮来禀:“禀相爷,吴王殿下到!”
江舜诚一脸茫然,素妍走后,吴王便再没来过右相府。
自回皇城,江书鲲并没有听说家里与这位吴王殿下有何往来,道:“他怎来了?”
江书鸿释然一笑,“许是以为小妹回府了。”
江书鹏面露忧色,“二哥是与小妹一道出发的,怎么小妹还没回来?”
今儿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了,再不回来,再不回来就要过年了。江舜诚是正月初十的大寿,快六十岁的人了。
江书鲲一脸茫然:“此事我不知晓,你问老六,是他送小妹骑马离开的。还把传达的黑龙马都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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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舜诚颇有些头疼:“可千万别在你们娘面前提素妍,一提到她,你娘就哭丧着脸。”
父子四人东拉西扯几句,江书鸿道:“快请吴王殿下!”
吴王今晨特意换了身白锦蟠龙袍,头上戴着金灿灿的镂空束发冠帽,气宇轩昂,风度翩翩,
穿花度柳,抚石依泉,过了蔷薇架,再入木香栏,越过静幽亭,度过石砌,入月季院,出兰花坞,盘旋曲折,穿过一道回风长廊,抬目望去,进了二门,便见一座单独的厅堂,江舜诚携着三个儿子笑意盈盈地站在聚客厅门前。
“臣拜见吴王殿下,千岁千千岁!”江舜诚撩袍跪拜,几个儿子紧随其后。
吴王扫了一眼,看着一脸风霜,面容黝黑的江书鲲,道:“云麾大将军一路风尘,辛苦了!”
江书鲲被他的话弄得莫名,这语调似与自己相识一般,可他着实寻不到与吴王有何交集的记忆。“谢吴王,末将不敢言辛苦。”
吴王拊掌而拍,众人这才留意到,有一行男女家仆正穿过回风长廊款款而来,鱼贯而入,或捧着锦缎,或抬着用红布包裹的礼物。
江舜诚的面容越发凝重,道:“吴王殿下这是作甚?”
吴王一抬手,众人整齐站列,没有乱了分毫,“江丞相真不记得了?昔日本王求娶弱水,相爷曾说,若是弱水愿意,自不会反对。”
吴王虽心仪素妍,可他府里已经有两名侧妃,许侧妃已身怀有孕。这样的男子即便再真心,江家父兄都不乐意将素妍相配。
江舜诚面无表情,心下暗道:小女尚未归来,如何来得这同意一说。而且,昔日江舜诚是问过素妍的意思,素妍并无有嫁吴王的心意,难不成吴王追至金州,终是打动了素妍的心?
总之,他不可贸然接受。
江书鸿想的则是,还是不要嫁皇子、皇孙的好。皇家变幻太快,弄个不好,整个江家都得赔进去。
江书鹏则想:我就这一个妹子。不能将她嫁给一个妻妾成群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心变得太快,素妍又是那样忌恨算计的女子,跟了吴王定不会幸福的。
江书鲲则想,素妍不是和琰世子纠缠不清么。怎的又杀出吴王来。西北那几月,素妍几乎都不曾提及过此人,吴王怎么突地就冒出来了。
江舜诚抱拳道:“吴王有所不知,小女拜访附庸山人尚未归来。同意与否,老夫得问过小女才行。这些东西,还请吴王带回去。”
吴王面容一僵。“弱水访附庸山人去了?”
这本不是秘密,江家人都是知晓的,江舜诚也不屑骗他。
倘若素妍归来。她不乐意,身为父亲,他自不逼她。
江书鲲道:“可不是呢,离开的时候,只与书麟说了。连我亦是瞒着的。说是世外之人,居无定所。又喜游历,还指不定能寻到呢。”
她竟没有回来,他还以为,她是与慕容氏母女一同回府的。
吴王道:“可知弱水何时归来?”
