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婉不意她解释了那么一番,居然是从善如流,也极高兴:“奴婢也就是担心,其实以后若红鸾姑娘陪郑野郡夫人再入觐,没其他人的时候,小姐还是照常就是。”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的出了事,只怕红鸾姐姐也要受累的。”苏如绘疲倦的叹了口气,“我乏了,你也去休息吧。”
“是!”
翌日清晨,苏如绘被秀婉唤醒,梳洗更衣,用早膳时,院门被敲响了。
“奴婢去看看?”正替她布菜的秀婉屈了屈身,询问的看向苏如绘。
“好!”
片刻后,秀英跟在秀婉身后进来,先向苏如绘行了礼,这才笑容满面道:“苏小姐已经在用膳了?我家小姐请你略等一等,一会一起走可好?”
“周姐姐原来还没走?”苏如绘笑得客气,“我过会就去找她。”
秀英见她同意了,抿嘴一笑,再次行了个礼告退出去。
“这个周小姐……”秀婉皱了皱眉。
苏如绘缓缓收起笑意:“母亲叮嘱我,宁得罪君子,不招惹小人。”
“奴婢看,未央宫那位周小姐,倒更像君子。”秀婉轻哼一声,她现在几乎可以说是苏家的人了,自然什么都站在苏如绘这边着想,当初苏如绘迁居春生殿,未央宫那病怏怏的周小姐都时不时去探望闲聊,而这个之前与苏如绘姐姐妹妹、亲亲热热的周意儿,却只派秀英去露了个面就算,偏生两人都是周家的女儿,这一比较,秀婉自然对周意儿颇为不屑。
“弃病虽然是君子,不过我哪里敢得罪她?”苏如绘被她这么一说倒真心笑了起来,“难得这么一个人在我危难时还肯去探望我,得罪了她以后还有人敢理我么?对了,母亲昨天留下一支白玉金参,据说极滋补的,一会你找出来,等我给太后请完安,去一趟未央宫,一来谢她当初不避忌的去春生殿探望我,二来,也将那支参给她,让她补一补。”
“白玉金参?”秀婉吃惊道,“这可是北戎才有的东西,白玉参分三等,铁、银、金,银参已是极难得,金参怕是宫里都是只有太后与陛下才能享用的,夫人这一支一定得来不易,给小姐要派大用场的,就这么给了那位周小姐吗?”
秀婉虽然感激周弃病,但她更考虑苏如绘的利益,白玉金参乃是北戎特产,地位极高,在北戎,被称为仙参。传说此参只生长于北戎奉为圣山的越山之中,每百株铁参,才出一株银参,而千株银参,方出一株金参!
即使在北戎,此物也是皇室与权贵专有。北戎与大雍历来不睦,也只有苏家这等千年门阀,才能弄到这珍贵无比的金参。
“这东西再好也不是吃了长生不死,不过是强壮身体罢了。”苏如绘倒是不以为然,“我身体好着呢,倒是弃病一直恹恹的,若是给她能有几分起色,也是我一点心意了。”
秀婉还是心疼,但看着苏如绘那漫不经心的神色,张了张嘴又忍住了,心道自己却是将苏如绘当作自己一样了,这苏家嫡女出身门阀,从她看到冷香炭连提都没提就知道,这些常人梦寐以求甚至为之疯狂的奢华,对于苏如绘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
白玉金参纵然被秀婉当成了宝贝,苏如绘只怕也就觉得还算贵重而已。
想到这里,秀婉强自将心疼按捺下去,服侍着已经放下牙箸的苏如绘漱口净手,又绞来热热的帕子拭去唇上油腻,重新点了些胭脂,便告退去寻出那支白玉金参了。
第五十三章 汤
嗯,被乃们感动,所以今天还是三更……这是第二更。
……………………………………………………………………………………
苏如绘踏进隔壁小院里时,周意儿也堪堪用完膳,正让秀英举着铜镜就着窗前细细检查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从窗后看到苏如绘,周意儿喜形于色,站起身来道:“如绘妹妹!”
