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不得·画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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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不得·画瓷-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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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融合对夏国老臣来说是具有威胁性的,他们总担心我们的文化太脆弱,受到汉文化的冲击。但他们没想到,不管是夏族人还是汉族人,都已经成了夏国人。如此泱泱大国,吐故纳新方能发展。

再者,我需要从科举人才中培植自己的政治势力。

“皇上,这是刚下来的碧螺春。”丽妃打断了我的思绪,将茶盅的盖儿揭开,小心吹了几口气再递到我面前,“新茶的颜色真好看。”

“碧螺春都下来了?”我喃喃自语,“原来已经过了春分,我竟不知道。”

“皇上政务繁忙,无暇顾及这些琐事。”丽妃轻轻说着,自己也端了杯茶浅尝慢饮。

齐安领着几名宫女进来,回禀道:“皇上,东西都抬过来了。”

“嗯,归置一下。”我搁下茶盅,侧头望着丽妃淡淡一笑。整个冬天我都歇在皇后寝宫,每日陪着皇后喝各种各样的汤药补品,或许是母后的意思,御医也时常来请脉,直到皇后有孕,这差事算完了。我对于皇后这几个月来饿虎豺狼般的行为很不满,看着她那双媚眼就觉得浑身泛寒,不过她到底让我母后如愿了,我该感激她才是。

“皇上怎么把东西都搬过来了?”丽妃探着头望了会,狐疑盯着我,“皇后娘娘那边……”

“她已怀有身孕,不会再跟你计较了,平日里朕会时常去看看她。”

丽妃垂头,眸光里暗藏了几分忐忑。

我该说她什么好呢,太懦弱,太敏感。

其实我也想再给她一个孩子,让她在后宫之中有个依靠。但是她却谨慎小心地告诉我,她不想要。有了孩子,更会成为众矢之的,她不愿意那样担惊受怕地活着。

我指了指窗边的桌案,那上面整整齐齐摆着笔墨纸砚,问丽妃:“还在学写字么?”

丽妃不好意思地笑了,“臣妾只是胡乱写。前几日陪太后去佛堂坐了会,佛堂刚建好,一股子木屑味,太后说先敞一敞,日后再去听大师讲经。臣妾顺手拿了本经书回来,依葫芦画瓢地抄。虽然不懂那些字都是什么意思,但既然是为皇上为太后祈福,尽量抄多些,佛祖会明白我的心意罢。”

我走到桌旁去拉开一卷宣纸看,上面的字迹密密麻麻,墨色很浓。她的确不会写字,那些经文被她一抄都变了样

11、玲珑彩…1 。。。

子,不仅有失美感,大多数还写错了。我忍不住笑出声,将窘迫的丽妃揽过来按在座椅上,“唤玉粟来磨墨,朕教你写。”

丽妃的手指莹白细长,很漂亮,只是天生会拿绣花针,不会拿笔。

我仔细地教她怎么握笔,怎么蘸墨,然后捉住她的手,一笔一画在宣纸上写了个“丽”字。

“这是什么字?”

“丽妃的丽字。”

她回头冲我笑了,露出细白的牙齿。在我记忆中,她极少这样开口笑。

我难得有这样的闲趣,就和丽妃腻在书桌前一中午,直到教会她写出一个端正好看的丽字,心里头便有些成就感。

齐安捧着大红的花瓶来问:“皇上,这红瓷瓶还是摆在窗边么?”

我点点头,看着他将鲜红的、供着白玉兰的花瓶放置在窗边的一台根雕花架上。那个金灿灿的寿字恰好对着我。瓶里的白玉兰是新鲜的,现在正好是花期,我命人采了许多,勤快地换着。

皇后很在意这只花瓶,觉得它只能呆在德阳宫。

我却非要带着它四处走。若是睡觉之前见不着,心里便欠得慌。

午后歇了会,我要出宫去一趟。

察德好几日未上朝了,他那样逞强的人,平时小灾小病都不显露出来,这回可是伤了元气吧。我向母后禀明了之后带着齐安和几个护军出宫去了,都换了普通的装束。

我从来不敢大张旗鼓地出巡,担心有刺客。京城看上去还算太平,但全国各地的起义时有发生,换成我是汉人,也不会这么快地放弃复国。

察德瘦了许多,从前那双锐利的眼睛全然没了神采。

起先甯太妃也出来迎我了,不过我叫她下去歇着,房里就剩我和察德。我想应该可以听他说说话,那些不能与外人说道的话。

察德面无血色,深陷的眼窝周围都泛着青,神秘兮兮对我说:“长兴的鬼魂来找我了。”

我愕然,心想要不要请道士来给他做一场法事。

“她像以前一样穿着白色的长裙,披着头发……”

“察德,你是不是在做梦?”我指了指四周,“王府里每晚都有人值夜,怎么别人都没看见偏偏你看见了?”

