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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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明- 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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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旨的钦差对李孟不理不睬,每日里却威逼巡抚颜继祖,开始的时候山东巡抚颜继祖还能拿些银子财物的贿赂,可过了几天,这些金银财物也是一点用不起了,传旨的钦差太监甚至是把钱退了回来。

山东巡抚颜继祖开始本来很乐观,上次开封城的求援,李孟没有什么推辞就火速的派兵救援,这次事情更加的危急,李孟的反应应该更加的迅速才是。

谁想到去和李孟商议了几次,李孟那边都是说军队没有准备完全,不能出兵。听这个意思倒还让这个山东巡抚放宽了些心,这还不是拒绝出兵,还有商量的余地,河南的局势,就连邸报上都是写的无比可怕,军将们为保全自己的实力,谁还愿意出兵救援。

但过了几次之后,颜继祖就觉得不对劲了,没有准备完全,但连个确定的日期都不给,这和不出兵有什么区别。

快要出正月的时候,连传旨的太监和锦衣卫们真真正正的急了眼,和巡抚颜继祖说的化也是越来越重。

好歹颜继祖也是担任过吏部都给事中的人物,京师之中的故旧派人送来急信,说若是再不出兵,要是皇帝下了第二道旨意,恐怕就要祸事了。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山东巡抚颜继祖真是被逼到没有办法了,他是不愿意在山东巡抚的位置上继续做下去,但好歹要过了任期再退职致仕,被皇帝问罪下狱,然后和最近的孙传庭一般不明不白的死在狱中可不是他的愿望。

在李孟的总兵衙门之中,身穿布衣的传信骑兵在正堂下肃立,一道道命令在李孟确定后,马上有骑兵接过命令,朝着目的地疾驰而去。

“宁先生,去和八闽商行郑掌柜他们说,三月到五月间,让他们郑家调兵船和战船到登州港一带,我不管是郑家的船还是咱们自己的船,那边必须要守好。”

坐在一边的袁文宏运笔如飞,把李孟的命令记录下来,宁乾贵的经济之事也包括海贸方面的交易,和郑家打交道也是他的职责,李孟沉吟了下,又是补充说道:

“调信阳水营北上登州,可以了,拿过来用印!”

袁文宏拿着写完的命令在上面吹了几口气,连忙的递过来,李孟拿着总兵大印盖上,那边自有人包上封皮,写上去处,递给外面的骑兵,不多时,骑兵已经是快马出城了。

屋中的武将和文官都是有些奇怪,心想用兵河南是眼下的攻略,各处加强防卫也是应当的事情,但何必在登州那边花费这么大的功夫,那边可是汪洋大海。

事实上,一直到清末,也没有什么人从登州那边海上登陆,但李孟却要小心,自己能征调船只,沿着运河、黄河去河南,那满清鞑子,会不会在辽东半岛那边坐船渡海,在登州登陆。

那时候山东的兵力空虚,可就祸事了,但这件事情确实是他想多了,满清自起家开始,进攻大明就是一直从陆路行进,没有走过海路。

“周先生,各处的武装盐丁都要动员起来,大兵若是离去,难免会有些脑袋糊涂的闹事,让武装盐丁把这些都看好了。”

周扬连忙的站起来躬身答应,李孟真是恨不得多几个脑袋出来,大军一动,山东的方方面面都是要筹划准备,他又是专精军务的,实在是有些不耐烦,这时候就越发的显出那位首辅之人的重要。

关于屯田田庄的庄头统领护庄队,以及各州县武装盐丁队加强戒备的文书才刚刚写就,李孟这边还没有用印,就听到外面的亲兵高声的通报:

“巡抚颜大人拜见大帅……”

巡抚见总兵,无论如何不能用“拜见”,这就是上下颠倒,但在山东这就是常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改了过来,或许是周扬的吩咐,不过李孟也不把他当回事,巡抚大人好像也没有异议,也就这么办了。

听到这个通传,李孟眉头一皱,心想我这边忙的脚不沾地,你还来凑什么热闹,但必要的面子还是要给,点点头,站在边上的王海立刻高声的喊回去:

“见!!”

颜继祖一进总兵衙门的正堂,除了李孟之外,屋中的文武诸人都是站起来躬身行礼,看见山东巡抚的模样,人人都是吓了一跳,颜继祖也是江南士人中拔尖的人物,这些年因为日子清闲,收入变多,更是注意修养,平日看到,那真真是名士风流,高官气派。

自从开始要向河南用兵,胶州营的文武诸人都是紧张忙碌,那山东巡抚在他们眼中就是个闲职,谁也不会去理会他,结果一个月功夫不见,这颜巡抚居然憔悴成这个模样,眼眶身陷,须发散乱。

就连走路都是有些不稳,跌跌撞撞的走进屋来,看见众人给他行礼,这颜继祖平日间都是很讲究这个官场礼仪,可此时却急忙忙地说道:

“各位怎么这么大礼,客气了客气了。”

