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买些鲜蘑、面筋来,再弄两碗莲子羹。”希颜可不似策凌那样有马□酒下饭,她要莲子羹。那东西这地方自是没的卖的,所以从钱袋里摸出几颗金锞子就是扔到了何顺的手里。并朝架上已经烤好的鸡翅努了努嘴。小何顺当即就是明白了,欢天喜地的把烤好的鸡翅拿了两只在手里,关门下楼办货去了。
“你倒是宠他?”
在京里呆了十几年,策凌实在见怪了这些亲贵们对奴才尤其是内监的态度。宠嘛也是宠的,每房必有一个得脸的内监,但是象风萨这样把小何顺宠成这样的倒也真不多见。
“你找我,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应该不是吧?唔,好烫,才烤好的鸡翅上鸡油滚烫,烫得风萨一劲哈气。可桌子上横竖摆的只有一壶普茶。
“干什么不喝这个?”策凌把马□酒往起一端,有些不悦风萨现在即便连普茶都喝到嘴里,却仍然不喝这酒的举动。“你还是不是蒙古人了?”
居然又上纲上线起来了?
希颜头痛,双手合什:“姐夫大人,可不可以谈正事了?”前三篇揭过去好不好?
可策凌却依然……,看着风萨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实话,策凌觉得心里有些犯酸:“你不是和纯悫顶能胡侃的嘛。”干什么和我就不行?
啊?
这话没头没脑的,听得风萨当时就一楞。不过好在的是策凌今天说的是人话,不难理解字面上的意思。只是这里头的深义就有些玩味了!希颜有些想笑,拿着银筷翻炭架上的小翅,一面好了一面还才半熟:“我说策凌,咱们没什么私交吧?我可对别的女人的男人没兴趣。”
咣!
一只酒碗贴着风萨的耳朵边就是飞了过去,砸在门板上反弹落地,摔了个……完好无缺。没法子,这里用的酒碗盘器一概都是银制的,哪那么容易摔烂?
看来这人的火气今个儿还真是大,想必昨个晚上纯悫有好好招呼他。
看这死妮子笑成那样,也知道她那小狐狸脑袋里在想什么龌龊事了。一想起那码子事,策凌就来气:“你个死丫头,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
“唉!明明是你先玩过火的,好不好?”你不拿那种手段欺负纯悫,姑奶奶犯得着出手?
策凌这个咬牙:“她连这种事都和你说?”从来知道这两个好,但是居然能好到这种地步?一向在内帏中羞涩的纯悫居然连床弟之事都能拿出来和风萨讲?一时间,策凌觉得心情有些难以形容。
“你当你家女人是什么好货色不成?策凌,别忘了你们俩第一次是谁压的谁?”希颜是一想起当初纯悫说她把策凌给摁倒了的事就想笑,可乐极生悲,因为这次银碟子真砸脑袋上了。
“她还和你说什么了?”策凌有恼羞成怒的征兆了。那个死纯悫,等回家再好好收拾她不迟!
希颜一边揉额头一边心里暗叹:看自己的这把子红娘运吧,一干这种事就受伤,八成是没天赋。有些委屈:“说起来这事还不是都怪你?要不是你不合格,她犯得着有什么苦水心事跑大老远来和我吐?”枕头边说起来多省事?
说完却没接到再飞来的任何物件,悄悄斜眼一看,果然,策凌那个呆瓜啊!看来也不是很呆嘛。
小鸡翅烤好一只了,把火压压再放到一只后,风小萨开始一边吹气一边吃她的小鸡翅。三百年后,希颜最爱的是肯德鸡的奥尔良烤翅,那个味叫一个美。虽然每次去,齐磊都骂自己没品味,可希颜就是喜欢那个味。“策凌,女人是要哄的嘛。甜言蜜语多说两句也不会让你掉层皮,亲亲爱爱过日子难道不比一本正经来得强?大男人家,总象个小媳妇似的抹不开脸,到底不象样嘛。”
“这就是你不要实格的理由?”策凌因兵训之故,常和实格有交道。对于那个男人,策凌一向是看着顺眼的,也不是没和纯悫说过,让她帮忙给使使劲。可纯悫却次次打岔,现在看来?难道她对自己不满意那样久了?
“这是一部分理由。我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和那块木头在一起实在没得玩。不过最要紧的并不在这里。”一时间看着手中这块鸡肋,想起曹操大人的往事。“那种男人就一句话,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当然,那是在没有别的任何好选项的前提下。”
“女人果然就喜欢嘴上抹蜜的家伙!”策凌话说得很凉。
风萨却一撇嘴,把鸡骨头往窗户外头一扔,继续烤她的新鸡翅:“嘴上蜜抹得最多的是内监!”难不成那个也招女人喜欢?
策凌想咬牙,不是恨,实是想笑。可到底这会子如果笑出来,就太丢人了。
“那你到底喜欢他哪里?”这个问题不只策凌,全京城的知情人都想知道:海善到底干了什么把风萨这么只刁蛮小狐狸给制成那样了,为了跟他连脸皮也不要了?
