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怀真也不是好惹的:“不管是四哥还是大哥,总是比你大的,所谓长幼有序,这是三岁稚子都知道的道理,莫不是刘九你在刘家这么多年都没学过?真是可笑!”
正在丹朱等人担心她们会公然吵起来,刘九却扮了个鬼脸,依旧是没好气的道:“我才夸了你不做作,怎么你就立刻变得和四哥、五哥一样罗嗦?不对,是比他们还要老气横秋!行了,上回苏家小姐送了我许多好东西,我这段时间都没有进宫,也没给她回礼,见歌舞上来,没人注意,就过来看看她,怎么她这个样子?难道是不能喝酒吗?”
“你看她现在这个废物的模样,能不能喝还用问吗?”怀真冷冷的道。
丹朱被这对姑嫂弄的可有点糊涂了,也不知道这刘九到底是刁钻呢还是真性情,不过看她们说话尖酸刻薄,却又透露出一种迥然的和平共处,一时摸不清楚情况,索性都默不作声。
“唉,苏家小姐居然不能喝酒吗?”刘素冠很是失望,“我还说今儿要好好敬她几樽呢。”
“陛下不过让她喝了三樽就这个模样,你再敬的话,估计郑野郡夫人要从屏风后面冲出来和你拼命了。”怀真冷哼了一声。
刘素冠便道:“既然如此,怎么还不快趁现在众人都在看歌舞,扶她下去,问贵妃娘娘这里的小厨房要一份醒酒汤喝了,一会才好继续参加?”
“九小姐,我们正在说这事呢。”丹朱忙道。
“是怕扶不动她?也是,你年纪还小,我来吧。”刘素冠看了看丹朱道,丹朱到底要比她们小了两三岁,身形和气力都还没长好,便在旁搭着手,两人半扶半抱的把苏如绘拉出席位,好在苏如绘酒品甚好,倒也不吵架,只是浑浑噩噩,任凭她们去。
“郡主、刘家小姐,这边!”方才留意这边的宫人见刘素冠过去时,就悄悄去告诉了念心,念心赶过来,恰好看到这一幕,忙迎上去引她们从一旁的角门出去,过了一小段回廊,便是偏殿,里面早就放好了屏风,屏风前是梳洗之处,后面却设着床榻,榻上都是崭新的被卧,显然是预备给今日喝多了的人用,免得失仪的。
“娘娘方才就吩咐小厨房去做醒酒汤了,过会自会取来,郡主和小姐且先回席,这儿奴婢来照看吧。”念心亲手扶着苏如绘躺下,拉过被子替她盖了,温言对丹朱与刘素冠道。
两人对望一眼,丹朱觉得霍贵妃也没理由对苏如绘不利,便道:“那就有劳嬷嬷了。”
丹朱郡主和刘素冠离开后不久,西福宫小厨房就送了醒酒汤来,汤盛在青瓷描鲤鱼戏莲图案的小碗中,色泽奶白,香气四溢,十分引人垂涎,里边放着一只银调羹,念心仔细看过调羹未变色,这才舀了一勺吹凉,吩咐刚才去叫自己的宫人把苏如绘扶好:“苏小姐,喝些醒酒汤罢,不然怪难受的。”
苏如绘昏昏沉沉,念心哄了半天她才茫然张嘴,喝了小半碗,却怎么也不肯喝了,推开那宫人,翻过身就要睡去。
那宫人看着吃惊,低声道:“嬷嬷,这怎么办?”
