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总兵丘磊所辖六千余兵马,当晚拔营,前往禹城、平原一带布防,夜晚拔营,准备颇有不便,而且还要对边上的虎视眈眈的胶州营全力戒备,结果在有个别营盘控制不住部队,发生了溃散和混乱。
但山东总兵丘磊什么也顾不得了,连夜拔营,赶路三十里之后,方才歇下,第二天一早点验兵马,发现有五百余人不知所踪。
大明的制度是文官指挥,武将带兵,太监监视,平素里都是巡抚指挥,总兵带兵,监军指挥,这才是朝廷的规范。
可如今的德州城,万事李孟一言可决,巡抚和监军成了个摆设,那两位虽然暗中腹诽,但表面上却还是客客气气,都有秋后算账的心思,心想等这次的战斗打完,非要找个由头弹劾你这跋扈之辈。
不过李孟做事也做到了滴水不漏,虽说是一日之内把山东总兵官的几百名亲兵斩首,可这些亲兵做的却是千刀万剐的禽兽之事,而且还都自己承认,杀的光明正大,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至于丘磊兵马的调动,那可是丘总兵自己同意了,李孟这边仅仅是提出自己的意见而已,当时可是完全按照朝廷体例,请示过巡抚和监军大人的,大家都是同意的结果,要挑毛病,怎么也找不上李孟。
这城中已经全部是李孟的人马,白天那些脑袋和鲜血还历历在目,李孟的意见,大家哪有这个胆子不听。
李孟不会做出这两位高官所想的那种逾越悖逆的事情,此次来德州,李孟是为了民族大义,而不是为了杀官造反。
他作出这些震慑人心,横行霸道的举动,所为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在战阵之中在决策上自己握有完全的主动,而且要彻底消除在战斗中可能出现的易患,在后方隐藏的那些不安定的因素。所以李孟所做的事情,看着好像是逾越狂悖,但只要是仔细追究,李孟都能拿出足够理直气壮的理由来。
明末之世,这些有实力的军将做事,只要能拿出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朝廷也就顺坡下驴,不予追究了,何况李孟这证据,苦主都是实打实的。
有了德州这个中转站之后,李孟开始完全按照自己的做法来安排战斗,首先是动员民夫在德州城外修筑土垒工事,挖掘壕沟,此时已经是寒冬,土方作业极为的辛苦,但李孟也顾不得这么些了。
本来战时征发民夫,李孟根本不用掏什么银子,所有的劳役都是地方上来负担,不过为了提高效率,李孟自己也是投入了大把的银子和屯田田庄的粮食,本就是荒年,穷苦人缺少个出路,既然是真金白银和粮食,自然有许多平民百姓愿意过来卖力气。
防御体系的构建正在热火朝天开始进行,李孟手下的骑兵有四百多名骑兵临时转成了侦查骑兵,开始大范围的在骑兵两天之内的距离内开始侦查搜索。
但是让李孟有些奇怪的是,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杨嗣昌把山东全部能战的兵马都调集到德州这一带抵御,但满清军队始终没有出现在北直隶进攻德州的方向上,反倒是自从入关之后,顺着涿州到保定,一路朝着北直隶的那边打了下去。要按照这个趋势下去,怕是河南要先进行戒备了。
杨嗣昌的判断不能说没有道理,李孟包括身边的人也没有预先知道敌军动向的能力,满清此次入关劫掠,就是抢掠人口财物,天知道他们下一步到底要去那里,李孟这才发现自己手上的兵丁确实是太少了些,山东和北直隶边界沿线,能够被打进来的地方太多,自己这一万兵马总不能处处布防。
“……卢象升调度有误,特削去兵部尚书衔,降为侍郎,望其戴罪立功,驱逐东虏流寇,已报圣恩……”
宣大总督卢象升在军帐之中看着前几日下来的旨意,禁不住苦笑,白日在官兵面前的时候,卢象升一贯是满怀信心的态度和表情,可深夜在军帐之中,却完全不同。军帐是真定府的一个县城之中,能征用的民房都是给伤病士兵居住,卢象升谢绝了本地县令把县衙或者是某大户人家的宅院让出来给他的建议,在城中寻了一块空地,搭起了军帐。
军帐之中除却卢象升之外,只有一名年轻人坐在边上,说是年轻人,卢象升倒也才三十九岁的年纪,只是眼下这两个人,卢象升看面相好像是五十岁开外,那年轻人也的是三四十岁的年纪。
“督师,今日总兵虎大威领兵回营,说是赶到安平县的时候,城池已经被攻破,来不及进城驻防了,只得是回营。”
卢象升身上的打扮却有些奇怪,头上缠着白色布条,身上披着麻袍,这是丧事的打扮,崇祯十一年五月,卢象升的父亲病死,卢象升本来想要在家居丧丁忧,却被崇祯皇帝夺情留任。
但这卢象升是大明朝廷里面难得的清醒人,当初借丁忧居丧,未免没有借机避开如此纷乱之际,离开这因为崇祯的刻薄而变得凶险无比的官场的想法。但崇祯皇帝不允许他离开,反倒是把他派到前线,那卢象升身上的孝服不除,未免没有自知此行凶险万分,自明决死之志。
“虎大威也是宣府打了多少年仗的老人,城池被破就回营,那些鞑子带着人口牲畜,行动不便为什么不追!”
