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泥就是烂泥,永远也扶不上墙!望着贺兰敏之那张扭曲得如同厉鬼般的脸,李显心里头暗自冷笑了一声,可也没多言,只是平静地一挥手,自有那两名侍卫上前去打开了牢门上的锁,并将灯笼插在了牢门上,而后各自躬身行了个礼,无言地退到了远处。
“小七,你可是来救我的,呵呵,还是小七够意思,为兄没看错你。”
贺兰敏之丝毫没有犯人的自觉,也不管自个儿身上有多肮脏,自说自话地便要向李显凑将过去,人尚未到李显的身边,一股子霉味便冲得李显直皱眉头。
“坐下说罢。”
李显哪可能让这么龌龊的一个家伙碰到自己的身子,这便不动声色地闪了下身子,人已走到了搁置在牢房一角的一张小几子旁,也不管地上所铺着的稻杆是否干净,一撩衣袍的下摆,盘腿便坐了下来,一摆手,语气平淡而又不容置疑地吩咐了一句道。
“好,好,坐,坐,嘿嘿,哥哥此番若是能脱困,断忘不了小七的好。”
这一见李显并没有见外的意思,贺兰敏之顿觉脱困或许有望,心情自是大好,嘻嘻哈哈地坐在了李显的对面,口中胡乱地念叨着。
“孤奉旨主审尔渎职枉法一案。”
李显没理会贺兰敏之的碎碎念,面色肃然地开了口。
“啊,这可太好了,小七,你是知道了,哥哥一向奉公守法,却被小人构陷,实是冤枉的啊,小七,你可要为哥哥做主啊。”
贺兰敏之自打被关在这诏狱中起,便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自是不晓得事态的进展如何,这一听李显如此说法,登时便大喜过望了起来,紧赶着便叫起了屈。
“表兄此言差矣,天下间已无人能救尔之命,孤也不能,有甚遗愿便说罢,看孤能否帮得到你。”李显压根儿就没给贺兰敏之留任何幻想的余地,一句话便将贺兰敏之的生路彻底堵死了。
“什么?你,你,你们要我死?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一听李显如此说法,贺兰敏之先是一愣,定睛看了看李显的脸色,见李显不像是在说笑的样子,登时便暴了,大吼大叫地跳了起来,不管不顾地隔着几子便要向李显扑过去。
“够了,你给孤坐好!”
以李显的身手,哪可能让贺兰敏之得了手,这一见其如疯似魔地扑来,登时便是一阵火大,断喝了一声,一掌拍出,硬生生地将贺兰敏之拍得一个趔趄地仰天滚到在地。
“哈哈哈……呜呜呜……,要我死,全都要我死,好个狠毒的老贼婆,好个狠心的老头子,都要我死,要我死……”
贺兰敏之本就不是甚有种之辈,这一听已是必死无疑,精神登时便就此崩溃了,又哭又笑地躺倒在地,口中胡乱地呢喃着,泪水鼻涕糊得满脸都是。
“你是死定了,依尔之罪行,不单你要死,你的家小恐也难逃一死,贺兰家怕是要就此绝后了。”对于贺兰敏之其人,李显素来便无好感,哪怕此际其已是痛苦不堪了,可李显却依旧毫无恻隐之心地再次搁下了重话。
“啊,不会的,不会的,小七,你一定有办法救我的,对吧?小七,算哥哥求你了,救救哥哥罢。”
李显这一出声,贺兰敏之登时便像是溺水者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地猛醒了过来,飞快地翻身而起,趴在几子上,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李显,苦苦地哀求了起来。
“非是孤不肯出手相助,实是有人定要表兄赴黄泉,孤也无能为力。”
李显微微地摇了摇头,毫不容情地掐断了贺兰敏之最后一线生的希望。
“啊,我知道了,定是那该死的老贼婆,某与其势不两立,要某死,某也不让其好过,要死大家一起死,哈哈哈,一起死,哈哈哈……”贺兰敏之最后的希望一破灭,整个人立马陷入了疯狂之中,哈哈大笑着嘶吼了起来,状若疯魔一般。
“孤虽救不得你,可你之子孤或许能保下一个,就看表兄如何做了。”
李显静静地看着贺兰敏之在那儿耍疯,好一阵子之后,这才缓缓地开口说了一句道。
“啊……”
贺兰敏之为人虽极其糟糕,可对膝下的两个幼子却甚是疼爱,这一听李显如此说法,登时便不闹了,惊呼了一声,满脸诧异地望着李显,好一阵子发愣之后,突地跪坐了起来,满脸期颐之色地开口道:“小七你说,哥哥听着便是了,纵使刀山火海,哥哥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那好,附耳过来,孤要尔……”
李显微微一笑,招了招手,而后附在贺兰敏之探过来的耳边,低声地述说了起来,直听得贺兰敏之神情变幻个不停。
“好,此事某可以做,不过哥哥有个要求,小七须得保哥哥一家老小之富贵,若不然,哥哥便是死也不从!”贺兰敏之听完了李显的话语,神情渐渐地狂热了起来,眼神闪烁地开口跟李显谈起了条件来。
好个混帐家伙,给你三分颜色,还真就敢开染坊了?真是不知死活!李显一听贺兰敏之这等说法,登时便被气乐了,眼神一厉,冷笑了一声道:“孤说过,这就是个交易,你没得选择,要么全家赴黄泉,要么便按孤的法子去做,孤保你一子性命,何去何从尔自择之,给尔一日时间,好生思忖一番,若不然,休怪孤不讲情面了!”
