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这样的命。
夜幕降临,更鼓敲了两下,南王府的轿子已在门外。蝶依神情落寞地等人来接,这次与上次不同,她身上只穿了件素色薄纱,纱外披着织锦镶毛斗篷,如墨缎发披散而下,娇柔的小脸更显得清丽可人,像是从未沾过人间烟火。反正去了都要脱光,还不如少穿些免得麻烦。过了片刻,崔娘便进门扶她出园上轿,然后送至南王府。
王府内花香袭人,蝶依坐在轿里闻着花香,不由想起秫雪堂边的荷塘和姹紫嫣红的花谷,几近淡忘的身影逐渐清晰。
“天地为证,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夫妻,我燕齐灏对天起誓,若负了你不得好……”
“嘘……”
蝶依伸出食指轻按樱唇,就好像那人就站在她的面前,轿子突然颠簸一下,颠碎了虚幻的梦境,回过神后轿已停落。蝶依深吸口气,将浓浓的忧伤吞回腹中,然后伸手搭住丫环下轿进房。
房内香气甚浓,闻上去有些怪异,丫环去掉她的衣衫之后奉上药碗命她服下,接着又捧来香茗让她漱口。一切妥当,丫环便用丝带反绑住她的双手,把她扶上床榻。
听脚步声离去,蝶依忐忑不安,白亦鹤是什么样的人她不清楚,只知道四大公子里唯独他一人不会武功,满腹才华全都用在风花雪月上,而且是个病秧子,可病秧子哪有这般的?还喜欢把人绑着寻欢。
稍过片刻,门外传来轻而沉稳的脚步声,蝶依一听就知是他来了,脚步声渐近,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身子不由往里缩。
“公子,我今天身体不适,能否……”
趁他还没靠近,蝶依红着脸忍不住求饶,那人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只听到锦衣摩擦,最终他还是不愿放过一刻春宵。
冰冷的手指、冰冷的吻,蝶依闭上双眼默默忍受,她越是没反应,他就越是放肆,细柔的双手沿着曼妙的身姿轻抚而下,蝶依忍不住轻颤起来,像是有团火在血脉中乱窜,身子越来越软、越来越热完全不听使。她害怕得想逃,他却硬逼着她坦露私密,然后伸手挑逗拨弄。他在戏弄她的尊严,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慢慢屈服,然后顺理成章地占有她的身体。
“唔……”
欢愉的娇吟从喉间滚出,蝶依不相信这是自己的声音,她咬紧下唇想要摆脱,可身子却紧咬着他不肯放,只好任他摆布。
他赢了,彻底地赢了。
不知被折磨了多久,蝶依终于筋疲力尽,像片柔云仰躺在床榻上喘息,令人厌恶的丝带此刻却充满别样风情,它成了床第之欢的工具,而她也成了工具。
那人稍歇片刻,起身穿好衣衫,和上次一样,走前在枕边留下一只锦盒。锦盒里放的什么,蝶依漠不关心,她只想快点回去,好好洗下这幅肮脏的躯壳。
第二十六章 群芳宴
从南王府回来后,蝶依歇了几日,接着便练舞操琴,准备赴下月初七的百花宴。听说夕云山庄此次排场很大,几乎把所有名流文客全都请上了,其中不乏宫中权贵,对崔娘而言是个千载万逢的好机会,她花了一笔钱添置衣物首饰,然后又挑几个才艺双全的红人跟着一起作陪,凝丹自然也在其中。
凝丹自从用了蝶依给的南海珍珠粉,俏脸更是光彩照人,不施粉黛颜色如朝霞映雪,旁人都羡煞不已,一个劲追问她用了什么好东西,凝丹原想夸耀一番,可转念一想,蝶依有吩咐过别说出去,万一走露嘴,以后想再要就难了,考虑半天,她还是忍住话,死活不肯说。
菡萏见百花深处里这么热闹,又听说了那些传闻,也想跟着去看看夕云山庄是什么模样,一天,她特地跑到崔娘跟前,战战兢兢地找她商量。
“崔娘,听姐妹们说下月初七夕云山庄摆宴,请了我们‘百花深处’里的人,我想跟着一起去看看,顺便见见世面。”
崔娘听后微微一怔,抬起眼眸盯了菡萏片刻,然后轻轻放下手中茶盏。
“不行。”她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为什么呀?小姐她不方便,我在正好能帮忙。”
菡萏有些急了。崔娘拿起绣帕按下唇角,高傲地摇了摇头。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看看你脸上的斑斑点点,也不怕把那些老爷公子吓坏。”
“崔娘,让我去吧。脸上的点点遮点粉就没了。”
菡萏拉着崔娘的手撒娇,崔娘立刻把手抽走,瞪大凤眸用力拍下桌子。
“不行就是不行!别在这里和我胡闹,回你房里去!”
