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居在陈府后院最里面的竹林里,很是隐蔽静谧,也颇有意境。
阿珠在竹林前下了轿子,赵善家的歉意的道:“太夫人的规矩,到这只能走进去。”
阿珠点点头,跟着赵善家的进去,才发现只有她二人。
赵善家的只是笑而不语,阿猫阿狗的哪有资格进来。
竹林中鹅蛋大小的石子铺上一条蜿蜿蜒蜒的小路,不过有些小坡,对阿珠来说轻而易举。
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到了如是居,两人呼吸顺畅,额头也未有汗珠。
赵善家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道:“姑娘稍等一二。”
阿珠并不乱打量,只是安静的站着,很快,赵善家的就出来请阿珠进屋。
这如是居不大,倒与她在薄情庵所住的厢房差不多。
大厅,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感觉很是严肃,阿珠并不敢抬头看,跪到前面的蒲团上,叩头道:“孙女给祖母请安。”顿了下,陈太夫人并没有理会她,阿珠接着道:“母亲一直惦念着祖母,母亲一直感激您对她的照顾,每日在佛前为祖母念经。阿珠感同身受,日后好好孝顺祖母。”
这话是阿珠真心话,但是阿珠毕竟年纪小,言语又如此直白,听起来颇有些讨好的意味,阿珠说完就知道自己太过心急,只是想到母亲吃的苦,眼中含泪,身子忍不住有些颤抖。
好一会,才听太夫人道:“知道了,你起来吧。”
屋中只有赵善家的,赵善家的上前扶起阿珠。
太夫人抬眼看了眼阿珠,语气淡淡的道:“回去吧,这几日还要为你母亲守灵。”
阿珠不敢多说什么,回道:“是。”
☆、第八回 窗下金菊刺珠心
赵善家的将阿珠送出竹林。阿珠想问关于太夫人的事,却又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这次赵善家的难得主动道:“姑娘放心,太夫人从来就是心善的,只是不喜欢理这些俗事罢了。”其实这也是暗示阿珠不要来这竹林。
阿珠无奈笑笑,道:“阿珠明白的。”自是上了轿子去了他出。
赵善家的回到如是居,陈太夫人撵着佛珠念了一回经,才问道:“你看这丫头怎么样?”
赵善家的躬身回道:“像其母。”
陈太夫人愣了下,想起以前种种,叹口气,道:“好,像她母亲好,她母亲是正经贵族穆家的女儿,是个好的,只可惜没有福分,也是我们陈家没有福分。”
赵善家的不敢回话。
陈太夫人摇摇头,继续撵着佛珠默念经书。
软轿上的阿珠来来回回的想着刚才在如是居的情景,只觉得自己太过鲁莽,初见太夫人心中怎能不紧张,接下来万万不可这样了。
从竹林走出来,慢慢就听见奴仆侍女轻声说话问好的声音,现在已经过了辰时(清晨七点),正是请安的时候。
待到阿珠下轿的时,也不禁被眼前华丽的庭院震了下。
这里是华恩堂,陈老太太的居住的地方,院子中连着铸了四个约一尺高五尺见方的五彩石鱼缸,每个里面养着一对七彩美人;廊下挂着一个白玉鸟架,上面站着一只白色小葵花风头鹦鹉;窗下两边各摆着四盆万寿菊,开的正旺。
阿珠只觉得这黄色甚是刺眼。
门前站着两个穿着竹青色绫袄白色缎掐芽背心、相貌清丽的丫头,一见到她,纷纷过来朝她行礼,其中一个小声道:“姑娘稍等,老太太在里面更衣呢。”
另一个笑道:“终于把姑娘盼来了,您都不知道老太太这两日怎样唠叨您呢。”这个女孩长的最为漂亮,言语也大胆些。
阿珠只是腼腆一笑,便不说话。
她进入陈府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说不得这老太太唠叨两日不是觉得她回来的晚,而是觉得她回来的早吧。
不过,毕竟老太太是长辈,她等等也说的过去。
其实除了华恩堂窗下的万寿菊外其他的地方以及丫头们的穿着都是按着家中有丧的规矩置办的,大面上并没有出大错,至于人们心中所想的,就不是人能左右的。
阿珠慢慢咀嚼着这些苦涩,慢慢咽下。
约有一刻钟,阿珠终于进了大厅,一进去,就被一个妈妈拉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攥着她的手,就开始哭:“我的心肝,终于把你盼来了,可是苦了你。你娘怎么这么狠的心啊,把你一人丢下……”
阿珠这下明白昨日那三个奴仆的出处了,忍不住想露出个嘲讽的笑意,却不知道怎么的这笑化作了苦涩,变成了眼泪流出来。
没一会,进来个女人,看见她们如此,连忙走上前递上手绢递上茶碗的,道:“哎呀,老太太,您可不能哭,前个太医不是说您的眼睛受不住哭了么?就是见到孙女也不该如此的。”又转头对那两个丫头道:“你们怎不知劝劝。”
那两个丫头连忙道老太太见到姑娘伤心等等,倒是推的一干二净。
老太太已经收了泪珠,道:“不用怪她们。”
阿珠被勾到伤心处,却难这样收放自如,只得抽泣的走到蒲团前,跪下道:“阿珠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道:“恩恩,好,快起来吧。”
阿珠自己站起来,才看清那女人是陈二夫人周氏,衣服穿的素雅,面容艳丽无比,一双凤眼凛然生威,嘴角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亲近,实则不好接近。
阿珠屈膝行礼道:“二婶娘。”
周氏佯装悲哀,拿着手绢擦着眼角,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婶娘还以为你不愿回来了呢。”
阿珠回道:“这里是阿珠的家,不回来又能去哪呢?”
