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自己胶州营一分子的身份,对自己李将军手下的身份,越有自豪感,越有归属感,自然就会越来越忠心,战斗起来也会有坚定的信念。
李孟手下的士兵除却作战外,都是在驻防地训练演习,很少有在和平状态下接触其他军队的机会,对自己的处境和好坏并没有太直观具体的认识。
现下他们都知道在路边喧嚷有如集市的军营是山东总兵丘磊的部下,胶州营的士兵按照平日里训练的军姿仪态行进,却用眼睛的余光看见这山东总兵军营之中的士兵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
那些在木栅前后的士兵身上穿着的军服甲胄都是破烂,手中的兵器也都是损坏锈蚀,脸上目瞪口呆的神色之中,能看出深深的敬畏。
胶州营的士兵们一个个胸脯挺得更高,今日他们才真正的了解到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团体中生活和战斗,这样的对比和以往的胜利结合起来,平白的让李孟的部下心中升起一种自信,这就是军人精神。
山东总兵丘磊的军营分布的范围很广,到都是在最便利的交通所在,比如说官道的两旁,城门的周围等等。胶州营的军队一直朝着城门处走去,反倒有些仪仗兵被两边的平民百姓围观的架势。
胶州军的脚步不停,两侧军营的嘈杂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安静了下去,那些丘磊的部下都是积年的丘八老兵油子。早就听说胶州营把自家军饷抢夺过去的事情,经过那些军官的挑拨。都是想着双方在德州相遇的时候,要找胶州营的麻烦,可看着对方这般的军容威武,兵甲鲜明,再看看自己。
谁都明白要真打起来,吃亏的到底是谁,越看越是害怕,心想自己肯定不会找对方的麻烦,可对方能不能放过自己呢,这就两说了。
除却胶州营在行进中发出的声音,德州城前安静异常。
距离城门还有几百步的时候,不知道守城门士兵收到了谁的命令,开始关闭城门。李孟前面也就是几百人在行进,看着那边关闭城门,前面的几名把总都是回头张望,只要李孟一声令下,就要冲过去夺门。
城门迅速的闭合,只是剩下了一道可供匹马进出的缝隙,李孟低声和身边的亲兵说了句,立刻有传令兵朝着队伍大喊道:
“原地不动,止!”
本来李孟并不想自己的军队走到距离城池这么近的位置,他本来就没有想到过进城,只是看见山东总兵丘磊的军营扎在城下,那索性是行军到城下,给其他人的兵马展示下胶州营的军威。
赵能提醒的并不是没有道理,李孟接着这次行军至城下,先是给对方个下马威,看看官道两边安静的军营,那些丘磊部下紧张的神色,这立威的效果很不错。
从城门缝那边挤出来一名身形胖大的人物,看身上穿着的官服,地位应该是不低,随即李孟就认出来了这个胖子到底是谁,官位确实是不低,他可是山东按察副使、分守登莱道柳清嵩柳大人,这可是从三品的大员。
登莱道柳清嵩初见李孟的时候颇为倨傲,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已然是客气了许多,但那高官雍容气度还是有的,不过今日这是第三次见面,那些雍容气度全然不见,身上那一贯平整的官服也是变得皱皱巴巴,脸上的笑容已经不是客气,而是完全的谄媚了。
这登莱道平素可是负责登莱两府的军民政务,算得上是一方的镇守大员,在外行走都是前呼后拥的派头。不过这派头今日却也是看不见了,李孟在马上,本以为这柳清嵩一个人钻出来,身后想必还有从人。
谁想到就是这一人,从三品的大官,气喘吁吁,满脸赔笑的跑到胶州营队伍的跟前,看着士兵拿着兵器又要拦阻的架势,柳清嵩连忙扯着嗓子喊道:
“李将军,李将军,是熟人,是熟人。”
李孟自然不会和这柳清嵩为难,抬手吩咐士兵让路,这登莱道还和那士兵道了声谢,这才是小跑着过来了。
一到跟前,看着李孟丝毫没有下马的意思,柳清嵩费劲的挤到跟前,低声说道:
“李将军,颜巡抚有令,各地兵马不得入城,必须要在城外扎营。”
听到这话,李孟颇为兴味的低下头,看着满脸惶恐之色的登莱道柳清嵩,他本就没有打算入城。李孟虽然没有明确表态。可李孟身边的军将对这个说法却颇为的愤怒,马罡更是冷声喝道:
“凭什么我胶州营进不了城,万余儿郎日夜兼程,连个犒劳慰问的人都没有,就这么拒之门外,岂不是寒了我等忠心将士的心思。”
李孟也是把脸绷起来,不过心里却在暗笑,既然这城中的官员如此为难,那胶州营就要做出一副要进城的姿态来,这样总归可以给自己捞些好处。
不过这里也能看出个差距,王海、陈六虽有怒色,却因为自己在这里生怕逾越,所以没有出声,而赵能则因为自己说过营寨不能安扎在城内,所以对这件事情漠不关心。还是马罡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开口怒喝。
果然,那登莱道柳清嵩立刻是有些慌张,停顿了下抱拳作揖,此时已经是寒冬,可依旧是满头大汗。
“巡抚大人有急令,不许军兵入城,那山东总兵丘磊的兵马也是如此,你看着道路两旁的军营,都是丘总兵的人马。”
看着李孟依旧是没有出声,边上的军将脸上怒色更盛,登莱道柳清嵩也顾不上什么官职高低,文贵武贱,急忙又是凑上几步,李孟的马匹有些焦躁,柳清嵩快速地说道:
“李将军,今日事体,无论如何要给柳某个面子,今后朝廷下拨的粮饷,柳某就连这常例都让出去不要,还请大人通融一二,这城不能入啊!”
