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从何来了,可是她怎麽会误会那个人是我呢?」
「真的不是你?」
「绝对不是。」萧逸骐慎而重之的告诉她:「我活到二十八岁,除了小枫一个女朋友,从没有和任何女人交往过。」
这话点亮了骆小丹眼眸,她天真灿烂的作了另一种解释。
「原来萧大哥你一直是爱我姐姐的!」
萧逸骐顿时哑言了。
他爱骆小枫吗?他曾爱过骆小枫吗?甚至,他爱过任何人吗?他迷惑了。
爱,这个字,原来重到让他无法启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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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除了在办公大楼里,柳家父子甚少共处於同一屋檐下。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窝巢,而且,还不只一个。这夜柳老一连寻了四处住所,才找到他的独生儿子。
他推开柳昊然房门:「昊然,起来。」
连头也埋在被单底下的柳昊然还未有所动作,躺在他身边的长发女人倒先跳起来,卷起浅蓝色被单遮住上身,瞠目看着突如其来的闯入者。
「你可以走了。」柳老说:「昊然,给她钱。」
伸了伸赤裸的上身,柳昊然微张眼瞥了父亲一眼,打个哈欠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掩盖眼里的颓废和邪恶,转眼就又睡去了。
柳老从自己皮夹里掏出钞票。女人连忙穿衣,拿了钱离去。
柳昊然这才歪着身子靠坐起来。
「什麽事?」
「虹门俱乐部一个姓侯的,是不是你的女人?」
「干嘛问?」他薄唇浅浅勾起:「莫非……我不小心睡到你的情妇啦?」
「正经点想!」
柳昊然冷哼一声:「只说个姓,我哪里记得?看见脸孔也许还知道。」
随着他的斜眉挑唇的动静,魅惑人心的颓废味道从他线条优美的五官中挥散而出,那邪气,不知道吸引了多少雌蛾,自以为能唤醒柳昊然心中那可能存在的热情,渴望作他生命里最後一位女人,因而拼着命扑向这簇 绝也邪绝的火焰。
「不要和我开玩笑,逸骐就是为了她和人打架的,是不是?」
「逸骐?」他清醒了点,「那女的与逸骐有什麽关系吗?」
「听说逸骐脸上的伤是和女人打架打出来的,那女的是不是姓侯?」
「去,什麽小道消息!你昨天才认识逸骐吗?」柳昊然笑起来:「这人脑浆里和了水泥,除了交过骆小枫一个女朋友之外,你什麽时候看见他和女人多说一句非公事的话?更遑论和那种女人有何瓜葛了。」
「这麽说,逸骐不是为了帮你摆平女人纠纷才和人打架的?那女的说她有了你的孩子,也不是真的吗?」
「你嘀咕什麽子呀子的?」
「孙子啊!」柳老叹气:「今天一个女人来找我,说怀了你的孩子,你却要逸骐拿钱给她,要她堕掉,她死不肯。我以为逸骐为了帮你摆平这桩事,才——」
「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柳昊然断然打断,返身趴回枕头上,「女人撒这种谎又不是第一回。你要信这种荒谬的谎言我也没辄,不过我好心劝你省点事吧,我比你当心得多,绝对不可能玩出私生子来……呵。」打个长哈欠。
半因孙子之事不如所愿,半因儿子的讽刺,柳老恼羞成怒,道:「明天晚上和高董家女儿吃饭。这次你再试试临时说要开会看看。」
柳昊然嘴蒙在枕头里,含糊说了一句话。
「你说什麽?」
「头痛。」他翻身仰面躺着。「我明天请假。」
「你摆明和我作对!高董女儿有哪点不好?」
「我已经说服她劝动高董和你签了五年长约,你还想怎样?」柳昊然张眼瞪着天花板,冷冷道。
「你可以在她身上得到更多的时候,为何要停?这样条件的女人你哪里去找——她漂亮,气质人品都是上选,最重要的,她还是高董的独生女。两家连亲之後等於两大企业全是你的——恁谁都看得出,只要为了你,她什麽都肯作。」
「就这点没意思。」柳昊然嗤哼一声,转身背对父亲。「想要听话的女人,花钱去买就成了。还可以天天晚上换人勒。干嘛结婚?天天面对一张同样的面孔,我吃饱了撑着啊。」
「以你哄女人的手段,婚後岂不照样自由鸟一只?你只需要在纸上签个名字,产业就此多出一倍,还有比这更好的生意吗?就算以後生孩子,肚子痛的人也不是你——我不懂如此简单的事,你为什麽不作?和高小姐结婚,你会损失什麽吗?」