“周姐姐可准备好了?”苏如绘轻轻一扬广袖,今天她穿着的外袍乃是一件浅紫色绣有蒹葭苍莽的深衣,腰束同色丝帛,裙角坠着千层瓣莲花翡翠佩,依旧是双螺髻,眉心一点朱砂,但是髻上却不是简单的珠花或金环,而是一整串紫珍珠,颗颗大小如小指,圆润饱满,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珍珠并非简单的缠在发髻上,而是在梳髻时就一起绕了进去,亦隐亦现,对着此刻的雪景,越发衬托得苏如绘通身一派贵气,配着那身缥缈紫衣,隐隐之间竟有翩翩欲飞之势。
周意儿一打眼,便知道这身装束多半是郑野郡夫人帮着参谋的,毕竟苏如绘昨天刚刚搬回鹿鸣台,今天去谢恩,又是腊八第二天,安氏自然要上心些。
她笑盈盈的示意秀英将铜镜收起,过来拉着苏如绘的手道:“如绘妹妹今天的打扮好生齐整,方才第一眼看到我竟不敢认了,还以为哪来的一个小仙子?”
“周姐姐真会说笑,姐姐这院子里,纵然有小仙子也该是姐姐对着铜镜说啊!”苏如绘笑眯眯的道,“时候差不多了,姐姐可收拾好了?”
“已经好了,倒劳动你过来叫我。”周意儿听她唤自己周姐姐而非从前的意儿姐姐,目光微微一凝,但很快又笑了起来,“我们走吧——只是,这段时间我都顺道去找瀣儿姐姐一起的。”
“若是瀣儿姐姐不厌烦我,我也想跟去,周姐姐觉得如何?”苏如绘爽快的道。
“自然极好,瀣儿姐姐性子好着呢,看到妹妹只会欢迎的。”周意儿掩口轻笑。
苏如绘却是暗暗的冷笑一声,看来昨天得了母亲谆谆教导的可不是自己一个人,之前周意儿提到霍清瀣哪次不是咬牙切齿的?什么时候变得左一个瀣儿姐姐右一个瀣儿姐姐了?想到这里,苏如绘暗哼一声,面上却是一派春风和煦:“是么?这冷天里老是缩在屋子里确实无趣的紧,要是瀣儿姐姐不介意,下回我与你一起去闹闹她。”
两人说说笑笑,仿佛毫无芥蒂,令秀婉、秀英打了宫灯,在将明未明的天色里向着德泰殿方向走去。
待在德泰殿附近转道去彩明轩会合了霍清瀣,见她们一意的表现着姊妹情深,苏如绘索性提议道:“不知道丹朱郡主住在哪里?若是也在仁寿宫,不妨也一起寻郡主同行?”
她话音刚落,霍清瀣便转过头来笑着道:“如绘妹妹,你刚刚搬回来,还不清楚罢?丹朱郡主就住在德泰殿暖阁里呢!”
苏如绘轻轻咿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难怪昨天她起那么大早,丹朱却已经先在了。
遂不再提此事,三人一道到了德泰殿前,门口的姑姑便笑着请她们只管自己进去。虽是如此,三人还是在外殿靠着炭盆烤去了身上的寒气,才解下氅衣,走进内殿。
昨天腊八,太后一早起了大妆,又忙累了一天,今天不免起得迟了些,此刻才刚刚在用膳。嘉懿太后的习惯,一向是起身先洗漱,接着就传膳,待膳毕,这才开始梳妆更衣,却与其他人妆容严整再用膳不同。
紫檀木雕刻了仙鹤衔芝与童子献寿等吉祥图案的膳桌上放了琳琅满目的二三十道菜肴,另有一张桌子上放的乃是各色糕点,布菜的是袖香。另有四个宫女抄手在旁等待伺候。这么个场面说实话,许多世家都要比之奢靡许多。
嘉懿太后一向不喜铺张浪费,现在的例子是照着太后最低的要求,无怪朝野内外提到太后都是深感大雍之福。
此刻太后面前固然菜肴满满,但却只是慢慢喝着一小碗碧色的粥,对满桌子御膳房精做的膳食竟正眼也不看一下。苏如绘无意中一瞧,却发现那粥似乎就是昨天两个小黄门特特提起的,御膳房新制的腊八粥。
苏如绘昨天并未有心思细尝,这会看到腊八过了,太后还在喝这粥,倒有些好奇,不知道是个什么味道,能让太后惦记上了。
见三人前来,太后微露笑容:“孩子们到了?可都吃过?”