菡萏委屈地咬紧嘴唇,一路哭着回去了,路上正好碰到芍药,芍药见她哭得如此伤心,便忍不住拉住她问:“怎么啦?崔娘骂你了?”
菡萏吸着鼻子点点头。
“为什么呀?”
“她……她不肯让我跟着出帖。”
说着,菡萏忍不住大哭起来,看她越哭越凶,芍药连忙柔声安慰。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帮你想想办法。”
菡萏一听顿时止住哭声,抬头睁着大眼睛问:“真的?有什么办法呀?”
芍药眼珠子一转,拉过菡萏在她耳边轻声嘀咕,菡萏听后立马破涕为笑,连连点头。
“好,这个主意好!”
“嗯,那就这么定了!”芍药伸出手,菡萏重重地拍了一下。
“一言为定!”
到了初七那天,一大早芍药就嚷着肚子疼,茅厕一连上了好几次,见她这样八成是去不了。旁边婆子急得满头大汗,又不敢对崔娘说,菡萏走过来自告奋勇地要帮芍药顶位子,一开始婆子不答应,菡萏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把她说动了,婆子便同意她顶上芍药。趁别人不注意,菡萏给芍药递了一个眼神,两人心领神会地偷笑起来。
过了晌午,夕云山庄派人来请,崔娘便带着姑娘们上了马车。蝶依与崔娘坐一车,凝丹与其它几位姑娘另坐一车,小丫环们又是一车。看蝶依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比自己好,那些姑娘就开始不服气,在车里叽叽喳喳地嚼起舌根。
“唉,真不知道崔娘从哪里找来的狐媚子,资历没我们久,凭什么一来就坐上花魁位子。”
“是啊,崔娘也太偏心了,那蝶依怎么比得过我们凝丹漂亮,如果算花魁,也应该凝丹姐坐才是。”
……
听她们谈论,凝丹表面不露声色,心里却暗潮汹涌,谁不知道百花深处原先是她坐镇,那个骚蹄子来了之后,一下子就把风头抢去,曾经口口声声说要替她赎身的何彦升现在看到她后竟然理都不理,这口恶气怎么咽得下去!哼!下药竟然都毒不死这个贱人,难道她还真有神灵护体不成?!
凝丹左思右想心生一计,便笑逐颜开地对身边姐妹们说:“我看人家蝶依长得不错,可惜是个瞎子。”
“唉哟,凝丹姐,俗话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就是心太善,所以才被那个蝶依欺在头上,如果我是你早就和她一争高下。”
兰铃子不服气地扭头说道,凝丹笑而不答,两眼故意望向窗外。
“唉,人家会跳的舞我们又不会,争什么争呀。”
春梅又在旁边起哄。
“啐,什么不会,不就拿根绳子吊起来,练几天保证都会。”
听到这话,凝丹眼珠微微一转,故意惊讶道:“要吊绳子?我怎么不知道啊?”