“唉,没想到这苏家小姐酒量这么差。”念心有点哭笑不得,“看来她不大睡一场是醒不过来了,你去正殿那边禀告一声娘娘,请郑野郡夫人或裴孺人过来看看吧。”
宫人去了一段时间,坐在床边的念心已经听到苏如绘呼吸匀净,竟是睡得香甜,偏殿的门再次被打开,穿着蜜合色裾绣鸳鸯纹绞雷边衣裙的裴溪和一脸担心的跟在宫人身后,转过屏风,先对念心道:“今日本是要为娘娘庆贺生辰才进的宫,没想到小姑量浅,让嬷嬷和娘娘为她费心了。”
霍贵妃着人告诉的自然是郑野郡夫人,可是今儿贵妃寿宴上,虽然因着长泰在的缘故,命妇们都坐在了屏风后面并不露面,但彼此之间也是一次互相联络的机会,郑野郡夫人自是要亲自留下坐镇,因此只将裴溪和打发过来照料。
“孺人哪里的话,苏小姐是因娘娘之侄受罚,娘娘心里歉疚着呢,只是今儿陛下兴致好,娘娘也不好多说。”裴溪和是敕封孺人,也是正经的册封在身,念心只是宫女,虽然是贵妃近侍,但裴溪和是苏家长媳,也不会太失分寸,故客气了一句,就上前去看苏如绘:“小姑这是?”
“孺人看罢,奴婢方才喂了苏小姐小半碗醒酒汤,苏小姐喝了些,然后就不耐烦欲睡,把碗推开了。”念心道,“这会奴婢看是睡沉了。”
裴溪和凑过去看了一看,细听呼吸声,也有些傻眼:“这……今儿可是贵妃的寿宴……”
“这个倒不要紧,奴婢在贵妃身边服侍多年的,说句托大的话,对贵妃娘娘的性。子还是知道些的,娘娘不会为这个计较的,只是苏小姐既然是个量浅的,方才圣命难违,一下子喝了三樽冰心酿,那冰心酿又是宫中酒类里较为烈性的,怕郑野郡夫人和孺人看了不安,所以才告诉你们一声。”念心道,“苏小姐如今既然酒醉嗜睡,便就歇息在这里好了,孺人放心,奴婢一会就把偏殿的门锁了,不让其他人靠近这里,左右娘娘的寿宴,苏小姐也不是头一回参加,怎么说也是贵妃娘娘看着长大的,娘娘怎么舍得为难她呢?”
裴溪和赶紧道谢,不过她也是个精细人,何况安氏就这么一个女儿,又是叫了她来看一看,就这么把醉倒入睡的小姑丢在偏殿回席上,不说安氏见了不喜,就是裴氏也觉得不大放心,谢过之后便道:“小姑怕是睡着也难受,左右席上有母亲在,不知嬷嬷可否容我在此照料一二?”
念心笑着道:“孺人客气了,娘娘吩咐,孺人自便就是。”
第二百八十六章 信么?
苏如绘这一觉睡得黑甜,一直到了两个多时辰后才醒,这个时候寿宴已经接近了尾声,郑野郡夫人使出浑身解数把平素往来的命妇们敷衍得密不透风,又彼此趁机交流了一些消息,总算完成了参加这场寿宴的大部分任务,终于觑得空子,借口喝多了透一透风,赶紧跑到偏殿来看女儿。
念心这时候正忙,着人领着安氏去开门,安氏过了屏风,只见罗帐半卷,女儿侧身卧在锦被内,被她打发来照看的媳妇裴氏却靠伏在床沿睡着了。
她心中叹了口气,先推醒裴氏,裴溪和迷迷糊糊的爬起来,看到安氏顿时一惊,忙要请罪,安氏却没和她计较,皱眉问:“如绘一直没醒?”
“应该……应该没有吧?”裴溪和脸上一红,她一大早就起来伺候婆婆梳洗,然后跟着进宫来庆贺,忙来忙去,连口正经饭食都没顾上用,何况这偏殿与正殿之间隔了一条回廊,声音也被隔开,极静极引人昏昏欲睡,小姑睡得又是那般安静祥和,不知不觉,她也补了个觉,只可惜运气不好,竟一下子让婆婆给撞见了。
安氏没理会她的尴尬:“把她给我摇醒!”
