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大壮矜持的笑了笑,向外面吼道:“来人啊!准备酒菜,老爷我要宴请这几位军户兄弟,记着,多整几个硬菜,不要舍不得,要是政治得不好,老爷我可要打你们的板子。”
苟大壮吩咐完,又笑呵呵向丁大云道:“老丁,走,我们吃饭去。”
丁大云不知有诈,毫无防备的跟在苟大壮身后,前去苟府的饭厅。
叶思文已经在丁家嘴百户所里住了两天,这两天他没事就在百户所里乱转,白天,他帮着军户种地,晚上,他帮着军户熬私盐,勤快得很,哪里需要他,他就去那里。
正因为这样,叶思文在军户们眼中成了一个老好人,一个肯帮忙的人。
这两天叶思文终于知道了军户的生活为什么会如此悲惨,因为军户一辈子都是军户,父死子替,代代相传,上司不给饷银,他们就只能守着一亩半分地过活,只能守着一亩半分地过活也就罢了,问题是,他们每年还要接受上司的盘剥,给上司缴纳不明不白的税款。
从种地、交税这两点来看,其实军户和民户并没有区别,按理说就算军户日子过得不好,也不应该比民户过得惨才是,可是他们偏偏比民户过得还惨,这是为什么呢?
原因在于,民户不种地的时候,还可以去城里找一点事情做,卖点苦力挣钱,贴补家用,特别是远洋商号兴起之后,远洋商号秉承:取于民,用于民的经营理念,远洋商号的工钱可是很高的,民户在远洋商号手下做两个月的苦力,比在家种地一年的收成还要多,所以山东民户的日子是越过越滋润了。
可是军户不同,军户是不能出去当苦力的,这倒不是他们的上司不准许,而是大明律上有明文规定,军户平时只能种地屯田,战时只能上阵杀敌,想要搞点副业,没门!
丁大云去灵山镇已经两天了,可是一点他的消息都没有,账房丁海知道,丁大云肯定出事来了,自古以来,军官喝兵血,吃兵肉都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丁大云非要去触犯这一条规矩,不出事都有鬼了。
还好丁大云早就预料到这一点,他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丁大云给丁海说了自己的判断,他嘱咐丁海,若是自己两天之内没有回来,丁海就去找新来的文大帮忙,文大不是一般人,只有文大能帮他们。看首发无广告请到
第四十一章、诡异的死讯
当丁海找到叶思文的时候,叶思文正在帮一家军户盖房子,全村除了丁大云家是瓦房,其余的人家里都是草房,每年要下要秋雨的时候,都要重新的翻盖一下,否则家里就会成为水世界。
丁海向房顶上的叶思文喊道:“文小哥,你能下来一下吗?我有点事情找你。”
“好叻!”
叶思文应了一声,纵身跃下,笑呵呵的问道:“丁账房,找我有什么事情,别客气尽管开口……”
叶思文一句话没有说完,丁海不由分手,拉住他的手,紧张的说道:“文小哥,跟我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给你说。”
丁海把叶思文拉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这才松手,一脸焦急的说:“文小哥,你看,我们百户大人听了你的建议,去找千户大人讨要军饷,这都两天了,人还没有回来,我担心百户大人会出事。我知道文小哥是个有本事的人,我在这里恳请文小哥,请文小哥帮个忙,帮我们把百户大人找回来,我们百户大人可是一个好人,你一定要帮帮他啊!”
叶思文一边揉了揉被丁海捏得生疼的手,一边听着丁海的话,待丁海说完,叶思文饶有兴趣的问道:“账房,你怎么知道我能帮你们百户大人?”
丁海被叶思文的问题搞得一愣,叶思文能帮百户大人,是百户大人自己说的,丁海自己怎么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文小哥,实不相瞒,你能帮百户大人,不是我说的,是百户大人自己说的,至于是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百户大人念叨,说文小哥应该是山东巡抚叶大人派来了解卫所制度的,至于百户大人的猜测对与不对,文小哥心中自有公断。”
丁海知道请人帮忙最重要的就是真诚,所以他没有打算隐瞒,把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
“这个丁大云,倒还有点眼力价!看来这能贩私盐的人,都有一点本事啊!”叶思文暗中赞了丁大云一句。
不过叶思文的身份,岂能随便的透露,他打了一个哈哈,道:“账房,百户大人太高看我了,我就一个逃难的军户,哪能在山东巡抚叶大人身边做事?你们看错了。”
“你真的不是山东巡抚叶大人的人?”丁海有些失望的追问。
叶思文微笑摇头,道:“账房,我真没有骗你,你看我这样子,一看就是一个苦命人,像是在巡抚身边做事的人吗?这事,我还真无能为力。”
说实话,叶思文的确没有骗丁海,他的确不是巡抚身边的人。
得到叶思文的肯定回答,丁海简直失望透顶了,他颓废的往后退了两步,嘴里喃喃道:“完了,完了,这下完了,百户大人完了……”
“账房,不要担心!”
