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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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外飞花-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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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能信任的人也没几个了;所以只要能帮上忙的我都尽力干。”

玉环扑落最后一片花瓣抬起头,有点担心地看着花群;花群回过头笑着说:

“不然我们家怕是连我的嫁妆也出不起了。”玉环这才大笑捏她的脸道:

“小骚妇,整天就念叨钱钱钱的,看哪家子谁敢讨你当媳妇!”

“你还别嫉妒,像我这种贤内助,以后就只怕媒婆把门槛都踏破了;”玉环听了笑得弓了腰,花群也不理她径自说:

“再说了,我可是要成为户部尚书的人,这点程度的锻炼都接受不了可怎么行……”花群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玉环也假装认真地眯起眼仔细看看她,学着官腔说:

“陶大人英明,苟富贵、勿相忘呀,玉环的将来可要托大人洪福了~”

“那是的,保证把你推上贵妃娘娘的宝座……”

两个人打着诨到了书院。进了红漆大门穿过中庭,走到碧桃树下时,花群看着满树的花苞愣了回神——前两年碧桃盛开时,这棵树下都会伫立着一个婷婷玉立的身影,举头望着纷纷扬扬落花的桃树,伸手掬起空中的花瓣……

“待会儿见了啊,”玉环拍拍她肩膀走了;两人在这里分开:玉环去位于教学区“慧通阁”西首厢的菊班,花群则直奔西尾厢的梅甲班。

走廊上时不时三五成群经过穿着与花群相同样式的青莲色窄袖衫襦以及配套长裙、腰系白色卡带梅班服饰的女生,见到花群都齐齐屈膝致礼“花群小姐早安——”,花群也同样回礼。很多女孩子拥过来陪着花群走向教室,一路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花群小姐!昨天课上的演奏真是太棒了,有空能不能也指导我一下——”

“花群小姐,这个月朗诵会,能念我写的诗吗?”

“上次亏了花群小姐帮我,从菊班那些欺负人的小姐们那里要回了书包,我娘做了佛手糕感谢你,你尝尝吧,喏……”

“花群小姐,能不能帮我把这封信递给李二公子?”

“花群——”

花群像每天那样最后忍无可忍叫道:“大家的事情先等一下,我现在要带维纪队查早班,马上就回来……”

大家略带失望地散去,刚才话没说完的女生叉着腰站到花群面前,“就是要跟你说这个事嘛,静园师父说叫你不用查早班了,直接到休息室找他。”

“啊,远桔!怎么不早说?”花群对着这个长着鹰钩鼻子、神情有点严厉的杂货店老板女儿叫道,

“你被围在大家中间,我哪有那本事能突破重围?行了快去吧,花群小姐!”

“别再叫小姐了!”花群皱着眉头警告道然后跑着走了。

休息室里,静园就昨夜的事仔细盘问了一番。其实书院这边只有静园师父知道花群在商号当镖师的事,其它老师包括院长都一概不知。今天他也和平时一样不修边幅,一袭长衫、浑身冒着淡淡的酒气,凌乱的胡子和刘海让原本英俊的面孔显得有些颓废;但这张脸此刻一片严肃:

“……云雀盗王重现京城这三个月以来作案得逞无数,诡计多端又武术高强,你切不可与其斗狠碰硬,以后一定要多加护卫,少走偏路。”

花群虽心中万般委屈但也只能点头称是。书院里她最亲近的就是这位静园师父,他与花群爹陶征明公是忘年之交;从前他8岁时,就被人说成是冶州城百年一见的奇才,但却从未入仕途,而是年纪轻轻就跟随着枫院长授业解惑,现在年虽不到三十,就已经成了慧通书院的元老级人物。他也可以称得上是花群的启蒙教师——花群的功夫和竹笛都是他手把手教的——一直把花群夸作自己的得意门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花群对静园一直心怀感激和敬重;又由于自幼熟悉亲近,她更视之如兄长、比其它学生更多一层信任和亲情。

“还有啊,这次七缘庆典你有没有兴趣上台演奏?”放下刚才严肃的面孔,静园从桌上取下烟袋问道。

“演奏竹笛?”花群不以为然,“别开玩笑了,我可是梅班的啊,而且从来没有当众表演过。”

静园点着烟袋,诡秘地朝花群一笑:“我还不知道你的水平?比菊班那些大小姐们强多了。本来还有轩玲在,她又伤寒不能吹笛;其它吹笛子的没几个囫囵的。”

花群一听大惊:“就那个竹笛十段的秦轩玲?你让我去替她?她肯定要演‘七仙散花’的吧?”

静园闻言大喜道:“对啊,你知道就好说了。参演的话,节前的国乐、御舞课就都不用上了,利用这些时间好好排练吧。”看到花群张嘴要反抗,又嘟起嘴巴央求道:

“好群儿,就当帮园哥个忙,这事院长交给我负责,你也是知道的嘛。”

花群无奈地看着静园天真地朝她眨眼睛——自从进了书院,她已经多次被他劝着去做一些不情愿的事——觉得这一切简直难以置信。

“师父几时能改改这强人所难的习惯?!”

