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孤别无所求!”
李显气势一收,脸色稍缓了些,一派苦口婆心地述说着,那真诚的样子,当真有如劝善的菩萨下凡似地,要多慈悲便有多慈悲。
“就这事?”
一听李显如此说法,赫茨赞的眼都瞪圆了,满脸子迷茫与疑惑地看着李显,惊诧莫名地问了一句道。
“不错,就这事,赫茨赞将军若是能辅佐芒松芒赞成就一番大业,促我唐蕃和睦,当为不世之功也,孤愿与将军共襄盛举,不知将军意下如何哉?”
李显回答得极为的肯定,脸上的笑容也格外的真诚,真诚得就有如跟兔子打着商量的大灰狼一般无二。
“倘若如此,末将又怎能拒绝殿下之好意,只是末将却有言在先,末将辅佐赞普可以,殿下却不能强以意志加诸于末将,若不然,末将誓死不敢从也!”
赫茨赞并没能看出李显那真诚无比的笑容背后究竟都藏了啥,可却还是多留了个心眼,这便试探着提出了个条件。
“善,孤岂是强迫于人者,但消将军回了逻些,孤一概不管将军之事,若是将军还有甚需要,只管直说,孤绝无不允处,来日若是有大碍难处,孤能帮的一准帮了便是,如此,将军可还有甚不解之处否?”
李显笑吟吟地给出了个承诺,极尽诱惑之能事,不过么,就算再给赫茨赞俩脑袋瓜子,他也想不通其中的关窍之所在。
“末将多谢殿下慷慨,既如此,末将自当欣然从命!”
赫茨赞细细地打量了李显一番,见李显不像是在说笑的样子,心遂安了下来,慎重其事地朝着李显一躬身,吊了句文。
“如此甚好,唔,本该即刻便送将军回逻些,只是如今战事正酣,将军若是突然离去,恐遭人非议,姑且在枹罕城中刺史府里好生休养上些时日,待得此战过后,孤自当派人护送将军荣归,如此可成?”
这一见赫茨赞已是彻底坠入了彀中,李显自是不想再多费口舌,这便哈哈一笑,拍了下手掌,收杆子捉鱼了。
“殿下厚爱,末将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赫茨赞本已自忖不死也得脱层皮的,这一见能从阶下囚转为座上客,倒也无甚不满之处,再一听李显的话里已是有了逐客之意,自不敢再多啰嗦,这便紧赶着应了诺。
“那好,子明,尔亲自护送赫茨赞将军入城,须得好生招待着,莫要失了礼数,去罢!”
对于赫茨赞的识趣,李显显然极为满意,也不再多废话,招手将刘子明叫了来,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交待了一番。
“是,末将遵命!”
刘子明自是搞不懂李显究竟在唱哪出戏,不过么,他却是不会去多管,恭敬地应了诺,陪着赫茨赞便即离开了中军帐,自去城中刺史府勾当相关事宜不提。
“殿下,那厮不过就一无用废材耳,您为何,为何……”
刘子明是憨厚不敢言,可李贺显然没那个顾虑,先前赫茨赞在时,他怕误了李显的大事,不敢轻易开口,待得赫茨赞一去,他可就稳不住了,紧赶着便出言追问了起来,只是又怕李显见怪,话也就吞吞吐吐地问了个半截子。
“其若是大才,孤早就一刀杀了,又何须费上偌大的劲,罢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你就不必理会了,下去好生安抚一下有功之人,唔,就说孤今日要与众将士们一道欢饮庆功上一场,去罢。”
事儿说起来并不复杂,其实也不过就是疏不间亲之策罢了——噶尔?钦陵兄弟几个把持了全吐蕃大部分的军政大权,芒松芒赞又岂能甘心大权旁落,之所以敢怒不敢言,那只是因手中无兵,没那个底气罢了,既如此,李显便给其送将送兵去,再加上暗自的一些小手段耍上几下,不愁吐蕃君臣不翻脸相向,尤其是在噶尔?钦陵连番吃败仗的情况下,芒松芒赞又岂会放过这等收回军权的大好机会,可以预计,此番大战之后,吐蕃内乱也就差不多该要上演了,当然了,真到了君臣刀兵相向之际,恐怕还须得好几年时间的发酵,而这段时间恰恰正是李显发展实力的最关键时段,能让吐蕃内乱而无暇来打搅河西的建设的话,李显又有甚不可为的,这道理虽简单,可要想看透,却没那么容易,李显也没指望李贺这个标准的军人能搞得动这么些七拐八弯的阴谋,也懒得多做解释,只是笑了笑,便即转开了话题。
“啊,真的?”
一听李显要与安西骑军一道宴饮,李贺登时便乐了,哪还有心思去管赫茨赞的屁事儿,兴奋地一击掌,咧着大嘴便笑了起来。
“嗯,去准备罢,要何等物事,直管去辎重营领了,就说是孤交待的。”
安西骑军乃是李显一手支撑起来的队伍,本就不能亏待了去,以前是隔了远,没法子亲历其为,这会儿得了机会,哪能不好生亲近上一下,彻底将之完完全全地把控在手中。
“诺!”
