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教主”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去吧。别太紧张了，也就那么回事。”
曾子烟在冷汗挂下来之前顺利地撤离了“红衣教主”强大的气场圈。在楼梯口转角曾子烟撞见了像正在谈话又不在谈话的米特和小V。因为米特用手撑着扶手背朝里看着窗外，小V背靠着扶手扭头看着沉默的米特似在等待他开口说话。
灯光霓虹一如既往地装点着这座城市的夜晚，影射到广电大楼的落地玻璃窗上斑驳交错。平日里均是那么活泼闹腾的两人今天竟然皆静默下来，这让曾子烟有点不习惯，傻在原地不知应该打招呼还是应该假装没有看到两人而径自走开。而曾子烟一上来，声控灯啪地就自动开启，两人皆转头看向她，她想离开都难了。小V问：“子烟，你怎么放着好好的电梯不坐走楼梯啊？”
曾子烟总不能说自己因为怕跟“红衣教主”同坐电梯而借口自己需要先去同层取东西离开吧？“呵呵，走楼梯有益身体健康。有报告说，10楼以下都应该爬楼梯而不是坐电梯。”
“拉倒吧！”小V脸上是很明显的鄙视表情，“平日里怎么不见你爬楼梯啊？咱也不是在10楼以上的说？”
“呃……”曾子烟挠头，一时语塞。
米特此时已经转过身来，说：“又数步子来缓解紧张感？”用的是一种“我就知道”的口气，像是很熟谙对方。
曾子烟抬起头，看向米特，米特也正看着她，用一种难以捉摸的温柔。曾子烟想起三年前自己刚来电台的第一天，就是拾级而上的。每上一步，曾子烟的心里就更安定一分，最终能以一种自然的状态出现在新同事面前。后来每每遇到新挑战，比如第一次直播，比如第一次和“红衣教主”一起录节目，曾子烟都会一步一步地数着步子爬楼梯。好笑的是第一次要和“红衣教主”一起录节目的时候，曾子烟紧张地在同一节楼梯段上上下下走了不下三次，结果碰到了来台里办事的米特。米特好奇这个来来回回走楼梯的女孩到底在进行什么奇怪的仪式，曾子烟以为他也是新同事还慷慨地把数步子爬楼梯能缓解紧张的好办法倾囊传授。当时米特还笑话曾子烟来电台都大半年了还紧张录制节目这种常态工作，而因为不知道“红衣教主”就是米特的妈妈，曾子烟还特别强调了自己紧张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对“红衣教主”的畏惧。
只是没想到米特到现在还记得曾子烟一紧张就数步子的习惯。
“呵呵。”曾子烟干笑着，伸手拂额头的刘海以掩饰被抓包的尴尬。
“伤好了？”米特眼尖，一下就看见曾子烟刘海下已没有了白色的纱布。“好得挺快，这老头子古板是古板了点，药还是很有效的。”刚愈合的伤口有着惹人怜的粉红色。曾子烟今天并未束发，头发自然散落，发梢微卷。米特伸手插到曾子烟脑后的头发里，用拇指在伤口处摩挲着，轻柔且专注。米特的指尖凉凉的，曾子烟觉着痒便侧过头去，说“药明明是红姨给我的，哪里来的老头子啊？”
米特的手落了个空，就收回插进口袋说：“‘红衣教主’从一个老头子那里拿来的呀。”
“！”曾子烟惊愕，“红衣教主”是自己私下对黄鸿一也就是米特妈妈的称呼，自己除了告诉过小V就再也没有告诉其他人了，米特怎么会知道的？
啊，小V！
曾子烟恨恨地看向小V，小V竟然还装作没事人一样地看向窗外。
“对不起，对不起！”曾子烟忙着点头哈腰地道歉，看得米特一脸纳闷，“你道什么歉？”
“我那时候刚来电台，觉得红姨对我太过严厉，所以才这么叫的，当是我保证我只是私下里这么叫。那时候小不懂事，米帅你一定要原谅我啊！特别是，千万别告诉红姨啊！”。说到后半句的时候曾子烟小如蚊子。曾子烟想，米特知道自己亲生母亲被人唤做“红衣教主”多少应该会有些不高兴吧，道歉方为上策。
“扑哧，你说这个啊！”米特释然地笑了出来。彼时，他的眼睛中的精光一闪即逝，说：“既然你都这么诚心诚意地道歉了，我也就勉强接收了。不过……”
“不过什么？”曾子烟忙问，她怕阴晴不定的米特又突然反悔了，还不如先接话，看看有什么条件。
“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还没想好。不过我要你现在答应我。”
原来是预约啊！“好。但是一定要在法律允许范围之内哦！”曾子烟满口答应，只要不叫她杀人放火，其他一切好说。毕竟米特已经是这么强大的人了，需要自己帮忙的情况应该都是小事吧！况且，自己的能力太有限，不帮倒忙就谢天谢地了。
