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止是不好过吗?苏如绘眯了眯眼睛,算一算日子,那边传出刘烈心有所爱的时间,大约就是苏家把怀真郡主骄横蛮横的形容透露过去的时间吧?刘氏千年望族,碍于形势继续和宁王府结亲就觉得够委屈了,这新换的郡主居然还是个难相处的,他们怎么甘心,婚前就传出刘烈另有所爱,顶着宁王后和端木氏的压力,就是要落一落这位郡主的颜面,既是为了刘氏的面子,也是让怀真清楚一点,婚后若怀真还不识趣,她就会明白什么叫做千年望族了。
想当初,郑野郡夫人十岁持家,偌大肃国公后院被她料理得清楚明了,整个帝都谁不称赞安蝉之女管家的手段,嫁给苏万海,还有老关乡侯撑腰,就是这样,还被婆婆和长嫂折腾得恨到现在。
怀真郡主那点儿手段……苏如绘在嘴角勾起一个古怪的笑容。
第二百三十三章 婚事
如此学琴的地方就换成了兰秋宫,刘拒戎如今正是兰秋宫主位,这宫里跟着她住的妃嫔里,却有一个苏如绘比较熟悉的,是淑人徐姿。
徐姿原是小仪,因在百花宴上第一个献曲,得了太后喜欢,所以为她晋了一级。苏如绘在宫里和她碰面了几次,双方都十分客气。
转眼时间到了十月,苏如绘算着时间,去了一回停芳园。
“如绘姐姐?”丹朱郡主看到她来很是意外,“今儿你没去兰秋宫吗?”
“刚才张安去兰秋宫,说陛下过会要过去,所以我提前回来了。”苏如绘解下深碧色披风道,帝都的十月,已经明显的冷了起来,丹朱郡主在屋子里,尚且穿着玫红夹衣,下面拖出厚缎的月白裙椐来,苏如绘从外面进来,却是外罩着青底碧花绞菱纹的外袍,里系一件八幅湘裙,裙边镶了一圈儿翡翠藤蔓,臂上挽着一条碧蓝披帛,衣袖之中传出稀碎的镯子相撞声。
丹朱忙忙的吩咐人奉茶递点心:“咱们也好久没一起说话了,姐姐来的正好。”
“修仪娘娘的琴技十分高明,因此要求甚严,若不是得空,可是不敢懈怠的。”苏如绘笑着捧着热茶呷了一口道。
丹朱点头:“名师出高徒,如绘姐姐如今的两个师傅,都是极好的,自然要求不同寻常闺阁里师傅。”
“是啊,趁着今儿陛下召幸,我来寻妹妹说一说话。”苏如绘笑道。
才寒暄了几句,停芳园外却又禀告了进来,道是周意儿来了。
紫潇榭与停芳园之间还隔了几个楼台,周意儿不知道是故意来的还是无意中撞上,不过从长泰廿五年入宫以来,苏如绘一向是与周意儿的关系最要好,如今得了空不去紫潇榭,反而跑到停芳园来,到底尴尬。
丹朱这么想着,没有立刻回答宫女的话,反而迟疑的看向了苏如绘,苏如绘明白她的意思,端端正正的坐着椅子笑道:“这样正好,咱们几个很久没一起说过话了。”
“倒不仅仅是这个……”丹朱微微皱了皱眉,小声道,“自上回拌了几句嘴后,这也是周家姐姐头回过来呢……”
嗯,这么说,却是自己在这里碍了事了?
苏如绘想了想:“我要是这么走了,正好让意儿姐姐看到,指不定是怎么想的呢。”
“唉,请周家姐姐进来吧。”丹朱苦笑了一声,“我本来一直都想和大家好好相处的……”
苏如绘但笑不语。
周意儿在外面等了一等才能进来,脸色就有几分不好看,进来见到了苏如绘也在,面上露出疑惑之色:“如绘怎么在这里?刚才让我在外面等着,你们可是在说什么话?若是不方便,我改天来也成?”
