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便是照例的长泰三次挽留,苏万海三次坚辞,末了,长泰吩咐张安以金盘收回虎符,勉励了几句苏万海后,似无意的看了眼甘然,眼神含义万千——前太子甘霖还是储君的时候,苏家可是一直拿着虎符不放的,如今换了甘然,册立仪式才结束,虎符就乖乖交了回来。
完全是给足了甘然面子,换了百年后的青史,不知道会夸成什么样的花团锦簇?譬如说“时太子然聪慧果敢、敏而奋进,阀阅皆以其为善,然既立,苏氏惶恐,还虎符于上焉”。
苏万海此举,一下子让前太子甘霖的聪慧、正统消磨去了大半……
甘然心中清楚,苏万海之所以这么做,不但是因为苏如绘的缘故,也因为,从前自己还是楚王时,苏家十分反对苏如绘嫁给自己。如今这么做一是为女儿考虑,其次却也是隐晦的赔罪,毕竟是名门望族,即使补救,也做得含蓄婉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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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么,今天晚更,老妈忽然病倒,中间要不断过去看看她什么。
然后为了表示歉意,加更,大家明天起来看吧。
第四百三十六章 太后(中)
“皇祖母和父皇对大哥固然不是很满意,但绝不想在这几年废弃他。”甘然悠悠的说道,“八年前忍着仪元皇姑殉葬的痛楚继续下降光奕长公主安抚秋狄,又欲以柔淑郡主使北戎自顾不暇,或许的确有腾出手来收拾暹罗的意思,不是暹罗,就是阀阅。总之,在目的未曾达成前,皇室不能有一点乱子,或者,这也是当初甘霖出生不久,父皇就立他为储君的缘故,嫡出长子,名正言顺。”
苏如绘神色复杂道:“然而当年的辛才人之事总是太后与陛下心头一根刺。”
尤其是皇子越发多起来之后……一个无法容忍异母兄弟的太子,即使再优秀,也不能叫帝国的所有者放心将一切交托给他,毕竟对于太后和长泰而言,如甘然等皇子固然不是嫡出,却也是他们的血脉。
“父皇春秋正盛,还有足够的时间亲自调教。”甘然温和的望着她,有些不忍,但还是说了出来,“因此就算打算废弃太子,也并不着急,如今年长的皇子,不过良王、我、甘棠并甘美,甘美其实还不算太长,父皇和皇祖母大可以等下面几位皇弟长大些后再观后效。”
顿了一顿,他平静道,“但柔淑之事突然泄露导致废前太子之事,让皇祖母与父皇的计划,彻底打乱。”
毫无瑕疵的帝国继承人被阀阅联手逼迫废弃,虽然因着长泰如今膝下子嗣还不算多,而且年纪也不大的缘故,在迅速立下新太子甘然后,这场由废太子引起的皇室内乱,看似被抚平,然而不但庶出而且生母还十分卑微的甘然,不过占了嫡长子外的一个长子,相比之下,除了四殿下甘美,其他人各有所长,如今甘沛、甘露年纪尚小,可若再过十年,谁又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皇室吃了如此之大的亏,岂有不报复的道理?这不仅仅是发泄,也是要告诉阀阅,谁才是大雍的主人!
嘉懿太后老于世故,长泰好歹亲政了也有二十年,他们所接触到的消息也比苏如绘多得多,看似带头逼迫甘霖被废弃的沈家是遭了算计,他们又岂有看不出来的道理?因此皇家的报复,不会先从沈家开始,嘉懿太后和长泰乐得等西凉沈揪出幕后真凶——能够陷害西凉沈氏的,多半也是阀阅,两个阀阅交恶,皇家自然乐得在旁煽风点火,袖手旁观。
还省了自己找出来的麻烦。
最重要的是,宫里还有位沈淑妃,以及沈淑妃所出,流淌着西凉沈氏血脉的三殿下甘棠,但对于沈氏来说,支持甘棠夺储不可能把全族赔上,所以在这种全族都被狠狠阴了一把的情况下,沈家如今注意力皆放在了洗清自己冤屈上,自然会在夺储之事上放松……
这一切对嘉懿太后与长泰而言都是乐见其成,因此沈家反而因祸得福,躲过了太后首当其冲的怒火!
而就在太后和长泰对着其他阀阅仔细斟酌挑选时,太傅武洛逝世……苏家,几乎是在猝然的情况下,被推到台前。
“太后原本想拿来杀鸡警猴的那一个,应该不是我们苏家。”苏如绘苦笑着道,“我苏家一向忠心,就算因为我与你亲近,当初父亲死活不同意……这些事情,想来太后是清楚的。可太傅……这却是上天要把这个机会送给太后了。”
“不错,若太傅还活着,皇祖母应该会挑宋家或端木家下手。”甘然微微眯眼,“我怀疑陷害沈家的应该是端木家,毕竟与柔淑郡主有关系的,除了她在仁寿宫能够接触到的甘棠,就是她的嫡母端木氏!”