静园只一味暧昧地微笑,花群看得浑身发冷、不得已才勉强点头。

“真不愧是我的好徒弟!”静园喷一口烟呛得花群睁不开眼,花群没走出休息室又听到他喊“菊香苑1号排练室,别忘了——”

于是乎当天下午花群第一次进了专为富家小姐准备的排练厅:西花园中的一座独栋建筑---菊香苑。比起梅班在慧通阁里那间小排练室梅韵亭,菊香苑不光装饰得漂亮,而且房间多、设备齐,浴池、更衣室、乐器室一应俱全。花群第一次进去,惊讶于其内部的华丽,不禁感慨万千。但由于菊班里唯一认识的玉环没能选上“七仙散花”这个节目,她在这里简直举目无亲、孤立无援,并且刚一到就与号称琴艺、样貌、家世“三高”的菊班“5朵金花”发生了电光石火的冲突。

身为菊班班长胡洇茶(二胡9段)以及方楚岫、方眠云姐妹(琵琶9段)分别是东京按察司司长和布政司司长家的大小姐,徐妍书(七弦琴8段)是借住在胡家的洇茶表妹、泶阳知府之女;妍书密友梁惠芯(扬琴8段),东平盐运使之女。这几个人都仗着家世显赫,且才貌兼备,一肚子心高气傲、瞧不起梅班来的花群;在菊香苑排练的其他富家小姐们本来就势利眼居多,原先因为花群和玉环交好而对她客气,后来又怕得罪洇茶等人而对花群敬而远之。

且说当天花群到了1号排练室门口,一边四处张望着一边莽莽撞撞地走进去,一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二胡,“嘣”一声,弦断了,花群痛得抱着脚直跳;

“喂!!!你丫往哪儿踩呢?!赔我的二胡!”洇茶从地上跳起来柳眉倒竖怒视着花群,

楚岫和眠云在旁冷笑:“这不会就是来替秦小姐的那个平民吧?行不行啊,眼睛都长脚上了……”

花群气愤地抬头道:“眼睛要长脚上就不会踩到了!”双胞胎惊讶地瞪眼:梅班里从没人敢跟她们还嘴;

“还有,哪有人把乐器随便放地上的?”花群转身对着洇茶道,“这不就是让人踩吗?”

洇茶瞪大了杏眼:“我胡洇茶的东西想放哪儿就放哪儿,你丫踩了还想赖账是不?”

另外四个人都鄙夷地看着花群,花群皱了下眉头说:“赔就赔呗,多少钱?”自认倒霉,心想这个月的五两月银可能剩不下了。

洇茶轻蔑地上下打量她一下,回头和其他小姐们交换个得意的眼神,说:“怕你付不起,就赔根弦吧,二十两。”

二十两?花群惊得后退两步,脚下没站稳一个趔趄向后倒去,洇茶她们见状大笑起来;花群倒下去时双手徒劳地在空中扑着,心里骂着:

该死,凭什么要在这些人面前出丑啊……

眼看就要重重地跌到地上,花群害怕地闭上了眼睛;突然,她感到背后被什么东西撑住了;有人在最后一刹那接住了她。花群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到5朵金花齐声叫道:

“翟小姐?!”

花群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侧影,不由呆住了:好美的人啊……

“那根弦只有五两银子吧,洇茶小姐?顺义琴行的4号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那人一边还伸手扶着花群,一边朝着饮茶说道,声音像铜铃一般动听,花群一时不由沉浸在这明亮悦耳的嗓音中;洇茶这时傻了眼,支吾着无法回应。花群看到眼前人转过脸看着自己,心脏迅速跳了起来——一双温柔如水一般的灰色眼睛,略带忧郁的眼神似乎有点熟悉……不知为何,花群想起了桃树下的那个身影;难道是她?

“花群小姐?……”她何以竟然知道她的名字!

“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起来了吗?”那淡淡的朱唇扬起一条弯弯的弧线;

“啊!对不起!”

花群回过神来连忙从她怀中跳起来,觉得脸红了半边,拽拽衣服倒头就谢;洇茶撇撇嘴,不服气地跺一下脚,走过去捡起二胡;其它人也都安静下来,拿出乐器各就各位。花群跑到墙边搬来谱架,一边斜眼看着救自己的人:横看竖看都是一等一的大小姐,怎么也不记得在哪儿见过……

课间休息时,花群说起刚才的事,把个玉环惊得大进一口气,激动得爹呀娘呀地叫了半天,然后又抓着她说了许多翟小姐的事情;果然是个传奇类的人物:

翟玄音,笙8段,江南商会会长翟俊一之女;早在南越英王攻占东渤之前,翟家就已经是南越三大家族之一,在和南越两大邻国喀尔察、乌蒙以及另两大家族祖家、郁家刀光剑影的贸易势力斗争中力挽狂澜、独占鳌头;其家中富可敌国、世代奇才辈出,且年少自立,但大都英年早逝;这玄音小姐便是俊一唯一一个且是最小的女儿;俊一视如掌上明珠,自幼精心培育,才有如今这般馨德仙貌的出色人物,使得全院学生不分贵贱,若只一见、皆为其所倾倒;故而在尽是金枝玉叶的菊班中,也能和领头的五朵金花们平起平坐。