“丹朱你瞧一瞧,我说的不错吧,只消拦一拦,意儿姐姐必定是生疑的。”周意儿进来时,丹朱和苏如绘都是站了起来迎接的,这会听到她这么说,苏如绘便笑意盈盈的上来挽住了她的胳膊,“哪有什么话,我也才刚到,听说你来了,便想着作弄你一下,丹朱却是说你必然不会的。”
周意儿明白过来,笑骂道:“偏你觉得我多疑?还是丹朱好!”
丹朱笑着请她一起坐了,重新换过茶来,便道:“周家姐姐刚才的话,是有什么事来?”
“是有事。”周意儿瞥了眼苏如绘,撇嘴道,“这个月不是有大事么?我本想着咱们一起去求一求太后,看一看能不能许咱们出宫也去凑个热闹。”
十月的大事当然就是怀真郡主出嫁了,苏如绘今天来也是为了向丹朱打听,最近这件婚事可有什么风吹草动出来,现在听周意儿这么一说,倒是听出事情不会有身边变化了,这会离婚礼也是没几天的事儿,苏如绘心下略安,不过她可不想去凑这个热闹。
因此道:“这怕是于礼不合吧?”
“咱们又不送她出门,想着提早过去贺她一贺,在她闺阁里闹闹也就是了,不过是被拘在宫里久了觉得闷。”周意儿嗔道,“你倒好,前段时间因祸得福,在家里长住了几个月,前不久瀣儿姐姐也回家去住了,太后许她过了年再回来,我一个人从长泰廿五年进宫到现在,可是闷极了,好容易寻个借口想出去转一转,你们可不能不帮我。”
苏如绘心道:我如今巴不得怀真顺顺利利的嫁出去,那一位前后被我坑了这许多次,我不去还好,一去,谁知道那位刁蛮郡主会不会借机大闹?
丹朱见她凝眉思索,于是接过话头:“咱们虽然和怀真郡主相熟,但这件婚事,到底是宁王府与东胡刘氏之间的,咱们却是外人,怕是不方便去的。”
“宁王府亲眷不多,大部分都是宁王后那边的女孩子。”周意儿看来打这个主意很久了,被两人委婉拒绝了还是很热心的游说着,“但宁王后也只是端木氏的旁支,过去的女眷可也不多,咱们去还能热闹点,再说也是要太后允许才能去的,你们帮我一起去求求太后罢。”
“倒不是我不想帮你,是我实在不想去。”苏如绘见四周也没有外人,索性把话说个明白,“你晓得当年我与这郡主结的怨,场面上大家和气,可那样的日子里,郡主本来就对这件婚事不大满意,别叫她见了我心情更不好,坏了人大好的日子。再者,如今我跟着修仪学琴,修仪要求严着呢,去上一日,落了进度,修仪那儿可是要不高兴的。”
周意儿眼珠转了一转:“怀真郡主自己的好日子,她做什么还要闹事?左右宁王后在呢。何况,怀真的夫婿是修仪的侄儿,你去了,不正好可以把情况说给修仪听?”
“那么这样吧,咱们一起去求太后,让你与丹朱去,我是不想去的。”苏如绘蹙起眉来认真说道。
周意儿也知道,她和怀真之间确实不和,沉吟了一下便道:“日子就在眼前了,咱们要去求可得快一点。”
三人商议了一番,决定晚膳时一起去伺候,看太后心情好便一起提出来。
苏如绘因此特意要先回一次玉堂殿:“虽然说咱们上回已经把贺礼给了郡主,但正日子上门怎么也不能空着手去,大头不拿,替我带一套头面去添妆也是。”
于是周意儿和丹朱也各自去择几件东西出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刘素冠
玉堂殿的内室,秀婉一边选出几件首饰来让苏如绘定夺,一面不解道:“小姐,周家小姐平素与怀真郡主也算不上多么和睦,怎么这回这么惦记着?”