叶思文拍了拍丁海的肩膀,道:“只是去讨饷嘛!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在辽东的时候,时不时就要去讨饷,没事,你就放心吧!说不定再过一会儿百户大人就回来了。”
本来丁海听了叶思文前一句话,已经绝望了,可是叶思文后一句话,又给了他希望,他连忙拉住叶思文手,问道:“文小哥,果真没有事情,你没有骗我吧!”
叶思文笑呵呵的,一脸憨厚,道:“账房,你看我像是一个会骗人的人吗?”
“海叔,海叔,你在什么地方?灵山卫前千户所送来一份公文,你快来读一读吧!海叔,海叔……”
正当丁海和叶思文说话的时候,村子里突然冒出一阵喊声。
一听是灵山卫前千户所送来的公文,丁海立刻紧张起来,也不管叶思文,连忙往村里跑去,叶思文见丁海猴急的样子,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叶思文和丁海回到丁大云的家里,丁家嘴百户所两个总旗,十个小旗已经在屋里等待多时了,在十个人中间,坐着一个傲慢的家伙,他正是灵山卫前千户所的镇抚苟一迢,苟一迢坐在百户所里唯一一张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不耐烦的等人。
苟一迢见丁海进来,不冷不热的说:“丁账房,你好大的架子啊!我都在这里等了半天了,你居然才来,你真是比千户大人的架子还大啊!”
“苟镇抚,对不起,对不起!这不,卑职刚才下地干活了,刚回来啊!还望苟镇抚多多包涵,多多包涵,呵呵、呵呵……”
面对苟一迢的无故诘责,丁海只能陪着笑脸,卑躬屈膝的道歉。
“哼!“苟一迢冷哼一声,道:“算啦!要不是看在丁家嘴百户所只有你能识文断字的份上,本官还真不想叫你呢!”
“那是,那是,卑职能见到苟镇抚,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丁海继续赔笑,继而问道:“苟镇抚,卑职听说灵山卫前千户所有公文来,不知公文在何处,交给卑职,卑职也好念给大家听听啊!”
“丁海,你难道不知道规矩了吗?”苟一迢眼睛一瞪,道:“丁大云麾下的人,果然都是些不动规矩的粗人,丁海,本官问你,本官亲自来给你们送公文,一路上辛苦不辛苦,你难道就这样对待本官吗?”
丁海立刻明白,苟一迢这是在公然索贿呢!要是不给他几个脚步钱,这公文怕是永远都看不见了。
面对苟一迢的公然索贿,丁海无计可施,只得在在场几个百户身上要了百十来个铜板,百十来个铜板怎么够苟一迢的脚步钱?苟一迢没有当场发怒就是好的了,当然不会把公文拿出来。
没有办法,丁海只得求苟大壮行行好,把公文交给自己,可是苟一迢也把价码开得很直接,一两银子换公文,少一个铜板也不行。
这下可要了丁海的老命了,整个丁家嘴百户所,都不一定能凑够五百个铜板就,一两银子那更是不可能,这下可把丁海急坏了,没有银子,就不能拿到公文,不能拿到公文,就不能知道公文上面的意思,不知道公文上面的内容,就有可能耽误千户大人的事情,耽误了千户大人的事情,不知道又要多少银子才能摆平,整个一个恶性循环。
最后,还是叶思文出来给丁海解了围,一两银子扔给苟一迢,苟一迢立刻眉开眼笑,把公文交给了丁海。
丁海接过公文,也来不及谢谢叶思文,连忙打开公文看上面的内容。
看了两行字,丁海的脸色变得煞白;看了四行字,丁海的脸色变得铁青;看了六行字,丁海的眼睛似乎要喷火;待把公文看完,丁海已经泪流满面了。
看着丁海丰富的面部表情,丁家嘴百户所两个总旗都吓坏了,连忙向丁海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为什么会如此悲伤。
“呜呜呜……”丁海一边哭,一边指着公文,道:“公文上面说,百户大人,百户大人的大儿子丁志力,还有前两天和百户大人一起去灵山镇的后生,他们都身亡了!”
“什么?”
在场的人一听这个消息,都懵了,打死他们都不相信,前两天四个人还活蹦乱跳的去讨饷,现在居然传来他们的死讯,这让他们多少有点接受不了。
想起平时丁大云对麾下的军户甚好,这些总旗、小旗都暗自的抹泪了,特别是丁海,更是哭得昏天黑地,因为两个后生中有一个就是他的儿子。
“让我看看!”