苏如绘三人自是行礼请安,都答吃过了,太后便道:“一路走过来怪冷的,袖雅,给她们一人一碗热汤,暖暖身子!”
三人连忙行礼道谢,就见抄手侍立在旁的宫女利落的摆上一张小桌,接着又有人从外面端进三只白玉碗,里面盛着八分满的奶白色汤水,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香气四溢,极勾人食欲。
白玉碗边搁了薄如蝉翼的瓷勺,泛着淡淡如雨过后的天青色,相映成趣,极为可爱。
三人再次谢恩坐下,按着礼仪捧起碗来轻轻喝了一勺。
苏如绘入口,只觉得一个字,淡。
淡近乎无味,近乎于水。
不过,极淡之中,却有一抹馨香袅袅回味,逐渐竟是滋味无穷,不由暗赞一个好字。
就听霍清瀣放下勺子,以锦帕轻拭朱唇,奇道:“太后,这汤是御膳房的新方子么?真真是奇思妙想!”
“不错,前儿觉得胃口不佳,御膳房就想了几个新花样,尝了之后,觉得也就一汤一粥不错,因此让他们接着做了起来。”太后笑道,“哀家年纪大了,喜欢口淡一些,还以为你们年纪小小的不见得中意,没想到好东西终究是好东西——那也留一份给丹朱罢,那孩子可起了么?”
袖香本是替太后布菜的,但太后除了喝着碧粥外看都没看其他的菜品,她不免就枯站在一旁,闻言抿嘴笑道:“太后刚才让嬷嬷们不要叫醒郡主,由着她睡,可能这会还没醒呢。”
“丹朱年纪小,昨天陪着哀家到将近子时才安置,今儿让她尽情的睡个够吧。”太后点了点头,却对苏如绘三人道,“本来哀家也想着人去告诉你们,今日不必来了,但没想到人还没去,你们倒先到了,喝了汤,就回去自己玩吧,哀家今儿有些乏,用了膳,说不得还要再眯一会儿。”
“臣女打搅太后了!”苏如绘三人连忙放下碗,齐齐离开桌后跪倒请罪。
“哀家也就是这么一说,你们来的早,也是你们的心意,好端端的跪什么?”太后嗔道。
太后已经把话说得明白,三人也不敢多说,随意喝了几口,便放下汤碗告退。
第五十四章 方子?