“督师,这……这其实也怪不到虎总兵,东虏强悍,虎总兵也要谨慎而行……”
看着下首那名年轻人吞吞吐吐的样子,卢象升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也怪不得他,听老夫号令能去那安平县,已然算是勇武之人了,可怜我大明百万军马,在京畿要地,竟无能与鞑虏野战之士,廷麟,今日去晋州,粮饷可有着落?”
听到这话,那被称作廷麟的年轻人满脸惭愧的站起来,开口说道:
“督师,属下无能,晋州那边答复京师并无粮饷运来,说是而今道路堵塞,难民如潮,根本顾不上这些。”
卢象升摆摆手,开口说道:
“不干你事。”
那年轻人才坐在椅子上,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是站起来禀报道:
“督师,营内的粮草最多也就是半个月有余,就算咱们在各个府县自筹,而今这局面也不会多太多的补给,要不,督师您再写封催告的公文。”
回答这个问题的,只是卢象升的苦笑……
第250章 敌不在外,相逢不如偶遇
东虏贼寇进入京畿之地,大明的中枢被鞑子突入,肆意横行。但在此时还有人要和清军和议。
卢象升清楚记得自己要出军涿州的时候,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杨嗣昌居然到他营前劝他不要去战,而要去和,东虏女真乃是虎狼禽兽,入关之后大明的子民无不受其荼毒,已经是大明的心腹大患。
这杨嗣昌却谈什么议和,卢象升自然是不会听从,而且反问说道:
“议和之事,周元忠不是已经去谈了吗,何必在我这里絮烦。”
周元忠正是杨嗣昌秉承皇帝的暗示派出的和谈使者,可刚到边境,皇太极就领着军队围攻锦州,自然是无功而返。现下想想,皇太极的应该是佯攻,用来吸引大明蓟辽军队的注意力,好让多尔衮和岳托率军从口外突入。
杨嗣昌、卢象升这等朝廷的中枢大臣,统治核心最顶端的几个人,把话说到这般地步,明显是撕破脸了,双方的关系视同水火。
偏偏这次领军的三个人,恰好是杨嗣昌、卢象升、高起潜三个人,提督京师城外禁军的太监高起潜此次是作为监军,高起潜和杨嗣昌都是朝中主和派的首领,对内是招抚闯营以及张献忠部,对外则是和谈让步。
做高官多年,卢象升自然是知道这些同僚会有什么手段,只得是向朝廷请命分明,自己率领宣大边镇的军兵,高起潜率领关宁的部队,这样好歹不会有推诿命令之类,借故不前的事情发生。
不过,卢象升领军去涿州,南下保定府,一路追击堵截清军。清军行动迅速,让人摸不到规律不说,卢象升还是无奈的发现,自己的友军同僚们所做的事情,还是远远的超过了自己的预计,高起潜率领的兵马绝不冒进,尽管有州县府城报警求援,也绝不派兵,卢象升兵马到一处,确定没有清军之后,高起潜才在后方扎营。
而在中枢的杨嗣昌更是狠辣,内阁学士实管兵部尚书,那是很少见的例子,权位更是极重,可以说兵部之事,他一人就能做主。
自从卢象升离京,应该拨付的军饷就一直在拖延,清军入寇本就是突然之事,朝廷派兵追击堵截,也是火速发兵,卢象升仅仅带了一月粮饷就带兵追击,本来也是以为内线作战,又是在京师周围的北直隶,补给不成问题,谁想到了十二月三日,军内只剩下不到六日的补给,窘迫之极。
参赞主事杨廷麟在几天前还建言卢象升上奏朝廷,但有些事情这杨廷麟却不知道,卢象升去往京师的书信,都是石沉大海,根本没有得到回应。
不到六日的粮饷也不是足额,实际上已经有士兵开始饿肚子了,军心有些不稳,好在卢象升在宣大总督任上的时候颇有威信,带兵的三名总兵也听他号令,这才是维持住局面。
清军入关不过两万兵,却分为八路,纵横来往,攻略州县,卢象升分兵堵截,却没有什么效果,宣大边兵素称精锐,但也不敢和清军野战,按照卢象升和几名总兵合计之后的策略是,赶在清军进攻某城之前到达,依托城池而战。
但行动速度往往跟不上清军,就和前些日子总兵虎大威去安平县,到达那里之后,发现城池已经是残破,城内的青壮男女已经被掳掠一空,按理说对方带着俘虏辎重,行动不便,正好是去追击,可虎大威根本不敢追击,只能悻悻回营。
深夜无人之时,卢象升自言自语地说道:
“杨嗣昌、高起潜这是想要让我死啊!”