“啊?”裴溪和一怔,“小姑醉的厉害……”
“醉的再厉害,都两个多时辰了,正殿马上就要散了,她在这儿倒睡得舒服,我们好容易进次宫,正有事情要与她商议,哪来的时间给她继续睡?摇醒!摇不醒掐也给我掐醒!”安氏皱着眉头喝道。
裴溪和不敢怠慢,忙上前用力推醒苏如绘。
苏如绘睡梦之中乍然醒来,茫然了片刻,才看见安氏的冷脸,顿时一个激灵,一骨碌爬了起来。
“母亲!”
安氏破例没有理睬她,对裴溪和道:“你去屏风外坐着,若有人进来拦一拦,我与如绘说些事儿。”
裴溪和自不敢多问,低眉顺眼的出去了。
“母亲,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怎么会在这里?”苏如绘看到安氏脸色,心下微觉不妙,等裴溪和出了屏风,便主动拉过安氏的袖子撒娇道。
“寿宴已经快散了!”安氏不理她的撒娇,淡淡的道,“我抽空过来,说不了几句话,怕是正殿那边就有人来催促该谢恩出宫,所以你不要说这些废话。”
苏如绘听得这话声不对,容色顿时一正:“怎么了?”
“你叫刘家传的消息家里知道了,那要求家里不是不能为你做到,只是你拿楚辞……不管是不是你情急之下随手取了本书的缘故,看来你对楚王到底……”安氏脸上浮现怒气,低喝道,“你这糊涂的东西!上一回我就告诉过你,不要乱动这样的心思,合着都是白说了,是不是?你且说一说太子自幼聪慧,宽仁悯下,又深得太后、陛下喜爱,楚王他怎么与太子比?你当你是戏本里那些胡言乱语的女子,不知道羞耻、枉顾父母养育之恩、不念亲族庇护之情,只管着你那心上人么!别忘记你是苏家的嫡女,家里如珠如宝的养着你,呕心沥血的照拂你前程,不指望你光耀门楣,可你也不能把家族往绝路上带!”
安氏咬牙切齿,声音低不可闻,眼中冷冽刺骨:“夺嫡——若不是逼上绝路,咱们这种家族怎么可以去插手这样的事情!”
“太子千好万好,只一件不好,父亲母亲却只当没看到!”苏如绘被母亲劈头盖脸的痛叱了一顿,却也不动怒,只冷冷的道,“母亲可别忘记,太子对人聪慧宽仁,名声甚好,可惜女儿没那个能耐,叫太子喜欢上女儿!太子想娶女儿不过是看中了苏家手里的军权,看中了苏家势大!换一个苏家嫡女,太子他照样愿意娶!但楚王不一样,楚王……甚悦女儿!女儿做什么要放弃一个彼此相悦的人,去选择一个不喜欢女儿的人?就因为他是太子?一般是陛下亲子,太子这个位置别人也未必坐不得!”
安氏气得扬起了手,忍耐了半晌却还是没舍得落下去,只是在床边飞快的走了一圈,平静了一下,这才咬牙道:“当年我也是从你这年纪过来的,知道在你这个年纪,总是有许多天真而不切实际的想法,其实不过是一相情愿!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人年轻的时候总是意气用事的多,只可惜到后来才知道,一时的意气用事会把自己害成了什么模样!”
苏如绘不为所动,撇着嘴角坐在床沿上,眼珠转来转去,打着主意,压根就没把母亲说的话放在心上。
看到她这个样子,安氏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心口,心中暗叫自己也不知道作的什么孽,竟生了这么一个小冤家,从小看着都是大方得体又机敏顾大局的,怎么在大事上面却糊涂到了这个地步,那个楚王甘然安氏刚才在屏风后还特意留意过,霍贵妃亲自养大的皇子总归差不到哪里去的。
但坐在太子下首,以安氏来看,到底是太子更具储君风范,就是隔了一个三殿下的那位据说不太受宠的四殿下,也比他生得好看。也不知道这楚王到底有什么手段,怎么就把自己得意的女儿给迷成这个样子?
