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李公公的话,二福晋倒是比前些天有了起色,扎针时会哼叫了,可仍然是唤不醒,四脚无助。”
听完林国康的叙述后,李德全又仔细问清楚了今个早上的事,然后看看屋子里站得象
根木头桩子似的七爷九爷十三爷十四爷并两位大公主和额驸策凌。心下虽慌了些,但好歹是有主意的。把纯悫公主和七爷叫到侧室后,悄声嘱咐:“两位好主子可千万管住这里的嘴,这事到底是不能随便往外传的。事情没查清楚前,露出一丁点去可都是天塌地陷的祸事。”
纯悫和胤佑是久在宫闱内混迹的人,怎么可能不懂这样的事。当下就允了,然后李德全就是带了桂嬷嬷准备回宫。只是才出了畅元阁的屋子,十额驸就从后面追了上来:“李公公留步。”
“额驸有何吩咐?”李德全最是讲礼的,才要打安就让策凌扶住了。然后,看看左右,策凌使了个眼色给桂嬷嬷。桂嬷嬷退出几步放风去,然后策凌这才是安心讲话:“李公公,策凌不才曾在外蒙见过这样的东西。”
什么?
李德全才要说话时,门外就来人了,正是听了信赶来的三爷八爷保绶阿哥。
保绶走得最快,见到策凌一把就是抓住了他的胳膊:“听说风萨醒了?”
“没有醒,只是有些知觉了。进去看一下就知道了。”一句浅伏把保绶顿时勾走,可胤祉胤禩却觉得眼前情形有些怪!这两个人在干什么?做什么桂嬷嬷刚才站那么远?
李德全是知道九爷和八爷有多好的,知道这事十之八九瞒不了这两个人,也就不多避讳了:“额驸既知情,就随老奴进宫一趟吧。直接讲给皇上听岂不更好?”
然后,两刻钟后,养心殿偏室内,康熙上下扫看策凌:“你说你见过那样的东西?”
策凌点头回话:“是,虽然有些不同,但大概是那个样子,粗布白衣白裤,黑马尾编的头发,黑狗血染透了的血棉花。只是策凌见过的那个脸上画了模样,针也不只扎了一根。”
康熙有些头痛,李德全赶紧过来给扶按额头,康熙摆开他的手,指着策凌继续说:“那事是儿臣家前辈的私事,红帐里女人们争风吃醋耍过的东西。具体是谁没必要说清楚了,结果也不怎样好。儿臣想和皇阿玛说的是:这法子是黄教中的邪术。皇阿玛若查,可从黄教入手。”
怎么又是黄教的邪术?
这丫头怎么就和黄教这么来劲了?
康熙头痛,可到底策凌给的线索是正确的。
“先不说查访的事,救人的法子你听说过没有?”
策凌摇头:“这个儿臣不知,当年那事……知道得太晚了。皇阿玛,儿臣虽不知,但却有个不成器的点子。”
“说!”
“呼达巴颜大法师不是送过风萨一条缘珠嘛,虽后来让拆散了送人,但好歹珠子是在的,可否穿成一线戴在风萨身上先试试。”不成再想别的法子。
这点子可行!
康熙当场点头,然后指了策凌亲自去办这
事。毕竟太后和通贵人和策凌都是说得上话的,这码子事自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策凌领命退下,只是临出门时,看了看依然跪在屋子里的桂嬷嬷,心下仍是略冷。
皇阿玛,毕竟还是皇阿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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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得西六宫,策凌先去了通母妃处。摒弃左右悄悄几语后,通贵人自是赶紧把手上的青金石缘珠褪了下来,然后又塞了一捆子孔雀金线给策凌。
转到寿安宫说明情况后,孝惠当场气得晕了过去,暖儿不敢声张,只好亲自上手掐人中弄起了太后。然后孝惠气到浑身发抖,到底是哪个这样心黑,居然敢对风萨下这样的手?
不过说起缘珠来,孝惠除了那条青金石缘珠还是另有一样好东西的。
“这是太皇太后留给本宫的遗物,虽不是佛珠,但佛经应该也是管事的吧,更何况这佛经还是那位大法师送给太皇太后的。”多一项总归顶些用吧?
待策凌转回畅元阁时,屋内不该在的人都已经走了。
只七爷和两位大公主在,并七福晋也从四爷那里赶过来了。
听策凌说了那样的事后,纯悫自是赶紧把腕上的东西褪下来,然后手忙脚乱的开始串珠子。海善更是把那本佛经先拿了过去念给风萨听。待珠子串好后,自是赶紧给风萨戴了上去。
这事说来也怪,那珠子一戴在风萨脖子上后,原本没什么反应的假人儿却是突然扭了起来,表情极是痛楚不堪。海善见状,赶紧抓风萨乱动的手,可是嘴上才停,小人儿就不动了。再念两句,又把她痛得四脚乱抽。
这码子事?
“是不是经文不对路?”
灿落悄悄一语,惹得屋子里人这才冷静下来,仔细看佛经的书名。
《度亡经》!
