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看郡主你?”她不确定地问。
我总觉得,他是有话要和我说的。可是,他看了我一眼之后,便和候在一旁的杜公公他们,一同离开了荣安阁。
日子过得太平静,那总是不对头,尤其是对我这种人来说。
淑华不来找我玩,玄瑛也不再来找我要吃的,我却按着跳个不停的眼皮,道:“为什么皇上一对我好,我就心里不踏实呢?”
荣安阁的一众太监宫女齐齐道:“郡主您进屋歇着去吧!”
我讪讪地笑起。
不就是昨天坐屋顶上赏个月,跳下来的身姿过于诡异,把起夜的宫女吓晕过去了吗?不就是前天午休的时候梦游,在厨房的绿豆汤里撒了一把盐吗?不就是大前天早上心血来潮,做菜时想起了玄风逸,兴奋之下一菜刀砍到了厨子身上么……
我实在不是故意的。
歉疚地望着非残即伤的一排人,我决定出宫。
“不行!”竹香首当其冲,坚决地拦着我,“宁王马上便要来京城了,郡主你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出乱子!”
这话多可笑,难道我不出宫就弄不出乱子来吗?
竹香寸步不离地跟着我,紧张兮兮地,我有些感动,非亲非故的,这么关心我做什么?“竹香,放心好了,既然来了,我就不会跑的,你不用这么担心。即便我真的要跑,以我的轻功,你追得上我吗?担心也没用啊。”傍晚,只剩我们两个的时候,我安慰竹香。
霎时,她的脸色变得惨白一片:“郡……郡主……”
我将香炉举了起来:“所以,不用点迷香的。”
她赶紧否认:“没有,不是我,我没有点迷香……”
每天早上在我房里的香炉里点零陵发散香,企图掩盖夜里迷香的香气,难道我会发觉不了吗?零陵香的气味虽与迷香有些相似,但我是什么鼻子!更何况,迷香迷药这种东西我们蝴蝶山庄一向把它们当玩具,玩的多了就自然晓得它的味道。
“哦?不是迷香吗?”我抓着她的头往香炉上按,“你仔细闻闻看。”
“我没有想害郡主的意思!我只是想让郡主睡得长一些,没有力气出宫,没有力气跑……”
“竹香,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要为淑华卖命,她身边的林姑姑欺负你妹妹,我还出来帮过忙,你就这么恩将仇报吗?”那天,林姑姑要打的拦路小宫女,正是竹香的亲妹妹,要不是我一句“不打就是打”,恐怕她妹妹要在床上趴好几个月。
“不是,不是淑华公主……”竹香使劲一扑腾,晕了过去。
这迷香劲儿不小,闻得我的头也有点昏。
飞快地用水灭掉,我托下巴望着四仰八叉的竹香,十分郁闷,淑华就那么怕我跑出去和宁王汇合,然后把玄风逸从皇位上搞下来吗?“唉唉,我对风逸一往情深,淑华你也用心良苦呀。”
那晚以后,我没再提出宫的事,我自以为很善解人意,可竹香却躲着我不敢看我。我对着其他宫女笑:“竹香这几日是不是不舒服?”
大家懵懂地摇头。
“我这个主子很坏吧,你看她都躲着我。”我伤心道。
竹香立刻跑到我跟前来:“郡主,您有什么吩咐?”
“吩咐嘛,”我阴阴笑,晃了晃茶杯,“我不喜欢清淡的龙井,还是瓜片香一些。”
“奴婢去换!”
“园子里的花许久没浇水了。”
“奴婢去浇!”
“门口尽是树叶……”
“奴婢去扫!”
“我的被子……”
“奴婢去晒!”
“……”
我乐呵呵地看着竹香满头大汗地跑来跑去,回眸对其他人笑道:“还是竹香听话,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嗖嗖地扭头各干各的去了。
啧啧,我不过是整一整竹香,用不着人人都忽然变勤快罢。
七月初七,是七夕,赶巧是玄澈的生日。玄风逸有事走不开,让我把礼物给带到,我便是不想出宫,也得出宫了。
怀王府里,玄澈的酒肉朋友们扎堆看美女。
那些从绝色小榭请来的歌舞伎们穿着薄如蝉翼的衣裳,将夜色装点得春意盎然。我甚至还看到了沈千千。她一出场,男人们眼睛直了,一个个饥渴地流着口水,我却懒得看她,只顾坐在玄瑛身边,给他讲“关大王独赴单刀会”,讲得兴起,不停地喝酒灌水。
于是有了尿意。
提着裙子从茅房里出来,我意外地看到了玄澈。
“你也喝多了?”我问。
他骂了一声:“谁和你一样从里面喝完了出来!”