这一听李显不像是在说笑,李贺的兴致登时便就此大起了,紧赶着应答了一声,兴冲冲地便离帐而去,那跑得飞快的样子,就宛若怕李显会反悔了一般,直瞧得李显不由地摇头苦笑了起来。
“这臭小子!”
李显笑骂了一声之后,也懒得去跟李贺多计较,恶狠狠地伸了个懒腰,随手从几子上的棋盒中取出枚白子,捻动了几下,打算接着将已打了一半的谱走完,只可惜这个愿望却是实现不了——还没等李显落子呢,大地便微微地颤抖了起来,紧接着营外便响起了一阵响似一阵的马蹄声,很显然,噶尔?钦陵的主力大军已经到了!
“报,殿下,吐蕃贼众已大至,有一贼子自言使者,在营外求见殿下!”
李显刚将手中的白子悻悻然地丢回棋盒,一名报马便从帐外抢了进来,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使者?哈,该是来下战书了,啧啧,噶尔?钦陵这老东西还真是有趣得很么!一听有使者前来,李显不由地便是一愣,然则很快便猜出了噶尔?钦陵的用心之所在,却也并不在意,这便随意地扬了下手道:“将人带进来罢,孤便在此处见了。”
“诺!”
李显既已下了令,那名报马自是不敢怠慢,忙不迭地应了诺,一路小跑地便出了中军帐。
“来人,擂鼓聚将!”
报马去后,李显伸手揉了揉双颊,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嗓子。
“咚咚咚……”
李显此令一下,帐外守着的亲卫们自是不敢怠慢了去,高声应了诺,将立于大帐门口的聚将鼓重重地擂响了起来,原本正在各营观望吐蕃大军集结的一众将领们全都紧张了起来,纷纷奔行着向中军大帐赶了去……
第三百九十四章斩使立威
“……尔主残暴不仁,欺压我河西各族,实逆天之残暴,今我大蕃天兵已至,望风而降者众,尔等若不早降,必成齑粉,然,本相有好生之德,不忍杀戮过甚,给尔等一自择之良机,莫要自误,若不然,大军一挥,尔等当尽灭无地,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中军大帐中,一身戎装的李显高坐在文案之后,下首高偘、契苾何力等一众大将分列两旁,各自手按刀柄,一派的肃杀之气,居中则站着两名吐蕃来使,副使为一身材壮硕的千户长,面无表情地站于后,前面则是一文官,正摇头晃脑地念着噶尔?钦陵给李显的亲笔信,言语可谓是无状至极,直听得帐下诸将皆愤然怒视,倒是李显却是一脸的平静之状,全然将这封所谓的劝降书当成了狂犬之吠。
“大胆狗贼,放甚狗屁!”
“无耻!”
“砍了他!”
……
李显倒是无所谓,可一众将领们大多是血勇之辈,哪能容得吐蕃使节如此狂言,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全都哄然怒叱了起来,一时间大帐里杀气腾腾而起,若非李显还稳坐在上首,只怕这帮子被激怒的大将们早就出刀将这名使节斩成碎片了的。
“嗯!”
李显不动声色地任由一众将领们嘶吼个够,眼却始终盯在了那名使节的身上,这一见其一派有恃无恐的淡定,心中不禁暗自冷笑不已,这便一扬手,轻吭了一声,止住了诸将们的喧哗,神情漠然地开口道:“你家大相还有甚话要说,就一并都说出来好了,孤给你最后一个开口的机会。”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某乃大蕃使节,殿下您不能……”
那名吐蕃使节显然是个机灵之辈,这一听李显如此说法,立马便感受到了其中隐含的杀机,登时便慌了神,赶忙出言自救,试图以仁义之道去挡住李显的屠刀。
“不能?哼,好一个不能,尔等犯我唐境,是谓贼寇,家中进贼,有何杀不得之说,来人,将这厮拖下去,砍了!”
