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起来,见人早就昏了过去,气息也时断时续,都是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送远,别在路上就断了气,因此就听了恰好赶到这里的三皇子甘棠建议,先送到传清阁里避一避冷风,一面打发人去仁寿宫里报信,一面赶紧求了甘棠派身边人去请太医——虽然太后拿霍清瀣当公主看,可是宫里自有规矩,这些无品无级的小姐们有什么不好,是一定要主位去替她们请太医的。
反而甘棠毕竟是皇子,他的身边人唤人好唤得多。
早有伶俐的宫女脱了自己的氅衣替两人盖上,苏如绘、周意儿、宋采蘩,还有怀真郡主,都忙不迭的将自己的手炉贡献出来,塞在两人怀里。虽然一冷一热交替更易让寒气入体,可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人冻死。
偏生今天霍清瀣带头提议夜游御花园,根本没带几个奴婢,毕竟她身份犹如公主,终究不是真正的公主,太后也才给了她两三个宫女可以任意差遣,又因苏如绘和周意儿这样的身边只一个使唤人,自然也只带了一人。
那些子小黄门还是本就在御花园附近伺候被坠湖后的呼救声惊动跑去,被急疯了的苏如绘等人顺口打发去干事的。
因此传清阁此刻乱成一片,却没个人能拿主意,等太后与皇后的凤辇到时,便看到苏如绘一干人捏着帕子在旁垂泪,手足无措,几个奴婢进进出出也不知道做什么,而空荡荡的榻上,霍清瀣与张眷,都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第八十章 问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到霍清瀣与张眷情势不妙,皇后顿时心里一紧,这两个人,虽然只有张眷是养在自己膝下的,可小霍氏那是太后的心头肉,忽然一起坠湖……这岂不是自己治理六宫不力的又一证据?
好在嘉懿太后神色不漏,还是镇定的让人都安静下来等待太医,留下齐云和袖香守着霍清瀣与张眷,将其他几人都叫到了隔壁的屋子,这才淡淡的招手叫过丹朱郡主:“丹朱,她们是怎么坠湖的?”
“回太后的话,丹朱也不知道。”丹朱郡主年纪最小,大约是被这种场面吓得有点傻了,愣了半晌,被太后一个眼风扫过才反应过来,带着哭腔道,“刚才太后让我们退下,瀣儿姐姐说要给我们做点心,本来除夕晚上摘的梅花蕊已经够了,但怀真姐姐,还有未央宫的两位姐姐忽然也到彩明轩拜访,张姐姐就说不如再去御花园北面摘一些。”
“然后呢?”
“然后,因为彩明轩的小厨房没做好,所以意儿姐姐提议去未央宫另一位周姐姐那里借用小厨房,商量好了让意儿姐姐给瀣儿姐姐打下手,顺便带瀣儿姐姐去那里,其他人则去摘梅花蕊。”丹朱究竟是郡主,虽然受到惊吓,但定了定神后还是说的条理清晰。
太后听着,不置可否,道:“那怎么你们都在此处?”
“瀣儿姐姐和意儿姐姐说要送我们到梅林再去未央宫,刚才我们走到太液池边,看到梅林就在对面,两位姐姐就先去向未央宫方向,而我们分了两条路过湖,我与如绘姐姐想走九曲桥,其他人走的是湖边小径。因九曲桥上路滑,姑姑提醒丹朱务必要踩稳了,正专心走到一半,忽然听见湖畔响起求救声,如绘姐姐听了听,就变了脸色,说那声音竟仿佛是意儿姐姐身边的使女秀英!”丹朱有点怯怯的道,“我们赶紧跑回分手的地方,中间如绘姐姐跑得太快,还不小心摔着了……接着就看到瀣儿姐姐和那位张姐姐都在湖里,幸亏附近有个小黄门在扫雪,听到后跳下去救了她们上来。”
丹朱说完,太后看着其他人道:“可是如此?”