这种答案,希颜原是不想泄底的,可到底眼前这码子事是不说不成的。
有些叹气,不过思来心里也微微泛甜,看着火盘中的点点星火,大冷的天这样的饭馆子总是生意特别好的。“其实说开了没什么,只两条而已。第一条,他总是能猜到我在想什么?而第二条……”略停了停,看看窗外从大早上就开始犯阴的天际,好半晌不想说,可……算了,说就说:“他总能在我难过的时候陪着我。”锦上添花没什么稀罕,人人都会,海善虽格外做得好些,能让风萨开心,但也不算太特别或者或不可缺。可雪中送炭的却有几人?
扭脸看已然怔住的策凌,笑得有些凄凉:“策凌,咱们俩的遭遇其实也算相象,你的心思我自然也是猜得到一二。这会子说什么宽恕放过都没用,你心里清楚你活着的意义,我也有我生存下去的理由(W//RS/HU)。在京里这样呆着,你和我都不是为了别人。”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可到底怎么才能算是真正对得起自己,确是个极难的话题。
“在京里活着太难,人人都有一本心酸帐。你有,我有,那些天皇贵胄,哪怕是你的老丈人也有他自个儿的不如意。老天爷从来就喜欢耍人,他谁也不放过。不过好在女娲娘娘还有些良心,一对配一对,她老人家发明成亲这码子事实在发明的德遍苍生、五州同庆!”
“这两个词也能一起用?”好象不太搭边吧?
耍给他一个大白眼,希颜拿起新翅,却没有再烤。“不搭有什么法子?不搭也得在一起。不过,策凌,纯悫也算是足够对得起你了吧?你在京里混的日子也不短了,上下看看皇上的这些个公主,有哪个比得过你的纯悫?她一没和你耍公主的手段,二没在你跟前摆公主的派头,还天天熬茶侍奉你的祖母。她再不得宠,也是货真价实的公主,若不为你,她犯得着在你面前装乖装怯,还一路装到你祖母跟前?”君臣有别,若真碰上个要紧的公主,别说你,你家祖母得天天倒过来给纯悫请安。
这点,策凌自是想得通的。
因为感动她的孝道,因为惊叹她的气度,更因为佩服她的胸襟,所以才会控制不住的一路喜爱。只是:“你就敢说,你对海善到了十成?”
“我敢说!”虽然不要脸,但在策凌跟前犯不着那三个字。
当然,在策凌的脸色上也不难看出他的不信。“策凌,我之所以敢这样说,并不是因为我和他的情份真到了那样好的地步,而是因为我尽了百分之百的努力。他喜欢什么我就去干什么,他在意什么我尽量容忍,他要护着什么我虽然有时委屈但我尽量做到不和他护着的人起冲突。你嗯?你有做到吗?你没有。你连哄她一句好话都吝啬说出,更别说其它了。”
“什么其它?”
“你们两个成婚算下来也四年了吧。策凌,连我都知道你不能吃红豆、不喜欢穿丝衣,看书时右手喜欢敲桌面,鞋垫子里不许垫软毡、枕下总放一把银刀,那把刀你三天擦一遍刀油,擦刀的布面只许用白棉。你嗯?你知道纯悫有什么爱好厌恶吗?她知道他每逢六月心情就会变差,她知道你只要用饭时喝酒超过三碗今天心情肯定就不好,她更知道你心情不好时只要听到蒙古长调的马头声琴,心情就会转好。所以她才招了那样一个闲职无事的人在府里,只为时时让你不那样想家,让人心情不好时可以高兴几许。可你嗯?你知道她什么时候会不开心?因为什么事心情会难过?她想哭却哭不出来时的感觉吗?你一次也没有陪过她,劝过她。对不对?”
策凌一句不答,风萨却在稍歇后,有些哀叹:“象你我这样的人,结这样的婚事本是再无奈不过的事。可无奈的并不是只有你我,纯悫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并不傻,她只是很纯粹。她连公主也不想做,只一心想做你的妻子。可你嗯?策凌,她想做你的妻子,是她对你的情义。而你,你愿不愿意做她的额驸?拼尽一切去保护她、怜惜她、把她在娘家没有得到过的尊贵礼遇献给她?当她是你心中最尊贵完美的公主那样守护?”
“我、我、我?”一连说了好几个我,策凌却无法把下面的话说出来,而事实上他要说什么连策凌自己现在都无法讲个明白。风萨的这几番话,说得很浅,很明白。再听不懂就是傻瓜,策凌当然听得懂。心酸心满心喜心甜,可心里又有那样的说不出口的歉意和无奈。
“策凌,人是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的。纯悫出生在帝王之家,是幸还是不幸,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定。而似你我这样家破人亡的遗孤,看似不幸可一路走来,也不能说半点好事没沾上。当然,那一关很难过,非常的难过。可,对于别人来讲,也许一辈子过不去不算什么。别说你自个过不去,就指他人也示意在意你的想法。可她嗯?策凌,纯悫不值得你为他过那一关吗?哪怕是只为了她一个人过去也好。”
询询善诱,可换来的却是策凌的反弹:“别只说我,你就敢说你全过去了?你若为海善已然全过,那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不在乎婚事的前后?”