晕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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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颜不是第一次陷进这种半活不活、半死不死的状态,但是似这次这般磨人的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耳风里床边这些人讲的话全部听得真真的,可是就是说不出半个字来,哪怕是连动一下小手指都那样的难。
而那起子好心办坏事的浑蛋啊,左一个经右一个经,念着风萨这具身体里一会子烈火焚身、一会子如坠冰窟、一会子又如万针钻身一样……真是不如死了算了。可是一想起在那处冥黑之界,眼睁睁的看着海善那样痛苦,又觉得于心不忍。可到底这起子浑蛋想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啊?
不过好在的是,那些人还算是有些脑子,觉得情况不对就不再进行下去了。正值饭口,这几位象是让桂嬷嬷拉出去用饭了,屋子里总算是清静下来了。让折腾了那样长的时间,总算是能歇歇了。只是希颜神智才自松散时,就觉得脖领处有人动手脚,心中一惊,可不及
反应过怎么回事来时,就觉得脖项处一阵滚烫,然后嗡的一声,人事不知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只觉得身上好热好热,热得浑身大汗,而咽嗓之处更是:“水、水……”
海善已经好几天都没有睡觉了,昨日里见风萨好不易有了起色,心劲一松,就是趴在床边睡了过去。正睡得浓重时,就听得耳边有人说话似的。声音虽轻淡嘶哑,但却极是耳熟,当即睁眼,果见风萨紧皱着秀眉正在呢喃要水喝。一时心喜得险些掉下泪来,赶紧是起身去倒水。可是趴的时候太长了,腿一时发麻就是摔在了地上。外间里在榻上打眈的桂嬷嬷听了信赶紧进来,就见二爷正从地上坐起来,一脸的狂喜。
“嬷嬷,风萨要水喝。”好想起来亲手倒,可实在是腿麻得紧。
桂嬷嬷听了也半天回不过神来,冲到床前果真见自家格格正撕着脖领子一副好生难受的样子。果真是醒了!一边掉眼泪一边是往茶盏里倒蜜水,蜜罐边有现成的银勺子,取了一勺一勺的喂格格喝。果然,虽眼睛仍然睁不开,但到底喝水喝得劲叫个足,一气喝了三盏蜜水才是停了口。然后一劲的蹬被子,摸摸额头上的汗,象是嫌被子热似的,赶紧换了一床薄些的过来,又绞了热帕子给格格擦汗,探进被里浅浅的擦了擦前身后背,果然都让汗给渍湿了。这会子再摸额头,已经是一点也不烧了!
真是可喜可贺,佛祖保佑!
这样的喜讯自是关不住的,没一会子小何顺就已经把在偏院里住的两位公主并策凌全唤了过来。纯悫已然憋了太多天了,此时瞧风萨果真象是醒过来的样子了,再自忍耐不住,抱住风萨就是大哭了出来。
策凌虽也心酸心喜,可到底:“风萨才好些,你这样抱她岂不是惹她不舒服。等她好了随你怎么闹都成!太医嗯,宣太医了没有?”
这事还用策凌发话,穗儿早让人飞到林国康家去了。毕竟天还没亮,去太医院也没人。半个时辰后,林国康果然是辫子也没梳齐整,穿的一身家居服就是跑来了。仔细号了号脉后,果然:“大喜大喜!福晋总算是熬过去了。只是身子虚得很,要补,一定要补。”可到底要怎么个补法嗯?林国康一时也有些太高兴了,在屋子里转了半天圈子后,才下了极是简单的方子:
以多年生母鸡为汤底,配了京附之地特产的碧粳,加了细细的三年生参须并七钱地黄。大火熬开、小火慢炖,直熬到米糯细烂全融进汤中之后,撇去浮油取了清澄澄的那部分鸡米粥来喂。少量多餐,最是养人。
小何顺也已经在背地里哭了好几天了,此时听了林太医的方子,尽快不迭的就是钻到伙房里去了。待天色尽亮时,粥已然熬
好,细细的盛了六碗后端了进来。没法子,这五六天大小主子们没一个正经用过饭的,全需要好好补补。穗儿原不曾把何顺看在眼里,年纪有些小,性子又天真,多半顶不上什么用,只靠主子疼罢了。可不成想,这小家伙关键时候还是很有眼色的。
穗儿抱了福晋坐起来,然后桂嬷嬷一边悄声哄着一边往嘴里喂,而福晋虽睁不得眼但到底动动嘴皮子还是行的,桂嬷嬷看着空空的碗底,高兴得几乎是又大哭一场。
然后半上午收到信儿的简王雅布,庄王博果铎并一干阿哥亲贵,包括显王府的青梵格格都过来了。见风萨果然能进粥了,也是一个个喜欢得不得了。庄王自是赶紧进宫给皇上报喜去了,简王则是赖在椅中就不走了。按林国康说的,一个时候就给喂一次米粥,每一次精碗小一盏。如是吃五六顿,待到天色大黑后,希颜总算是有力气把眼皮子睁开了。
看看熟悉的帐顶如意并蒂莲,希颜笑了,这次复生可真是不容易。
屋子里十几位待信的主子,一听到风萨果然如林国康所言,入夜后即能睁眼。高兴得全涌了进来,只是才进来就瞧见海善紧紧地握着风萨的手,而风萨则一脸轻轻的笑意正在看他。
“我说风萨,你也差不多点,才醒了就腻歪。以后怕你们没时候腻歪是怎样?”胤祺才不管要脸不要脸的,第一个就是杀了过来。
希颜一阵冷抽哼哼,想坐起身来,可实在没力气。海善坐到了床头然后把她抱了起来,半靠在身上。这下子,总算是能平视这些人了。以前挺是讨厌的脸蛋,现下瞧起来还是有几分动人之处的。
看看胤祺,风萨浅笑:“再逗!再逗我,我就把那对如意当劈材烧了。”
声音虽过低了些,但胤祺却听了仔细,当时就是一阵叽歪乱叫,斗嘴不迭。只是好可惜,风萨才醒,气力明显不足,说了一句就是再说不出话来了。纯悫自是看了不依,和五哥咬了半天理后,便是掉头轰人。这么多人在,让风萨怎么休息养身子啊?