苏如绘反正是与丹朱一起,自然点头承认。
而宋采蘩却和怀真郡主彼此狠狠瞪了一眼,异口同声道:“怀真(臣女)有事禀告!”
“一个个说,怀真,你先来!”太后的脸色仿佛很平静,这时候太医终于到了,周皇后连忙起身道:“母后,臣媳去看着?”
“去吧。”太后淡淡道。
怀真顿了一下,道:“太后,我看到宋采蘩和张眷说话之后,张眷忽然追上本来已经离开太液池边的瀣儿姐姐,将她重新叫回池边,还把宫女都打发离远,说是有话要说,但是说着说着,两个人忽然就掉下去了!”
“太后明鉴!郡主在说谎!”宋采蘩闻言,立刻扑通一声跪下,激烈的喊道!
“哦?那你想说什么?”太后冷冷道。
“是怀真郡主,几天前就逼迫臣女谋害霍七小姐!臣女不敢,她后来又去了臣女隔壁,也就是张眷的住处!”宋采蘩磕了一个头,凄凄道,“太后,今晚之事,一定是郡主指使张眷而为之!”
太后一抬眼皮,对周意儿道:“你呢?有什么要说的吗?”
“臣女不知道这里面的关节,只是边走边与瀣儿姐姐商议着点心之事,张小姐忽然追上来,说想起一件事情,要与瀣儿姐姐说,瀣儿姐姐便被她单独叫到一边。因是晚上,瀣儿姐姐穿的又是一件淡色大氅,臣女与秀英和瀣儿姐姐身边的宫女冰儿一个没留神,便不见了她们的身影。当时臣女与瀣儿姐姐已距离太液池有一段距离,也没想到太多,只以为两人边说边走,离得远了些,后来等了许久不见瀣儿姐姐回来,冰儿担心瀣儿姐姐手里的暖炉该没炭了。臣女见冰儿年纪小,就让秀英替她去送炭,顺便迎一迎瀣儿姐姐。”周意儿从从容容道,“哪知臣女派秀英折回去后,与冰儿一起在原地等待,却忽然听秀英叫了起来!”
“那谁看到了两个人坠湖的情景?”太后目光一闪,看向了几人身后早就跪下的宫人。
“回太后的话,奴婢看到了!”一个绯衣宫女爬出来,叩了一个头,颤抖着道。
“你是谁的身边人?是个什么样子?说!”
那绯衣宫女颤声道:“奴婢不是小姐们身边的宫女,乃是流花殿正四品霓美人的近侍宫女惠心。因想为霓美人挑选几枝插瓶梅花,所以刚才也想去一次御花园北苑附近,不过奴婢在两位小姐坠湖附近不小心摔着,见太液池边有几步台阶,便想下去洗洗手,结果刚走到湖边,就看到斜对面的一座假山上,两位小姐面对面的说着话,忽然其中一个转身欲走,另一个也踏出一步,许是踩着了前面那位的裙角,两人忽然滚成一团,一起从假山上摔进了湖里!”
“流花殿?霓美人?”太后略一思索,问其他在场宫人道,“你们呢?”
“回太后的话,奴婢是鹿鸣台伺候周小姐的秀英,奉周小姐之命,刚才折回去想替霍七小姐添一添炭,顺便迎一下小姐,借着湖边宫灯,却发现太液池中有物沉浮,只是奴婢也不识水性,幸亏大叫之后,附近来了一位小公公,先救起霍七小姐,奴婢这才知道湖里的人是谁!”秀英也出列跪禀道。
“那救人的小黄门呢?”太后忽然问。
众人顿时哑然,还是苏如绘道:“刚才我们先后赶到瀣儿姐姐和张眷姐姐的坠湖处时,那个小黄门还在救张眷姐姐,许多人都吓着了,好在三殿下也在附近,被喧哗声吸引过来,三殿下一面派身边人去请太医,一面让我们和宫女将两位姐姐先安置到传清阁来,那个小黄门,臣女仿佛听见殿下让他先回去换件衣服,再论赏赐。”
“甘棠何在?”
