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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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人谋-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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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雅和子朝早已经商量过,于是齐声道:“奴等愿意留下。”

“那就去收拾东西吧。”宋初一把籍羽的话也放在心上,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这两人不大可能是魏国斥候。

因着是秘密出使秦国,所以宋初一并未同任何人告别,只在第二天的下半夜顶着凛冽的寒风出发了。

宋初一第一件事情便是交代好众人,统一说辞。他们这次扮作齐国商队,做的是奴隶买卖,这一次目的地在韩国。由于天气严寒,恐江水结冰,不便走水路。

越往西北,天气便会越冷,连滔滔黄河水都会结上厚厚的冰层,倘若非时节不对,走水路能够直接入秦,一路不停歇,一切顺利的话,半个月便能到。

不过走陆路也有个好处,便是不会引人注目。

行远路自然不能泊小舟,眼下越、齐、楚船只较多,往陇西过去,大型的船只会越来越少,行水路的话很容易便被人注意到。所以就算黄河不曾结冰,宋初一也不会轻易选择水路,眼下这种状况更好。

因有宋初一要求,这次护送他们入秦的领头便是籍羽。

商队中一切事务都由他统领。季涣和东弱也一起跟着过来了。

四野茫茫,月明星稀。

凛冽刺骨的寒风吹过,令旷野里半人高的野草翻出一层层幽暗的波浪,枯枝残叶,倒也别有一番开阔壮美的景象,但宋初一困的厉害,也没空去看,吩咐完事情之后回到车厢,她拥着被褥倒头便睡。

睡的昏天暗地,不知今夕何夕,宋初一有些意识的时候,隐隐听见外面有个老人放声高歌。

声音枯唾,被呼呼的大风吹的有些不稳,时而清晰,时而破碎。

“哲夫成城,哲妇倾城。懿厥哲妇,为枭为鸱。妇有长舌,维厉之阶。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匪教匪诲,时维妇寺……”

声音零零碎碎的传过来,却是一首大雅。有人在旷野唱大雅也就算了,关键是这诗中的内容,令宋初一心底有种怪异的感觉。

智慧男子创业能,有才女子乱国政。那个聪明女人啊,像猫头鹰发怪声。她有长舌善逞辩,产生邪恶埋祸根。大乱非是从天降,生自工馋此妇人。劝谏国王听不进,妇人内侍言必信。

这首大雅,唱的是周幽王昏聩,听信妇言,她宋初一也是个女人啊!

随着歌声渐渐靠近,宋初一飞快的将头发整理了一下,推开车窗,看向外面。

一望无际的雪原与天相接,碧蓝与白雪相映,纯净不染一丝尘埃,空气清新而冷冽,宋初一咳嗽一声,眯着眼睛迎风看去。

一个灰褐色麻布宽袍老者坐在牛背上缓缓而行,他须发花白,面容清惧,拢着袖子,怀里斜抱着一根桑木手杖。

快要接近的时候,宋初一扬声问道:“老夫因何而歌?”

老者看着宋初一,与商队缓缓错过,笑呵呵的答非所问道:“娃娃生的好面相!”

“莫非是阴阳家?”宋初一喃喃自语。

很多人说过宋初一面相生的好,她额头饱满,鼻梁挺直,乍一看来缺少了几分女子的柔美,所谓“生的好”不过是说她容易集天地之灵气,是福相。

前辈子,宋初一吃的苦头当真不比那些奴隶少,也没少骂过那些夸赞过她相貌的阴阳家,不过自从重生之后,她觉得自己之所以吃了那么多苦头,便是为赞着福气渡劫。因此如今对阴阳家颇感兴趣。

萍水相逢,宋初一还有要事,一切当小心行事,便不打算追上那老者攀谈。

傍晚时分,风越发疾,天空中竟又飘起了雪,马匹隐隐有些躁动,口鼻中喷出雾花,车子在风雪里几乎不能前行。

砰砰砰!

宋初一的车窗被敲响,外面传来季涣艰难的说话声音,“先生,籍师帅问是否找个地方扎营?如此下去,马匹可能会被冻死。”

宋初一呼啦一声拉开车窗,向外看了看,“你记住,没有什么籍师帅!像这样的事情由他做决定即可。”

籍羽领军作战也有些次数了,且看他在宋国郊野的生存能力,也算不俗,这种小事情他定然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能省自己的力气便尽量省,这是宋初一一贯为人的准则之一。

籍羽是看见前面有山丘,才会派人过来问,得到宋初一这样的回答,他便果断下令往山丘脚下去。这边的山不高,但好歹山脚下的风速会缓一些。

雪天,暮色降临的极早,也极快,在快要接近山脚的时候,籍羽发现那处竟有微弱的火光跳跃,便抬手,喊了一声“停。”

“季涣,带几个人过去看看,若有危险立刻传信。”籍羽从怀中掏出一支三寸长的短笛丢给他。

“嗨!”季涣接了笛子,指了几个人,骑马往那边靠近。

不久,几人返回,“是五个狩猎之人,偶遇一头雪狼,被重伤两个,奄奄一息。”

第64章 雪狐更凶猛

车队靠近山脚停下。籍羽开始令人找合适的地方扎营,稍作休息,等风雪过去。

几辆马车里升了火盆,牛油灯光如豆。

大雪纷扬,气候严寒,难得能在旷野里看见这么大的商队,附近几名猎者目光中流露出欣喜,踌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起身,缩着脑袋在风雪中走了过来。

那人距离还有两丈时,不等商队呵斥便顿住了脚步,大声道:“哪位君子可主事?”

