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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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明- 第2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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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满清鞑子的军营隐隐有号角声和发令声响起,像是有兵马正在进行调动,蓟辽总督洪承畴却借着这个由头转过身来,观察着对面的动静,总算是避免了争执的尴尬局面,可洪承畴心中却是有气,冷声地说道:

“本督出关前也曾打算步步为营,集中最大的兵力和鞑虏决战,可有人觉得本督拖延,奏明圣上,让本督火速的来锦州支援,这才有今日的局面,张监军,你说是不是啊?”

说完之后,转眼瞥了站在自己边上的一名文官,这文官也就是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看着可没有洪承畴这般高大威猛,完全是个文弱书生的模样,听见洪承畴这么问,满脸涨的通红,嚅嗫着没有出声。

洪承畴表情上虽然依旧是那副镇定气派,可心中却是暗骂:说什么给督抚自专之权,可不让太监监军,却派了个文官,这还不如内监,完全是胡作非为。

这名监军是兵部职方郎中张若麒,别看是个五品的文官,可权力大得很,可以直接上奏皇帝,并且兵部尚书陈新甲极为的支持他。洪承畴率领大军出关,本来的打算是十几万兵马抱成一团,据城而战,反正已经是有一年的军粮补给作为支撑,慢慢的和满清消耗,寻找机会出战,总归是有胜算,最起码也可以消耗清军的实力。

但张若麒却以为洪承畴拖延怯战,不敢向前,几封密折一上,崇祯皇帝和兵部尚书陈新甲的催促立刻就到了,接到旨意,无奈之下的洪承畴只得是率领七万兵马先行,不过到达松山堡的时候,就被皇太极亲率的五万清军拦住,对峙不前。

崇祯皇帝对待臣下,要不然就是无条件的信任,要不然就是疑心重重,洪承畴率领大军出关,他这边还要给加上种种的限制,生怕对方有异心,并且对洪承畴的行动总是不予信任,在京师不明战局的情况下乱发命令。

眼下这个局面,洪承畴也只能是暗自的叫苦,辽东之地,等于是女真鞑虏的内线作战,自己这边调集兵马,对面的皇太极同样是在进行动员,按照双方军队的战力,不早早出战,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这时候城下一阵骚动,能听见有人急匆匆的从下面跑上来,吴三桂那些将官们也都是听到了这动静,纷纷的转头观看。

看见一名亲兵打扮的人出现在城头,这人身上血污处处,一见到城头上的这些文武高官,朝前跑了几步,猛地跪在地上磕头,哭着报道:

“大帅,杏……杏山驿,被鞑子抄了……”

这句话一说,城头上方才还镇定自若的总兵参将们立刻是炸开了,洪承畴听到这句,只觉的血液上冲,双眼发黑,身体差点就栽倒在城头上,身边的亲卫连忙扶住,再看那监军张若麒已经是脸色惨白,浑身筛糠一样的颤抖。

杏山驿是这十几万大军的粮草储存之地,被鞑子这么一抄,十几万大军,人无粮,马无草,败局已定了。

若不是张若麒不懂装懂,崇祯皇帝胡乱指挥,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局面。

真是李孟那句话,不怕敌人如狼似虎,就怕同伴蠢笨如猪。

这号称是能使用一年的军粮都是在杏山驿储存,是这十几万大军的命根子,洪承畴也是带兵多年,自然明白这粮草后路的重要,但他明白,下面的军将执行起来却未必是实打实的做。

守备后勤辎重仓库的军将,以为前面就是松山堡的大军驻扎,万事有前面顶着,自己这边不必担心太多。

等到满清的骑兵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时候,顿时是傻眼了,完全没有防备的守军被满清的轻骑一冲,顿时是全军溃散。

没了粮草,军队或许能饿着肚子作战一天两天,但根本无法长时间的持续,何况对面还有这么一帮虎狼,任谁都会知道军心浮动,不能再战。

对粮道被截断,粮草被劫掠的这个事情接下来会有什么动向,洪承畴知道,对面的皇太极同样也是知道。

三天后,洪承畴决定不再在松山堡和清军对峙,命令属下的总兵们分批撤兵,总兵王朴、吴三桂、马科、李辅明、唐道、白广恩率领所辖的兵马先行退却,可这一撤兵就根本收不住了。

既然是撤退,谁留在后面谁的危险更大,这几名号称勇将的总兵谁也不愿意留在后面,逃跑时人人争先。

总兵王朴跑到了最前面,他的兵马在一出松山地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显现乱象,这还不算是最坏的。

皇太极和清军的将领们也是预料到了这样的局面,在撤退的各条道路上都是埋伏下了伏兵,就在明军撤退显出乱象的时候,清军的伏兵杀出来了。

王朴、吴三桂等总兵率领的兵马全盘的崩溃,王朴是一个人,吴三桂带着几十名亲兵跑回了山海关,其余的人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差不多一大半的兵马或者是被杀死,或者是溃散掉。