“不是在王府,我前几日去了公主府。”察德激动地坐了起来,抓住我的肩,“皇兄,我看得很真切,她就站在窗边,头发还被风吹起来投在窗上有影子。可是等我赶过去,她又不见了。”

“或许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不以为意,用力将他按下去,替他掖好被子。

“长兴……她恨死我了。”

“她恨就能把你恨死吗?”我看他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有些生气,转身出去了。

护军都还在院子里守着,我突然收住脚步,朝齐安招手,低声说:“朕出去透透气,你在这候着别出声。

11、玲珑彩…1 。。。



齐安欲反抗,但只是默默地看着我,面色有些为难。我就喜欢为难他,掸掸衣袖从长廊的另一端出去了。

三月飞花,一团团逐队成毬,纷纷扬扬像下了雪。落到斑驳的街面上随风旋舞,最终都被吹到沟渠里去。

我漫无目的地在京城里走街串巷,看见街边有什么好玩的都去凑热闹。后来买了一只粉红凤头鹦鹉,用脚链拴在了架子上。拎着鹦鹉架子悠哉游哉地散步,像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出宫来真是好,所有悒郁都一扫而光,只想着不要辜负这大好的光景。偶尔遇上几名女子满面绯红从我身边走过却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觉得好笑。

这样自由自在,是真正融入了京城,而不是孤绝地守在那座冰冷的宫里。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响指的声音,干脆利落,我下意识地四处张望,在人海茫茫中,竟然极快捕捉到了那一抹魂牵梦萦的身影。

她站在街边朝一个小乞丐招手,从竹篮里掏出一只热气腾腾的包子塞给他。小乞丐连声道谢,她不停地点头微笑。

那笑容像是要融在淡漠的阳光里。

她换了一副夏族人的装扮,厚厚的三彩缎匀称地裹着她单薄的身躯。梳了发髻,余下的散发都编成了发辫。变化很大,我以为自己认错了,但明白无误就是她。

一辆马车从面前疾驰而过,眼看着她穿过街道要走远了,我顾不得什么朝她的背影大喊大叫:“丝绦!丝绦小姐!”

她收住脚步微微侧过身张望,可是没看见我,又挎着篮子继续朝前走。

我拎着鹦鹉急急忙忙从一群摊贩中挤过去,踩了谁的脚、挡了谁的道、鹦鹉的翅膀掀翻了谁的摊儿,什么鸡飞狗跳统统都顾不上,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要拼尽一切追上她。

追了一整条街,几乎要失去她的踪迹,转身却发现一条陋巷里,她正歪着身子看我。

那双眼仍旧迷蒙,也仍旧是那么认真地看着我。

我怔住了,极力令自己的气息沉稳下来,并且不着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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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玲珑彩…2 。。。

红砖石砌的墙上有几条蜿蜒的藤蔓,绿幽幽的叶子在荫凉中微微颤动。

丝绦站在这一大片红绿交错里,鲜明、生动。

我掩不住自己的惊喜之情,一步步朝她走过去,轻声问道:“丝绦小姐何时又来了京城?”

她摇了摇头,一边转身往巷子里走一边朝我招手,又打了个响指。如玉的细长手指在阳光下像是变了个法术。我觉得那真是极美妙的声音,说不出来的好听。

巷子幽深,一半明一半暗。丝绦沿着墙角的荫凉一直往前走,我紧紧尾随。

她忽然回过头来冲我一笑,伸出食指竖在唇边,发出了浅浅的气息声:“嘘……”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一只猫卧在墙头酣睡。

丝绦蹑手蹑脚走到墙头边的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前,缓缓地推开,然后招呼我进去。

我也不敢闹出动静免得惊了她的猫,可我刚买的鹦鹉不给面子,不知怎么的突然“哇啦啦”地乱叫,扑棱地翅膀绕着架子上蹿下跳。

那只猫醒了,眯着眼站起来。

我冲它笑一笑表示歉意,赶紧溜进了院子。

不大不小的庭院里有一座棚架,底下晾着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有的瓶罐底部还有水渍,像是刚洗过不久。

鹦鹉还不消停,于是我瞪着它,谁知道越瞪它越闹腾。要不是丝绦在跟前,我一定掐着它的脖子不让它喘气。

丝绦将菜篮子拎进屋里去,不一会又出来了,右手端了一碗水。

她弯弯的眉毛下是那双如云雾遮掩的眸子,由远及近一直定定地望着我。

我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直到她将水递到眼前才蓦然清醒过来,眨眨眼道:“多谢。”

说罢去接那碗水,唇刚凑上去,她的手突然搭在了我手腕上。

冰凉如玉,细白如瓷。

想起了第一次相遇时她在我掌心写下的那个字,心里痒痒的。

我抬头看她,问:“怎么?”