“你怎么知道她就是好意?”苏如绘噗嗤一笑,“换作是你,嫁一个百般不情愿的夫婿,却是一个平素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在面前碍眼,你心情可会好么?”
“这么想着,还是小姐心善,虽然怀真郡主当年许多地方对不住小姐,可小姐还是不去闹她的心。”秀婉笑着打趣道,“其实小姐若去了,郡主那才叫堵心呢。”
“我若去了,未必是堵心,只怕以郡主的泼辣有为,抓着妆台上的东西就要追打我出去了。”苏如绘笑吟吟的道,“我不怕丢脸,也得替郡主的婚事想一想啊,东胡刘氏,可不是寻常人家,没得扫了同为门阀的颜面。”
秀婉把一对羊脂玉双蝠衔芝钗放到了桌上:“这一对倒是应景。”
“虽然应景,但颜色太素了一些。”苏如绘想了一想,“再选个珊瑚或红玉之类的佩饰来搭上。”
“倒正有一双血玉鸳鸯。”秀婉机灵的翻出一个小匣子,“奴婢再寻出一个大些的盒子装在一起。”
苏如绘点了点头,东西准备好了,秀婉又提起前事:“周家小姐提这个要求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太后未必会同意不说,看这位小姐也不像这般冲动的人呀!”
周意儿当然不是这么冲动的人,会做这种事的应该是宁王府的那两位郡主才对。
苏如绘略一思索:“也许她想回家住一段时间。”
“回家?”秀婉惊讶道,“为何不直接和太后提呢?”
“养在太后膝下的人里,我因病回家住了一段时间,霍七前两天被太后准她回家侍奉父亲尽孝,丹朱郡主乃东胶国郡主,距离帝都遥远,只能作罢,怕是她看着眼热,但若直接提出来,却有说太后处事不公的嫌疑,所以要借着怀真大婚的事情去提,太后何等聪慧,还不明白她的心思吗?若是准,自然就直接准了,若不准,推说于礼不合,也不伤颜面。”苏如绘耐心的解释着,“否则她也不会去找丹朱说这件事,我只是恰好在停芳园里碰上罢了,丹朱郡主一向乖巧,可不是做这样事的人。”
“若周家小姐真的只是为了去闹怀真郡主,应该来寻小姐才是。”秀婉明白过来,“毕竟小姐胆子比郡主可大多了。”
苏如绘只是笑了笑,随即咬着唇认真思索起周意儿这个时候想回一次英忠侯府,到底打什么主意?
晚膳的时候,正如苏如绘所料,太后听了三人的恳求,思忖片刻,便笑骂道:“你们两个去宁王府看怀真出嫁,一个要去兰秋宫学琴,便将哀家独自撇在仁寿宫里巴巴的望着么?”
“太后……”三人听出太后语气之中并无怒意,连忙缠上去又是撒娇又是哄劝,嘉懿为难了她们片刻,到底还是如了周意儿的愿:“不成,任你们再甜言蜜语,非留一个人下来陪着哀家不可。”
最后自然是让周意儿独自前去,太后又许她在英忠侯府过一夜再回宫,虽然不是像苏如绘和霍七那样可以在家里住上一段时间,让周意儿有点失望,但总比没有这个机会好,她还是欢喜的应了。
丹朱郡主听到这安排,眼中掠过一丝失望,太后膝下这几个女孩儿里,她大概是唯一一个真心想要去祝福怀真郡主的了,可是太后自有安排,却没有同意她的请求,还是要留她在身边。
过了两日,苏如绘正在兰秋宫正殿上试弦时,长泰忽然驾到。
苏如绘主仆忙和刘修仪一起跪迎圣驾。
“平身。”长泰看到苏如绘,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在殿上原本刘修仪坐的位置坐下后,苏如绘正要告退,却见长泰并非独自前来,身后除了宫人,却还跟了三个少年。
为首一个正是甘然。
“臣女给楚王殿下请安!”苏如绘本来就要告退,见状只得再行一礼,甘然道了个免字,在他身后,并肩站了两个华服少年,年纪比甘然略长,轮廓之间有些相似,也有些眼熟,苏如绘借着给甘然行礼,匆忙看了一眼,正在疑惑这两个被带到兰秋宫来的外男是谁,便听他们齐声道:“臣见过娘娘!”