“嘶——”小V竟然不轻不响地笑了。楼梯声控灯早已暗去，曾子烟能看清小V背后的一片灯火却看不见小V的表情。小V慵懒而随意地用手肘向后靠着，低头看着自己曲起来的一条腿。这样的小V让曾子烟感觉很陌生，一如上次相亲派对上那个同样让人感觉很陌生的小V。
“小V，早点回家睡觉吧。不然你明天又要跟我抱怨你的黑眼圈了！”曾子烟试探着和这个看起来如此陌生和疏远的小V搭话。
没想到小V很快就恢复了嬉笑的脸孔，仿佛刚刚那个给人强烈距离感的小V不曾存在过。“我今天可要收听你的节目呢！你可别让那两台机关枪一直放炮。”
正说着呢，那两架“机关枪”从电梯里走出来，向曾子烟招手。曾子烟向与小V和米特告别，快步走向直播间。
Chapter 31 Audi是四个圈的
“豆豆！小强！可别欺负新搭档哦！”导播一面对豆豆和小强大声喊着，一面低声跟曾子烟交代着：“子烟，场控就看你的了。这两个人还要讲下一场的呢，得保留着点体力。当然，插在他们中间讲话是需要一定的艺术。也真难为你了。”
曾子烟掩着嘴笑着，偷偷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曾子烟很快就发现了自己存在的必要性。
在豆豆和小强两人为本次世界杯主题曲到底是哪首而争论不休的时候，或是从国际足联扯到此次世界杯带来的的经济效应时，曾子烟总能让几近失控的场面回到主旋。导播也好几次隔着玻璃擦着冷汗对曾子烟竖起了大拇指。
直至直播结束取下耳机，曾子烟才觉得有些累。方才注意力高度集中，根本不觉得累。
“还要主持下一节，辛苦你们了！”曾子烟和豆豆、小强告别。
“终于可以释放激－情了！”小强似被打了鸡血，情绪高昂。
曾子烟呆了一下，自己是因为刚刚有太压抑他的发话而遭到抱怨了吗？
“小强说话没个正经的，子烟你别介意。”豆豆忙出来打圆场，“我跟小强两个人主持啊就容易吵起来，要没你啊这场面太难控制了。要能剪切还好，现在可是直播，可少不了你！”
“对的对的。子烟，我就是激动了，莫见怪莫见怪，呵呵。”小强挠着头也发现了自己刚刚说的不太合适。
“不会，怎么会见怪呢！时间快到了，我先走了，你们加油哦！”曾子烟关上直播间的门，刚一开机手机就响了。几个小时前还恨恨地发誓不再跟某人讲话的曾子烟很欢快地接起了电话。
“不是已经说了‘明天同一时间再见’了的吗？人呢？”是胡焕。他在车里听了一个小时的节目，直至结束。
“还在大楼里呢。正准备下来。”曾子烟拎起手袋走向电梯口，按了向下，笑着说：“跟观众说了‘再见’也不能一下子就飞到家里啊，胡先生你怎么这点常识都没有了？”
“我在你们大楼下面。”
“啊？！”曾子烟张大了嘴巴，还好此时电梯里没人，不然看到曾子烟这表情有够夸张的就又要笑话她了。
“叮”，电梯到达一楼，曾子烟举着电话走到外面，却发现外面根本没有胡焕，何况是没有胡焕，是“根本一个人都没有！”曾子烟对着话筒叫嚣，她啪地挂掉电话，气的掉下了眼泪。
我气你不解风情，不像一个男朋友应该做的给我鼓励；我气你在我生气之后没有任何表示，竟然还敢顶撞在气头上的我；我气你骗我说你在楼下等我，害我在劳累了一天之后还要花力气白感动。我更气的是，我明明在生气，你却好像一点也不知道。
一道车灯打在了曾子烟的脸上，她透过指缝泪眼朦胧的根本看不清嘛！车灯熄灭，曾子烟用力地抹了把眼泪恶狠狠地瞪着刚刚的光源处，开个破车有什么了不起啊，车灯都要把人眼睛刺瞎了！没想到眼睛一完成暗适应，曾子烟就看见了胡焕。
胡焕起先被曾子烟莫名其妙地挂掉了电话，现在却看见曾子烟凶神恶煞地瞪着他，他已经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你看见鬼啦？”
“胡焕……？”曾子烟试探着叫车里的人，还因为刚刚哭过抽噎地打了一个嗝。胡焕被逗笑了，“是啊，上来吧，带你回家。”
曾子烟听话地做到副驾驶室里，嗝却没止住。胡焕伸手轻轻地拍打着曾子烟的背，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她脸上的泪痕，惊问道：“谁欺负你了？”
你说还有谁？！
曾子烟扭头瞪着他，却看见胡焕一脸正经，有着仿佛只要曾子烟说出那人胡焕便将他碎尸万段的认真，紧绷着的脸也放松下来。曾子烟把头扭向车外，觉得自己一个人在那里默默地生了一天的气，而那人却一点也不知道你在气什么或者甚至不知道你在生气，想想便觉得好笑。
