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苏如绘看着她却欲言又止。
“怎么了?”周意儿不解的问道。
苏如绘半晌才道:“这事……六尚局……到底还是属于内庭。”
周意儿张了张嘴,这才反应过来,太后虽然早上只发作了尚工局,可那不过是小头,真正要被问责的怕是周皇后与沈淑妃!
“太后今早可是生气极了,我姑母她……”周意儿被提醒,顿时替皇后担心起来。
苏如绘安慰道:“这事也不能全怪皇后娘娘,永信宫那位可还担着一半呢,而且眼下最紧要的是荣寿公主……对了,早上我不知道,这会晓得了,总也该送些东西过去。”
周意儿心头忧虑,再也坐不下去,听了她的话,胡乱答应一声:“也好,我也回去准备一下,估计姑母这会已经被传到德泰殿了,我还是去那里看看的好,虽然没那个身份去求情,厚着颜面搭上几句,教姑母下台也是了。”
“既然这样你也不用回去了,反正我这里没什么事,我的腿也好了许多,过会我直接收拾两份东西送过去就是。”苏如绘劝慰道,“你不要急,太后是明理的,昨儿晚上风确实大,再说谁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回事,何况荣寿公主是澂嫔抚养的,她被冻病,其实最急最该担责任的是澂嫔,皇后娘娘顶多落个疏忽之过,还要与沈淑妃分担,不会怎么样的。”
听说苏如绘要替周意儿准备一份探病的东西送给荣寿公主,非言非行对望一眼,同时悄悄给周意儿使了个眼色。
“宫里这些年来就一位公主,别瞧太后前两年没怎么理会她,谁都知道那是因为荣寿公主生来体弱,太后怕用了心思最后一场伤心,如今公主好端端的遭了人祸,今儿你是没看见太后的脸色……”周意儿有点心不在焉,收到她们的暗示却没拒绝,而是默认了,“我可真是被这雨给下糊涂了,怎么就没想到,还要跑过来对着尚工局幸灾乐祸!”
“你定一定神再过去,且听了太后的打算再说,我看现在太后就算已经召了皇后娘娘到德泰殿,也是着急商议澂嫔、四殿下还有荣寿公主的新居之事。”苏如绘事不关己,自是冷静的很,“倚晴斋肯定是不能再住了,澂嫔一行必定要搬到新的住处,只是这新居却不可马虎,毕竟如今内庭充实,六宫的好地方差不多都叫人占了去!”
周意儿哪里还坐得下去,忙不迭的起了身道:“这些都记住了,等会若有机会再与姑母说。”
“皇后娘娘哪里用得着我来提醒?”苏如绘失笑,“我不过说了让你安一安心,不要乱了方寸。”
当下周意儿托苏如绘代自己去探望荣寿公主,带了非言、非行匆忙赶回德泰殿:“你也不要等丹朱了,我可要拉着她一起求情的,不如你替她也备上一份,回头我们再补给你。”
“不过一份子心意,谁要你们还了?”苏如绘披了件外衣,和她一路说话出了内室,这时候秀婉早把人遣散下去,只有自己坐在堂下的小杌子上做针线,看到苏如绘亲自送客,忙站起了身,苏如绘话说完,周意儿便道:“你不必送了,外面风大。”
“行。”苏如绘也没和她客气,站在堂上看着秀婉送了她们出去,不多时折回来,便拢了拢脑后长发,道,“刚才的事回头再说,快进来替我打点三份一样的礼,带去余院正的小院探望荣寿公主!”
再说周意儿一行,出了玉堂殿不多远,非行看了看四周无人,便小声道:“小姐,做什么要让苏氏替您准备东西?若是她有意使坏……”
“苏如绘又不是傻子,这是她自己提出来要替我送的,还有丹朱郡主的一份,那是她玉堂殿里出去的东西,还是送到余太奇眼皮子底下,余太奇虽然人品低劣,可医术却至今在太医院都无人能及!”周意儿沉着脸道,“苏如绘会做这么明显的蠢事?”
非行被她训斥了一番,却不惧怕,依旧道:“说起来小姐和这苏家小姐也是多年交情了,还有当年大小姐的缘故在里面,可是今儿小姐好意问一问苏家小姐身边的奴婢,从那个秀婉到苏家小姐都含糊其辞,可是一点都不像拿小姐当自己人看待的。”
“是呀,前几回到咱们紫潇榭,苏家小姐点心茶水一概不沾,仿佛是咱们要害她一般!”非言也不满的道,“可上回在丹朱郡主的停芳园里,咱们可是看到她又吃点心又喝茶的,前两天苏家小姐腿上受伤,小姐和丹主郡主去探望她,难道没吃她的点心茶水么?小姐,您拿真心待这苏家小姐,人家可是死心塌地的防着你呢!”