安氏心中一个劲儿的告诫自己冷静,苏如绘这年纪的女孩子正是一门心思的时候,她若真对楚王动了心,只怕越是反对越是激烈,自己可只有这一个女儿,因着家世的缘故当年不得不把她送进宫,不能在眼前日日照料已经是亏欠了她许多,万不可乱了方寸,把她推得更远。
这么想着,安氏忍怒道:“你不要听着不耐,你若不是我亲生的,你当我高兴来操这个心?我是你亲娘,难道还会害你不成?须知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这句古训你五岁我就说给你听过,怎么从小都记得牢固,到现在反而忘得干净?你道太子娶你是为了咱们家的家世以及你的父兄,你怎么不想一想楚王难道不是为了这个缘故?咱们远的不说,就说——”
她恨恨的吐了口气:“就说你三叔!当年那富家小姐,人品才学,你父亲也是叫我去打听,甚至趁着她出门时,乘在马车里亲自看过的,说句实话,那小姐虽然只是商贾之女,比起高门大户的掌上明珠,那气度才貌都是不差!可你祖父能够为了你父亲打破门阀的门第之见,聘我为次媳,为什么不能为了你三叔破例?你道是因为当时已经定了世家闺阁的缘故吗?还不是因为你三叔看中的那位小姐,她的父亲乃是商贾!士农工商,这才是这件事情最终成为悲剧的根源!”
“母亲说的这件事情女儿早就听说过了。”苏如绘捏着袖角无趣的道,“母亲听我一言罢——一般是因着家世被看重,我选一个我喜欢的、对我怎么说也是有几分真心的有什么错?难道非要选那个对我毫无爱慕之意、不过是先占了名分的那个?”
“真心?”安氏冷笑,“那是什么东西?闺阁画本里面看着打发时间,那些考不取功名又拉不下脸面操。贱业的所谓读书人十天半个月就能编一个,什么情深似海此情不渝,什么情比金坚天作之合……你身上首饰随便拿一件,书局里买一大堆,那些故事里面什么样的有情郎君找不出来?你别告诉我你是当了真了!”
苏如绘不急不慢道:“画本我自是不信的。”
安氏脸色略缓,却听她继续道:“可我信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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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汗,感情戏?说实话,这个,我不大擅长,而且,为了接下来的几件大事,很多线必须埋啊必须埋……
话说真没人猜吗?我策划很久的一个便当要发下去哎,牵扯很多人很多方面的!乃们都不好奇是谁?
第二百八十七章 眼泪
安氏一口气堵在了心口,差点儿没昏过去,她气得忘记了这是什么地方,手一抬,把旁边桌子上一套碧蓝细瓷描远近春山的茶具就挥到了地上,哐啷啷的响声把屏风外守着门的裴溪和惊动了,赶忙跑过来看是什么事情,见到地上的碎瓷呀的一声叫了起来,不知所措的看着婆婆:“母亲,这?”
“待会我自去向娘娘请罪。”安氏深吸一口气,语气不稳道,“委屈你担了这个不慎的名头吧。”裴氏年轻,郑野郡夫人不但年长,还是武德侯府如今的女主人,若平时打坏了一副茶具倒没什么,可今日恰好是贵妃寿辰,到底是件惹人心下不快的事情,由晚辈担了,做长辈的去请罪,上面看着也好处置些,若照实际去说,难免武德侯府的女眷要落个粗心大意的名声,倒不是安氏连这点事也要推到媳妇头上去。
裴溪和自是清楚,道:“媳妇省得。”见安氏没有说别的,便识趣的继续回到原地去把守着了。
安氏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才再度平静下来,道:“这么说,你是铁了心要跟着楚王了?不要拿话来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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