“上次她练舞的时候我无意中看到的,就是两根红绸挂着,这么简单谁不会啊。”
“那谁帮着拉呀?”
“到时自然会有人拉。”
“哼,要是我直接就把红绸剪了,摔死她!”
兰铃子恶狠狠地咒骂,凝丹听后笑意渐浓,过了片刻,她拿出酸梅子分给众姑娘。
“别说这些了,怕被人听见不好。来,吃点梅子解解馋。”
一路旅途颠簸,姑娘们看到解馋的东西自然乐不可支,伸手抢来塞进嘴里,接着又夸起凝丹细心体贴,凝丹听后不免有些得意。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下了,几个轿夫早就候在山脚下,看到崔娘她们下车之后,连忙抬来轿子。崔娘小心翼翼地扶着蝶依上轿,然后叫后面几个丫环好好跟着,菡萏听到后,故意把头压得老低,鬼鬼祟祟地躲在众人身后。
轿夫们抬起小轿沿着竹径上了烟霞山,小丫环们则在跟在后面。菡萏一边走一边左盼右顾,只见四周翠竹环绕、云雾袅袅,建在山侧的夕云山庄若隐若现地浮在白云深处,宛如仙境一般。
菡萏看得目瞪口呆,嘴都闭不住了,如此美景只在书画里见过,没想到能亲眼看到,她不禁对相貌俊雅的云公子产生好奇之心,猜想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为人。
到了夕云山庄门前,一个身穿福团祥云蓝锦的中年男子笑容可掬地迎了过来,他个子不高,身材结实,白面带须,目光有神,崔娘见到他立刻领着众姑娘下轿请安。
“崔娘有礼,我是这儿的管家云福,特奉三少之命前来迎接。”中年男子拱手笑道。
“云伯有礼,您家公子费心了,还要劳烦您贵架。”崔娘抿嘴浅笑又施一礼。
“哪里的话,崔娘请。”云福抬手请行,崔娘微微颔首。
“云伯请。”
话落,云福便领着崔娘一行从侧门走入夕云山庄。
正值春月,夕云山庄内百花争艳,景色秀丽。远望青山如波,近观万红似海,彩蝶纷飞、鸟语花香,见惯大场面的崔娘也忍不住惊呼。
“这夕云山庄果真美若仙境。”
“呵呵,我家三少就是喜欢奇花异草,这些都是从大老远挪过来的,还好烟霞山气候怡人,珍贵花种才得以存活。”
云福的话语中有透出些许得意之色,众姑娘听后越发对云潇好奇。蝶依不知四周景致如何,但听着连连赞叹也知道这里是个绝美的地方,只可惜自己看不到。
“请崔娘和姑娘们到水云居稍作歇息,过会儿还得麻烦崔娘随我去看设宴之地。”
“呵呵,那是当然。”
语毕,云福便弯入卵石小径把她们带进水云居,居内摆有竹榻,竹椅,还有几幅白亦鹤所作的花鸟图,书架上则放着《世言》、《列传》等几本名著和一些诗集,四周清幽雅致,像是用来小憩之地。
“三少吩咐过,这里的园子随姑娘们逛,若要吃些茶点,只需拉铃即可。”说着,云福拉了下竹榻边的细绳,银铃声珊珊作响,稍过了刻就有几名丫环端着茶点鱼贯而入。
“呵呵,崔娘方便的话现在就随我去如何?”云福问道,崔娘马上行礼答应,走之前,她特还地嘱咐众姑娘懂点规矩,别只顾着玩,姑娘们一一点头。看到崔娘走远,姑娘们就像出笼的鸟儿欢呼雀跃地跑出水云居,把蝶依一个人扔在屋里头。
凝丹走到门外觉得有些不妥,又折回来劝慰蝶依几句。
“蝶依妹妹,呆在屋里多无聊,和我们一起走走。”
蝶依垂着眼眸摇了摇头。
“算了,带着我也不方便,姐姐尽管玩吧,我在这儿歇歇。”
“那我叫几个丫环陪你。”
“别费心了,也让她们好好玩玩,陪着我怕是她们心里也不痛快。”
“嗳,那好,你在这里好生歇着,有什么事就拉这根绳子。”凝丹边说边把她扶上竹榻,然后把榻边细绳塞到她手里。
“好姐姐,你别再啰嗦了,快点去吧。”蝶依笑着推开她,凝丹应了一身就跟着其它姐妹走了。过没多久,一个脑袋贼兮兮地探入水云居,蹑手蹑脚走到蝶依身边。
“小姐。”
听到这声轻唤,蝶依立马坐起身。
“菡萏?你怎么来了,崔娘不是不肯你跟来的吗?”