“你们两个,大约是忘记了自己叫什么名字了!”周意儿默默听着,蓦然冷笑一声,让非行、非言都乖乖闭了嘴,但彼此眼神闪烁,却流露出一丝得意,从前这些话周意儿一向都不要听的,这会固然训斥,却是认真听完了,显然她已经开始动摇——侯爷和夫人担心小姐年少无知,在深宫里被人哄骗了去……呵,这世上,又有多少恩义情分,是日复一日的挑唆无法离间的?
第二百五十四章 张眷
一乘小轿停在了余太奇在宫中暂居的小院前,秀婉亲自揭开轿帘扶着苏如绘出来,其实这时候苏如绘的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虽然伤口还在,可行走已无碍,但秀婉听了淳于太医的话说什么也不放心,执意让她乘了轿子,更不时扶上一把。
“荣寿公主还在这儿么?我听说公主病了,特来看望。”苏如绘下了轿子,一旁白鹭早已打起了一柄细竹柄缥色绸面的伞,上面问小院门口的两个小黄门。
“公主还在里面。”那两个小黄门看起来眼生,似乎不大爱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就放她们进去。
苏如绘被簇拥着进了院子,刚刚踏进走廊,就看到前面转弯的地方人影一闪,那人似乎也发现了后面有人,于是退了一步看过来,两人打个照面,都微微一怔。
“张小姐!”一怔之后,苏如绘先向对方点了点头,张眷还是一副病歪歪的模样,她本来生得妩媚,如此凭添一份病弱风情,只是却少了那种出身大家的闺阁小姐应有的、出阁之后的主母风范,更不用说母仪天下。
长泰廿六年那个寒冷的冬日,那个也许有意也许不是有意的小黄门看似随意的救援顺序,以及接下来周弃病携带那支当时在帝都绝对珍稀的白玉金参连夜南下,就注定了张眷原本的锦绣前程彻底崩溃。
终她一生,最多做一个位高而无权无宠的妃子,因为她的身体,别说打理宫务、绵延后嗣,就是承宠都有着一定的风险。
每次看到她,苏如绘这些人心里总是说不出的滋味,从小霍氏在坠湖后对她的刻意刁难与打压,以及张眷原本的性。子,不难想象当初坠湖之事到底是谁的责任。
但即使是自作自受,看到曾经飞扬恣意的同伴却因一念之差落到如今地步,到底会生出诸如兔死狐悲的情绪。
苏如绘招呼后,张眷才淡淡开口:“是你?怎么一个人?”
“瀣儿姐姐的父亲病了,她回家去尽孝。”苏如绘提起小霍氏时,张眷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恨意,嘴唇也抿得紧紧的,苏如绘假装没看到,继续说道,“太后为着荣寿公主的病很是恼怒呢,意儿姐姐和丹朱郡主在旁劝解,我便代她们一起来看一看。”
“哼,我还以为你被她们排挤了。”张眷扬了扬尖尖的下颔,唇边浮起一丝冷笑,“不然仁寿宫里那么热闹,你们几个姐姐妹妹的,怎么会独自过来呢?”
秀婉和白鹭听她言语之间很是不客气,心头都微恼,苏如绘却不以为忤,想张眷当初刚进宫时那骄横自得的模样,如今落到这样的地步,而且虽然不知道张眷当初为什么会被养在了未央宫里,可是宋采蘩被逐出宫后,未央宫里只剩了她一个人,周皇后固然不会待她不好,可平时到底是寂寞的。
未央宫与仁寿宫之间颇有一段距离,何况中间有小霍氏拦着,张眷平白占了一个太后娘家人的身份,这些年来竟然被小霍氏生生排挤到一边,孤零零的俨然弃儿一样缩在了未央宫的角落里。
要知道周皇后一直以来都是掌着宫权的,六宫之中的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就算后来多了一个沈淑妃来“帮”她打理,但如此一来惟恐被架空,周皇后却更忙了。
这样哪还有空去与张眷亲近?
张眷这些年过的日子可想而知,除了昌阳郡夫人进宫时能够得到一些真心安慰,其他时候不过是坐牢一般,周皇后再怎么锦衣玉食养着她,可是威远伯府难道还缺了这些不成。
苏如绘很能体谅她的心情,所以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微笑着道:“要说其他事姐妹们一起凑个热闹,可来探望公主这里还是安静一些的好,免得吵到了……张家姐姐不是也只带了一个宫女就过来了么?”