花群听着一边摇头笑她夸张,一边想起之前听梅班姐妹折翠、杏雨她们说起过,有一位小姐虽册在菊班却不与其他膏粱纨绔为伍,总是出手帮助平民学生,加之花容月貌、气度翩翩,在整个书院男生女生中都有很高的人气——看来就该是这个人了;心想怪不得每当她在场,连5朵金花都不会太过嚣张。更何况她竟然对第一次见面的自己果断出手相救,态度又无比亲切谦和,看来传闻也非空穴来风;不由感叹之前尽碰上些仗势欺人的豪门之后,真正的大家闺秀今日才算得见。

不到一个月,花群进了菊香苑、可能在七缘庆上表演的消息就从梅甲班传到梅乙班,并很快传到东二厢的竹班;花群在平民的梅班和竹班中一直被看做英雄一样的人物,因她门门功课优异,又每每冲出来维护受富家子弟欺压的平民学生的公道;这次,代表了梅班乃至平民的花群能够上从来由权贵垄断的七缘戏,更加壮大了她的名声。平民子弟们奔走相告,仿佛革命胜利一般,更有人悄悄跑到排练室去偷窥,还给花群加油助威。5朵金花大为不爽,自然处处找花群碴儿出气;当然偷窥者后来均被教练慧林师父赶了出去。

回到那天下午放学时,正是日落西山,书院门口车马辚辚,各家的车夫都挤在石狮子外的规定区域张头望自家少爷小姐出来了没。玉环一出大门,就被杨家的小厮大咋呼小吆喝地迎上轿。半个时辰之后,庭院渐渐冷清,花群才从侧厢拿着本书一脸复杂地走出来,也没注意到门槛上蹲着个人。

见花群恍恍惚惚地走过来,那人“嘭”地从地上弹起来杵到她面前,唬了她一大跳,

“少白!都这时候了你蹲这里作甚!”她喘着气平静自己,怒目瞋视眼前的男孩:他比花群高一点,身着灰白长衫的书院校服;由于长年练武,左手一直到手臂都缠着绷带,整个人平添了一份江湖气;皮肤古铜、眉眼俊朗,此刻正一脸调皮地看她的慌张。

“车夫先回去了,我陪你走路。”他把书袋甩上肩头,咧嘴笑得开心。

“不行!”花群绕过他迈出门槛,少白蹦跶着跟上。

“昨晚那出闹成那样,你回去没被你爹打?他不都禁止你再来商号了吗?”花群心烦意乱地问。

“嗨,老爷子现在连骂我都懒得,这最近几个月也没大说上话。你手里拿的什么好书?”他盯着花群手中问。

“不是好书,乐谱啥的,你也不懂。”花群说着连忙把书收到袋里。

少白见她转过头来还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从袖里掏出一枚扣子开始弹着玩,“本来我就不是亲生的嘛,有大哥继承李家基业,我就跟着吃吃闲饭耍耍也觉得挺自在。”

花群皱着眉头看少白弹那扣子,弹到头顶三四丈那么高又准确地接住,而他眼睛从头到尾都没看那扣子、只是平常走路一样看着前面。

“你这话忒没良心,李将军对你多好,明明非亲生还花那么多钱给你请那么些高手做师父,光书院兰班学费一年得花多少钱?将来爵位、家产什么的肯定也有你的吧?这世道,怪不得有云雀盗王存在,不劳而获的有钱人就该劫!”花群气鼓鼓地说了一大堆。

“区区一个云雀儿,他能偷的了多少?反正我们家老头子也就剩下钱了,也不吝惜花给我……况且我又不是白花他的钱,”男孩脸色阴沉了一下,扣子径直飞出去打掉了他们头顶一小根的槐树枝。少白瞅准了腾空一个筋斗再踏一脚树干利索地翻身下来正落在花群面前,直起身两手摊开,一只里面是槐树枝,另一只里是那只扣子。花群撇撇嘴再次绕开他,少白傻笑着把树枝别到脑后追上花群,继续弹扣子,依然不看扣子却百发百中。

“不过我倒挺高兴学了功夫,可以去保护别人,”少白说,

花群一副鄙夷的神情,“谁指望你保护那他不玩完了?”

“……至少能给商号运货路上帮上忙。”

花群听了正色道:“这倒是真,请个跟你差不多功夫的镖师一个月得多花十两银子呢。”又叽里咕噜唠叨起这月各种行当的物价租费,讲得口若悬河不亦乐乎。少白苦笑一下继续跟上。

扣子一下一下跳跃在树叶间,树枝缝隙里能看到顶上的一方金色的天空,隔着一抹炫紫,渐渐在东边染成海蓝。那蓝色深处,闪闪的星点开始若隐若现。小路上早早吹起的晚风扬起少男少女的额发,两个人充满生气的眼睛闪烁在星空下,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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