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狠狠敲打了一次,虽然中间周意儿进来打断了,但事后秀婉还是没放过她,收拾得不轻。
浮水至今身上衣服遮盖处还有被秀婉拧出来的伤痕没褪尽,她进宫年数不多,又一直在飞兰苑那个形同冷宫的地方伺候,与秀婉出身仁寿宫,又在宫里待了许多年,各种手段没见过也听过一二不同,被秀婉折腾得现在乖巧了许多,所以这会听苏如绘这么问,立刻想到自己是不是又自作主张了。
这惴惴的模样倒让张眷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行了,这么弄下去你都要不敢留我吃饭了,我可不想饿着回未央宫。”
浮水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依旧望着苏如绘等她示下,苏如绘皱眉道:“下回记得问清楚了到底是喜欢什么样的再动手不迟!”
浮水赶紧答应一声,见秀婉示意她下去,忙溜回小厨房去了。
看到这一幕,张眷便道:“你这个宫女倒有趣儿。”
“有什么趣儿,一个呆子。”苏如绘不高兴的说道,“自来了我这里,蠢事儿可没少做,偏生人倒是老实得过了头,就是不看李公公面子,就这么撵她出去我也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如今倒变成我在忍了。”
苏如绘当着张眷的面说出这么一番话,显然也是对这浮水厌恶起来了,若此人不是甘然特意弄过来,苏如绘又一时忘记没寻甘然问清楚,早就打算打发出去了。
张眷瞥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也不用忍太久。”
苏如绘一皱眉,张眷继续道:“也就明年开春后的事情。”
“开春?”苏如绘冷笑了一声,忽然问,“对了,你……”她沉吟着没说下去,张眷却明白她的意思了,收了笑色,冷冷道:“罢了,我不过随口调笑你一句,何必就要戳我心?”
“我也只是想起来问一问,到底咱们当初一起进宫的,说情同姐妹那是假的没了边,可在这宫里一起待了这么些年,难不成还不许关心一下?”苏如绘忙按住她,“你又多什么心?”
张眷本来赌气要走,这会被她按住,芝芝也不敢因为一两句口角上来帮她拉扯,只得垂手侍立在旁担心的看着,张眷挣扎了几下,她是久病的人,哪里比得上苏如绘,被按在椅子上起不来,索性怒叫道:“你哄我过来不就是为了打探一下楚王的消息么?假惺惺的摆什么关心的面孔!”
“既然这样,那你走吧!”苏如绘听了,立刻松开手,头也不回的吩咐秀婉,“你去取个小巧的食盒,装些热的点心给张家小姐带了,暖轿就在外面,芝芝把手炉里的炭换些新的,这便请回你的未央宫去,玉堂殿地方小,怕是留不起!”
张眷没想到她说翻脸就翻脸,但她脾气原本就娇纵,坠湖后更加变得敏感多疑,这会自然也不肯服软:“不必了!我虽然身子弱,还不至于一顿不吃就冻死了在路上去!芝芝咱们走!”
芝芝忙不迭的劝道:“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苏小姐也只是随口一问,小姐可别误会了啊!”
这边秀婉也急得连连道:“小姐,张小姐想是身子不大爽快,这么冷的天,又是你请了张家小姐来玉堂殿的,怎么小厨房里都快要准备好了,小姐却不留客了?那道鹿脯炙可是飞鸥拿手的绝活,奴婢刚才去叫浮水时还特意叮嘱她们取了最好的菌菇加进去佐鲜,即刻就可开席……”
她话还没说完,里面浮水已经出来询问是否立刻摆膳。
两个贴身宫女正松了口气,以为正好让两边下台,苏如绘却压根没有改口的意思,张眷也铁青着脸吩咐芝芝取裘衣和暖炉过来替自己穿戴。
芝芝无奈,只得磨磨蹭蹭取了东西过来,这边浮水被苏如绘冷着脸吩咐去准备食盒,秀婉硬着头皮上前夺过张眷手中已经冷下来的暖炉,倒进旁边炭盆,另外加进新的。如此,食盒拿过来,最后还是芝芝接过去,苏如绘沉着脸披着狐裘倒是送出了殿门,到台阶下,太后派来的暖轿在殿门外的侧室里等着,看到张眷这么快就出来,很是惊讶,抬轿的一个内监奔出来试探的问道:“张小姐可是要回未央宫?还是去其他什么地方?”
“回未央宫!”张眷不耐烦的说道。
那太监碰了个钉子,不敢多问,忙招呼同伴一起去抬过暖轿,芝芝扶着张眷进了轿子,想把食盒塞进去,免得太快冷掉,张眷却用力一推,喝道:“丢了!”
芝芝尴尬的回头看了眼苏如绘,苏如绘吸了口气,上前温言道:“张家姐姐身子不爽快,偏偏我这里没有所要的药材,饭菜也未备好,委屈姐姐了,这些点心都是刚起锅的,姐姐好歹用些垫垫,不然回去空腹喝药,也伤脾胃。”
张眷把头一偏不去看她,口中催促着内监起轿速速离去,芝芝无奈,到底没照她的吩咐丢了食盒,就这么拎着跟了上去。
这边秀婉陪着苏如绘目送暖轿远去,回到玉堂殿,苏如绘跺去靴上雪花,就听秀婉一边给她解下裘衣,一边小声道:“小姐不是计划好了……这张家小姐的性儿向来都是如此,比起那位宋小姐,她的心思可好猜多了,怎么刚才却不松口?”