气息突变,希颜银牙一咬,眯眼看了一阵策凌后,浅浅一笑,抱膝半躺回椅内,玩着手指淡笑:“二姐夫一个人吃不无聊吗?出来赏个脸吧?”
话毕,隔室内桌椅一动,然后门扇一开,乌尔衮笑微微的走了进来。“风萨妹妹果然厉害!策凌,我就说瞒不过她。”只要那句话一提,风萨立马就会有反应。策凌笑笑,一时没有说话。乌尔衮眉头却略皱,今天这码子事到底算是谁能谁下的套?
大方坐下,策凌倒过一碗酒来,乌尔衮看看风萨眼前的那杯普茶,半笑不笑:“风萨,你额娘不让家里说蒙话,难不成连这个也不让喝了?”好歹在座的三位可都是正经蒙古人,饭桌子上谈事不喝酒,哪有蒙古人的架势?
希颜很没爱的瞧瞧那碗马□酒,一脸不欣赏:“让喝不爱喝,成不成?”
“我还以为你要说,你自小身体不好,家里不让喝酒嗯。”乌尔衮笑得好没良心。可风萨的回言却让乌尔衮心头顿时一怔。“风萨虽出生时受了些罪,可从小身体就好,一点毛病也没有。”
一点毛病也没有?
这下了连策凌都楞了,指指风萨衣领处让软纱包起来的狸毛,什么意思不用明说了吧?
希颜无奈撇嘴:“这病是那年落下来的。烟呛火肺,冷水冲脉,没病死算是万幸了。”其实若不是罗布说起以前带着她到河床上摘芦花玩的事,希颜还真是没把这病往歪里想过。不过经那事后,左右想想,尤其是最近知道了额亦都当时为了保护妹妹,把风萨扣在水缸下的事后,猜出这破身子病症的由来,实在不是太难的事。
一时,乌尔衮和策凌都有些找不出开话的情绪。
好一会子后,乌尔衮才是继续开口:“风萨,其实皇上那天是给你留了机会的。只要你……”
“只要我把纯悫和策凌弄到如胶似漆,把荣宪的肚皮弄大,或者再添一项把恪靖的枕头边放上个合她心的美男,就成。是不是?”半路抢话倒也罢了,可出奇神准的预料却是让乌尔衮心情有些复杂。其实,这样想来也实在怪不得皇阿玛这样一路防着风萨。这丫头脑袋委实太好了些!
“怎么样?能办到吗?而,你又愿意办到吗?”
巴林郡王不是白当的啊,康熙十年的宠婿更是绝对有理由。
希颜心里暗说佩服,不过脸上却是一派好笑,玩着手指,无所谓正经与否的回话:“办到又如何?办不到又如何?早晚成婚,一辈子不成婚,对风萨来讲,都没有区别。”说罢,还挤了一个很是暧昧的媚眼给这两个老康的女婿。
这次乌尔衮倒是没抢了先,策凌就先不满意了:“风萨,你可是个女孩,别给博尔济吉特丢脸。”虽说蒙古人不讲贞洁不贞洁的东西,可若有婚事放在那儿不办,一路偷情实是不象话。
风萨才不怕策凌训她咧?
仍是一派不正经:“策凌,你这属于狗抓耗子多管闲事。我不急,海善不急,纯悫不急,你越哪门子俎,代哪门子疱啊?”想做饭,楼下后间就有,自个儿发挥去。
这只小狐狸可真是难逮!
乌尔衮皱眉牙痒,看看风萨:“就算是不为你,起码也得为小的想想吧?”你不要脸,孩子难道也跟着你们两个不要脸的父母,一路不要有脸?不成婚生的孩子就算是私生子,按皇族的规矩连爱新觉罗氏都不能姓,只能姓觉罗禅。终生与黄带子无缘,连门邸府弟都不能呆的。
本是气话狠话,可是在看到风萨半天没动静的脸色后,一个诡异的想法却是突然跃进了乌尔衮和策凌的脑海里。
“你?”虽不太妥当,可策凌仍然是忍不住扫扫风萨的肚皮。该不会是?和乌尔衮交换个眼色后,乌尔衮也觉得料想有些不好。
其实今天这事,实是皇阿玛的意思。前天夜里的事,康熙连夜就让人把风声放出去了。可是昨个一整天,海善在御前晃了三回脸,却楞是半句话没讲。这情形实在看得康熙心里犯闷!这两个人听说很好,风萨更是为了跟海善把自个的脸都划了,可为什么到了这份上了?却变成这样?
风萨虽从小脸皮厚,可到底这是她自个点头,如今也正经愿意的婚事。
海善一路没动风萨,叫唤的口号听说是不想让风萨在妯娌面前抬不起头来,一路忍着打算在大婚之夜再张嘴,让风萨体体面面的合礼。
现在……一拖三年,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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