苏如绘随口道:“为何不是她的生母宋氏?”话一出口,才觉得自己问多了,有些失笑的摇了摇头,“真是被柔淑骗多了,总觉得她说的话……不那么可靠。”
“宁王后这个嫡母对庶出子女的态度,只看如今的世子就知道。”甘然淡然一笑,“所以柔淑定然是不喜端木氏的。”
“所以柔淑将太后要把她远嫁北戎的消息,设法透露给了端木氏和沈氏,甚至帮着端木氏出主意,叫沈氏担下这责任?”苏如绘忽然想起一事,疑惑道,“有件事我不明白,一是端木氏除了一个旁支嫡子端木劲乃从前良王的伴读外,与诸皇子的关系不大,另外就是你上回似乎说过,那个端木家嫡出的端木卉,她是奔着良王后而来?这却是怎么回事?”
甘然微微一哂:“正因为端木家透露出想为她争取良王后之位时我才觉得陷害沈家的人是端木氏,良王当初身边六个伴读,最得他信任的无疑是卫家卫羽青,卫家反正是短时间里出不了公开宫妃的,自然也不会太多牵涉进夺储之事,所以当年做了甘霖伴读后,一直一心一意的帮着他巩固储位,但一旦得知甘霖储位不保,也是立刻抽身就走,毫不留恋……除了卫羽青,甘霖最笼络的两人,一个是顾连城,此人的才华换了谁只要不是脑子有问题,都不会轻视,另一个自然是你兄长苏如锋,这当然是看在你们家的面子上。但和你兄长这些人一起进宫为伴读的端木劲,既不算出彩,本身也只是旁支子弟,甘霖的精力有限,自然要疏忽他些。”
“难道他们想玩雪中送炭?可是即使良王是嫡长子,一旦被废弃也不容易复位吧?”苏如绘一脸不解,她养在后宫对前朝之事都只是趁回家时悄悄打探一二,因此许多事情都无法推测,“而且若早先就想到这些,当初为什么不叫端木劲留在良王身边?这样岂不是更加可信?柔淑郡主若将消息透露给了端木氏,必定走端木静光这条路,端木静光只有怀真郡主一个亲生女,她又与世子闹翻,将来可还指望侄子替郡主撑腰呢,怎么会不提点端木劲?”
甘然伸手摸了摸她长发,哂道:“若不和苏家、卫家一样将端木劲也叫走,如今沈家还用查吗?”
苏如绘大是懊恼:“今儿我怎觉得自己格外的笨?”
“唉,聪明久了,总也该有笨些的时候。”甘然一本正经道,却见苏如绘一道冷光扫过,忙改口道,“谁说你笨了?真是岂有此理!你这般既聪慧又机敏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有笨的时候!你说差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太后(下)
“你才说差了!”苏如绘伸手在他手背上又掐出几个月牙印来,这才嗔道,“人家和你说正经的……”她口气一柔,甘然立刻神色肃穆,略带警觉,见状苏如绘又要伸指,藕荷色宫装袖底露出的纤纤十指固然没有戴护甲,却留了足足半寸来长、修剪得优美又尖利的指甲,简直就是防不胜防的利器……
不过这回苏如绘指甲隔着薄薄春衫搭在甘然臂上顿了顿,却没下手,轻哼一声:“胆子啊这么小,难得心情好说话语气好些,看来对你是不能给好脸色!”
她话音刚落,甘然已经眯眼轻轻笑道:“如绘,你可知道说男子胆子小,会有什么下场?”
“你待如何?”苏如绘挑衅的看了他一眼,“你若敢用强,信不信我将这一罐扶芳饮倒在你身上,叫你一路躲着回东宫?”
甘然叹道:“当年好心带着全身是水的我回鹿鸣台换衣裳,还把晚膳分给我的那个小女孩子是何等善良可爱,怎么岁月变迁如今长大了却如此的狠心?却也太叫我伤心了些。”
苏如绘提醒道:“你怎么不提那个善良可爱的小女孩不但叫你穿了女装,后面还想着法子要赶你走来着?我可从来没变过!”
“是是是,你没变过。”甘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轻笑道,“我也未变,你可放心了?”
苏如绘咬一咬唇,片刻才微微一笑。
两人这才把一点隔阂抛去,甘然揉着额角道:“总之,太傅去世,皇祖母因此选择了你们苏家下手,作为被迫废弃甘霖的报复,以挽回皇室尊严。因此才有你刚回宫,去曲台宫觐见光奕长公主时,长公主向你透露崔氏身份之事。”
“太后实在是算无遗策,若崔氏的身份是别人告诉我的,说不准我还要猜测一二,可是当初是我自己求长公主远嫁秋狄时带上崔氏的,她又和慧妃动了胎气的时间连起来,这等大事有了这两个难以解释的疑点,我怎么还能留崔氏活着?其实就算怀疑长公主是受了太后指使,我也没办法叫崔氏继续活下去……”苏如绘呻吟道,“崔氏活着我坐立难安,崔氏死了照样是个祸害……当初明光宫里陛下盛怒之下打死了青雀留下崔氏,如今想来未尝没有太后的意思!”