李显向来不在意那些所谓的仁义道德,在他看来,那些玩意儿用在自己人身上还成,左右是收买人心之举措,可对于外敌么,讲仁义道德就是件不折不扣的蠢事,既然噶尔?钦陵要送脸来让自己打,不打更待何时?也不等那名吐蕃使者将话说完,李显已不耐地一挥手,高声断喝了一嗓子,自有数名帐下亲卫冲上了前来,一把摁住那名吐蕃文官,倒拖着便往帐外拉了下去。
“锵、锵……”
吐蕃副使显然听不懂汉语,自是不明白李显好端端地怎就下令杀了人,登时便惊怒了起来,一闪身,便要冲上去救人,可还没等他出手呢,一阵刀锋出鞘之声大作间,数名唐将已毫不客气地将刀架在了其脖子上,只吓得那名副使面色惨白不已,连动都不敢再动上一下,只是口中却是用吐蕃语惶急地嘶吼了起来,喊得倒是很响,可惜帐中一众唐军将领们却是谁都不曾理会于其。
“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啊……”
吐蕃正使万万没想到李显居然真的敢下杀手,登时便急得眼泪狂流,不停地挣扎着,嘶吼着,可却哪能挣脱得了数名孔武有力的亲卫,被拖拽着出了大帐,只听一声惨嚎之后,声音便已嘎然而止了,不数息,一名亲卫手持着托盘行了进来,上头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赫然便是先前那名吐蕃正使。
“尔且将此头带回去,告诉你家大相,要攻便请来,孤等着便是了。”
李显扫了眼盘中的人头,冷冷一笑,一摆手,示意亲卫将人头送到那名吐蕃副使的面前,寒着声说了一句道。
“叽叽咕咕……”
吐蕃副使伸出颤巍巍的手捧起了正使的头颅,口中嘶吼连连,言语激愤无比,只是帐中诸人大多不懂吐蕃语,愣是搞不懂这厮在嘶吼些甚子,李显自也不例外,眉头不由地便微皱了起来,正寻思着要叫名通译进账之际,却见武将队列末尾闪出了一人,张口便是一阵“鸟语”,直骂得吐蕃副使低头不敢再多言了。
嗯?李显一看站将出来的人竟是死守枹罕城的校尉张明武,心中不由地便是一动,就此打消了叫通译进账的打算,面带微笑地看着张明武在那儿训斥着吐蕃副使。
“禀殿下,这厮无礼至极,扬言要鼓动噶尔老贼兴大军剿灭我等,实是狂悖已极,末将忍无可忍之下,出言驳斥于其,竟忘了军规,还请殿下责罚。”
张明武骂完了那名副使之后,这才惊觉自己的行为有些子冒昧了,赶忙对着李显便是一躬,自请起罪来——论军职,张明武本不够格参与大帐议事,也就只因着是枹罕城守备的缘故,方才得以列席,在场诸将最低的至少也是中郎将,级别上比张明武这个区区的校尉不知高了多少层,一众大将们都没放话,他张明武贸然出头,着实是有些子越俎了。
“无妨,张校尉在何处习得的吐蕃语?孤却是好奇得很。”
对于张明武这个扭转了整个战局的功臣,李显自是曾派人调查过了其之履历,本就有了栽培其之心,只是尚未得便罢了,此时见其居然通晓吐蕃语,心中对其的观感自是更好上了几分,这便笑着一压手,示意张明武不必紧张,接着,以拉家常的口吻问了一句道。
“回殿下的话,末将久在边关,因与各路商旅交道打得多了,也就此学了些各方之言,仅能勉强用之,实谈不上精擅。”
这一见李显并未责怪自己的孟浪,张明武自是彻底地放下了心来,但却不敢因之失了礼数,忙一躬身,紧赶着出言解释道。
“原来如此,能从细微处着手,张校尉倒确是有心人,不错,孤帐下正缺一亲卫队副,不知张校尉可愿屈就否?”
现时的大唐乃是天下第一强国,周边诸国之高层莫不以说得一口流利汉语而自得,可大唐之民,除了行商之外,却是甚少有人会去学他国之语,就更别说一众大唐官员们了,一个个尽皆大国心态足得很,视他国之语为蛮言,压根儿就不屑一顾,可张明武却能在此处上用心思,足见其人之敬业,而这,正是李显最为看重的品质,加之本就有栽培于其之心,这便顺势给出了个邀约。
“多谢殿下厚爱,末将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李显的亲卫队副可是从四品的官衔,比起张明武眼下的正七品小官来说,整整高出五级,这还不算地位上的悬殊差距,说是快从天而降的巨大馅饼也绝不为过,愣是令张明武听得眼都直了起来,好一阵子愣神之后,这才满脸子激动之色地躬身应了诺,那等幸福状着实令一旁站着的诸将们好一阵的眼馋。
“嗯,这话孤记住了,尔且将孤先前的话告知这吐蕃小儿好了。”
李显没再多啰嗦,只是笑着摆了下手,淡淡地吩咐了一声。
“诺!”
李显既已开了口,张明武自不敢再光顾着激动,忙高声应了诺,而后一个大步迈到了那名兀自被数名将领压制着的吐蕃副使面前,用吐蕃语将李显给噶尔?钦陵的话重复了一遍,又喝问了几句,直到那名副使表示已听懂了之后,这才将交涉的详情用汉语向李显交待了一番。
“很好,来人,将这厮赶出营去,诸公即刻回营,勒兵备战,小心吐蕃贼子暴起发难!”
事情既已处置完了,李显也不想再多费唇舌,这便一挥手,下了道命令,自有数名帐下亲卫涌上前来,接管了那名吐蕃副使,将其推搡着赶出了中军大帐,一路押解着轰出了唐军大营……
“大相,唐贼猖獗,辱我太甚,末将请命即刻冲营,一举击垮唐贼!”
“大相,士可杀不可辱,唐贼如此藐视我等,当诛!”
“大相,自古以来,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唐贼安敢无礼若此,欺人太甚了,打罢,末将愿为先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