说着苏如绘仿佛很随意的看了眼张眷身后那长相平平的年长宫女:“我记得这仿佛是皇后娘娘特意派去伺候张家姐姐的医女,叫芝芝的?这两回看张家姐姐倒是气色好了许多,想是皇后娘娘派的人到底不一样的缘故。”
那宫女本来一脸恭谨的站在张眷身旁,乍听见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便有点不安,听苏如绘随口说起自己的名字顿时惊讶的抬起了头来,飞快的看了眼苏如绘,张眷脸色就不大好看,冷哼着道:“你记性倒是好得很,连我身边一个宫女的名字只听了一次也记得这样牢。”
“张家姐姐这话说的,咱们怎么说也是一起进宫的,虽然你平素住在了未央宫,咱们往来不及同住仁寿宫的姐妹,可好歹也是一起养在宫中的姊妹,你的身子我怎会不关心呢?因此记下你身边人的名字不过是小事而已。”苏如绘走上前去笑着道,“荣寿公主在哪儿呢?除了门口两个小黄门,这里竟没有其他人在,连问都没处去问?”
“我刚才问了门口的人,说沿着走廊到底再转弯就是了,这里原来是空置的,不过是因为离西福宫近,为了贵妃娘娘的缘故,让余院正暂住才收拾出来的,他一个太医,虽然是院正,可也没什么资格用太多人伺候,这里本来配了四个小黄门,除了门口两个,其他的想是都在里面熬药和伺候吧。”张眷听苏如绘提起当年一同进宫,眼神黯淡下去,却不再针锋相对,而是平淡的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苏如绘却没想到她如此心细,愣了一下才笑道:“这还多亏遇见张家姐姐,不然我可要折回去问了。”
“那样也没什么,这才几步路?”张眷却又沉下了脸,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两人谈话间已经嗅到了浓郁的药香,转过弯,只见花木扶疏,好几株都被雨打得弯下,隔着一个小小天井,门户半开半闭,里面穿出刻意压低了嗓子的说话声。
芝芝和白鹭双双撑起了伞,送着张眷和苏如绘过了天井,秀婉上前,在半闭的门上敲了敲,脆声道:“余院正在么?张家小姐与苏家小姐特来探望荣寿公主!”
门吱呀一声全部打开,里面堂上正在低声交谈的人转过头来,其中主位上坐着是白发白须的余太奇,另一人,却并非澂嫔,而是四皇子甘美。
第二百五十五章 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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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张眷和苏如绘到来,余太奇和甘美都停下了交谈,前者略一点头,淡笑道:“两位小姐来了?快快请进。”
余太奇是长泰特旨留他在宫里的,年纪又长,加上张眷和苏如绘都不是宫妃,因此也没有什么需要避忌的,两人大大方方跨进门,先向甘美行了礼,待甘美道了免字,复对余太奇欠一欠身,笑着问道:“闻说公主还在院正这里?”
“荣寿公主就在里面。”余太奇说话的声音很轻,目光看了眼内室,小声道,“澂嫔娘娘刚刚被皇后娘娘召去了未央宫问话,走时把公主哄着入睡了,两位小姐要看也无妨,不过莫要吵着公主。”
苏如绘忙也压低了声音:“多谢院正。”
余太奇这么说了,苏如绘和张眷商议几句,两人把易发出响声的钗环都摘下,让服侍的人都留在外面,只两人进去。
这间内室看得出来是仓促之中布置出来的,想来虽然公主年幼,余太奇也不敢让她睡自己的卧房。
室中东西十分简单,一张雕花大床迎门放在靠墙的地方,帐幔低垂,两个嬷嬷正诚惶诚恐的陪在旁边,见张眷和苏如绘进来,其中一人忙站了起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用口型告诉她们荣寿公主刚刚入睡。
张眷对她点一点头,两人小心的走到帐边看进去,却见床上一床大被,荣寿公主并不是独自睡的,床上还有一个十四五岁、样貌清秀的小宫女,只穿中衣,怯生生的替公主暖着被子。
荣寿公主许是吃了药的缘故,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两人端详了片刻,对起先站起来的那嬷嬷招了招手,一起退了出去。内室到外间有一个小小的隔断,两人在这里站住脚步,问着那嬷嬷:“公主病得可厉害么?”
这两个嬷嬷都是荣寿公主的近侍,平日里总是跟着公主到仁寿宫里去承欢太后膝下的,所以对张眷和苏如绘的身份皆十分了解,只当她们是奉了太后与皇后之命前来,是以极为恭敬的答道:“回两位小姐的话,公主昨儿晚上冻了大约两刻,幸好澂嫔娘娘发现,及时送到院正这里来,院正看过脉,说是受了风寒,公主年纪小,因此有些严重,不过吃了一帖药下去,业已稳住。只是不大能见风,所以院正让公主暂时留在这里。”
“我看荣寿公主的脸颊甚红,约是在发汗,这个时候容易积热毒,怎么还要小宫女暖被?”苏如绘不通医术,张眷却是久病之人,发现了苏如绘疏忽的地方。
那嬷嬷不敢怠慢,忙解释道:“回张小姐的话,荣寿公主素来怕冷,院正在这里又是暂住,连被子都是昨儿晚上临时从倚晴斋送来的,只是公主这个时候睡的都是轻软的雪羽绸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