说完也不管错愕的众人,直接开口对坐在书案后面的李孟说道:

“李大人,可否去内堂叙话,本官有要事相商。”

这话语当真是无礼之极,更是莫名其妙,屋中的众人都是面面相觑,李孟也是一愣,但站在大堂这人在明面上说,地位还是在自己之上,总要给几分面子,心中虽然觉得浪费时间,可还是一抬手,对颜继祖说道:

“抚台大人这边请,内室相商。”

总兵衙门的内书房没有什么书籍,也就是几张在现代看起来粗陋异常的地图,还有些兵器挂在墙上。

李孟和颜继祖来到这屋中,王海作为亲兵的头目和两名亲兵也是跟在身边,颜继祖一进屋中,又是低声说道:

“李大人,能否只有你我二人,确有要事相商!”

王海低头躬身,就要转身离开,李孟却有些不耐烦的皱皱眉,冷声说道:

“这都是我心腹人,颜大人有话说就是了,必然不会外泄!!”

几名亲兵微微的躬身,看着李孟的眼神中却充满了感激,这可是大帅对自己信任,颜继祖看看那几名亲兵,迟疑了半晌,却发现李孟的神色有些不耐。

真真是没规矩了,武将面对巡抚就如同面对自己的师爷幕僚一般,可颜继祖那里还顾得了这个,一咬牙朝着李孟跪了下来。

这突然的动作,让李孟和周围的几名亲兵吓了一跳,心想到底是何等大事,让山东巡抚颜继祖行这样的大礼。

“颜大人,你这是为何,折杀李某了。”

李孟念叨着就要去搀扶,颜继祖别看是文官,还是个五十多岁的文官,可动作并不慢,手脚并用,朝着后面退了几步,李孟居然没有搀扶到,颜继祖带着哭腔的恳求道:

“李总兵,李大帅,请你救救下官,救救学生吧!!”

“颜大人,你可是堂堂的一省巡抚,这个上下颠倒,李某可受不起啊!”

这莫名其妙的举动让李孟根本摸不到头脑,语气未免跟着迟缓了几分,颜继祖见状连忙地说道:

“李大人,朝廷的钦差催的急,山东要是再不出兵济南,洛阳怕是就要陷落了,那时候,大帅您无事,下官的项上人头可保不住了。下官来山东巡抚以来,一直是对大帅恭敬,并无得罪冲撞之处,求您可怜下官一家老小,出兵河南吧!”

颜继祖激动以及,说的声音越来越大,老泪纵横,李孟听到这“出兵”两个字,脸色顿时是沉了下来。

这些文人大臣怎么把出兵之事看得如此简单,山东全省动员差不多两万兵马,准备河南救援,跨越几省的行军,这么多兵马,每天的吃喝消耗就是一笔极大的物资,偏偏河南赤地千里,无法就地的筹措。

可数量如此巨大的物资,只能是走水运,若是陆运,这么巨大的物资需要的民夫和畜力就是个恐怖的数字,民夫和牲畜也是要吃饭饮水,产生消耗,那么这笔消耗又是何等的巨大,河南无法就地的补给,只能是通过后方的运输,恐怕还没有走到河南地,山东的财政就要完全破产。

水运必须要倚靠运河和黄河,但是现在才是二月初,黄河才刚刚的开化,船只根本无法通行,船只也筹集的不够,这种情况下怎么能够出兵,莫非是长出翅膀飞过去。

李孟使了个眼色,王海和一名亲兵手忙脚乱把颜继祖扶了起来,李孟沉声说道:

“我山东兵马去河南,必须要走水路,眼下水路冰冻,只能是三月初方能开拔,颜大人,你当日也是带过兵的,莫非不知道其中的道理?”

颜继祖总算是镇静了一些,听到李孟的反问,苦笑着回答道:

“不是颜某不知道其中关窍,是朝廷那边催得紧啊,今日间传旨的钦差太监找上门来,说是山东兵马如此拖延,不遵从圣上的旨意,莫非是有异心,还说若是再不出兵,这传旨的锦衣卫就是拿我的差役,直接锁回京师去。”

过来的传旨的太监是由锦衣卫护送而来,山东巡抚和总兵官接旨之后,这名宦官却不离去,要等山东真正出兵才会离开,身上也有督促和监视的责任,归根到底,皇帝最信用的还是这些身边的宦官。

听到颜继祖这么说话,李孟倒也是替他感觉到无奈,但兵家的大事自然不能耽误,顿了下开口说道:

“颜大人,李某也是知道你的处境,要现在出兵的确是无能为力……”

颜继祖已经是着急的乱了方寸,急忙的打断李孟说道:

“李总兵,只要先派一小队兵马去往河南也好,这样本官也有个应付的说辞。”

这话说完,李孟的脸色已经是沉了下来,冷声的回答道:

“一小队兵马去往河南,去送死吗,李某的士卒都是山东子弟,可不舍得让他们这么白白的去送死,颜大人,我这边筹备出兵事务繁忙,请回吧!”