“唉,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就是不想让她……”苏如绘悻悻道,“再说她那么样说话,就算旁边只有你在,还有芝芝呢?若传出去,叫我名声怎么办?这张眷脾气当真越来越怪了!”
秀婉见状,只好反过来宽慰她道:“时间还有,小姐莫要愁烦,回头慢慢计较吧。”转头对还怯怯站在殿上等待吩咐的浮水道,“张家小姐走了,咱们小姐难道不要用膳了?摆上来吧。”
浮水忙应了一声去准备。
苏如绘正要起身去摆膳的地方,虚掩的殿门忽被推开,一个人影飞快的闪了进来!
第三百章 雪夜
苏如绘和秀婉都被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却是柔淑,这位郡主,秀婉却是没见过的,但见柔淑身上没有穿裘衣,只裹着单薄的月白衫子,脸色倒比衣裳和外头的雪还要惨白的厉害,冻得瑟瑟发抖,秀婉正要呵斥,苏如绘已经飞快的向她打了个暂且住声的手势,沉声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柔淑冷的厉害,一时间连句子都说不全,殿中烧着炭盆,也不过让她缓了口气,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出来,也不及多说,一个箭步冲向了苏如绘的内室,让两人面面相觑。
“小姐,这……”秀婉诧异之极,看着苏如绘,苏如绘把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低低道:“那是柔淑郡主……你不要作声,一会把饭菜留一份悄悄送进去。”
秀婉上回审问浮水时就听说过柔淑郡主来寻苏如绘的事,此刻听到她的身份也不意外,只是有点忧虑的道:“她不会给小姐惹来麻烦吧?”
这时候浮水等人已经过来禀告晚膳摆放好了,苏如绘过去,在她们的服侍下匆忙用毕,白鹭在旁道:“小姐可要现在沐浴吗?”
苏如绘想了一想:“略等一等。”
打发走其他人,苏如绘进了内室,柔淑倒是一点都不客气,早就钻到她床上去了。内室早先没人,自然没有烧炭,苏如绘进来,浮水等人才搬了两盆炭进来,也没注意帐子角落的柔淑。
苏如绘当先进来时低咳了一声,这位郡主还算聪明,没有贸然出声答话,隔着帐子看她挑了张椅子坐下,拿过一旁的闲书看了起来,过了半晌,外面秀婉悄悄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放着四五碟小菜与一钵碧梗米饭,另外还贴心的烫了一小壶荔枝绿驱寒。
放下后,秀婉见苏如绘没有留她下来的意思,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内室的门再次关上,苏如绘这才叫出柔淑:“你怎么又跑过来了?还这么光明正大的?”
“你这内室怎么才烧两个炭盆,尚寝局想必还没这个胆子克扣到你头上吧?”两个炭盆让内室怎么说也还得穿身夹衣,苏如绘没受冻,身上衣服也够厚实,倒不觉得什么,柔淑是冻得半死过来的,这点时间在这内室自然还缓不过来,抱怨着拖着被子出来。
苏如绘刚刚和张眷闹翻,心情正差,瞥见这一幕,不由皱眉:“我给你拿件狐裘,你拖被子做什么?”
“算了,好容易我把被子捂热了一点。”柔淑厚着脸皮道,“你若嫌弃,一会换一床就是。”
苏如绘想想也是,她自小生长富贵,这些东西上头一向不大计较的,便道:“不论你晚膳是否用过,趁热吃些,别积了太多寒气。”
柔淑臃肿的在她对面坐下,不在意的笑道:“有什么好怕的?反正我迟早都要嫁到了北戎去,那里比帝都天晓得要冷多少?你知道么?裁云阁里从前被整过的那个嬷嬷告诉我,那边儿一年到头,连夏衣都不需要置的。”
苏如绘皱起了眉:“那人存了心要叫你不痛快,何必理她?再者,如今太后和陛下既然对有安排,想必不会继续拘束你下去,回头尽有办法把她赶走!”
“赶走?”柔淑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不屑道,“哪有那么好的事?我已经告诉了她,我若北上,定然要带着她陪嫁!”
苏如绘揉了揉眉心:“我怎么觉得你像是不大对劲?对了,你这么不顾死活的跑过来做什么?外人进宫不是小事,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柔淑倒没和她吵闹,先替自己斟了壶酒喝了,苍白的脸色逐渐泛起了红晕,长长嘘了口气,道:“我知道。”
“那你来是……?”苏如绘不解的看着她。
柔淑眯了眯眼睛:“你到底什么时候安排?我想知道个确切的时候。”
果然是来催促的!
“腊八节,你看如何?”苏如绘沉吟道,“如果那天不合适,那就只有等光奕长公主回来时,总是要趁宫里忙忙碌碌才有机会。”她不放心的继续问,“只是见一面,你可不要替我惹出事来!”