“秀婉,把妆盒拿来。”推辞了霍清瀣的邀请,回到小院,苏如绘解开氅衣,夹脚进了内室,头也不抬的吩咐道。
“小姐这身装束和发髻都极好,何必再换?”秀婉一面翻出她的首饰匣,一面奇道。
苏如绘对着铜镜认真看了看,道:“取那对丁香镯出来,然后给我换一个荷包,今天见太后挂的是辛夷,我记得,皇后是喜欢丁香的。”
“是呢,奴婢糊涂了。”秀婉一想,失笑道。这倒不能怪她,毕竟秀婉这两年都在仁寿宫,却是从来没在未央宫服侍过的。
“耳坠也换吗?奴婢记得小姐有好几副丁香耳坠。”秀婉取出丁香镯,这镯子是用精金打制,简单的镯子上坠下无数细细小小的丁香花苞,动作时摇摇脆脆,尤其适合苏如绘这个年纪。
苏如绘摇头道:“我见皇后娘娘的耳坠多是丁香,万一与她撞了款式,或是稍微有些相似,难免惹出闲话来。”
秀婉不敢再多建议,用锡奴将镯子捂热,这才替苏如绘戴上,捧出一个织锦长盒道:“小姐,这就是那支白玉金参了。”
“嗯,我们走。”苏如绘点一点头。
从仁寿宫到未央宫颇有一段距离,两人慢慢走着,沿途雪积甚厚,好在宫道上都有小黄门仔细打扫过又洒了盐。
只是雪花纷纷扬扬的下着,即使白昼也有着说不出的气闷。
“忆来人如萍,聚散难为情……”
“不见古时宴,挽断东风行……”
“灯下漫曾经,且说月更明……”
……
“夜凉疑为水,远道绵绵辛……”
“折柳赠谁手?他乡或成荫……”
……
袅袅歌声从雪中传来,苏如绘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向琼桐宫看去。
“是璎华夫人。”苏如绘轻声道,“这歌声如此凄婉,不知道是不是冷坏了。”
“小姐快走吧,还有老长的路呢,站在路边别冻到了。”秀婉微微蹙着眉,轻声劝道。
“嗯。”苏如绘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奇怪,若说以前的几阕曲子不似薛紫暗手笔,这阕,却是不似宫妃该唱的词。
倒是……更近似于那些秦楼楚馆的歌。妓。以苏如绘的身份与年纪,自是不可能去过那种地方,但是门阀世家惯常有在家中蓄养歌。妓舞伶的风气,一面是自己欣赏,一面也是与友同乐。
这种女子自幼被买下调教,娇媚动人处,往往不让官家的教坊。
而苏府自然也不例外,只是郑野郡夫人对此管教极为严厉,规定那些亦。妓。亦伶的女子只能在几间跨院活动,有所召则出,无所召则驻,院子内外都有许多身强力壮又忠诚于安氏的嬷嬷与侍卫看守。
郑野郡夫人这么做,倒也不是单单怕武德侯偷腥,而是她的长子苏如铁与庶子苏如峻,都是已经须知人事的年纪,担心这两人年少慕艾,不知轻重的恋上那些身份卑微却受过专门教导如何迷惑男子之人。
苏如绘记得,苏府除了时节或遇事举宴,平时就是亲友离都或返都,亦会大设筵席,令家伶出来献艺。也正因如此,这些家伶学曲时,那些什么折柳送别、长亭互揖、别后相见的都是务必要会的。
刚才琼桐宫传来的几句,赫然就是感慨聚散,正是门阀世家送别的应景曲子,却与宫中迥然相异,不但相异,而且,不合规矩。
苏如绘思索之间,不知不觉,却已经看到了未央宫的宫门。
“如绘?你来了!”皇后说是为了一件宫务去了景妃的锦云宫,因之苏如绘直接去了周弃病住的地方。一个穿夹袍的姑姑领着苏如绘绕完漫长曲折的回廊,终于出现在一座幽静的院落前,院子里,蓦然响起一个欢快的声音,随即一迭声的叫嚷传了出来,“小姐不可!”
“小姐您还没穿裘衣怎么就能跑出去!”
“外面冷,小姐——”
“快!快把炭盆端出来!”
苏如绘听得不对,赶紧加快了几步越过那姑姑跑进去,却见周弃病面泛潮红,只穿了夹衣丝履,就那么冲出烧了热热炭火的屋子冲了出来,也幸亏一个知道轻重的小宫女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把她按在檐下,否则再往前就是雪地里了。
饶是如此,她肩头也沾了几片杨花般的碎雪,脸上居然是掩不住的喜悦。
“弃病!”苏如绘知道周弃病身子弱如垂柳,最是怕冷,自打第一场雪下来后,就被周皇后拘得不离未央宫半步,顿时大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