方才这番话让李孟有些火大,你为了给上面一个应付,就把我的子弟兵拿去送死,真是凉薄,下了逐客令,也不相送,领着王海和几名亲兵直接就要出门。

颜继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看李孟冷下脸来,顿时是失魂落魄站在原地,看着李孟走出书房,猛然在身后大声地说道:

“李总兵,颜某若是被朝廷论罪下狱,再派个文臣过来,怎么会有颜某这么温驯听话,颜某若在山东,你李总兵就是实实在在的齐鲁之主,若是那新人过来,即便是李总兵驯服了他,那也是要麻烦费力啊!”

这番话说的诛心,虽未跪下,却像是实实在在的把头磕在地上,奴颜婢膝,王海和亲兵们神色如常,丝毫不觉的颜继祖这有若谋反的话语有什么不对,或许在他们心中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李孟却回头了,脸上的笑容似笑非笑,沉声地说道:

“颜大人这话说的很有意思啊!”

“李总兵,李大人,你反正也要领兵入河南,无非是时间早晚,但朝廷的钦差太监不知道咱们山东兵马的难处,不给他们个交待,怕是不会善了,眼下无论是钦差还是朝廷,都已经是心急如焚,催得紧,李大人,无论如何也要给他们个交待啊!”

颜继祖的说话颇有意思,用上了“咱们”说山东,却用“他们”来称呼朝廷和钦差,李孟哈哈的笑起来,却已经是拿定了主意,开口说道:

“原来不是催李某出兵,是要应付朝廷和钦差是吧,这个简单,包在李孟的身上。”

话说完,也不理颜继祖反应如何,转身出门,走到门边一停,也不回头,笑着说道:

“颜大人若是觉得钦差那边催逼得紧,可以把家搬到军营这边来住,自然是一片清净。”

京师过来传旨催促出兵的太监名叫陈敏,五短身材,看着颇为敦实的模样,在皇宫中一向不受人待见,这才得了个出京催兵的差事。

地方上不比京师,官员们总有许多推延的手段,但洛阳城被围,福王和当今的崇祯皇帝到底是什么关系,在皇宫服役的内官都是心中有数,可朝廷下旨,巡抚和总兵都已经是接旨,但却迟迟不发兵。

不出名,传旨的太监就不能回京复命,陈敏身边的锦衣卫已经来回在京师和济南跑了几趟,京师那边的话越来越严厉。

每次看到京师那边的文书信件,陈敏浑身都是冷汗湿透,心想若是朝廷下第二道旨意的话,恐怕获罪的就不光是山东巡抚颜继祖了,自己的脑袋也要保不住。

不过陈敏也是恨得咬牙,京师司礼监和东厂、还有锦衣卫都指挥使都给他和身边的锦衣卫头目权限,如果颜继祖再是拖延出兵救援,那他们就直接的把颜继祖下狱问罪,陈敏以监军太监的名义接管,以天子旨意命令山东总兵出兵。

虽然传旨太监陈敏心急,但有京师给的权限,却也有了几分底气,去山东巡抚府上催促的时候,语气却愈发的严厉。

颜继祖也是知道,自己若是再这么推搪下去,恐怕就要倒霉了,按说他可以把责任推到同城的山东总兵李孟身上,但那太监不知道李孟的凶恶,他可是知道,这济南城等于就是他李孟的军营。

而且崇祯皇帝的脾气,你身为文官不能督促手下的武将出兵,武将未必会有什么罪名,他这个文官恐怕要被重责斩首了。

若是在北直隶入寇之后,没有李孟这个历史变数,因为德王被鞑子俘虏,事后杨嗣昌定功罪赏罚,颜继祖也属于被处斩之列,在并没有发生变化的历史上,颜继祖是用很坦然的态度面对这个死刑。

但因为李孟的军功躲过了这次的处罚,颜继祖从大难中逃脱,出京时候的雄心壮志,德王被掳之后的坦然面对,这些豪情都是烟消云散,心中只是想着,能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京师这传旨的太监这么催促,颜继祖惊惧异常,只是想着求活,可天子的步步逼迫,他一个文官去哪里求活。

思来想去,也只能是去求山东总兵李孟的庇护了,颜继祖颇为自嘲的想到,天下间的文官之耻恐怕就是自己,谁也有这么低姿态去求比自己职位低的武将。

自嘲归自嘲,感慨归感慨,颜继祖回到家之后,就让下人收拾东西,把行李打包,准备搬进胶州营管理的那半城去。

二月初五,京师过来的传旨太监陈敏带着十几名锦衣卫伴当,气势汹汹的朝着颜继祖的府邸而来,他这次可是做好了准备,如果颜继祖再不答应的话,他这边就要命令山东巡抚交出印信了。

说起来这也是掩耳盗铃,握有重兵的武将不出兵,连和他在一起多年的文官都催促不动,即便是换人又能如何。

可对于京师朝廷来说,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毕竟眼下的朝廷大义还是可以压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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