“刚才殿下唤来附近的宫人将传清阁的门砸开,让我们守在这里等太医,他去看一看两位姐姐坠湖处可有什么不妥,说过会再来向太后、皇后请罪。”
“哀家的孙儿做的很好,有什么可请罪的?”太后眯起眼睛,冷冷的道。
苏如绘不敢接口,欠了欠身,退回原处。
“怀真、宋氏,你们两个的话,不尽不实,都给哀家全部招来,否则,哀家不介意拿你们整肃一下六宫!”太后依旧语气淡淡的,却听得怀真与宋氏脸色一变。
“太后您不相信我的话?”怀真郡主究竟身份不同,到现在也没跪下来,只是委屈的看着太后。
宋采蘩却呜咽着跪行至太后身前,拼命磕头道:“太后,臣女实是冤枉的!是郡主所为,刚才臣女与张眷说的话委实与霍七小姐无关哪——”
宋氏激烈的喊冤声在阁中回荡,苏如绘顿时担心的看了眼隔壁太医还在为霍清瀣、张眷诊断的地方,太后立刻果断吩咐左右:“堵上她的嘴!”
第八十一章 药引之争
“你那一眼看得可真及时。”
甘棠笑眯了眼睛,手捧热茶道。
苏如绘端端正正的坐在窗下练着字,嘴里却道:“殿下这是哪里的话?臣女不过是担心宋氏喧哗,打扰到太医为瀣儿姐姐和张家小姐诊断罢了,说到底,也是宋氏不懂规矩,就算真有什么冤枉,大可以好好与太后回禀,太后是何等人物?岂会被人蒙蔽!她偏偏要大声喧嚷,一则是让人觉得没有宫里规矩,二则就是搅扰太医,太后圣明,自是不能放任她这般下去。”
“你那么担心的一眼,宋氏这会儿就被送出宫,回家反省去了,可高兴么?”甘棠笑着问道。
苏如绘对他的变脸早就习惯,也不去提前几天晚上那场争吵,只低声道:“那两个坠湖是殿下做的?”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果然甘棠翻脸好比翻书,刚刚还在嬉笑,闻言立刻沉下脸来。
苏如绘手中不停,口里道:“我是不想管,只是觉得奇怪罢了。”
“你奇怪什么?”
“我原本以为殿下是很喜欢霍七的。”苏如绘淡淡道。
甘棠眯了眯眼睛,反问:“我怎么不喜欢她了?”
“不过现在一想,殿下一向不大喜欢贵妃,又怎么可能真心喜欢霍七小姐呢?”苏如绘全神贯注于笔下,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甘棠冷笑一声,将茶盏向几上一丢,起身拂袖去了。
片刻后,秀婉端着点心进来,忧虑道:“小姐,三殿下怎么又被您气走了?”