☆、第九回 庶妹玉珠显品格
周氏听了这话,才认真的打量阿珠,阿珠虽然看起来有些憔悴,但是并不给人娇弱的感觉,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皮肤不是大家闺秀那种苍白而是白中透红,清新动人,神情中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倔强与清傲。
周氏好似从这稚嫩的脸庞上看见了穆氏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若非这丫头占了个嫡长可以用来联姻助夫君,她宁可担上苛待侄女的名声也不会接她回来的。
周氏按捺住心中的厌恶,笑道:“回家来就好,你三妹妹和四妹妹这几日身体不好,去庄上养病了,不然倒是该介绍认识一番。”
三妹妹与四妹妹指的是周氏的长女宝珠与次女惜珠。
阿珠回道:“宝珠妹妹小时一团可爱,阿珠心中还有印象,四妹妹想来也是如此了,不知道玉珠妹妹还好?”
阿珠离开陈家的时候已经四岁,对玉珠有些印象,不过更多的是从穆氏嘴中听到的。
周氏呀的拍了下手道:“瞧我这记性,快把玉珠请过来。”
阿珠看了眼陈老太太,陈老太太不过五十,比太夫人小十几岁,看起来却和太夫人年纪差不多,陈老太太只是笑盈盈的坐在那里,在华恩堂,周氏完全成为了主角,这个后院谁当家不言而喻。
想来玉珠已经在华恩堂等着了,丫头不过出去一下,就带着玉珠过来了。
阿珠心中还是有些担心玉珠的,周氏不是个善茬,玉珠在周氏手底下讨生活也是不易的,但是阿珠见到玉珠后,就知道周氏对阿珠应该是“相当”好的。
玉珠一身白线绣暗花白色长裙,素颜清雅面上一点朱唇,神色间难掩忧愁,举止处有幽兰之姿,皆显大家闺秀的品格。
玉珠见到阿珠,眼中点点泪光,走到阿珠面前,微微一福,道:“姐姐。”这声音婉转动听。
阿珠连忙扶起来,道:“玉珠妹妹长高了不少。”
玉珠还没说话,周氏就笑道:“你离开时才四岁,玉珠自然会长高了。”
玉珠又连忙向周氏与老太太请安。
阿珠细细观察玉珠,玉珠只比她小一个月,又是庶出,小的时候母亲担心她一个人无趣,经常叫王氏抱着玉珠过来与她一起玩,印象中玉珠乖巧听话。现在玉珠也是乖巧听话,但是看的出来玉珠并不畏惧周氏也不是没有灵性的木美人,玉珠的气度更像是个真正的嫡出大小姐。
周氏笑道:“今日咱们就在华恩堂吃了早饭吧,不然你二人还要再折腾回去。”也不等陈老太太说话,就传令下去开饭,又对阿珠道:“阿珠住的地方早已经收拾好了,琉璃园,就在玉珠的琳琅园的旁边。要是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或是哪个不长眼的奴仆冒犯你了,你只管找婶娘。”
阿珠回道:“多谢婶娘。”
周氏点点头对玉珠道:“你多陪陪阿珠,免得阿珠不习惯。”
说完,众人移步偏厅吃饭。
虽只是早饭,规矩却也众多,吃食也相当精心,一人十二小碟凉菜、一小碗珍珠细米粥,碗是琉璃五彩碗,筷子与勺都是是精致的雕花琉璃做的,只要轻轻一碰便会出现声音。
阿珠跟着众人坐下,细细品味,暗中观察这三人吃食喜好,老太太喜欢吃素的,周氏喜欢吃甜的,玉珠则什么都吃。
阿珠打量别人,别人自然也暗中打量,见她用餐礼仪都和规矩丁点不差心中都有些惊讶,这个阿珠不是从小生长在尼姑庵么?就算是穆氏教她这些,也难用到这些金贵的东西。
周氏刚才已经问过秋白了,阿珠进了陈府后,对这些亭台楼阁、物件摆设没有任何惊讶的。
阿珠自然明白她们心中的疑问,这些人只当薄情庵的尼姑粗鄙是被宫中赶出来的,却不知道那些师太女尼各个身世不凡,不过是躲个清静罢了,自然不缺精细的物件,说来阿珠见识过的不比玉珠等人少。
一场鸿门宴,无声无息的开始又无声无息的结束了。
☆、第十回 住琉璃园有玄机
在周氏的坚持下,阿珠不得不先去琉璃园梳洗一番再去灵堂守灵。
软轿上,玉珠与与阿珠交谈:“琉璃园离我那里很近,姐姐可以经常来串门,宝珠妹妹住在满园,惜珠妹妹住在珠玑楼,也都不远的。”
阿珠挑了下眉,道:“满园?”母亲经常与她说起陈府的布局,从来没有听说过满园。
玉珠低头笑了下,道:“以前叫什么忘记了,是宝珠妹妹住进去以后改的。”
阿珠识趣,不再多问,等以后自然就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了。
阿珠只是问道:“不知道宝珠妹妹与惜珠妹妹怎么样了,病的厉害么?”