而蓟辽总督洪承畴只得是率领余下的四位总兵退守松山城中,现在他已经是残军,满清大军层层的围住松山城。

十三万大军溃散大败,锦州城依旧是孤城一座,而这些兵马已经是大明的拼凑出来的最后一点力量。

消息传入关内,天下皆惊……

第319章 皇太极,即将到来的大战

“杨将军,降了吧,大清兵马已经是十面包围,你们这些残兵败将跑不出去了!你若降了,我家陛下就如待三顺王那样待你,宝马金刀,荣华富贵,陛下愿与将军共享。”

宣府总兵杨国柱手中拿着大刀,骑在马上茫然四顾,却不知去路何在。大军被困在松山城中已经有十几天了,局面愈发的困顿,粮食虽然暂时不缺,却也没法补充,眼见着清军在城外掘得重壕,立出坚壁,围得犹如铁桶一般,军心眼目下也是浮动异常。若是等清军立起重城来,那更是脱逃无望,为今之计,也只有趁着围城工事还未做得周全,提前突围一条路可走了,因为大家都知道,自己这一只兵,已经是朝廷敲骨吸髓,天高三尺才勉强拼凑起来的,不用指望有什么援军了,就算有些微的援军,也不过就是左良玉之类的豆腐兵,济得甚用。

杨国柱、曹变蛟、王廷臣三名总兵并没有跟着其他五位总兵一起溃逃,而是率队跟着洪承畴一起进入了松山城。

逃出去的五名总兵,除吴三桂和王朴侥幸逃脱之外,其余的几位都是在乱军中死于非命。倒是那监军张若麒,一个文弱书生,平时大言灿灿,在这种生死关头,倒真配得上“智勇双全”这个考语,他一头躲在渔船之中,居然还让生生的逃出了战场。

松山堡本就是个千户所的配置,方圆不过四五里,眼下里几万大军被围在城中,这么拥挤窘迫,也是死路一条,外无必救之兵,内则自然没有必守之城,洪承畴所能做的也就是组织军队突围。

可面对城外的优势清军,大伙反复揣摩磋商,却是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清军野战历来有优势,更何况眼下清军兵多。迫不得已,宣府总兵精选了三千精骑准备突出,谁成想,刚刚出城不到一里,还是被清军重重围困。杨国柱和他的手下亲兵们都是明白,恐怕这一次不会善了了。

听到清军的呼喊,护卫在杨国柱身边的亲兵和部将都是回头看他,杨国柱心里明白,在这必死的境地之中,对方给出一条活路,手下们都是有些心动。

宣府总兵杨国柱苦笑几声,伸手一抹脸上的汗水,还有那些溅射在脸上的血液,开口涩声地说道:

“这地方老子听说过,老子的哥哥和侄子都是战死在这里,你们要降就降了吧,老子不作投降的将军。”

说完话,杨国柱催动坐骑,大喝一声,挥舞大刀朝着当面清军人数最多的地方冲去,跟在他身边的亲兵家将稍微沉默,也都是同声呐喊,跟在这宣府总兵的身后一同冲了上去。

对面的清军此刻已经是肃清了基本的抵抗,好整以暇的看着杨国柱和手下势如疯虎的冲了过来,最前面几排都是已经张弓搭箭的弓手,还有调发来的朝鲜火铳手。

那些在阵中盯着宣府总兵冲来的满清头目都是在那里嘻嘻哈哈,显得非常的轻松,一名参领看见冲进射程之中,大声的吆喝了句。

一阵炒豆似的枪声突然蹦了出来,几百支箭也是离弦而出,在半空中带出急促的尖啸,杨国柱的身上,突然爆发出了一阵阵喷射的血雨,红色的战袍,却渐渐的变成了红色,那却是箭翎的颜色。

枪声停止,箭雨停歇,对面冲来的宣府总兵杨国柱和他亲兵手下,都是倒在了地上,那些还没有死透的人和马,在地上不停的痉挛着,流淌着的鲜血,慢慢的汇成小溪,小溪再慢慢的融成了河,再慢慢的渗入了大地,慢慢的染红了那一片大地。

在松山城头望楼上的洪承畴,能看见杨国柱这几千精骑好像是投入江河中的一颗石子,虽然迸溅出一点水花,可转眼间,水面变得安静下来,仿佛亘古以来都没有变化一样,这几千突围的骑兵居然是没有起到一点的作用。

才不过是几天的光景,原本威猛的洪承畴胡须上已经是许多白色,看着也憔悴了很多,杨国柱失陷在乱军之中,他心中自然是痛惜,可能做的也仅仅只能是痛惜了,边上的曹变蛟狠狠的用手拍了下墙头,低声骂了一句,极为的不甘。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声闷响,洪承畴茫然四顾什么也没有看到,他无奈的长叹一声,颓然地说道:

“曹将军,本督来蓟辽之后,也听到辽镇的军将谈过,说这鞑虏擅长野地浪战,不可力敌,但却不讲究什么行伍,有如野兽一般,遇上我大兵坚阵,总有些无所适从。但从这次双方接战开始,鞑虏挖掘壕沟,修建矮墙都是极为的精当神速,星夜之间就掘壕断掉了我军的后路,现在掘重围围我松山又是这般的严谨。而且军队进退之间法度森严部伍严谨,这分明已经是有了章法,今后大明怕是多灾多难了。”