边上的马罡还要怒喝,却被李孟抬手止住,淡然地问道:
“若不能入城,我胶州营驻扎在何处呢?”
听到这话,站在马匹边上的柳清嵩如逢大赦一般,忙不迭地说道:
“在城北早就为将军的兵马安排好了地方,营帐木栅都已经是准备齐全,城内义民都已经是备好了热水热饭,还请大军早些过去休息吧!”
这登莱道显然也不愿意在这里多耽搁,见到李孟答应,把上面的交待完,就顺着来了一句“等下就有军校引领你们过去”,然后就要朝着城内跑去,谁想还没有说告辞的话语,就听到李孟在马上悠然地问道:
“不知道丘总兵的帅帐设在那里呢,本将方才四处查看,也没有见到踪影。”
这话一说,柳清嵩脸色顿时变的铁青,不受控制的有些颤抖,李孟脸上笑意不减,依旧保持着那语气开口说道:
“本将听说丘总兵早早的就和巡抚大人一起进了城,他能进得,本官为何进不得!”
话说到最后,李孟已经是完全的沉下脸来,柳清嵩刚想解释什么,却看到周围的兵将都是虎视眈眈,还有人把手按在了刀柄上,看起来要是回答的不对,恐怕自己的性命也有危险了。
军队停在道路上,在官道两边的军营之中的兵丁们,渐渐的开始躁动起来,胶州营的士兵就那么站在那里,好像是对这个躁动不闻不问,这样的对待,让丘磊的兵马更加无所顾忌,口哨、耻笑、喝骂的声音响成一片。
李孟不耐的举起手朝下一挥,在道路上排成长队的胶州营士兵,动作整齐划一的举起了手中的兵器,齐声的大喝“杀”,这声音喊完之后,两侧又是安静异常,甚至没有靠近道路看热闹的兵卒了。
“李将军,这全是丘磊那混账的主意,他说让大人你去守北面的吴桥和顾城,他自己呆在德州城内。颜巡抚也是无奈只能是让卑职出来拦阻,只要大人不进城驻扎,第二天就直接调您离开,不干卑职的事啊!”
第245章 夺门
吴桥和顾城实际上已经是在北直隶的境内,恰好是守着北直隶入山东的门户,如果清军入山东,首当其锋的就是胶州营。
而山东总兵丘磊的兵马却在德州城附近,前线若有事,打得赢上去捡桃子可以,要是形势不好,有前面的人做个阻碍,丘总兵可以率军转进,哪怕是坚守德州城池,也比在前方阻挡要好。
去北直隶打前锋李孟并不担心,但丘磊在后方,却是个麻烦,友军不出力这个李孟早有预料,可在背后使坏却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比如说,如果断掉自己的粮道补给,或者是扣押拖延。
哪怕是对方有这个念头,导致李孟要花大力气去护卫后勤补给的道路的话,分散自己的力量,这都是李孟愿意看到的。
而且这次指挥中枢是在德州城中,巡抚,总兵,监军太监都是会聚一堂,自己驻扎在城外,对方的命令下来,去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不去的话,对方又有找自己麻烦的理由,李孟这次既然来了,就不想给自己搞个抗命不遵的名声,那可是众矢之的了。
李孟自己想想都有些可笑,大军出征,自己先要考虑到的不是如何和清军作战,而是要考虑不要被自己人坑掉。
在马前的按察副使、登莱道柳清嵩不知道这次为什么被抓到,担任这个苦差事,此时在那里已经是脸都变白了。
“赵能、马罡,陈六,汤二,你们把兵领到巡抚大人安排的地方去。”
几名身边的亲信将领还想多说话,却被李孟抬手制止,李孟也是拨转马头,笑着对登莱道说道:
“柳大人,领着我们去城北看看扎营的情况吧!”