商队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了一下,籍羽上前两步,道:“何事?”

“见过先生。”汉子向籍羽躬身行礼之后,才道:“某等在此猎白狐,不想遭遇雪狼,某的朋友被雪狼所伤,恳请先生让商队中的医者救他二人性命,某以一只白狐答谢。”

商队长途跋涉,多半会有医者随行,即便没有医者,也会有人略通医术,药材之类的自是不会缺。

白狐的内脏可以入药,皮毛亦是不可多得,它们行动敏捷,极难捕捉,即便捉到也不是幼小便是衰老,狐狸皮还会难免有些损伤,所以绝品的壮年白狐狸毛有时候可以叫价上千金,但也都是有价无市。

汉子见籍羽意动,便连忙朝火堆那边招手。

另外一个猎者连忙拎着一个布袋跑了过来。

汉子接过布袋,伸手将里面还在乱动的白狐掏出来,走上前双手递给籍羽。

似乎是一只还未成年的小雪狐,大约只有两只手掌那么大,在雪地的微弱反光下能看见这个圆毛的小东西四肢被布条捆起来,正在瑟瑟发抖,口中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听起来委屈极了。

“这是何物?”砻谷不妄在马车上呆不住,便下来转转,看见了这个小东西,好奇的用手摸了摸。

汉子见砻谷不妄衣着华丽,立刻答道:“公子,这是雪狐,等再养大些,皮毛可换黄金。”

“这个我要了,籍大哥,付账吧。”砻谷不妄将雪狐接了过去。

砻谷氏是卫国巨富,砻谷不妄自小含着金汤匙,挥金如土不含糊。白狐狸皮他倒是有两张,但还从未见过活的白狐,不禁嘀咕道:“我原以为是凶狠的猛兽,居然与小狗无甚区别。”

籍羽无奈的摇了摇头,令人奔请医者。

“多谢先生,多谢公子。”汉子大喜。

籍羽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打量他,面上如野草般茂盛的络腮胡子,只能看见浓密的剑眉、一双眼睛炯然有神、体格是难得一见的魁梧健壮,心中暗赞一句,拱手问道:“像诸位这般重情重义的汉子倒也难得,敢问高姓大名?哪国人士?”

“不敢当。”汉子连忙还礼,他见籍羽已经令人去请医者,便放下心来,答道:“某叫池巨,原是楚国人,如今四海为家,靠狩猎为生。”

他话音方落,便听一辆马车里传出一声笑,接着便有个声音接口道:“壮士以狩猎为生多久了?”

池巨听着这个声音十分年轻但心想对方既然坐在马车里,怕也是贵人,便如实答道:“不过小半年……”

“怪不得。”车内的宋初一抚着榻上雪白的毛球,喃喃道。

“老师此话何意?”砻谷不妄问道。

宋初一笑道:“这可不是一只雪狐……”

“什么?”砻谷不妄倏地坐直身子,面露怒色看样子就要冲下去找人算账。砻谷不妄买下这个东西送给宋初一做拜师礼,结果却并不是雪狐,他哪里丢过这样的脸。

宋初一忙拦着他,“冷静!这是一头雪狼,喂养大了比雪狐也不差。”

“雪狼?”砻谷不妄怔了一下,把那只瑟瑟发抖的小东西拎起来看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道:“我就说嘛,这东西怎的长的像狗,一点也不威风。”

宋初一刚想夸他一句,便听他紧接着道:“雪狐定然凶猛。”

外面众人憋着笑,籍羽干咳了两声,挥手让池巨随医者过去。

宋初一额头冒出三滴冷汗,“不妄啊,这是雪狼的幼崽。”成年的雪狼体长半丈有余,体型巨大,比一般山地中生存的头狼还要大许多,凶猛异常,且耐力特别好,每一次追击猎物可长途跋涉四百里,一般动物即便不被它咬死,硬是拖也拖的累死了。

这五个人恐怕并非是偶然遭遇雪狼袭击,而是他们经验不足,把雪狼幼崽当作白狐抓了,母狼不肯罢休。

“籍羽!”宋初一扬声道。

“在,先生有何事?”籍羽立刻走到马车旁边。

“注意附近动静,防止雪狼突袭。”宋初一道。

“嗨!”短短一句话,却让籍羽紧张起来。在雪夜遇到雪狼,比遇到普通狼群还可怕,它们通体洁白与雪无异,行路悄无声息,如果毫无戒备,说不定这百余人还不够它撕咬。宋初一看着榻上的小绒球无奈一笑,她这辈子与狼还挺有缘,出门便遇狼!

