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常州相比白日要热闹得多,街上很多杂耍卖艺的人,敲锣打鼓地聚集在一起,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成圈,随便掏出一点碎银子。算是打赏,钱越多表演就越卖力。
这家客栈在常州城里是数一数二的好地方,尤其是我们这间价格最贵的屋子,窗户正对大街,我只需趴在窗棂上就能看的一清二楚,甚至比那些费尽心思挤进人群的人还要看的全面些,四面八方都尽在我眼下。
表演的是一个大约只有十岁的小姑娘,练就一身软功,身子骨在我看来就是软绵绵的,弯上弯下,左拐右缩都是毫不费力。轻易地就钻进一个木桶里。只剩双脚掉出来,整个身子都缩了进去,霎时惹来一片叫好吆喝声,连我也忍不住想丢银子下去打赏给这小姑娘。
隐隐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他身旁之人,那个身着绿萝襦裙的女子,笑颜如花地挽着裴煜的手臂,隔得这么远,我好似也能听见她的盈盈笑声。
他们好巧不巧地挤进人群里,观看那小姑娘的表演,有人捧着个锣盘递到裴煜面前,他掏出一锭碎银子丢了进去,只听旁边一个坐在凳上的大汉吹了一声口哨,那小姑娘立马来了个腾空翻,稳稳落进木桶里,又是一阵惊呼感叹声。
我没了看下去的兴致,也怕贺怜君一回头就看见趴在窗边的我,刚想转身就走,余光一扫,裴煜竟然仰着头,怔怔不动的看着我。又不能假装没看见,只好呆愣地扯出一抹假笑,局促地站在窗边,转头看了看榻上的廷曦,他正捧着一册竹简,全然忘了我的存在似的。
有些事,越怕越会发生,就好比现在贺怜君正神色忧忧地盯着我,在一片嘈杂声中这两个人就像是被分割出来了,视线一致,齐齐映入我的眼帘。
我尴尬的笑了笑,微微颚首点头,再这样对视下去,我只怕会被贺怜君眼里的愤恨灼伤,侧身之时,头亦不敢抬一下,逃似的远离窗边。
乌玉黛端着面盆敲开了房门。我想着一场欢愉之后,全身都是湿濡的汗水,即对乌玉黛吩咐道:“我要沐浴,你下去叫小二准备热水和浴桶。”
“是。”
伸手推了一把廷曦,一脸正色道:“我沐浴时,你可不能在这屋子里。”
他眼角轻佻,邪魅的笑道:“我要你看,何须偷偷摸摸?”
边说还故意用余光从头到脚的看了我一眼,我也不恼,早已习惯他时不时的调戏两句,故而神态自若的回道:“你若不走,我拿你没法子。”
“我去找廷昭。”
他合上书简,正欲起身,我听见‘廷昭’这两个字,心里没来由的慌张,拉住他的衣袖。他反握住我的手,不明所以地看着我,可是我要怎么解释我的担忧?我这只能算是杞人忧天,廷昭决不会傻到在这里做什么,我明明知道,却还是松不开手。
“留在这里……”
说出这番话,我已顾不得害羞脸红,但见他一脸诧异地盯着我一瞬不移,继而笑着把我拉进怀里,轻吻我的额头。
正在这时,小二敲响了房门,道:“夫人,您要的热水和浴桶都准备好了,现在要用吗?”
挣开廷曦的怀抱,赶忙去开门,小二和一个大汉搬来了木桶,乌丽青和乌玉黛跟在他们身后,提来一桶桶热水,不一会儿就灌满了大木桶。
乌丽青和乌玉黛本想留下来服侍,我摆手推辞,廷曦还在这屋子里,实在有些不方便。吩咐他们关上房门,站在桶前,我迟疑着没有脱衣,廷曦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如星明眸直勾勾地盯着我看,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走到我身后,双手绕过我的腰间,手指轻轻一动即解开衣带,他的吻游离在玉颈与锁骨之间,酥麻之感顿时袭满全身,顺势瘫软在他怀里,衣衫渐退滑落,冰肌玉肤裸露无遮,滑腻如绸,弱骨纤形。
横手揽起我的身子,将我放进木桶里,温热的水荡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水中事先洒满了香粉,处处幽韵撩人。
我呵呵盈笑,捧手舀起一汪水向廷曦泼去,‘哗啦啦’廷曦呆愣在原地,水珠顺着他额前的碎发滴滴下落,衣衫也被沁湿,他邪魅一笑。
“这算不算是鸳鸯戏水?”
话音刚落,他迅速褪去身上的衣袍,跨进木桶里,还好这木桶够大,不然哪里挤得下两个人。我惊呼一声,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强行按在怀里,**贴着他炽热的胸膛,满室情欲,芬芳迷乱。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九十八章 常州庙会(一)
第九十八章 常州庙会(一)
第九十八章
沐浴之后。身子越发疲倦,一头倒在榻上,腻在廷曦的怀里,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说话,迷糊间昏昏欲睡。
再醒来时,已是夜半三更,忽觉口渴,小心翼翼地拿开廷曦环在腰上的手,越过他起身走到桌前拿起茶壶,却不见茶水自壶嘴流出来,打开壶盖一看,才晓不知何时茶水早已喝光,只剩一团茶叶沫子。嘴里实在干渴,咽了咽喉,匆忙换上衣裳,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想着下楼找店小二加茶。
一路走下去,连个人影也没看见,我心里有些发毛,夜风‘呼呼’地吹,此时静得只有这风声和我的呼吸声。
我试着喊道:“小二哥?”