马罡率领两千兵进驻北直隶的景州,和驻扎在德州的李孟本营遥相呼应,汤二的马队分出一千骑也是在景州驻扎,每日以十人一队,大范围的进行侦查,不过近邻德州一带的河间府却没有太大的动静。
对于骑兵的探察方向,马罡有意的朝着西面和南面进行倾斜,不过也不敢让骑兵跑出太远,一天往返,这就是限度。
从十一月下旬进入德州之后,胶州营的骑兵们就一直在山东和北直隶的交结两边活动查探,不过却没有碰到什么敌人,只有闻风而逃的灾民,这次的满清入关主要是为了掳掠人口,所以打破某城之后,青壮男女掳走,其余的老弱不是被屠杀,就是无法逃得太远,只能是冻饿而死。
能跑出来的难民反倒是那些没有被攻击的地方,通过这些惊慌不安的难民,根本无法判断明白清军的方向之类。
眼下胶州营手中对清军的了解,反倒是通过北直隶和山东断断续续的那些兵部和其他衙门的传信通报。
这么一段时间下来,出去搜索的骑兵都有些放松,胶州营和其他的大明官兵不同,其他的大明官兵缺乏勇气,遇见这样的情况,往往是乐得无事,每日完成任务早些回去就是了,可胶州营的官兵搜寻不到目标的话,却觉得很失望。
胶州营的马队分四营,每营五百人,每营设一把总,所以这骑兵把总在步卒之中可以称得上是千总的级别了。
马队把总下面设十个小队,小队长下面又有五个小队副,小队副统领十人,算是胶州营马队最基层的军官,魏力就是第三营第五小队的小队副,算是最早从响马处加入李孟骑兵的成员,在胶州营的系统训练下,草莽之中的那些散漫之气被磨去,勇武敢斗的精神却是保留了下来。
几天的搜寻没有什么结果,魏力觉得很是丧气,跟他一起的几名骑兵也是差不多的情绪,因为骑兵在外查探,总有许多随即发生的情况,骑兵在外的自主性颇为的高。
魏力和手下的九个人一合计,决定把搜索范围再朝外扩展一些,到时候要是上面问起晚回去的原因,就说自己迷路了,反正北直隶这地方他们也不熟悉。
十二月初六这一天,魏力率领着手下一共十人,朝着西面而去,沿路所经过的河流不少,不过因为大旱,而且现在是寒冬,河面都是封冻,过去倒也是容易。
快要黄昏的时候,魏力这十人到达了衡水附近,再走大半个时辰,就能进入衡水县的城池了,这一路上,马匹跑跑停停,却根本看不见什么人烟,路过几个村子,不是残垣断壁,就是人去楼空。
那人去楼空的村子,很多家里粮食都还没有来得及拿走,魏力他们倒是乐得给马匹补充了下草料。
到了衡水这边,开始渐渐的有些丘陵和山坡,按照魏力他们的打算,今晚现在衡水这边找地方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再继续朝着西边走一天,看看能有什么收获,但今天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冬季的土地,没有人烟,很容易让人感觉到疲惫,在马上的这几名骑兵都是想尽快的找个地方休息下。
“魏头,看那边!”
正是无精打采的时候,在魏力身边的一名骑兵低声的喝道,这句话一喊出,同行的这些人立刻是变得有精神起来,不远处的丘陵处,正有十几骑正出现在山包上,魏力他们这一行人是迎着阳光走。
黄昏时分,因为光线的原因,看着对面那十几骑根本看不太清楚,对方看魏力他们却是清清楚楚,并且明显也是注意到这边了,甚至能听到一声声吆喝打马的声音,朝着这边追了过来。
魏力双脚扎着马镫,身体在马上直立起来,想尽可能的看远些,他的坐骑有些焦躁的打着响鼻有些不安,不过还是看不清楚。
“魏头,是官兵还是鞑子?”
周围的官兵有些紧张有些兴奋的问道,魏力摇摇头,让一名基层军官做判断并且做出随即的决策未免难了些,不过,按照李孟的那套体系训练,却有操典告诉下面的军官遇到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
“管他是谁,先火媒点火绳,压火铳。”
这年头就算是大明的官兵也有可能趁着你不防备下黑手,魏力命令下来,有些疲惫的士兵们立刻翻身下马,从马鞍的侧面把挂着的火铳拿出来,另有一名士兵一手拿着五根缰绳,缓慢的后退,这人就是所谓的马桩子。
算计着,对方应该再翻过两个矮山包就到这里了,胶州营派出来的侦查骑兵都不拿着骑矛而是短矛和火铳,因为长兵器太过招摇而且不方便,火铳也是比平日间使用的火铳短半尺,射程也就是五十步左右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