「免费给你熊掌吃,还倒送你一屋子钞票好不好?你损失什麽?没有。可惜,我偏偏只爱豆腐不爱熊掌,如何?」
「你是为了和我唱反调!因为我叫你结婚,所以你不结。」
「知道就好。」他爽快承认。
「你有没有当我是你爸!」
「你有当我是你儿子吗?」
「我没当你是儿子,怎会把你给接回来?」
「你要的不是儿子,是我的精子。」柳昊然笑了两声,道:
「我看这样吧,我挤个一宝特瓶送你,你尽管去找你看了中意的女人,给钱叫她们生下几百个孙子给你——这才叫好生意。我只要办一次事就能给你满堂孙,比结婚经济实惠。哇铐,原来我果真你的亲生儿子,如此杰出的生意头脑全人类只有你的基因里有呀。」
看父亲眉歪嘴斜,头顶随时会冒烟似的,柳昊然陡然纵声大笑,一笑不止,趴在床上笑到快喘不过气来,听见门重重摔上的声音,才知道父亲已经走了。
关门声一并关住了他的笑声,连力气也被带走了似的,柳昊然摊平了身体躺着,一动也不动,忽然间,他翻身抓起一只枕头,用力向墙壁摔去。
「结婚?父亲?儿子?狗屁!」
他拿起床头电话,拨号,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
「安妮,你在睡吗?安妮。」他躺着,一手握听筒搁在耳畔,一手遮着眼睛,拇指搓揉着太阳穴。
「睡不着,想你,想得发狂。安妮,安妮,你能过来吗?」声音里的鼻音一字重於一字:「不要打扮了,我就爱看你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模样,对,立刻,马上,火速,你晚一分钟到,我就少一年寿命。嗯,爱你爱你爱你……当然不睡,等你。」
对方收了线。拿着呜呜发声的电话筒,柳昊然想也没想,又拨起另一组号码。
「阿咪,我想听你的声音。」
当二十分钟後,大门口响起急促的电铃声时,卧房中的柳昊然已在睡梦里了,赤裸的身子半露在被单外,阖眼的面容宛如新生婴儿。躺在他头畔的电话筒,还兀自传出远端送来的轻歌细语:「……小宝宝,快睡觉,天上星星照呀照,水上月亮摇呀摇……喂,昊然,你还醒着吗?你明天晚上会找我吗?喂……」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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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不过是……一点也不稀奇……」白晴晴有一搭没一搭的哼歌,手里拎着几个空酒瓶,摇头晃脑的经过吧台。
孟美缨忍耐的望着女孩一来一回不知第几次走过眼前。她偏开头,推杯啤酒到萧逸骐面前,问他:「今天这麽早就来了?还不到下班时间呢。」忽然敛起笑容,「不会是丹丹?」
「不,她很好。」萧逸骐说:「丹丹再几天就要动手术了。她听说我最近常来,直叫我请你们去看她。如果你们没空,等她出院,我再带她来玩。」
「她没事就太好了。」
「……男人……有什麽了不起……」白晴晴带着漫不经心的表情走过来,把一张客人的点酒单交给孟美缨,转身又走。孟美缨这次终於拉住她的手。
「你走来走去到底在作什麽啊?」
「什麽什麽?我在工作呀。」
「工作?」孟美缨听了想笑。营业时间刚刚开始,客人只有小猫两叁只,孟少玮和孟月 都在厨房里闲着,根本没有事情要白晴晴这样走来走去瞎忙。她指指单独坐在门边一张空桌旁,学生模样的男孩问白晴晴:「那是你同学吧?他坐了都快一小时了,你也不去和人家说话。」
白晴晴缩回手。「他是神经病。」
「为什麽?他对你不客气吗?」
「那倒不是。」白晴晴从怀里捞出包烟,燃起一根吸着。「美缨姐,你知道全班都不爱理我,我也习惯了,无所谓。可就他有事没事跑来找我说话,有次还递张纸条给我,写……唉,他总之神经兮兮的,让他继续坐着吧,别理他。」
「纸条写什麽?」
白晴晴喷口烟。「要我别在意人家怎麽说,他还是很愿意当我的朋友。」
孟美缨诧异道:「那不是很好吗?他显然喜欢你啊。」
「喜欢个头,根本是同情。」
「如果是同情,他只需要对你友善,不会特意来这里等你。」
「所以我说他神经嘛!莫名其妙,分明脑壳坏掉,呆子!」
她话一脱口,甚少发怒的孟美缨,脸色倏然阴暗下来。
「晴晴,你怎可以讲这种话?如果他是认真的在对你付出感情,你不能用轻视的态度对他。这样太伤人了。」
白晴晴吓了一跳:「但,美缨姐,我,我不喜欢他呀。」