想到上次的狼群,宋初一便想起赵倚楼。

上辈子死在宋初一眼前的人多不胜数,连她能记住的都寥寥无几,若说她喜欢好看的男人,前一世,她也见过不少英年早逝的美男子,但未必能记忆深刻,但此时她却不得不承认,对赵倚楼的死耿耿于怀。

原因其实很简单,宋初一很清楚。她是谋士,尔虞我诈,真真假假,真心难辨,但当她遭受一辈子最屈辱也最惨痛的失败时,一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便是那个戒备心极强,却又轻易将全部信任都交付的赵倚楼。她明白,那样无所算计的交情,以后都很难再拥有了。

宋初一遗憾没有对他赤诚相待,但如果时光再倒回,她依旧难以做到。

“老师!老师?”砻谷不妄兀自说了半晌,却看宋初一在发呆,忍不住喊了两声。

宋初一回过神来,听见床榻上的雪狼呜咽了两声,一点一点的往角落里挪,最后靠在车厢的壁角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这东西当真很厉害?”砻谷不妄看着雪狼笨拙怯弱的动作,不可置信的问道。

“我估计这只雪狼才不到两个月大,恐怕都还没断奶,你从一个婴孩身上,能看见他以后做将军威风凛凛的模样?”宋初一道。

砻谷不妄拱手道:“不妄受教。”

宋初一这不过是随口一说的话,听起来是有那么点道理而已,但时下尊师是衡量一个士人品德的重要指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母。

可以在学说上辩驳,却不可以忤逆师长。

“季涣。”宋初一靠着窗子唤道。

“在,先生。”季涣靠近等候吩咐。

宋初一道:“令人将方才那个汉子叫过来。”

“嗨!”季涣应了一声,便命允弱去唤人。

不出片刻,宋初一便听见池巨的声音,“先生唤某有何吩咐?”池巨原以为车内坐的也是个贵公子,他听见允弱他们都唤先生,便也改口。

“诸位遇见成年雪狼袭击?烦请将详细情形道来。”宋初一道。

池巨以为宋初一是不相信他,心里觉得受到侮辱,但转念又想,方才那个主食吩咐下属防备雪狼突袭,也不像是不信的样子,所以便暂且压住性子,道:“谋等两月前在此捉到一只白狐里,拿到濮阳卖了大价钱,某见那只是个狐狸崽子,兄弟几个便商量再来一趟,捉只大的,便可以歇一两年了,某等在此寻摸了大半个月,终于发现狐狸的足迹……”他们几个人心中大喜,便随着足迹去找,结果在一个岩石缝里发现一只“白狐”,可奇怪的是,这只白狐行动不像是第一只那样快如闪电,反而呆呆的,动作很缓慢。

几个人也都是做猎户没多久,雪狼的样子的确三分像是放大的狐狸。暮色朦胧中,他们竟是没分辨出来。他们怕“白狐”脱手急急忙忙就塞进了布袋中,结果才走出三四十丈,便被一头巨大的雪狼袭击。

“亏得那头狼似乎早已身负重伤,我们几个才勉力支持下来。”池巨道。

宋初一仔细分析他的话,心知这就是事实。倘若不是那狼受伤,实力大减,他们五个就是再勇武,恐怕也难以阻挡。

“呜——”

正此时,呼啸的风带来一声悲戚的呜呜声。

壁角的小绒球立刻探出头来,呜呜的叫了两声,爪子不断的挠着墙壁,发现根本出不去,口中的呜呜声渐渐变成像孩子一样的呜咽。

“季涣,告诉籍羽,如果雪狼过来,先莫要主动朝它动手。”宋初一道。

自从上次跟着宋初一办事,季涣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因此便是收到这样无理的吩咐,他也不曾有丝毫疑问。

“为何,老师,但凡野兽,就算我们不杀它,它也会主动袭击人的!老师千万莫要心软。”砻谷不妄急道。

“这你倒是知道了?”宋初一笑道。

砻谷不妄虽然分不清狐狸还是狼,但多少还是了解猛兽的危险性。

“雪狼!”外面有低呼传来。

宋初一将壁角正在挠墙的小绒球拎起来,抱在怀里,下了车便瞧见血液里一头巨大的雪狼在雪雾之中缓缓走来。

砻谷不妄睁大眼睛,看着那头狼,体格矫健,白色的毛在狂风中有些凌乱,优雅中带着随时随地可能爆发的凶猛,比他想象的雪狐要漂亮的多。

“不许放箭。”宋初一朝着那头狼走过去。

籍羽一把拉住她,急的口不择言,“你疯了!”

第65章 孺子可教也

“你觉得呢?”宋初一目光直视他。

籍羽看见的是一双如雪清明的眼,冷静的不能再冷静了,他松开手,令周围的准备好弓弩,随时准备射杀雪狼。

母狼已经嗅到孩子的味道,盯着宋初一做好了蓄势待发的准备,它体型庞大,仿佛只需要几个跳跃便能够冲到宋初一跟前。

在冰天雪地里,众人握着弓弩的手心竟然开始冒汗。

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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