“轰!”的又是一声闷响传来,这次的声响距离他们站立的地方可近了许多,从城头上猫着腰跑来一名军官,急忙地喊道:

“两位大人,快些下城暂避,鞑子试炮了。”

洪承畴惨笑几声,缓缓地说道:

“鞑子对火器的使用也不比我大明的官兵差多少,这天下……”

曹变蛟略微搀扶着洪承畴,两人一同朝着城下走去,被洪承畴的这些话说的他心中也是郁闷之极,但他却能猜到满清鞑虏的兵马为什么变得这么有章法,肯定和孔有德、尚可喜这些投降鞑虏的混蛋脱不开干系,这火器的使用,很有可能操炮的就是汉军八旗。自从那老奴暴毙,洪太袭位以来,这鞑子的政事和兵事都日渐的精严,又招揽大明的这些叛将,礼贤下士,势力越发的大了,当初的疥癣之疾,如今可就成了心腹之患了。

曹变蛟恨恨的一拳砸在城墙之上,再狠狠的在墙上拧了一圈,他恨啊,他恨啊,当时自己明明已经杀到了那洪太的面前,他的侍卫都跑了啊,都跑了啊,为什么,为什么,只差那一刀了,自己就可以斩杀那贼酋了。可惜啊可惜啊,天不助我也。

在对面的清军大营之中,心情自然与松山城中是完全对立的两面,中央的大帐一片欢声笑语,这些满清的亲王、贝勒,统兵的都统们,脸上都是轻松的神色。

“请陛下放心,锦州城被咱们围的严严实实,听说那祖大寿已经在城中吃人了,支撑不了太久。”

一名服色华贵的中年武将在军帐中恭恭敬敬的禀报说道,看他的袍服却是满清和硕亲王服色,这可是满清八旗中贵族的最高等级了,能让他这么恭敬的,自然也就没有其他人了。一名细眉细眼,看上去温和可亲,让人不自觉觉得信任的胖大汉子正坐在上首,手中拿着个白毛巾捂住口鼻,闷声笑着说道:

“济尔哈朗,你做事稳重,历来行兵打仗,都是细致妥帖,朕是放心的,锦州和松山这两处,只要是牢牢困住,大明的北面恐怕再也不会有什么能打仗的兵马了。咱们从十几年前开始,就在这周围反复打仗,这松山也是来了多少次了,这一次朕起倾国之兵,总算是能把这天下之事做个了局。”

能在这亲贵大将扎堆的营帐里这么说话的人,当然只有皇太极,大金国的天聪汗,大清朝的英明睿智,带领着大家从苦难中奋起,以小搏大,开国建基的崇德皇帝陛下。前几年的皇太极还颇为的健壮,可现在的他,却显得憔悴了不少,就算是和这些大将说话的时候,也是拿着毛巾捂住口鼻。

此番陛下英明,诸亲王神勇,大家戮力为国,大破明军最后的精兵强将,营外的那些清军将领都是轻松愉快。若不是军纪森严,早都是顾不得需要,要且歌且舞了。可在这军帐之中,这些最顶尖的贵戚大将,却是人人都是神色凝重,不时的看着皇太极的脸色,而几名侍卫和医官一直是站在皇太极的身后。

说完这句话之后,皇太极缓了口气,把毛巾递给身边的侍从,立刻有一位侍从拿着新毛巾送了上去,换下来的这块毛巾,已经是血红一片。

边上站着的一名年轻人看着这毛巾,说话的声音里面已经带上了哭腔,上前几步急忙地说道:

“皇阿玛,这里有儿臣们在就好,皇阿玛龙体要紧,你身体安康才是咱们大清国最大的事情,您还是回沈阳去慢慢调养吧,这些许收尾的小事,儿臣们一定妥妥帖贴的办好,不敢劳您老人家伤身。”

皇太极疲惫的笑笑,摆摆手,强打着精神开口笑道:

“不妨事,不妨事,不过是血气盛,鼻血流个不停而已,这可是因为你皇阿玛身体健旺,病人怎么可能像阿玛这样血气旺盛。你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娘们一样。豪格,你也是掌旗的大臣了,下面大大小小那么多人,眼睛都盯着你,你也要拿出个亲王贝勒的气魄来。”

郑亲王济尔哈朗已经是站到了一边,敛着眼眉,好像没听到一样。他是努尔哈赤的弟弟,苏尔哈赤的儿子,四大贝勒之一的阿敏的弟弟,父兄都已经被圈禁而死,而他还活着,一是靠了父兄拼命撇清他,二就是靠了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说,这三不真言。

皇太极用干净手巾捂住口鼻,眼睛没有看军帐中那些亲王大将,视线却通过军帐门口望了出去,在他这个位置,隐约能看见松山城的一个轮廓,皇太极定睛看了半晌,又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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