听她声音可怜兮兮的,孟美缨嗔怒的神情就此软化下来,乌黑眼眸里漾起水似的温柔。她从来也无法真正硬起心肠对待这些女孩们。无论为了任何事。
「晴晴,你当然可以拒绝他,可是我不希望见到你拿嘲笑的态度对他。任何一位在真心付出感情的人,不论付出的对象是谁,那份勇气和诚意都是值得敬佩,不应该被践踏取笑。否则对付出真情的人来说,将是难以磨灭的伤痕。晴晴,答应我记住,好吗?」她柔声道。
白晴晴凝视她的眼,读出孟美缨轻柔的语气中其实有着无比的严肃。
「嗯。」
「去,和他说话去。就算要拒绝人家,也要好好说。」
「嗯。」白晴晴无精打采,拖着脚走了两步,驻足回头问:
「我不去理他,你是不是就不让我住了?」
孟美缨仰起脸笑了。
她笑的样子真好看,萧逸骐望着心想,和孟少玮不同。孟少玮的大笑像长久的梅雨之後,突然一天见到灿烂太阳赤裸裸高悬在顶端,让人眼发昏,身体也整个热和起来;而孟美缨的笑像盖上薄云的月亮。看着舒服,润美,妩媚,温柔,却又有层轻愁挡着;那笑好像总也无法百分之百完全敞放似的,只笑开了百分之九十九,保留了最末一点在她的心底,不笑给任何人窥探。
那,孟月 的笑颜呢?萧逸骐仔细回想,却想不起她纵情大笑的模样。孟月 显然很少笑。
「不,我不会赶你走。」孟美缨含着笑,告诉白晴晴:「只要你自己的心能安就好——但如果你能,刚才就不至於在这样走过来又走过去,没事找事瞎忙一通了。」
白晴晴低首,专心思索了几秒钟才抬起脸,神色显得开朗许多。她向孟美缨和萧逸骐笑一笑,转身走向等待她的男孩。望着这幕,萧逸骐嘴角不自禁向上弯翘,来到这里之前,胸腔的郁闷也在不知不觉中淡化了。
这天早上,他一进入办公大楼,便为大厅里众头耸动的景象而纳闷。不记得今天一楼有举办任何活动,怎麽会人挤成墙,充满看热闹的兴奋气氛?个子高的在此时占尽便宜。越过人潮头顶,他看见柳昊然那张俊美得不似人间的面孔和一位女性的背影双双站在人圈中央,彷佛在辩论些什麽。
他向前挤进人群,而後认出那女人是白霏霏。柳昊然在说:
「霏霏,我始终相信你与我之间有足够的默契,你明白我是……像一头曾被人类残忍伤害的小鹿,再也不敢轻信任何人,而唯有在你身上,我那黑暗的伤口才能得到些许补偿啊。宝贝,你在我心里的地位一直是如此重要,尽管最後我不得不选择和你分离,但是你可明白……为了不得不离开你,我经过多少挣扎吗?你可明白我心有多痛吗?」
他沈重的叹息,那紧蹙的眉宇和扭曲的五官,让那张美丽的脸孔回汤着断人肝肠的痛楚,令人看了心也跟着他一起抽痛。萧逸骐视线馀光注意到人群里好几个女人都在为他的话而流露出无限同情。
浴在众人的目光之中让白霏霏不安而频频变换站姿。
「我明白你不愿受束缚,可是,昊然,我从来也没有管过你,不是吗?」
「可是我还是不能和你继续交往啊!」柳昊然痛苦沙哑的呻吟。
「为什麽?」白霏霏的声音微颤。
在这当儿,萧逸骐心脏鼓跳,想挤上前将白霏霏拉开此地,因为他知道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柳昊然 接下来的发展。只要是见过猫儿逗弄老鼠的人,或许可以稍微窥见柳昊然此刻的心态。
然而拉开白霏霏的念头只是一瞬间,待要付诸行动已嫌迟。柳昊然眼一抬,适才神情中的痛苦全然隐退,已经换上了优然自在的微笑。萧逸骐倒抽一口气,听得他缓慢的开了口,把每个字说得一清二楚,在场没有人会错听:
「因为,你是个下贱的妓女 我是人,当然不能和一只鸡交往啊。」
白霏霏立足不稳,猛然跪倒在地上。
游戏玩够了。
柳昊然眼神充满孩子恶作剧得逞时的残忍快意。
萧逸骐知道他喜欢逗弄女人,喜欢看女人为他痴狂,然後,残忍的一脚踢开她们。看女人痛苦,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乐趣。柳昊然舌尖在唇边浅浅一勾,举手拨弄额前头发,像猫儿进食完後总要清理自己似,他的神情也是满足而懒散的。
白霏霏趴倒在地上,声音凄惨悲切:
「为什麽你要这样对我?我来……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而已啊!」她将羞愧、屈辱、绝望的脸孔埋进双臂之中,不敢抬头看任何一个人,也乏力站起回骂或逃离,只是深深的,深深的啜泣起来。
萧逸骐心发寒。曾经,骆小枫怯怯的出现在公司门口等待他下班时,也说过类似的话,「我只是想来见见你,逸骐,我们已经两星期没有见面了。」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