江书鹏道:“不光吴王急,家母更急,生怕她在外面有个不测,偏我小妹最是个喜爱自由的,受不得管束。出了门,更是由得她去,着实不知何时归来。”
他若是个聪明的,就应明白,吴王府不适合素妍,素妍也不愿做一只被关在笼中的鸟儿。
吴王神色黯淡,他春光满面的来,就是想见见她,而她竟拜访世外高人去了。“若是弱水归来,还请相爷与本王通晓一声。”
江书鹏道:“唉,我们都不知她什么时候回来,又如何通晓你。这几日,连我们父兄几个都不敢见家母,见到我们就说小妹的事……”
他的眼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讨好之意,吴王明白了,江书鹏不喜欢自己,准确地说,是不喜欢他做他们的妹夫。
吴王抱拳道:“打扰了!”转身欲走,突地回过身来,道:“杨女将军、安西县主、江小姐、柳小姐都是立有军功之人,皇上的封赐近日就会下来。”
一个着青褂的小厮一路飞奔,近了江舜诚跟前,打了千儿,道:“禀相爷,江南威武镖局的人送来了两只大箱子。”
江书鸿沉吟道:“莫不是老五送来的?”
吴王携了众下人离去,有些落漠,她会嫁给他么?他有信心,一定能解释清楚与许纤玉之间的关系。
江书鹏带着一人出了二门,大门外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两侧着着几名镖师打扮的人:“我等是威武镖局的人,奉人之命从徐州送来的箱子,请公子查收。另,请付二十两银子。”
江书鹏令下人去取了银票来,取了箱子,看着箱上熟悉的行书,心下了然,还以为是江书麒令人捎来的,原来竟是素妍。不由得摇头苦笑,上回返家,提前几日箱子到了,却不见回来,难不成这次亦是一样。
令下人抬着两只箱子进了如意堂,父兄几人已经转往如意堂,听说江书麟顶撞了虞氏。
待江舜诚父子到时,江书麟还闷坐在一边,低着头,一张脸憋得通红。
虞氏指着江书麟,骂道:“江舜诚,瞧瞧,快瞧瞧,这就是你的好儿子,竟看上柳飞飞那个渔村女了,还非她不娶了,真要气死我了。这皇城,有多少的大家小姐等着嫁给她,多少个百里挑一的好姑娘,他硬是瞧不上,偏偏就看上渔村女了……”
江书麟抬头望了父兄一眼,嘟囔又果决地道:“这辈子,我只娶飞飞,她人能干,又勤快、朴素,会女红、会厨艺,还会武功、医术,哪里不好了?这么多优点,偏娘就看不见。娘若不同意,我就一辈子不娶,反正已经二十多岁了,与一辈子不娶也差不了多少。”
虞氏拾起桌上果点碟子,奋力砸了过去,江书麟连连闪动,果点碟子落在地上,撒落一地的果子,破成碎片的碟子。
母子二人,你瞧我,意欲吃人;我瞧你,不肯让步。
虞氏大骂:“这个孽障!非得活活气死我不可。多少好人家的小姐不要,偏要个山野丫头。”
多少好女子不选,就挑上那样的柳飞飞,无亲无故,这等女子多是无福之人。就算不说这事儿,柳飞飞还是山野女子,若不是得遇素妍,便是与人为婢的命。
江书鹏定定心神,今晨江书鲲就找他了,兄弟俩也说过这事。说了江书麟与柳飞飞私订终身的事,是听何氏在他耳边嘀咕的,何氏颇有些看笑意的意味。
如果虞氏知晓此事,定是何氏说的。
何氏娘家的侄女才多大,要明年才满十五,便急着想把何家大小姐许给江书麟。
江书鹏想着这事是他妻子闹的,心生愧疚,暖声笑道:“娘,小妹从江南送东西回来了?”
江书鸿颇有些失望,呢喃道:“是小妹送的,我还以为是书麒呢。”
虞氏骂道:“那个没良心的,昔日在皇城学得不三不四,送了他去江南,有了媳妇忘了娘,给闻家送了三车的土仪年货,给家里连封信都没有,活脱脱就是个白眼狼!”
虞氏的注意力被转移,江书鹏冲江书麟眨着眼睛,示意他赶紧脱身。
江书麟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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