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忽在这里,六宫齐聚,太后也不能说什么,只是问了问寒暖,着重问了沿途行程:“原想着你能赶回来过腊八,哀家特意吩咐尚食局提前准备了奶。子青稞之类,谁晓得你竟被大雪耽误,哀家也没了过节的心情,算起来今年是哀家过的最冷清的一个腊八了。”
下面周皇后接话道:“长公主不知,听到长公主归宁的消息,可把太后高兴坏了,日夜巴巴的望着,只听到长公主的名字都显得年轻许多,腊八节长公主没能回来一起过,太后不开心,宫里连象样的筵席都没开呢。”
“这可是儿臣的不是了,怎么能因为儿臣叫母后如此自苦?”光奕忙道,“若儿臣早些知道,定然要使人飞马传书,怎么也要劝母后热闹一下的。”说着光奕眼波一转,嗔起了周皇后,“皇嫂怎不帮着劝说母后?却叫我一回来先给母后埋怨上了!”
周皇后笑容略僵,那时候她还在未央宫里被养病,自身难保,可怎么说得上话,但光奕身份特殊,而且她刚刚归宁,还不见得知道六宫之事,未必就是有心的,因此周皇后只得笑着解释:“那会本宫有些小恙,却疏忽了母后。”
“皇嫂病了?”光奕担忧的问,“那现在可好了吗?秋狄虽然不及大雍物产富饶,有几味药材倒是极好的,这一回我带了许多,一会叫人先送些去未央宫,皇嫂看着让太医用吧。”
周皇后忙谢了她,如此六宫渐渐都加起来,对长公主嘘寒问暖,光奕究竟是雍人,又是受过太后教导的,虽然在秋狄待了七年,应付倒还自如,孤忽却无聊得紧,他坐在光奕长公主身边,本就离苏如绘等人较近,见众人注意力大多在光奕长公主身上,干脆偏过头打量起苏如绘几人来。
孤忽虽然不知道她们身份,不过到底看出她们装束气度和旁边伺候的宫女不一样,倒没敢怎么样,只是那肆无忌惮的目光让周意儿率先红了脸——气的。
周意儿侧首,恰好对着苏如绘,此刻她也顾不得和苏如绘的矛盾,喃喃低骂道:“这蛮夷好生无礼!”
“噤声!”苏如绘面容不动,近乎耳语的叮嘱她道,“秋狄、北戎,皆重个人勇武,此人既是右单于爱子,实力定然不弱,耳力过人,你可别被他听了去,当着太后和光奕长公主的面,不是小事!”
周意儿气得满脸通红:“他看着我!”
“他是看着我们!”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却是柔淑,撇嘴道,“光奕长公主连这个蛮夷的爹都嫁了,你不过被他看几眼,难道就要长公主给你个交代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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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十七章 动手
周意儿这是头一回见到柔淑,但对宁王府的事情可不陌生,所以对她十分之不客气:“我又不是和你说话,你插什么嘴?”
丹朱心软,正要说几句打圆场的话,免得柔淑下不了台,苏如绘却嗤笑着拉了她一把,示意她别出声,只听柔淑飞过一个眼刀,不屑道:“若不是见你自作多情,怕你丢了我大雍的颜面,你当本郡主高兴来提点你这蠢材?”
周意儿险些没气晕过去,她正要说话,却听柔淑喃喃自语道:“怎么说我也是堂堂郡主,怎么一个没品没级的东西也敢这般与我说话,还是在太后的面前,难不成我病了这些时候,天下居然就没个尊卑了吗?”
苏如绘咳嗽一声,轻轻道:“都是太后身边住着的,若还要拘着礼仪,倒是生疏了姐妹情份,柔淑郡主,你说是也不是?”
柔淑扫了她一眼,究竟住了口。
孤忽对刚才那番蛮夷未必听见,但后面几句是怎么都听不差了,只不过他的官话也是路上才学的,听得半懂不懂,但那姐妹二字却听明白了,便凑过来问:“你们都是姐妹?可是外祖母的什么人?”
他这么一问,周意儿书香门第出身,又不同薛紫暗那般林下风气,乃是矜持一路,立刻板起脸来不予理睬。丹朱和苏如绘都拿眼睛去看年纪最长的柔淑,柔淑却因为车非胡的缘故,对秋狄人并无什么恶感和藐视,闻言大大方方道:“我们不是亲生的姐妹,但因为一起养在太后膝下,所以也以姐妹称呼。”
孤忽见她大方,来了兴趣:“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郡主……”苏如绘闻言,生怕柔淑不知道轻重,大雍礼教,如薛紫暗那样的另当别论,不是骨肉或世交,女子闺名岂可轻易外传?
好在柔淑倒还知道分寸,瞪了孤忽一眼:“我名字岂是你能问的?”