这骂得多难听啊,我冷笑:“那我腾出位置来给你喝,你可以进去了。”玄澈瞪我:“我知道,你不回嘴就会死。告诉你,你别得意,我来不是想喝你喝过的东西,我是来找你的!”
我憋气道:“你谁呀你,本郡主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没关系,可我认识你。”玄澈一字一顿道,“风、采、姐、姐。”
“你在叫谁?”
他恶狠狠道:“装!你就装!这里没别人,少左顾右盼,我叫的就是你!”
茅房边上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可我已经没有选择。他如果真抓到了我的把柄,我便是逃,也不顶事。“玄澈,早有人告诉过我,你揪着我的身世不放,我倒要听听,你究竟凭什么这么叫我。”
“我要是你,就不会站在这里废话。因为你已经快没命了。”玄澈下巴一扬,“车子我给你准备好了,今夜我送你出京城,有什么话路上说。”
我惊讶地何不拢嘴:“你说什么?你送我出京城?”
他点头:“我和他们说我醉了,不会有事的。”
你有没有事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这不是好好的来怀王府赴宴吗?为什么要送我出京城?“玄澈,你可别犯傻,宁王马上要进京,我这个时候不见了,所有人都别想好活。”
玄澈不耐烦道:“风采,不要磨蹭,今天你不走,必死无疑!如果你真的不想让皇兄为难,就和我来!”
我不愿意相信他,可他一声“风采姐姐”,叫得那么肯定,我没有不听他话的勇气。况且,他一把匕首架在了我脖子上。
上了马车之后,玄澈手里的匕首没有撤下来的意思,他真的,是下定决心送佛送到西了。
我不安地扭头,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生的如此突然,连准备的时间都不给我。
“别回头看了!”玄澈皱眉。
“你倒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人有的时候不服命运不行。
你自以为天衣无缝,实际上破绽百出。真正的纰漏不要太多,出一个就足以教人死无葬身之地。我没有想到,有人会去蝴蝶山庄挖我的坟。这该恨我恨到什么地步,才要连死了都不依不饶?
玄澈道:“兵部尚书听说你死了,让人去挖的。”
我迷惘。
他解释:“云思思的爹。”
原来原来。尚书大人对我弄死了她女儿一事耿耿于怀,这么恨我也不是不可能。我叹道:“挖个坟能把我身世挖出来?你继续说。”
挖就挖吧,即便那块刻着“风采”二字的墓碑下埋的是花清闲,他也查不出什么来,因为花清闲死了七年,早变成了一抔黄土。不幸的是,那天是清明节,宁王妃和花清闲的奶娘一同来蝴蝶山庄吊唁她们的真女儿,给兵部尚书的人看到了。
接下来的事理所当然——花清闲奶娘一家被“请”到京城,云尚书等着他们招供,好在趁着宁王进京的时候揭我老底,告我冒充郡主,置我于死地,顺便,把七年前那桩恩怨了了,赔他女儿的命。
“知道为什么要逃了?”玄澈放下匕首,“今夜守城的人是我的亲信,一旦错过了,便是皇兄都救不了你!”我知道,云思思是太后家的人,玄风逸想救我,也得看太后同不同意,当年放过我已经是天大的恩惠,现在我自投罗网就没那么好命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玄澈不痛不痒道:“自然是因为我也在查你。”
我讥讽,“喜欢我的人真多。”
“不用太计较。若不是我及时发现云尚书那点心思,他早就动手要你死了。”叶九天说玄澈为了我,拘了几个人,没想到那几个人会是云尚书的手下。
“只是,玄澈,我不想走。”我幽幽道。
他愤怒地望向我:“你就那么想死?”
就这么悄然无声地逃走,我真是……真是不甘心。好像一出戏,副末出来依依呀呀地唱了半天,正末正旦尚未出场,就落幕了。
“玄澈,我如果走了,就再也进不了宫了,就再也见不到——”
他打断我:“你这人怎么就这么不识趣呢?你以为你死了就能改变什么?风采,不要让皇兄恨你。”
不要让玄风逸恨我……
我恍然间明白了玄风逸那一回头的含义。
玄澈见我没有说话,他不安地打量我。我仰头,努力睁大眼睛,只为了不让眼泪流下来:“既然是他的意思,那我也没办法。可以,他要我怎样都可以,他放我走,我又怎么会不走……”
玄澈道:“皇兄是为了你好。云尚书要揭你的底,宁王又如何会承认,到时候什么事情都要你一力承担,死的人只会是你!”