“你别把他和二殿下比,这一位本来就是个喜怒无常的主儿!”苏如绘轻哼道,“不用去管他,反正他现在也奈何不了咱们。”
“秀英回来了么?”苏如绘见秀婉放下点心却没出去,知道是有话要说,便问道。
秀婉叹了口气:“没有。”
“已经十天了啊,太后亲自下旨,掖庭居然还是没查出来?”苏如绘放下紫毫,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腕,蹙眉道,“我去隔壁看看。”
因当时周意儿打发秀英去寻张眷,意外卷进了坠湖一事,当晚传清阁里,太后问话,却被宋氏喧哗所激怒,一怒之下,先将宋氏逐出了宫,接着长泰闻讯赶到,见夜色已深,苦劝太后回宫安置,便暂时搁下了此事。
第二天太后下了懿旨,将此案交与掖庭处置,李光协助,这段时间六宫事发不断,先是辛才人,接着霍清瀣与张眷,又牵进一位霓美人,周皇后心力交瘁,在坠湖之事的第二天,未央宫传出消息,皇后病倒。
如今太后还是一心放在周青燃身上,皇后病倒,后宫之事暂由霍贵妃处置,当晚怀真郡主没有受到任何处罚,因之还是住在西福宫,也因为这个缘故,苏如绘与周意儿这段时间足不出户。
一则是霍清瀣、张眷尽管救回性命,其中霍清瀣风寒入骨,极为严重,至今病得糊涂,别说起身,连吃饭都需贴身宫女一点点喂进去,而张眷因为是后救上来的,积水入肺,据说很有可能转为肺痨,更是被迁出未央宫,移到一处偏僻宫殿居住,两人若在这时还四处闲逛,传到太后耳中,总不是什么好事;二则是贵妃主事,与怀真郡主亲善,苏如绘可不想这个时候被怀真郡主再来个软轿之事。
秀英被掖庭带走后,仁寿宫的总管王福另外调了一个宫女来给周意儿使用,这一个名叫新荷,与秀英差不多年纪,据说原来是在除华宫看守门户的,因此对伺候周意儿颇为生疏,这让周意儿极为不悦,但也不能说什么,只是十分后悔,当晚不该让秀英去走那么一趟。
“意儿姐姐。”苏如绘走进内室,就看到周意儿散着长发,穿着家常的妃红色深衣,下面露出浅色茜裙,正闷闷的歪在贵妃榻上掐着一只金桔,也不知道她掐了多久,内室飘着一股桔香。
“如绘!”周意儿听见声音,欢喜的坐了起来,愁眉苦脸道,“你可来看我了!”
“姐姐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来,你还不会过去吗?”苏如绘在她对面择了一张绣凳坐下,笑道。
周意儿恨恨的一丢金桔,道:“你是没见过这么伺候人的奴才!”
苏如绘早知道这新荷是个生手,苦笑着劝道:“这宫女从前看守除华宫的,哪里晓得什么事?姐姐且忍耐忍耐,待掖庭那边审问出来,总是与秀英无关的,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求太后,还是让秀英回来就是。”
“掖庭审案已经十天,也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吃的,太后亲自下的旨,居然至今没有消息!”周意儿恨恨的道,“这一个就仿佛木头一样,什么事情都要吩咐了才去做!你看你到了这里竟连水都没一口!”
说着周意儿提高了声音,微带怒气道:“新荷!”
外面这才传来脚步声,一个十六七岁的宫女垂着手走进来,轻声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没见苏小姐来了么?茶呢?点心呢?”周意儿的脸色十分难看。
“咱们两是什么关系,我就住在隔壁,难不成还专门跑过来喝口水吗?行了,你先下去,我与你家小姐说说话。”苏如绘打个圆场,将新荷挥退,对周意儿道,“皇后娘娘的身体可好一些了?”
周意儿昨天刚去过未央宫,闻言闷闷的道:“姑姑瘦了好多。”
“唉,皇后娘娘最近事务繁多,难免操心,太医可有说什么?”
“说是除夕那晚气急攻心,接下来一直心浮气躁,未能按医嘱调养静修,加之坠湖之事中急切过度,伤了身,也不过是开了方子慢慢养。”周意儿绞着手帕道,“这起子太医个个怕承担责任,答的十句里倒有九句在推卸责任,说什么姑姑若是除夕之后一直静修,自不会如此云云,也不想想当时宫里是个什么情况,静修得起来么!”
“皇后吉人天相,不会有什么事的。”苏如绘安慰了一句,问起真正要问的问题来,“弃病那里怎么样?”
“大姐好着呢,有你给的药引……”周意儿脸上掠过一丝阴霾道,“不过二叔打算把大姐接回去!有可能还不安排在帝都,而是去江南住上一段时间!昨儿正急急的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