“你既然说你们都是外祖母抚养长大的,那么想来也算是我现在阿母的亲人,也差不多可以算是我的表妹,表哥问表妹名字,有什么不能?”孤忽倒是不笨,立刻想到了这层,只是这时候苏如绘与丹朱都注意到妃嫔之中有几道目光已经转了过来,苏如绘不动声色的拉了柔淑一把,淡淡道:“稍后陛下与太子就会引右单于一起来见太后,诸皇子也会随行,王子若想游览宫廷,可以请殿下们带领,请恕我等不便奉陪!”
她说话的声音略高,那边太后立刻注意到了:“孤忽想要游览宫廷?”
“回外祖母,大雍风物与塞外大不相同,孤忽头次觐见天颜,很想饱览一番,所以才向这边的几位打听。”孤忽笑着接过话头,让苏如绘等都对这秋狄王子另眼看待,蛮夷到底不是傻子,否则也不会叫大雍那么头疼了。
太后一哂:“这有什么难的?不过大雍的习俗与秋狄不同,在大雍,女儿家是不便抛头露面见客的,因你是光奕之子,也算哀家的外孙,不算外人,所以才叫了她们在这里,一会皇帝和哀家那些皇孙来了,就叫……楚王带你去。”
太后原本想说太子,但暗忖方才孤忽一见面时的狄礼狄语问候,心头不喜,便刻意再敲打一回,孤忽乃是述平看中的继承人,在秋狄地位与太子甘霖相同,太后就偏偏不让太子去接待,而是叫比太子要低一级的楚王去,这就是明晃晃的告诉他,无论如何挑衅,秋狄终究越不过大雍去!
孤忽神色如常,倒也看不出来什么,只是笑道:“原来如此,那么孤忽方才却是得罪了几位……”说到这里,他却看向了光奕,吐了一句狄语,想是大雍官话里有些词还未学到的缘故,光奕笑着道:“孤忽的意思是他不知道大雍男女之别,看这几位小姐离得近,便顺口出言打探,并非有意冒犯。”
光奕说着目光在苏如绘几人身上一扫而过,笑道:“一别七载,母后膝下这几个孩子都已经长成了美人,这水灵灵的模样委实惹人疼爱,嗯,丹朱郡主、苏家小姐、周家小姐还有张家的小姐,这几位儿臣倒还认得,只是为何不见霍七小姐与怀真郡主?这位又是?”
“正要与你知道,怀真两个月前出了阁,静光疼爱女儿,留她和夫婿在帝都小住,过两天就要启程回东胡,你若再晚几日,怕是连面都见不到的。”太后微微一笑,“至于瀣儿,霍长青抱病,这孩子回去侍疾,但晓得你回来,总是要来见过的。”说到这里,才指着柔淑道,“这孩子你没有见过,但论起来你也该晓得,她是怀真的姐姐,封号柔淑,也是郡主。”
光奕闻言认真看了看柔淑:“原来如此。”说着嗔太后道,“太后这儿美人何其之多,天天看着都心里舒坦些儿,也难怪这么多年竟一点也不显老!”
正说笑着,外面李光亲自来禀告,说是前朝迎接右单于的礼仪已经快结束,长泰打发人来问是否方便现在带右单于过来觐见?
周皇后一听,忙起身带头告退。
太后自是准了,苏如绘四人也随之退了出去。
到了外面,周意儿狠狠瞪了眼柔淑,谁知柔淑比怀真还要跋扈,当下冷笑道:“你瞪我做什么?我说了那秋狄人不是看你一个人,你不服么?”
“不知廉耻!”周意儿怒道,“难怪你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丹朱大惊:“周姐姐慎言!”
柔淑面色倏然冰冷,一字字道:“你把话给我说清楚,究竟是什么事?”
“柔淑郡主!”苏如绘上前拉住她手,想把她拖走,然而柔淑甩手把她推了个踉跄:“和你们没关系!”
周意儿看到她脸色也觉得有些心虚,但转念一想,柔淑到底是怎么要住到裁云阁的,心里却硬气了起来,冷笑道:“是什么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难怪你被那蛮夷看着不但不恼,反而还与他有说有笑,当真是……从前在宁王府,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呢!”
“啪!”
她话音未落,脸上便重重的挨了一下!
声音清脆响亮,柔淑出手太快,苏如绘和丹朱这回都是真心想拦,到底没拦住,齐齐在心底哀叫一声。
“你……”周意儿一呆,随即像一头发怒的母狮一般,不顾一切的一头撞去,“我跟你这淫。妇拼了!”
苏如绘紧攥了一下帕子,没有上前,反而拖着丹朱退了两步,厉声对身旁几人的宫女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把她们分开!”