“你放心。”柔淑淡淡的道,拿起牙箸慢慢吃着菜,评论道,“这鹿肉做的不错。”
苏如绘兴致不高,没有接话,柔淑顿时感觉出来了:“我来时发现你在送人走,莫不是和人吵架了?”
“是养在皇后膝下的张眷。”苏如绘闷闷的道,柔淑性。子的跋扈,与怀真郡主却有着微妙的不同,尤其是双方如今的处境,苏如绘倒也不怕和她诉几句苦,“早年一起被召进宫的,当初头回见面,就被一个宋采蘩弄的大家都不痛快,接着出了长泰廿六年那件事情,宋采蘩被赶了出去,张眷也因为药引的缘故,与我、小霍氏、周家,统统存下心结,上回荣寿公主生病,我去探望时撞见了她,到底过去了几年,倒还能聊几句,今儿小霍氏忽然回宫来,太后就把我们打发出来,我瞧她身子弱,别饿着回去容易惹病,因此请了她来……”她絮絮叨叨的说了个痛快,柔淑吃得不亦乐乎,等听完了,才放下牙箸道:“既然不喜欢她,又何必端着贤惠的架子去应付?这是你自找的。”
苏如绘自嘲道:“是啊,我也这么想,是我向太后请求带她来玉堂殿招待的,结果她晚膳没用不说,还气冲冲的走了,若回去小病一回,天晓得会传出什么样子的谣言来……我这到底是作了什么孽,怎么尽碰上这些人?”
“谁叫你要贤惠的名声?”柔淑一点也不安慰她,懒懒的捧起茶碗,“我与怀真虽然嫡庶有别,可性。子却是一样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的,再装也难装的长,只不过嫡母实在厉害,怀真到底拗不过她,否则,你还有的烦呢。”
“是吗?”苏如绘瞥了她一眼,嘴角勾了勾,又竭力忍下去,见柔淑还要再说,顿时有点阴恻恻的道,“所以你们现在……”说了这么六个字,她就不再多说,柔淑面色一窒,却被堵得心口慌张。
“这天下的规矩,许多都不尽如人意。”苏如绘悠悠说道,“而且这些规矩沿袭了上千年,早已是深入人心,一旦打破,总是要付出格外巨大的代价,躲在规矩里,纵然少了许多恣意的乐趣,却也能够受到它的保护。我没有两位郡主的勇气,两位郡主,也没我的忍性,路是自己选的,谁也笑话不了谁。”
柔淑不甘心落在下风,便道:“你的下场未定,话还不好说,怀真虽然有代嫁的名声,可她是嫡出郡主,与刘四之间又是太后亲自赐婚,嫡母看中这门婚事,一是因为刘家的门第,二是因为以后怀真她跟着刘四回东胡,将很难有机会与楚王见面,时间久了,总会把不切实际的心思收回到做好刘家主母上,纵然不及你前程高贵,可如今周皇后的处境我也听到些风声……似乎未来太子妃还轮不到你吧?”
苏如绘慢悠悠的道:“你这般断定小霍氏的命大?”
柔淑嗤笑了一声,两人话不投机,柔淑又坐了会,就趁人不注意离开了。看着她只穿着单薄的中衣融入雪中,苏如绘愣了许久,神色复杂无比。
第三百零一章 孤忽
光奕长公主到底没来得及赶上腊八节,不过也只有两三天的时间了,曲台宫的修缮进度却极不如人意,这是因为雪越来越大的缘故,帝都各大望族里常用的匠人都被抽调过来,沈淑妃急得几乎没抓狂,差不多是白天都待在了曲台宫,倒把许多事情丢给德妃去处理。
德妃乍接手这许多宫务,也忙了个天昏地暗,偏偏她还要认真查着慧妃之事,这天起早来给太后请安与道贺,脸色都憔悴了不少,反而她带来的甘美,从前在许氏身边时的谨慎胆怯去了不少,身姿挺拔矫健,显露出少年人与天潢贵胄应有的气势来。
因曲台宫之事,加上光奕长公主没法赶至,太后有意取消今年腊八的命妇觐见,长泰却是考虑到了太后的身体,过几天光奕长公主归来,前朝后宫,想不热闹都难,他虽然有意要把皇后放出来主持,可许多场合到底还是要太后去镇一镇,生怕累坏了嘉懿,所以太后和长泰一商议,都觉得腊八只吩咐尚食局那边做好了腊八粥,着内侍分赐六宫和诸臣就是了。
因此今年格外的不热闹。
“德妃今儿怎么来的这么早?小四也过来了?”太后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甘美,才道。
甘美对这个从小对自己不冷不热的祖母到底有些惧怕,被她这么一看,原本在德妃膝下才养出的几分昂然立刻有点缩了回去,德妃看得心疼,脸上笑容也有点影响,道:“太后吩咐妃妾彻查慧妃动了胎气之事,妃妾侥幸,在齐嬷嬷的协助下,却有了些眉目,因此来向太后禀告,至于美儿,却是他前几日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