“小七,莫走,莫走啊,有事还可以再商量么,小七,小七……”
李显话音一落,便即起了身,毫无反顾地便走出了牢房,贺兰敏之见状,登时便急了起来,狂呼着便要追将上去,却被两名冲上来的王府侍卫一左一右地摁回了牢房,掼倒在地,疼得呲牙咧嘴地哀嚎不已……
第二百四十七章明枪暗箭(一)
七月的天热得很,纵使是屋子里搁了两大盆的冰块,却依旧是燥热得不行,无论是李显,还是李贤都被热得满头大汗狂流不已,光是擦汗的白绢子都已用去了十数条,然则兄弟俩都不曾有一句的怨言,只是默默地对坐弈着棋,但见棋盘上黑白子纵横交错,双方大龙绞杀成一团,战火汹汹间,棋势已到了难分难解的白热化程度。
“叫吃!”
激烈的拼杀中,李贤自认发现了个绝大的战机,自是毫不客气地将手中的白棋往棋盘上重重一拍,兴奋地叫了一声。
“六哥好手笔,好棋,可惜啊,漏了一着,尖!”
李显饶有兴致地打量了洋洋自得的李贤一眼,嘴角边挂着丝淡淡的笑容,随手在棋盘上落下了一子,而后调侃了李贤一把。
“啊……唉,又输了,不下了,无趣!”
李显的子一落下,李贤登时便是一愣,只一算,便已发现自己的大龙气不够了,就仅仅只差一口气,不由地便是一阵气馁,苦笑着摇了摇头,直截了当地认输了了事。
“棋者,小道也,娱情罢了,何必在意输赢。”
李显哈哈一笑,伸手将棋盘一搅,随口宽慰了一句道。
“七弟这话可有些不地道了,于你是娱情,为兄跟你下棋,那就叫遭罪,孔夫子搬家,尽是输,哪有甚情可娱来着。”李显这话李贤显然不爱听,翻了个大白眼,毫不客气地指出了事实的根本。
“哈哈哈……”
李显被李贤那气鼓鼓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只是笑声未落,就见高邈急匆匆地从门口的屏风处转了进来,李显立马收住了笑,眉头微微一扬,探询的目光便即扫了过去。
“启禀二位殿下,给事中刘祎之又来了,说是请殿下赴大理寺审案。”
一见到李显的眼神扫将过来,高邈自不敢多有怠慢,赶忙抢上前去,一躬身,恭敬地禀报道。
“不见,就说孤身体不适,案子改日再审好了。”
高邈话音刚落,李显连想都没想,直截了当地便回了一句道。
“是,奴婢遵命。”
一听李显如此说法,高邈自不敢再多言,赶忙应答了一声,便要向外行去。
“且慢。”李贤可不似李显那般沉得住气,这一见高邈要走,忙出言喝了一嗓子,止住了高邈的脚步,而后面带凝重之色地看着李显道:“七弟,五日的期限都已过了两日了,再这么拖将下去,恐遭物议啊。”
“六哥莫急,再等等罢,总归得先看看太子哥哥的表示罢,小弟便不信太子哥哥能熬得住。”
早已得到了贺兰敏之那头的准信,李显的底气自是足得很,压根儿就担心期限不期限的问题,这便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随口便应答道。
“你啊,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罢了,算为兄多嘴罢。”
李贤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对高邈挥了挥手,将其打发了出去之后,这才朝着李显笑骂了一声。
“呵呵,还真让六哥说对了,凭啥要咱兄弟俩白帮忙,没点好处拿来,这案子小弟还真就敢搁在那儿,看太子哥哥急是不急!”李显的不在意可不是装出来的,那可是有真材实料支撑着的,自是从容得很。
“禀二位殿下,王德全、王公公来了。”
李显的话音刚落,就见高邈又转了回来,紧赶着出言禀报道。
“哦?还真是巧了,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去,请他进来罢。”
李显一听便乐了,哈哈大笑地挥了下手,乐呵呵地吩咐了一句道。
“是,奴婢遵命。”
高邈虽不知李显在乐呵些甚子,可见其高兴,自也跟着兴奋了起来,忙笑着应答了一声,转身便退出了书房,自去传唤王德全不提。
英王府的大门口,一身整齐朝服的刘祎之满头大汗地站在台阶下,不时地朝深深的王府里瞄上一眼,可更多时间却是在观察着身旁不远处的王德全,试图从其神情里看出些蹊跷来,奈何王德全也是个心机深沉之辈,尽管心情急躁得很,可脸上永远是乐呵呵的模样,任凭刘祎之如何用心去看,却也难以发现出甚不妥来。
“高公公。”
就在刘祎之猜测着王德全出现在此地的用心之际,却见高邈领着几名下人从王府里转了出来,刘祎之顾不得多想,忙迎了上去,很是客气地招呼了一声道。