柳清嵩现在的表情虽说在笑,但比哭还难看,可又有什么办法,只能是上了胶州营的一匹马,跟着朝城北而去。
德州城是北直隶和山东两省的路上交汇之地,因为有陆上枢纽的地位,所以一向颇为的繁华,而且还是重兵驻扎的军镇。
虽说只是个州城,但德州比起莱州府城来也丝毫不逊色,城池宽大,城墙高耸,也可以称得上是雄城一座。
在城北的地方,所说的已经准备好的扎营地方,也就是给清理出来一片空地而已,什么木栅和帐篷,都没有给准备完全,不过有些好处的是,附近还是有条河流,这样饮水总算可以解决了。
胶州营的兵将脸上都有愤愤不平的神色,不让进城不说,还给这样的次等地方扎营,实在是让人心中不忿,但主将李孟既然没有发火,属下自然不会说什么,只得是在各级将校的指挥下开始扎营。
李孟的辎重部队只有少部分跟上来了,不过兵卒们还是严格按照操典,在营盘的周围深挖壕沟,筑垒搭建工事。
在附近的一片小土包上,李孟的亲兵在那里用帆布半围了起来,李孟则是站在当中,看着德州城,方才有亲兵给他禀报,说是大军没有转过来的时候,德州城的西门和北门还是开着的,胶州营才转过来,城门已然是关闭了。
李孟走到在柳清嵩的边上,这胖子此时正坐立不安,李孟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故作亲密的问讯道:
“柳大人,不知道巡抚大人是否让我进城啊?”
被李孟这么一拍,柳清嵩浑身上下顿时一颤,他方才在城下把真相喊出来之后,倒是有些放开了,可在这些虎狼之中,心中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当下清清嗓子,干笑了一声,开口说道:
“颜巡抚临走时候交待,说是大人要进城也可以,但只能是带着亲兵入城,颜巡抚吏部都给事中出身,不太懂这兵事,不管什么事情都是听丘总兵和监军刘元斌的。”
这话可是说的明白之极,登莱道柳清嵩被人从城内推出来当替罪羊心中也是怨愤,自然不会有什么忠肝义胆在里面,李孟听到这个理由,心里面就明白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了。当下又是笑着问道:
“那丘总兵在城内有多少兵马?”
“也是带着几百亲兵,本来有三千本军住进了城中,可两天就有十几户人家被他们祸害得家破人亡,德州知州跟巡抚大人磕头,又给监军那边送了银子,丘磊也捞了不少,这才是把兵放在城外。”
镇定下来的柳清嵩倒是条理清晰,侃侃而谈,毕竟是豪门世家的出身,还是有些镇定的气度。
“去给柳大人准备黄金百两,压压惊。”
李孟跟下面的军兵吩咐了一声,点头冲着不知所以的登莱道点点头,自己走出了营帐围子,亲兵的首领王海小跑着来到了李孟的跟前,还有几名军官,听着李孟在那里布置任务,柳清嵩坐在布围子里面,远远看着,虽说是糊里糊涂,但也不敢去问对方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守备德州城北门的是山东总兵丘磊的部下,不过不是这次带来的,以往山东总兵就是驻守在济南府。
这次这些守卫城门的兵卒都已经是得到了命令,那就是坚决不能让胶州营的军队进德州城,本来这些守备城门的兵卒并没有把这个命令当回事,心想对方不过是乡下来的人马,没有见过世面,不过是些乡下土豪的壮丁,根本不必在意,谁想看到对方行军到城北,那整齐的行军,有条不紊的扎营之后,这些兵卒的头皮都有发炸的感觉,军队强弱,有时候并不需要在战场上分出高下,看看军容军姿也就足够了。
城下的胶州营这般兵甲鲜明,士气高昂的架势,德州城的守门士兵地处交通要道也是久了,来来往往的各处兵马见得也多,但有如胶州营这般的兵马却从来没有见过。
本想盛气凌人的那番心气已经是烟消云散,就在那里盼着对方不要过来找麻烦了。
不过世间事总是不如意的多,本来看着对方就地扎营,以为这事情已经是过去,谁想那营盘扎了一个时辰之后,却有几名骑兵跑到了城下,跑到弓箭射程之外的距离,有一人那个白铁皮打造的喇叭,大声的吆喝道:
“城上的人听着,打开城门,我家将军要入城。”
喊完这个之后,城头上的人就是慌乱成一团,许久才有人探出头喊道:
“城下的弟兄,不是俺们为难,实在是上峰有严令,不敢不遵守啊,还希望能体谅体谅咱们这些做小兵的难处。”
下面的那名骑兵听到回复,回答的更是干脆利索:
“若是不开城,咱们就要拿炮轰了!”
城上的那些兵卒听到这句话之后,顿时是呆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马拉人推的,城下已经是把火炮推到城墙下面来了,一帮人把马匹卸下,就有人开始给炮身和炮座之间打木榫抬高炮口。
很快这炮口已经是对准城楼这边了,也不知道谁发了声喊,城门楼上的士兵立刻是一哄而散,要是抵御外敌匪盗,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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