“你先不要走,先去偏殿,把本宫刚才布置的练完。”刘修仪清声道了平身,复对请退的苏如绘道,平儿会意,过来引她去偏殿。
兰秋宫的这间偏殿却没有未央宫那么隔音,主仆抱着琴在殿中一角坐下,依稀可以听到正殿里的说话声,因此苏如绘只敢在弦上虚试指法,却不敢真的弹奏起来,她现在才开始上手,弹的很是磕磕绊绊,可别搅扰了正殿的谈兴。
平儿把她们带到这里就回去伺候刘修仪了,偏殿里站了两个泥塑般的小宫女,悄没声息的奉了茶,便重新站回去。
主仆其实对正殿的人与事都十分好奇,但这会也不能当着刘修仪的面跑过去偷听,只得强自按捺,作出神态宁静的模样来。
一直到了一个多时辰后,才听见外面长泰和楚王离开的声音,苏如绘侧耳听着,又过了片刻,平儿来请她回正殿:“娘娘要看看小姐在偏殿这点时间练得如何。”
殿上,刘修仪眉宇之间已经有一丝倦色,但还是坚持听完了苏如绘的演奏,皱眉道:“怎么还是这么生疏,你在偏殿没练罢?”
“师傅,刚才徒儿在偏殿隐约能够听到正殿的人声,虽然听不清楚说什么,可徒儿如今弹得甚是聒噪,惟恐惊扰了圣驾,所以……”苏如绘有些嗫喏的解释道。
刘修仪揉着额角想了想:“是本宫疏忽了,那么现在还有些时间,你再练一练。”
刘拒戎性格冷清,但教导起来却极为严厉,苏如绘稍有懈怠都会被惩罚,虽然刘氏不至于戒尺加身,但如罚跪罚加倍练习之类却是能够用的,苏如绘早已明白,因此乖巧的继续练习起来。
她又弹了两遍时,殿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小姑姑,这人是谁,弹的这么难听,怎么还留在这里!”
苏如绘心头微惊,手下不自觉又错了一拍,刘拒戎顿时皱眉:“不行,你心不静,这么容易就被外物动摇,重来!”
苏如绘不敢辩驳,深吸了口气,定了定,再次开始弹奏起来。
眼角却瞥见一袭水绿色裙裾飘然而过,扑到殿上,脆声笑道:“小姑姑,素冠好想你!”
“这里是大雍的皇宫,不是东胡,不要这么没规矩——你觐见完太后与皇后了么?”刘拒戎轻斥,但语气里却无怒意,便听那脆声不在意的说道:“都见过了……这有什么关系,反正太后和陛下都不在,对了,小姑姑,这人是谁呀?你是在罚她么?可是这人弹这么难听,让她在这儿弹着,倒像是罚你似的!”
苏如绘虽然已经定了定心神,听到这话也不禁脸上发烧,幸亏她心志也算坚韧,硬撑着没有错弦,侍奉在她身后的秀婉却有些不忿的瞪了眼那人。
“嘻,本来弹的就难听,你这宫女瞪我做什么?”刘素冠笑着说道。
刘拒戎轻叱:“不要胡说,这是我收的徒弟,青州苏氏嫡女苏如绘!”
“青州苏氏?”刘素冠语气顿时一顿,半晌才有些尴尬道,“糟糕,这可是得罪了人了。”
待苏如绘强自弹完这一遍,刘拒戎一面与侄女说话,一面却也留意着,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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