无人回应。我越加害怕,正想就此作罢,忍过去这半夜,明早天一亮就要水喝,刚一转身回头,正撞上身后一堵人墙,抬眼一看,我捂嘴惊叫,这分明就是一个牛头啊!
“夫人有什么吩咐?”
待看清面具下的脸时,我拂着自己的心口,退后两步,连着喘粗气,“你走路怎么没声音?戴个面具装鬼吗!”
店小二这才恢复以往的样子,赔笑道:“夫人莫怪,明晚是常州一年一次的庙会,这带面具是庙会的规矩,我正在试面具呢!”
向他要了杯茶之后,才听他细细道来。所谓的庙会其实每个地方的风俗都不一样,比如常州是戴假面,而我以前在昭阳是放孔明灯。原来,每年一到这一日,常州的老百姓家家户户都会出门上街凑热闹,每个人都戴着假面,像这样的牛头马面等到庙会开始时,是数都数不过来,当然,也有好看适合女子用的。多是一些花形面具。
这样的面具庙会,好玩就在于,即使认识的人,哪怕是亲密如夫妻,若然戴上面具,遮住本来容貌,有些即便是近在咫尺,也陌不相识。
听小二说,以前曾有个官员参加庙会,戴着面具去试探百姓对他是否敬仰,哪知百姓个个都不认识他,放开了胆子说这个官员并不怎么样,不得民心。后来这个官员听了之后,痛定思痛,反思悔悟,决定今后所做的一切都以百姓为先,做了许多为民利民的好事。故而几年之后的庙会上,这个官员又故技重施,百姓们都对他赞叹不已。
我来了兴致,追问道:“街上有卖面具的吗?”
“这是肯定的呀!夫人明日出去看看,这大街上只要摆摊的哪有不顺带卖几个面具的?”
小二重新戴上那个牛头面具。对我打了个千儿,又是无声无息地往客栈后院走去。我坐了片刻之后,上楼正推开房门,忽看到拐角处隐约有一个人影,飘过一角紫色衣带。再认真一看,我又不禁笑自己老眼昏花,哪里有什么人影。
重新躺回榻上,钻进廷曦的怀里,虽是春意正浓,可一到夜晚,风一吹过,仍是冷进骨子里,所以贪恋廷曦身上一向温热的体温,不过一会儿,就阖眼沉沉睡去。
次日,湛蓝的苍穹万里无云,晴空透明,成群而过的大雁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宛若仙衣彩带,在一片幽蓝之中绽放绚烂。
我换了一身与天色相同的湖蓝色翩飞彩蝶合襟襦裙,裙裾上绣着的彩蝶自拖尾处环环绕上胸前,配以烟罗纱缠上皓腕。青丝挽作双鬟,戴一支白玉嵌珠玲珑小簪,双耳坠水蓝明珠,凝脂玉腕配着白玉镯子,宛如同是yu体无暇。婉转双蛾远山色,清眸连盼顾胜辉,素齿朱唇,桃花红面相交映。
站在窗边。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密集穿梭,街道两旁多了许多商贩,而摊子上摆的东西,果然就如小二所说,全是各式各样的面具。
看着一个正当芳华的女子走到摊子前,挑来挑去,终是选定了一个莲花型的面具,付了钱之后,迫不及待地戴在脸上,刚好遮住半张脸,只露一双眸子出来,颇感神秘。
廷曦走到我“你站在这里看了这么久,不累吗?”
我摇摇头,拉过他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我知道他懂我的意思,所以不用我开口祈求,再说,若真是开口,我也不知道如何说,猜他定会以脚伤未愈来搪塞我。
“今晚很热闹,我怕会把你弄丢了。”
我更坚定的摇头,举手翘起三根手指。赌咒发誓道:“我保证抓紧你的手,我保证看一会儿就回来,绝不多留片刻。”
他伸手为我理顺耳鬓处的青丝,无奈道:“我何时说的过你?不过,记住你的保证,切莫食言,否则后果自负。”
哪里还管得了什么后果,听他一答应,忙不迭地拖着他出了屋子,疾步走出客栈,正巧在门口遇到其他人。
“莫要说公子和夫人也是出来买面具的吧?”