“喂，别又不理人呀。到底是谁欺负你了？还是身体不舒服？”胡焕扳回曾子烟的身体。
车里还放着刚刚曾子烟所在的频道，现在只剩豆豆和小强两个人在噼里啪啦地说着。正所谓物极必反，在直播之后曾子烟不想再听到任何电台节目，她关掉广播，没有回答胡焕的问题而是问：“哪里来的车子？”
“买的呀。”胡焕说这话的口气就像“我买了本书”“我买了片西瓜”一样理所当然。
“什么时候？”
“今天啊。”胡焕发动车子，驶进不繁忙的车流。其实买车这个想法胡焕在个把月之前就有了，也看了同心理价位差不多水平的各种还觉得OK的车。不过最终拍板是在遇见曾子烟之后。特别是在知道曾子烟要上晚班之后，他就加钱提了车。还好，今天刚好能赶上。
“真的假的？你……”你什么收入水平能买得起四个圈的牌子？而且，关于车子，在曾子烟和胡焕的老家W市，基本上女子出嫁女方会有车子作为陪嫁，当然好人家除了车子还可能有房子。曾子烟竟然已经很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嫁妆，脸腾地红了。
“你什么你？”不就是买了一个代步工具嘛，“如果按揭的话，凭空多出个4、5万，还不如一次性付掉，多出来的钱……”胡焕停顿了一下，“烟儿，我们哪天去看看戒指吧？”
似平地一声雷，在曾子烟的脑海里炸开。原来，想到婚姻的不止是她曾子烟一个人啊。
良久，曾子烟才反应过来：“你是在向我求婚么？”
胡焕乐了，咧着嘴“嘿嘿”地笑：“你要是答应的话也就算吧。”
男人果然是无趣的。什么叫“也算吧”？此刻的曾子烟特别能体会吴雨霏当时的心情。
曾子烟道：“别以为你开着辆四个圈的车子来我就会这么容易就范。我现在有问题要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胡焕控制着方向，听话地应允。
“买车的钱是你自己的吗？”
“嗯。”胡焕点头，还侧头看了一眼曾子烟似有不太相信的表情，解释道：“四个圈的车子又不是每台都上百万的，土馒头了吧？不过你放心，我的年收养得起这部车，更养得起你。”
“同样参加工作三年，同样在S市，为什么差别这么大呢？”曾子烟是在对比自己的生活。
“销售是个有挑战的工作，当然不能跟你们安稳的小主播比。每个行业的水都很深，或者说我比较幸运吧，单子来了是挡不住的。老客户带来新客户，新客户变成老客户。总而言之，我现在处在积极的工作循环中，有良好的客户关系，有收入保证。况且一个人的生活，也就是投保、房租、水电网、吃饭，开销并不大。唯一的消遣就是养了只猫。呵，看起来这部车子还是我这三年买的第一个大件呢。”
曾子烟在脑子里努力回想着自己工资卡上的数字，虽是她心满意足的小六位数，却也不舍得拿来买车，因为这会花掉她的大部分积蓄。在这座城市，有时候财富会给人一种莫大的安全感。QQ她是买得起，可她到底还是挤了三年的公交，是因为她虽手执驾照却不敢上路。
“是啊，每个行业的水都很深。别人都以为我们很光鲜，却不知道有些小主持连个三险一金也拿不上，这其实就是一个浮夸的圈子。”
“去星巴克喝个咖啡就拍照传**充小资，晒某大牌香水然后嫌弃它不是自己喜欢的味道，好似明星朋友很多却也不过是一张张一拍就忘的合照。”
“你怎么知道？！”曾子烟不否认是有部分同事在工作之余致力于装扮看起来让人羡慕嫉妒恨的生活以抚慰自己为采编播一体化付出的辛劳汗水。
“你**关注里的那些加V的人，不就是你同事么？”
“你竟然偷上我的**！”
“别打我呀，正开车呢！还不是你自己在我电脑上登录了**，没把‘下次自动登录’的选项取消掉，就自动登录了呀。不过我也知道你粉丝数不高的原因了，因为你把**打理地像一个典型的官方网，满足不了别人猎奇的心理。”
“那是我务实！”曾子烟努力地为自己辩白。
“是是是，你务实，你最务实了。”
“老实说，为什么买四个圈的车子？是不是想充GOV人员好泡MM啊？”
为什么买这部车？当时销售人员跟胡焕说这部车比较适合女性和自由职业者，更建议他买另一款更商务的车子。结果胡焕立马就拍板要了这部车，直教销售人员又兴奋又惶恐。如果胡焕跟曾子烟说他一听到销售人员这么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车适合子烟开”的话，她会不会相信？
“你不喜欢这车？”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