她笑起来,如春花绽放,将我手里的那碗水又端过去,俯身递给我那煞风景的鹦鹉喝。它顿时安静下来了,低头喝水,粉红色的小脑袋一顿一顿。我这才发觉它有点可爱。

可是不对啊,它抢了我的水喝。或者说,我刚才险些喝了它的水。

如果没有它,这碗水是丝绦端给我喝的。

我觉得有点生气,又想掐它了。

给鹦鹉喂完水,丝绦将我手里的鹦鹉架子也拎过去,挂在棚架上。

架上的藤条长了稀疏的嫩叶,能挡住稍许阳光。

丝绦请我坐下,又进屋去倒茶。这回真是给我喝的。

看着阳光照在她的面庞,时间就像是静止的,似乎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什么,由着年华这样凝固也是很美好的一件事。

她与别人不一样,不会看我一眼就羞红脸,也不会逃避我的目光。所以每当我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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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时候,她都从容地看着我。反倒是她那样看我的目光令我先羞涩了起来,低着头问她:“何时回来的?”

她用手指蘸了茶水在青灰色的石桌上写:从未离去。

我诧异反问:“你不是景德镇御窑的人么?他们一早就离京了,你却没走?”

她又写:想留下。

我自以为是地认定她是为我留下的,于是傻兮兮地笑了,说:“你换了夏族人的装扮,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她抿唇笑着写:好看么?

我拼命点头,“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又担忧地问:“你一个人住在这?能照顾自己吗?银子花完了怎么办?”

她摇头,指了指满地的瓶瓶罐罐。我低头打量了一圈,发现这些都是素胚,还未上釉。恍然明白过来,她帮人画瓷赚银子,手艺这样好,在京城里讨生活也不难。

可我难免为她心疼,毕竟她是哑女,光凭一双手养活自己。我想了想,问她:“如果想做什么买卖,我可以借钱给你,自己当了老板就不必这么辛苦。开个小铺子卖瓷器也好,你认为如何?”

她连忙摆摆手,视线越过我的肩膀定住了。

我回头望去,只见门外走进来一个妇人,腰上系着脏兮兮的围裙。我想起来在御窑厂见过她一次,是个厨娘。原来她们俩住在一处,有个人照应她我就放心了。

丝绦有些为难地看了我一眼,在桌上写了“芳姨”两个字,然后站起来朝那厨娘走过去。我也站起来,恭恭敬敬作了个揖:“芳姨,在下是丝绦小姐的朋友。”

那厨娘却看也不看我一眼,冷言道:“丝绦,人心叵测,不要随便放陌生人到家里来。”

我有些尴尬地杵在那里,那不识趣的鹦鹉又闹腾了起来。我抬头白了它一眼,耐着性子与芳姨说:“在下并无恶意,只是看丝绦小姐一介弱女子在京中讨生活不易,若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在下一定竭尽所能。”

芳姨眯眼笑起来:“哟,是京中哪户官家的少爷吧?口气真大。”

我意料到她们对于夏族官家的反感,忙说:“不不,我是做皮草生意的,从关外来,跟官家扯不上关系。”

芳姨斜眼睨着我道:“看你一身书生气,哪里有生意人的样子?”

我绞尽脑汁地编谎话:“祖上也曾是官宦世家,因此读过不少书。”

“哦?”芳姨的目光顿时柔了下来,“不知公子贵姓。”

“姓贺,字睿之。”

“关西郡贺氏,祖上有鲜卑血统,难怪公子形貌异于汉人。”

我心虚地颔首称是。

丝绦站在芳姨身边似笑非笑望着我,一副对芳姨惟命是从的样子。

我便明了,芳姨是挡在丝绦面前的一座高山。不假思索,我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给芳姨,道:“你们二位女子在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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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足实在不易,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足够你们开一家小铺子。”

丝绦伸手将我的手挡了回去,眼神漠然。

芳姨却笑嘻嘻接了过去,“既然贺公子出手阔绰,我们为何不领情?”

丝绦拽着芳姨的胳膊使劲摇头。

我担心她执意不收,便说:“算是借给你们的,什么时候手头富余了再还。”

“丝绦,有了这锭金子,你可以开自己的作坊了,何必还为别人操劳?”芳姨说着还照着金锭咬一口试试真假,然后眉开眼笑地回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sorry、sorry。。。。。。这两天忙坏了,迟到的更新,唔,表拍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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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玲珑彩…3 。。。

鹦鹉还在唧唧呱呱地闹腾,翅膀扑扇出一阵一阵风。

丝绦似是埋怨地看着我,眸光幽幽的。

我害怕她生气,低声哄道:“不是说了吗,算我借给你们的。看你这样辛苦我怎么忍心袖手旁观?”

她努起嘴,回到桌边用手指蘸水飞快写着:利钱几分?

我也用手指蘸了茶水,慢悠悠写了个“零”。

她斜眼望着我,脸上的阳光在藤架的阴影下支离破碎,一格阴一格晴地拼凑出完整的容颜。忽而起风了,天色暗了下来,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我脑门上一凉,发觉下雨了。

丝绦仰头望了望,伸手摘了鹦鹉架子招呼我进屋去避雨。

雨点滴滴嗒嗒落下来,我随她跑到屋檐下。这春雨下得温柔又多情,墙角的一树杏花随着雨水落了许多花瓣。

我回过头来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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