“刘大人抱歉啊,让您久等了,海涵,海涵。”
高邈一见刘祎之走将过来,自不敢有所失礼,忙笑呵呵地拱手行了个礼,满是歉意地客气道。
“不敢,不敢,不知殿下之意是……”
刘祎之虽已是朝中大员,可哪敢在高邈面前摆架子,这一见高邈给自己行礼,忙后撤了小半步,以示不敢受了高邈的礼,口里却紧赶着追问道。
“啊,刘大人海涵,殿下略有微恙,今日怕是审不得案了,让刘大人白跑了一趟,着实是抱歉得很。”高邈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派担忧状地回答道。
“这……,高公公,圣旨上的期限将至,而今案犹未审,若是负了圣上重托,怕是不好罢。”
刘祎之这两日与侯善业轮流着跑英王府,前后都已来催了四回了,每回得到的都是这个答案,心情之急躁自是不消说了的,这一听高邈又是这句老话,登时便有些吃不住劲了,这便语带威胁地顶了一句道。
“唉,谁说不是呢,这期限还真是个大问题来着,只是殿下身体有恙,我等总该体贴些不是?要不刘大人先去审着,回头等我家殿下身体略好,再行过问可成?”
一听刘祎之话语不善,高邈脸色瞬间便是一沉,可很快又缓了下来,陪着笑脸地回答道。
瞧高邈这话说的,李显这个主审不在,案子从何审起,再说了,不是刘祎之不想审,实际上,这几天刘祎之与侯善业不知想了多少的办法,试图将被英王府侍卫们控制住的贺兰敏之“解救”出来,奈何却全都被王府侍卫毫不通融地挡了驾,别说甚审案了,便是连贺兰敏之的面都见不着,也不是没告到武后处,可惜武后对此也没甚太好的办法,这一听高邈如此明显的托辞,刘祎之险些气歪了鼻子,然则此地乃是英王府,又岂是他刘祎之能放肆的场所,再有不满,也只能强忍着,无奈之下,只好长叹了口气,朝着高邈拱了拱手,连场面话都懒得交待便往自个儿的马车行了去。
“高公公,好久不见了,如今愈发贵气了,当真是了不得啊。”
先前刘祎之与高邈交涉之际,王德全只是脸带冷笑地站在了一旁,直到刘祎之离去,王德全这才换上了副笑脸,缓步走到了台阶下,略仰着头,饶有兴致地瞄着高邈那日渐庞大起来的肚子,笑呵呵地打趣了一句道。
“得,王公公您就别消遣某家了,敢情咱家这几日不动弹,肚子又大了一圈,富贵没见着,倒是累赘了不老少,还是您老好啊,每日里都有得忙,咱家也就只有羡慕的份喽。”
高邈与王德全本就相熟,只是各为其主之下,彼此间没少掐架,每回见了面,总要彼此嘲讽上一番,此时眼瞅着王德全老瞄着自己的肚子说富贵,可把高邈给惹急了,反唇便讥讽王德全只能当个跑腿的货色。
“哈哈,那是,那是,得,不说笑了,英王殿下可在?”
王德全此番是来输诚的,自不好跟高邈闹得太僵,虽已听出了高邈话里的潜台词,却故意装作听不懂,笑呵呵地转到了正题上。
“王公公里面请!”
高邈也怕耽误了正事,同样不愿在此处多啰噪,这便敛容侧了下身子,比了个“请”的手势,将王德全让进了王府的大门。
“走,去皇宫!”
刘祎之上了马车之后,并没有立刻吩咐车夫开动,而是躲在车厢中,透过掀开了一角的车帘子,偷偷地关注着高邈与王德全的交涉,待得见王德全行进了王府的大门,刘祎之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咬着唇,思忖了片刻之后,从牙缝里冒出了声吩咐,为其赶车的车夫一听自家老爷声音不对味,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忙呼喝了一声,一扬马鞭,赶着马车转出了王府门前的照壁,沿着长街向皇城方向急赶而去……
“奴婢参见英王殿下。”
王德全由高邈陪着走进了书房,入眼便见李显手捧着本书,正端坐在几子后头,似乎看得极为投入一般,自不敢稍有放肆,忙不地走到了几子前,一躬到底地行了个大礼,极为恭敬地唤了一声。
“哦?是王公公啊,今日是什么风将您给吹来了,高邈,还愣着作甚,还不快给王公公看座。”李显听得响动,像是刚察觉到王德全的到来一般,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客气地招呼了起来。
“不敢,不敢,奴婢此来乃是奉太子殿下之令谕,给殿下捎来一点心意,请殿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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