第三百十八章 微熏
因这么一场风波,到底敢三更半夜顶风冒雪穿着中衣翻玉堂殿的窗的柔淑占了便宜,尤其最先那一耳光下手甚病,苏如绘和丹朱拿帕子替周意儿又揉又敷,短时间里却依旧指痕宛然,所以到了午宴为光奕长公主接风洗尘时,紫潇榭那边就给周意儿告了病,说是忽然感了风寒。
动手是在德泰殿外不远处,太后自然早就得了信息,这时候她也没工夫亲自处理此事,当着光奕与孤忽的面,神色平静的当成常事一般道:“意儿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身子弱了些,好在光奕也不是外人,就叫她好好休息吧。”
这两个人的仇已经结下,为了不让接下来发生更大的冲突,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她们分开,可六宫就这么大,两人还都住在了仁寿宫里头,这会太后可没时间敲打或调解,换了其他人也管不到太后膝下的女孩儿们身上。正好周意儿要告病,并且据德泰殿宫人禀告上来,这周意儿居然当众嚷出皇家竭力掩盖之事,当真是糊涂得紧。
何况柔淑如今有大用,太后不用怎么权衡,就决定周意儿接下来都待在紫潇榭里养病的好。
柔淑听到这消息后嘴角勾了勾,冷笑道:“算她运气好!否则出来一次,我便再打她一次!”
丹朱怯生生的看了她一眼,苏如绘嗔道:“周意儿人又不在这里,你说得这么凶是吓唬谁来着?”
“我又不是见人就打,只怪她那张嘴欠管教!”柔淑哼了一声,瞥了眼丹朱,到底不说话了。
另一边张眷悄悄拉过苏如绘:“你以前见过她?”
“嗯……玉堂殿出事时,我被吓得狠了,李公公就叫人扶了我去最近的裁云阁歇息,结果因病在那儿躺了一晚,第二日才搬出去。”苏如绘道。
原本她病倒在裁云阁,因为是用炭盆硬烤得汗流浃背,又开了窗吹起冷风,生生折腾成风寒,余太奇就叮嘱最好不要移动,免得加重病情。但丹朱提议叫郑野郡夫人与裴孺人来探望,太后虽然没准,到底还是吩咐李光迅速为苏如绘另择住处。
这个住处挑来挑去,最后却搬回了鹿鸣台。
因为张眷身子一向不好,苏如绘又是极重的风寒,所以太后特意打发人去拦阻她探望。
所以她还不知道苏如绘在裁云阁住过,只当她和柔淑真是那时候才认识的。
“你倒是好脾气,这位郡主看着比怀真更难处,怀真好歹还没打过那周意儿……”张眷瞥了眼柔淑,低声道。
苏如绘心道:这位连太后派去的嬷嬷似乎都打过,还会在乎皇后的侄女?
国宴一向都是设在了前朝的紫光殿上,后宫里除了太后、皇后,其他人皆无资格去那儿,所以后面虽然照样开宴,却只是沈淑妃在主持。
像苏如绘这些人在宫里这种筵席早就吃腻了,不过随意动了几箸,就寻机退出来缓口气。
柔淑却是被拘在裁云阁里拘得紧,在那里吃得兴致勃勃,见苏如绘等人要走,忙道:“你们去哪?”
“喝了点酒,有些头晕,出去透个气。”苏如绘小声道,“你还没吃好就待着好了,我们在外面等你。”
柔淑却站了起来道:“其他人我都不认识,继续留着也无聊。”
苏如绘就叫了丹朱一起去向沈淑妃说了,四人退出大殿,迎面却正遇见了袖香。
几人忙问:“姑姑怎么到这里来了?”
“几位好!”袖香笑着欠了欠身,“太后命奴婢来寻澂嫔娘娘,澂嫔娘娘可还在里面么?”
苏如绘等人都有些惊讶,但也不多问,只道:“我们出来时,澂嫔娘娘还在席上,想是未走。”
袖香便笑着谢了她们进去了。
柔淑疑惑的看了眼她的背影,对苏如绘道:“前朝的国宴不是连贵妃都没资格去么,太后做什么要寻澂嫔?”
“大约是荣寿公主要寻澂嫔娘娘吧?”苏如绘与丹朱对望一眼,同时想到了这点,袖香笑容满面的,不像出了什么事,原本国宴也不是公主能出席的,但荣寿被太后带在身边,刚才右单于觐见,皇后、诸妃,包括苏如绘这些人都回避时,她因年纪小也没被带下去,就这样,也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反正太后去紫光殿时,顺手把她也带了过去。
不过国宴究竟是政治意义大些,荣寿虚岁也才四岁,哪儿能坐得住?估计这会就是没了兴趣,太后无暇照顾她,索性叫袖香唤澂嫔去接人了。
柔淑哦了一声,把此事丢到脑后,后宫的筵席却是设在了未央宫偏殿的,所以除了张眷的住处近在咫尺,其他人皆要走极长的路。
张眷便留她们:“晚上是家宴,你们现在回去了,到时候还要跑一趟,不如就去我那里坐一坐,我叫芝芝把侧室打扫下,换上新的被褥,你们若乏了,去躺一躺也好。”
几人一商议,觉得这法子倒不错,连柔淑也没推辞,一起过去。
张眷是太后同族,又是养在了皇后膝下,皇后的未央宫,是在长泰大婚时郑重大修过的,比起太后那边可还要新得多,而且皇后宫里自是没有其他宫妃,说起来,这宫里真正一人独居的,除了太后皇后,也只有西福宫的那位有这个荣宠。因此张眷的住处倒是比苏如绘从前的玉堂殿还要大还要繁华一些。
这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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