待屋内再无他人后,海善才是脱靴上了床,然后紧紧的把小丫头抱在了怀里,浅浅的呼吸声,虽赢弱却平稳的心跳声,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
“别再丢下我一个人先走,你再这样玩一次,我就把你的屁股打烂,然后光着身子扔进护城河里去!”
海善嘴上虽说得狠,可亲亲怜怜的吻却是没一个肯停歇的印在面颊的每一个角落。
希颜心中娇暖,鼓尽了元气才是说开了腔:“我原是已经走了的,可是老天爷让我看见你那样的难过,所以我就又回来了。海善,你怕不怕鬼?”
是她,真的是她。除了这个小丫头,没人会这样答腔。
古怪诡异
的说词让人听了又是想气又是想笑,又是心怜又是心狠。反手抹掉了脸上的泪痕,海善轻笑地捏了捏小丫头的下巴,仔细瞧了好久:“还好,这个女鬼长得还算是可以。要是再丑些,我可就不要了。”
“你敢不要,你敢不要,我就把你……”才自说到一半,希颜心中就是一阵抽抽。其实刚才睁眼时就觉得有些奇怪,干什么一应家里的摆设全换了素色,连吃茶用惯了的那套红牡丹套色彩盏都哟成了青花素瓷,原在蜜罐里放久了的珐琅彩猴尾漆金勺子,变作了银勺。难不成?
海善自六日前,看到阿玛的尸灵后就自觉得眼前当头重棒,天地几欲失色。只是到底因为风萨重症,一直提着心气,始终控制住不往那面想。这些日子大姐和纯悫两个安抚后眷,老七和十三在前头管事,没一个会过来说半个闲字,可到底心里是明白的。
“阿玛走了!风萨,我如今只有你了。”
所以你千万不要再走,你若也走,那我活在这世上真的也就了无生趣了。
虽知他难过,可希颜却不肯让海善这样泛滥伤感,咬紧牙关轻啜:“不要脸!别忘了,你还有隆霭。”当人家阿玛就得负责,哪有丢下才四岁半的孩子就自个那样不要脸的?
海善苦笑,摸摸风萨的脸颊:“你真的喜欢他?”虽说明面上风萨做得极好,可是她额娘的前例放在那儿,不只旁人就连海善心底也是存了两分疑虑的。
虽说那样的疑虑可以理解,可到底风小萨觉得有些心伤,想摸摸海善紧皱的眉头,可到底胳膊不够听话。只能略笑:“他是你的孩子,你生命的延续。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所以我会喜爱他!”
☆、起手
希颜还记得;最初时死而复活恢复身体只用了几天的功夫就可以四脚活动自由了;是汤嬷嬷非得什么小姐身子精贵、须得好生调养之类的屁话;才在床上窝了近月的时光。
第二次在慈宁宫撞死的那回;恢复的速度更快;差不多睁眼没一天的功夫就觉得身体全是自个儿的了。
可是这次,恢复起来却是超慢的。
和海善说完那句话后;再也支不住就是一脑袋扎进了黑甜乡,待醒时已然是第二日近午的时分了;桂嬷嬷早就备好了鸡米粥。只可惜风萨这个破身体却仍然只有张嘴的份;勉强动动手指头,也是正经八百的那种手指头。
秋净把格格身后垫了两床棉被;扶着格格才靠好;就听得院里头又开始钟钹齐鸣、哭声阵阵了。
希颜顿时头痛;秋净那个伶俐人赶紧是给格格轻轻的揉太阳穴,一边还悄悄和桂嬷嬷讲:“嬷嬷,格格不出去真的没关系吗?”毕竟今个儿可是恭王的头七,连皇上都指了李公公来给拜祭的,各府亲贵更是差不多全来了。前厅里满都护大福晋二爷三爷三福晋四爷并一溜子孙都孝衣孝服跪在灵堂里,格格若不醒倒也罢了,可醒了却?
没正经八百参加过古代葬礼的希小颜也觉得有些不好,即使是场面也得做一做的吧?毕竟怎么说也是恭王府的正经媳妇。桂嬷嬷赏给秋净一个懂礼的眼色后,淡淡舀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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