玉珠道:“想来是入了秋,夜里着凉了,病发的猛一些,是叔叔亲自送她二人去的庄上。”顿了下,叹道:“叔叔怕是没个三五日是赶不回来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内容却不简单。
病发的猛,陈廷远“亲自”送到庄里,去个三五日,可看周氏的样子可以一点也不担心呢。
阿珠心中悲凉,这周氏到底与母亲有什么仇,居然都不想自己的子女丈夫在母亲灵牌前拜祭。
阿珠又佯装担心道:“那业哥儿没被过了病气吧。”
陈承业,惜珠的龙凤弟弟,陈家唯一的男丁。
阿珠道:“业哥儿在书院里读书,这几日正往回赶呢。”
阿珠不语,这陈承业怕也是赶不回来吧,她就知道周氏舍不得咒自己的命根子。
说话间软轿已是到琉璃园。
琉璃园相当的精致华丽,门前一座精致的影壁,进去后奇花烂漫,又分两路,一路到琉璃园后一路到屋前,不过最令人瞠目结舌的是那座二层的小楼,阿珠才明白这里为何叫琉璃园,这小楼窗户是各色琉璃做的,午后,阳光下,想来一定光彩夺目。
阿珠上前,摸着窗上的琉璃,琉璃虽漂亮,却毕竟没有纸窗透亮,阿珠已经预见她日后在陈家的生活了,暗无天日。
阿珠苦涩一笑,这周氏果然好手段,绵里藏针,她是有苦说不出,还要谢恩。
不过玉珠很是高兴的,夸赞不绝口。
阿珠见屋里侍女整理衣物等,便对秋白道:“把我带来的白丝透纱挂在窗上,暂且将这些琉璃的碗筷收拾起来吧。”
秋白愣下,道:“毕竟是夫人一番好意……”
阿珠笑道:“我在孝期,有些东西还是暂且收了好,若是传出去,人们倒是说婶娘不敬重长嫂了,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秋白连忙道:“姑娘说的是,那些奴仆想来知道夫人疼爱姑娘,就想讨好姑娘,结果倒是好心变坏事了。”
阿珠笑笑,对玉珠道:“我这里乱的很,倒是不能安心说话了。”
玉珠连忙道:“是我给姐姐添乱了。”说着露出伤心的样子:“不知道母亲生的什么病,何时走的,可说了什么……”说着眼泪流下来。
阿珠看着玉珠伤心的样子,心中也是难受,想起母亲去世前说的话,刚要对玉珠说,就听玉珠道:“姐姐不若先去我那换衣服吧。免得她们照顾不来,我那里清净。”说着还看了眼秋白。
阿珠知道玉珠怕别人听去再传出去,其实就是听去也无妨的,但还是笑道:“也好。”
☆、第十一回 玉珠问母藏深意
琉璃园与琳琅园确实很近,从侧门出去,过一处柳林,便到了。
玉珠笑道:“这是妹妹的琳琅园,姐姐一定要时常找我玩。”
阿珠看了眼,佳木茏葱,芳草青青,规整阔朗,颇有大家风范,道:“妹妹好巧的心思,打理的甚是漂亮。”
玉珠脸上才露出些得意的样子,很快又隐下去了,道:“等姐姐见过了惜珠的珠玑楼就知道妹妹的园子不过是落了俗套。”两人边说边进了小楼里,这小楼与琉璃园的格局是一样的,因是纸窗,看起来宽阔些。
阿珠顺着玉珠的话问道:“哦?不知珠玑楼是什么样的。”心中则纳闷为何没有宝珠的满园,她听母亲说过,周氏最疼爱的是大女儿宝珠,几乎与陈承业并论了。
玉珠道:“珠玑楼虽然不大,但是一进门就是数棵桃树,春天时,风一样,甚是好看。”
阿珠也跟着赞叹,心中却知道,珠玑楼春夏秋这三季还好些,若是到了冬天,光秃秃的树枝怕就没有这么美了,这个惜珠倒是蹊跷。
玉珠进了屋,又是让丫头沏茶,要拿她去年在梅花上收集的雪水,又要丫头去拿老太太赏的芙蓉点心,又是要丫头将前日叔父送的香点上,很是一番折腾,无不显出她主人风范。
阿珠道:“不如让她们先准备着,咱二人还是先更衣洗漱吧。”换了衣服也好早些去灵堂守灵。
玉珠自是同意,两人进了玉珠的绣房,自有丫头过来服侍。
秋白没有跟着阿珠来,而是指派了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跟着阿珠,这丫头年纪太小,平常陪着玩闹还好,现在指不上她来伺候,因此玉珠让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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