看着沮丧的军户,叶思文心里疑惑,他抢过丁海手中的公文,迅速的浏览了一遍,公文上说,丁大云一行人遇上了强盗,四个人都被强盗杀害了,百户所里不能一天没有百户,丁家四个男丁,父亲和大儿子都死了,所以千户大人下令,让丁大云的二儿子丁志远袭了丁大云的位置,成为丁家嘴百户所下一任百户。
叶思文看完公文,立刻在公文上找到了破绽,他上前一步,向苟一迢拱了拱手,问道:“卑职敢问苟镇抚,丁百户他们尸首现在在什么地方?千户大人又是怎么知道他们遇害的?”
苟一迢眉毛一挑,冷声说道:“不知道。”
“哼哼!”叶思文冷哼两声,道:“你们连尸首都没有看见,怎么就敢发公文说丁百户死了?熟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我们既不见丁百户的人,也没有见到丁百户的尸,我敢肯定,丁百户并没有死,因为丁百户揭穿了你们的谎言,为了防止走漏消息,你们就把丁百户抓起来了!”
听叶思文这样说,总旗、小旗们都不哭了,都围在苟一迢的身边,期盼的看着苟一迢。
“你们可不要乱想!”
苟一迢呼的一下站起来,用手指着围着他的军户,最后,他指着叶思文,道:“小子,你可不要乱说,我们何时抓过丁百户?你那只眼睛看见的?千户大人说丁百户死了,就是死了,难道千户大人的话你们都不信?”
说起“千户大人”,军户们心里有生出了些许畏惧,千户大人,是祖祖辈辈压迫他们,剥削他们的人,对于“千户大人”这个词,军户们天生就有一种畏惧。
见军户被自己镇住,苟一迢拂了拂衣袖,道:“好了,公文本官也送到了,就不在这个穷地方吃饭了,告辞!”
苟一迢说完,带着两个随从,飞也似的跑了。
叶思文一边冷笑,一边看着苟一迢的背影,叶思文知道,暴风雨就要来临了,他希望,借着这场暴风雨,把大明的卫所制度好好洗刷一番。看首发无广告请到
第四十二章、带头大哥叶思文
叶思文的质问,和苟一迢匆忙的离开,让在场的军户清醒过来,他们纷纷把叶思文围住,七嘴八舌的询问叶思文,俨然把叶思文当成了他们的主心骨。
丁海排开众人,期盼的问道:“文小哥,你真的确定百户大人没有死?”
“这个我还真不确定!”叶思文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你刚才对苟一迢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丁海着急的问,丁海是一个情绪化极度严重的人,刚刚还满怀希望,现在脸上又开始出现失望的神色。
叶思文笑了笑,道:“我刚才是在诈苟一迢那个混蛋呢!我从苟一迢的神色中看出来,丁百户应该还没有遇害,毕竟,我们谁都没有亲眼看见丁百户的尸体不是?”
众人点点头,继而问道:“文小哥,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叶思文冷笑道,“当然是去找千户大人要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要是不把千户大人交出来,我们就堵住他的门,跟他死耗!”
“好,我们就听文小哥的!”
“文小哥,你就安排吧!我们都听你的,你让我们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
“对,文小哥,你就是我们的带头大哥!”
叶思文把自己的建议说出来,立刻得到了年轻人的赞同,他们纷纷支持叶思文,让叶思文带着自己干,祖祖辈辈的压迫,已经让这些年轻人走到了反叛的边缘,只需要一把火,就能把叛乱之火点起来,成为山东的不安定因素。
“不行,我们不能这样做!这不是造反吗?要杀头的!”正当大家激情四射,准备去堵苟大壮的门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说话的正是老成的丁海,丁海听了年轻人的反动言论,立刻大惊失色,这不是要闹事吗?不行,千万不行,丁家嘴百户所历来都是良民,逆来顺受,堵千户大人的门这种反动的事情可不能做。
一个年轻的小旗道:“海叔,你难道还要我们忍吗?我们忍了多少年了?我们每年交的税,是民户的一倍,我们不能出去做工,不能出去经商,我们的地位底下,我们就像千户大人的一条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平时我们要累死累活给千户大人种地,战时我们还要上战场为千户大人拼命,这是为什么?就因为我们是军户,我们就要接受这种不公平的命运?这不公平,不公平……”
“当我们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骗局,不是老天对我们不公平,我们并不是注定贫穷。而是我们被人剥削了几代人,我们上面的指挥使、千户大人如同一只吸血鬼一般缠在我们身上,一代又一代,永远不能翻身,当我们要去讨要我们应得的东西的时候,为我们出头的百户大人却突然身亡,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小旗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生气,最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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