“你不怀疑光奕长公主,除了她说的极有可能全是真的外,还有一点就是当初澂嫔许氏溺毙于太液池中时,孤忽插了进来,叫我免了进退两难的局面,因此你心里隐隐的认为,阀阅联手逼迫皇祖母和父皇废弃甘霖,长公主未必全然不知,只是她虽然是大雍子民,到底也要为自己考虑考虑,秋狄距离帝都山高水长,而西凉沈氏却近在咫尺,得罪了沈家对她没什么好处……尤其那时候,你也一心以为是沈家主导这场暗流。”甘然伸手在她鼻子上捏了捏,调笑道,“美人,你可是这么想的?”
苏如绘就着他手指张口就要咬,甘然笑着住手任她咬下去,苏如绘却又偏头避开,嫌弃道:“还沾着糕粉。”
“那糕点你不也吃了?”甘然说着,从碟子里拈了一小块递到她唇边,这回苏如绘倒是爽快张口吃下:“我若不嫌弃哪来的现成糕点吃?”
甘然看了看她一脸得意,忽然手一抬,若无其事的把指上沾的薄薄一层糕粉抹在她脸上……
“哎呀!”苏如绘惊叫一声,对他怒目而视!甘然很是顺溜的伸出手臂,爽快道:“掐吧!”
苏如绘拿帕子擦干净脸,这回却偏偏不掐他手臂了,改成捏着甘然的脸用力拉了拉,恨恨道:“叫你戏弄我?”
“美人,我可真是冤枉……”甘然轻叹,“不过一层粉,你下的才是狠手啊!如今不用泼我一身扶芳饮,就能叫我一路狼狈躲回东宫里去了。”
“哼,活该!”苏如绘可不同情他,瞪他一眼道,“我就是那么想的,你可有什么说的?”
甘然苦恼的扶住了额角:“我就是想不明白,皇祖母她那么疼爱父皇,怎么会舍得叫崔氏做佳丽?”
“崔氏虽然是奸细,却也只是个弱女子,陛下可是自幼习武!”苏如绘倒不觉得不可能,提醒道,“而且崔氏位份不高……”她咬了咬唇,“听说宫妃侍寝都是要先由宫女服侍着更衣沐浴的,崔氏进了宫,太后有了提防还看不住她吗?她身边那几个宫女……不给她留利器,她能把陛下怎么样?再说外面还守着记载彤史的人并张安之类。”
甘然手不老实的摸到她手背上:“你方才似乎也沐浴过……”
苏如绘朝他甜甜一笑,笑得甘然立刻坐好。
“若是如此,那么当初皇祖母叫你和小周氏的家中各自送进使女来也是为了崔氏?”甘然抚着下巴疑惑的问道。
苏如绘叹了口气,真心实意的道:“太后她老人家的计谋又岂是我所能料到的?如今也是太后病着,许多计策她都未来得及跟上,我才有时间慢慢想通一些。”
“若崔氏到你家时皇祖母就知道她的身份,那时候想办法给她机会进宫倒也不是不可能……”甘然若有所思,“主要你叫她去了一回秋狄,回到帝都之后又没什么反应,想来皇祖母等来等去不见她动作,想想索性弄进宫里看着放心些……哦?不对,崔氏进宫,是年初的事,那时候……朝中都以为,大雍就快要对秋狄用兵!皇祖母……”
他看了眼苏如绘。
“自然还是为了防我们苏家。”苏如绘苦笑着道,“兵权拿在臣子手里到底是两边都不放心的,所以父亲已经决定,等我侄子出世,求顾师兄收为弟子。”
甘然轻轻道:“这也未必,国无良将,文官再厉害又能奈何?”
苏如绘未和他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只道:“崔氏进宫也不只是为了将来对付我们苏家,她是暹罗奸细,这些年潜伏我家一直未被寻到破绽,自然也查不出帝都其他奸细,这也许是因为她始终都是我家一个使女,身份不高,接触不到什么秘密的缘故,也许呢,是她另有重任轻易不能暴露。无论是哪一种,她进了宫,做了帝妃,自然渐渐有人会与她联络,或者帮助她晋位,太后正可顺藤摸瓜;若是后者,那崔氏可能就关系到暹罗在我大雍的重大安排了,放在深宫里一则方便监视,二则若有用到她时她行动不便也可趁机觑出敌国破绽……太后这是一箭数雕,当初还叫我与小周氏都感激得很……”
“我甚至在想,太后若未病倒,拿了崔氏这个证据,也未必会就此将苏家剪除。”苏如绘悠悠道,“而是会给苏家自辩机会,到时候苏家会是南平暹罗的急先锋!毕竟需要以此来洗清自己里通外国的嫌疑——想来,以和亲拖住狄、戎,太后首要对付的,未必会是阀阅,而是……暹罗啊!”
阀阅的暗卫固然不显,却始终都是一支精悍的力量,若嘉懿太后没有病倒至于无法视事,被捏了重罪必须洗清自己的苏氏,无论情愿不情愿,为了取胜,都必定会将黛锋拼上,以争取尽早攻克暹罗!
什么?你说大雍四破军么?呵,军权固然下放各军统帅,可粮草却捏在了帝都这边,帝都此去暹罗何止是千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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