李伯意笑着揶揄道。乔青衣拉了拉他的袖子,一脸歉然地看着我。方琼上前来挽着我的手臂,嬉笑道:“太好了!我们今晚就一起去参加庙会!呵呵……呵呵……”
我还未说话,但听贺怜君似笑非笑地回道:“夫人这次可要小心了,莫要再与公子走丢了,出了事可不好。”
我面不改心不跳,翘起一抹淡笑。“多谢裴夫人关心,我自有分寸。”
方琼冷哼一声,背对贺怜君给我使了个眼色,嚷嚷着去买面具,尴尬就这么化解过去,一行人走在大街上,挑选自己心仪的面具。
面前摆着大概十几个不同样式,男女皆齐全的面具,我一眼就相中了那个蝶形的面具,与我今日这身衣裳也是极相配的。我刚一伸手去拿,横空又有一只手拿住了这面具,我抬眼,正对上贺怜君满是怒意的眼睛。
“两位夫人,这面具就一个。要不,你们谁再另外挑一个?”
我本想就此放手,不愿与贺怜君争任何东西,哪知她冷不防地冒出一句:“这面具我是要定了,夫人怕是来晚了不止一步。”
心中燃起怒火,她分明就是在说裴煜,根本无关什么面具!竟然把裴煜当作一件玩物,她到底是太珍惜还是太践踏?我大怒,逞她不备,手用力一拖,将面具牢牢抓在手中,她一脸错愕的看着我,似乎不相信我会这样做。
“你错了,来早来晚都不重要,最终拿到手的,才是胜者。”
虽然知道这番话有可能更加深了她对我的芥蒂,可是,我实在气不过。贺怜君这个女人,若是一再对她让步,她只会是越加变本加厉,绝不会学着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
自袖中掏出银子扔给商贩,对贺怜君冷笑一瞬,转身朝廷曦走去,也不给贺怜君反驳的机会,因为与她单独相处多一刻,忍耐就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廷曦和其他人都挑了一种银制的面具,看样子,类似于蒙古萨满巫师的面具,比之我们女人这种花枝妩媚的面具,要更地道,更魅惑的多。
一人买了一个面具,方琼性急,还没到天黑,就戴在脸上,她与孙慕陵买的像是一对儿的面具,若是走丢了,倒还好找。
贺怜君因为没抢到我手中的蝶形面具,就买了一个与之相差不大的面具,只在色彩上略有不同,这也惹来方琼一阵冷嘲热讽。
我们回到客栈,匆匆食过晚膳,就盼着天快些黑,众人都聚集在我和廷曦的屋子里,随意聊着无关痛痒的闲话。
当看到街上陆陆续续出现一个个戴着面具的男女老少时,方琼高兴得立马戴上面具,拉着孙慕陵就往外跑,我们当然也不落后,各自戴上自己的面具,跟了出去。
街上想找到一个以真面目示人的还真是难上加难,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戴着面具的人从身边走过。人潮还不算拥挤,毕竟经历过一次洛邑的上元灯会,这常州的百姓及不上洛邑的多,自然过起节来,热闹算的上,可若是说人挤人倒没有这么夸张。
很快,我们这一行人就走散了,眨眼间就只剩我和廷曦二人还站在原地,其余的早已不知所踪,周围全是陌生的人,也许有认识的,我们也认不出来。
我侧头看廷曦,银制的面具遮住了半张俊朗的面貌,却丝毫不掩盖自身散发的魄力,那双如星璀璨的明眸依旧熠熠生辉,薄唇上扬一条弯曲的弧线,勾勒出一抹迷人的浅笑。
“听说街口有许多小吃,我们去看看?”
他牵着我的手,听我这么一说,笑意更深,大步流星地往街口走去。我似乎又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可是转而又消失不见,又是一角紫色衣带,难道我又看错了?
街口果然是一排排的小吃摊贩,南北各地的小吃这里好像都有卖的,连臭豆腐这样的市井小吃,摊子前也是围满了人,远远就能闻到那股独特的臭味。我连拖带拽的才把廷曦拉了上去,越靠近就越臭,越臭我就越是忍不住想吃。
“老板,麻烦给我两块臭豆腐。”
“好咧!”
侧头对廷曦笑道:“你定是没吃过了,今日让你一饱口福!”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九十九章 常州庙会(二)
第九十九章 常州庙会(二)
第九十九章
我接过刚刚起锅。已被炸成焦黄色,还冒着丝丝热气的臭豆腐,捧在手里烫红了我的掌心,我一脸满足地对廷曦笑,递到他嘴边。
“尝尝,别以为这臭豆腐真的臭,其实香得很呢。”
廷曦别过头,捂着鼻子,嫌恶道:“别吃这么恶心的东西!”
看他鄙夷的目光,也不愿强逼他吃,我拨开黄纸,咬下一口酥脆,唇齿间都溢满那股独特的味道,脆皮内包裹着雪白的豆腐肉,嫩滑细腻,趟过舌尖,带着豆汁香味。
吃过臭豆腐,嘴里有异味,我怕和廷曦说起话来被他笑话,所以拉着他走到一家茶摊前,要了两碗茶。一为解渴,二为除除嘴里的味道。
迎面走来一个带着面具的女子,看不清面貌,站定在廷曦面前,手里拿着一张纹花娟帕,嘴角含笑地递给廷曦,全然无视对面坐着的我。
廷曦愣着不接,我也是一副不以为然地样子,那女子有些害羞,把娟帕丢给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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