“今早芍药肚子疼,所以我就顶了她的位子。”
“呵呵,那倒好,芍药虽然心细但还是比不上你。”蝶依笑着摸到她的手紧抓不放,漆墨的眼眸中终于有了丝光亮。菡萏看着清澈却无神的双眸,隐约有些心酸,她坐到蝶依身边紧紧依偎。
“小姐,我陪你一会儿吧。”
“不用了,难得来一次,你也跟着逛逛,我正好趁这空小憩一会儿,到了晚上就要忙了。”
菡萏眼眸低垂,貌似有些为难,蝶依推推她道:“别不好意思的,去玩吧,我没事。”
“嗯,小姐你自己小心些。”
说完,菡萏服待蝶依睡下,然后静静地退出水云居关上了门。
第二十七章 偷梁换柱
远处嬉笑阵阵,水云居里寂静无声,一窗之隔却是两个世界。曾经她也像别的姑娘一样,知道花红柳绿,可如今已经记不得是什么模样。那时她也像她们一样,盼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现在却成了残花败柳,流落风尘。
他走了,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扔下,头也不回地走了,此刻,他大概穿着素金锦袍坐在金瓦红墙内受万众景仰,或许根本不记得有过一个名叫达依的女子。
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
“晚春盘马踏青苔,曾傍绿阴深驻。落花犹在,香屏空掩,人面知何处?”
轻柔吟唱悠悠飘来,婉转莺啼,如泉似水。桃花依旧,人面何处?蝶依听着只觉得心如刀割,连呼吸也跟着痛了,她倒抽几口冷气把眼泪硬吞下去。
“哟!这位姐姐好漂亮。”
陌生的声音蓦然响起,蝶依一惊连忙坐起身,慌乱之下摸了半天,寻不到那根细绳。
“咦?姐姐怎么哭了?被人欺负了?”
那人又道,蝶依听这声音越来越近,吓得直往里躲。
“你是谁?!”
语毕,四周立刻沉寂下来,蝶依屏气凝神,却感觉不到任何气息,就像是在做梦。
“呀,真可惜,你的眼睛看不见。”
那声音倏地逼到耳边,蝶依失声惊叫,一不小心从竹榻上摔下,正巧头磕到地上,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姐姐小心!”
那人连忙把她扶起。
“咝……”
蝶依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对那个看不见的人瞪了一眼,然后摸着竹榻重新躺上。
“你是谁?为何走路连个声儿都没有?”她不悦地咕哝道。
“呵呵,我叫柯木。”
那人轻笑,笑声清爽纯净,听上去年纪很轻,像是个姑娘家。蝶依不禁伸手去摸,先是摸到一只嫩嫩的小手,然后又摸到一张滑若凝脂的小脸。
“你是这里的丫环?”
柯木呵呵笑了几声,没有回答。
“姐姐是第一次来的吧?”柯木问道。
“嗯,没错。”
“真巧,我也是第一次来。”
蝶依听后扯着嘴角,僵硬地干笑几声。
“是啊,真巧。”
“那姐姐叫什么名字?”
柯木又问,蝶依凝神犹豫了一会儿。
“蝶依。”
“蝶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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