可以了,不用说了。
每个人都是为了我好。
是我不对,固执、冥顽不灵、自以为是。玄风逸说的没错,除了闯祸,我没什么拿手的。从一开始,我就在闯祸,直到云思思出事,直到我冒充郡主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每次都是他替我收场,这次他依旧选择了包庇我,睁只眼闭只眼放我走。
不知不觉,车子已经出了城门,往南行去。
“就送到这里吧。”我对玄澈道,“给我一匹马,我会走得远远的,再不会让他难做了。”
以为换个身份,就可以抹杀过去。
以为不是风采,就可以重新开始。
以为能够相守,但转瞬即是咫尺天涯。
以为以为,可笑的全是以为,无论我怎么努力改变,却依旧逃不出这个结果。七年前是离开,七年后依旧是离开,分离,是我和他不变的结局。
京华无好梦,耗尽心力,得不到我的一席之地。
“匕首你带着,若是遇上什么危险,可以防身。”玄澈摆手,“千万千万,不要再回来了。”
我翻身上马:“与其替我担心,不如考虑考虑你自己怎么过太后那关。对了,淑华若是知道放走我的人是你,你得做好十年不准进青楼的准备!”
故作潇洒地笑了几声,丢下兀自站在原地的玄澈,我迎着风甩下马鞭。前方一片开阔,却不知天地苍茫,红尘滚滚,何处是归程。
作者有话要说:何处是归程?小温的怀抱!桃子,等着清闲奔向乃吧!
这章写得比较粗糙,以后我会再改,争取写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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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温神仙,渡我!
夏天的暴雨来得特别凶猛,前一刻还晴空万里,眨眼便是电闪雷鸣。
倾盆大雨劈头盖下,路上的行人避无可避,当我挤进渡口边的客栈时,里面已经挤满了人。我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嘶哑着嗓子道:“小二,一壶烧酒,一碟凉菜,再来两个馒头!”
因为没日没夜的奔波,我有些疲倦,跌跌撞撞地正要找个位置坐下,小二便堆着笑脸迎了上来:“这位公子,小店人多,恐怕位置不够,能否挪个地,和窗户边上那位姑娘拼一桌?”
坐不坐大桌子无所谓,既然人家说得这么客气,我也就拖着脚步往窗边去了。
我冲着那位浓眉大眼的姑娘轻点一下头,人却不买账。她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喂,你挡着我的光了!”
下雨天能有什么光?无非是不想和我一桌罢了。
可周围又没有别的空位,我只能面无表情地坐下,她哼了一哼,不再搭理我。
心情不好,我有点吃不下东西,啃了几口馒头之后便干喝着酒。看得出,对面那个哼我的姑娘心情也不怎么样,见我看了她几眼,她凶巴巴地握紧了手边的剑:“看什么看!再看老娘把你眼睛挖出来!”
“看你?”我不屑地随手一指,“不如看那边那个男人。”
此刻我虽然是女扮男装,可一点也没有喜欢姑娘的嗜好,女人再好看有什么用,中看不中吃。她听我这么说却觉得是奇耻大辱,涨红着脸待要发作,我方才指的那个方向传来一个极好听的男声:“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不如咱们做盘赌上几盘?”
众人纷纷应和。
我好奇地朝那边看去,不由得眼睛一亮——那可真是个俊美的青年,眉眼盈盈,甜甜的笑让人打心眼里觉得舒服。连那凶悍姑娘都忍不住“咦”了一声,有美男可以欣赏,她的火气暂时消了下去。
那个青年男子一边摇骰子,一边形象大损地嚷着,“买定离手,那边那个谁,别磨蹭,想发财就只管来!”
这时,一个衣衫破旧的男人大着舌头道:“买!我买!七两银子,买大!”
青年男子性感一笑:“这位兄台好气魄。”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快开快开!”
我忍不住说道:“七两银子?这人赔定了。”
凶悍姑娘好奇地问:“为什么?”
我手指轻敲桌面:“你看,就知道了。”
片刻过后,随着一声惊呼,那名押了七两银子的男子不可置信地叫道:“不可能,不可能的!怎么会是小呢!”
凶悍姑娘望着我,一脸钦佩。
我也不想再卖关子:“传说中的中原赌圣楼宇亭,双十年华,面若敷粉,男生女相,善使三只玉质骰子,他是个左撇子,一只左手将骰子摇得出神入化,赌桌之上扭转乾坤。”我看那青年摇骰子的手法,错不了。
输了钱的男人失魂落魄地坐在一旁喝酒,楼宇亭则问:“想回本吗?”
唉,没想到这人除了嗜赌如命之外,竟然还如此缺德,人家都输了七两银子了,还不肯放过人家。
那男人对楼宇亭道:“你等着,我去楼上取点钱来!”
不一会儿,上头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不行!这是我们拿来活命的钱,决不能再拿给你乱花!”
“少罗嗦!叫你把钱给我就乖乖给我!”
“我不会给你的!你这个混账,除了向我要钱,你就不会干些别的吗?这是我娘家给我的钱,我凭什么要给你?”
“你是我婆娘,你的钱就是我的钱,你不给我花,难道想留着养别的小白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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