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仕官员、官吏的亲眷、那些因为胶州营的措施受损的地主士绅,还有哪些读书人,基本上都是富裕人家,穷苦人差不多都因为李孟的屯田政策保住性命,而且在军管之下,谁也不敢乱说,有个盐丁头目甚至喊出了“人人要过关,世上没有谁是无罪之人”的口号来,士林之中一时都悚然了。
也就是这些不在胶州营的统属,又觉得自己是有资格说话的人才敢妄言,这些人都算是富户,为富不仁这四个字,并不是空口来风的。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黑心的勾当,而且在这样的大灾之年,要还想保持着富裕,一般都不能太心软。
即便是这些毛病都没有,人生在世,谁又不犯些错误呢,只要是有错误,那就可以深文周纳,就在武装盐丁的查缉之列,就算最后查出来没事,每天里几百个武装盐丁耀武扬威的到你庄子里转悠,谁都受不了,偏偏他们又不吃你的喝你的拿你的,说破了天去他们也都占着道理。至于这个算不算无限发挥,解释权那是在山东巡抚衙门,在山东布政使司,山东按察使手里。
被查到的这些罪名,平日里地方官府有的是不敢管,更多的是懒得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现在当官的油水,可全靠这些人的孝敬了,那些和胶州营贴得近的士绅谁还理会地方官。
知县、知州心里面也是有很多的牢骚抱怨,和这些被武装盐丁查缉的人颇有共同语言,但这次也都是蔫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他们都这样自我安慰着,当然也有人想的,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了。
有些官吏有心想要护短,但巡抚衙门、布政使司衙门、各兵备道、各知府衙门都是下了严令,要求对“义勇”也就是武装盐丁的行为要全力的配合,对不法之徒要严加惩处,不得庇护,山东巡按御史甚至是行文各府,要是哪个官吏敢于拖沓政事,妨害执法,本官一定据实参劾,绝对不要有侥幸心理,本官往日里因为参劾的人太少,所以挨了都老爷的排头,今日断然不会姑息,弹劾一个是弹劾,弹劾一百个照样是弹劾,定然不会冤枉一个实心用事的人,也决然不会放过一个不力之人。
何况,盐丁们把事情查出来之后,也不会立刻就走,还要在当地等官府拿出个处置的章程来,不出结果是不走的。
崇祯十四年的九月到年底,整个山东,在李孟控制的区域里面就好像是刮过了一场风暴一般,所有有异议的个人和家族都是遭到了打击,而出手处理他们的,正是他们觉得和自己站在一起的地方官府。
有的人倾家荡产,有的人遭了些皮肉之苦,也有的人被严厉的警告,已经是死心塌地跟着胶州营的那些地主士绅们,都为自己感到庆幸。那些一直是沉默着做中立观望的人家,也是知道自己应该做出抉择了。
即便是那些在兖州府和东昌府,和李孟系统有些距离的豪门地主,也都是感觉到害怕和惊慌。
他们不在李孟的系统之中,的确是少承担了很多的责任,并且很是自由,但他们的庇护者,没有李孟这么强大的武力,放眼周围这些地方,貌似最强大的还是山东总兵李孟,何况最近有听说他在河南砍了几万流贼的脑袋。
是该考虑考虑长久的事情了,山东境内,家中有产业的人们都是在琢磨这个事情。
这次的清查过后,李孟系统在山东民政和经济这一方面的效率大大的增加,令之所至,顺畅无碍。
附带说一下,山东大半个省的清查,共查出来鞑子细作四十余名,都是居住在山东边境的城镇里面,没有办法深入,另外,盐丁排查,被查出来有不法行为士绅文人共有将近三千多。
时间回到九月中旬,莫太监离开山东之后,沉默了好久的孙传庭派人来请李孟前往,李孟那次有些激动的滔滔不绝,几乎是把来这时代的心里话都是说了出去。
紧接着就是领兵出征,出征前曾经跟看守孙传庭的吩咐过,胶州营内大小事务的文件,凡是要到自己这边阅览的,也给孙传庭送去一份,问问这位孙先生到底有什么建议,并且把这些建议抄录下来,给刘太监、周扬、宁乾贵一干人阅览参考。
不过李孟回来之后,看守孙传庭的人却禀报说,尽管轻重不同的文件始终是不停的送到孙先生的宅院中去,但孙传庭始终没有在文件上写过一个字,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听到这个以后,李孟很是惋惜,开始考虑是不是放弃。
莫太监走后的这个邀请,倒是让李孟很意外,胶州营明面上发生的各种事情都有人讲给孙传庭听,当然本意也是想要这位孙先生提出意见和建议,可李孟总觉得这次孙传庭的求见是要冷嘲热讽。
“孙先生,几月不见,你怎么憔悴成这种模样!!?”
去那宅院里面,院子之中没有太多变化,孙传庭的两个儿子明显是精神很足,而孙传庭的二儿子已经是健壮不少,据说每天都是跟着胶州营的亲兵训练,训练他的那名亲兵把总跟李孟说,这小子很有点天赋。
可孙传庭竟然比刚从诏狱里面救出来的时候还要憔悴,尽管须发一直有整理,可看着人还是虚弱异常,两颊深陷,双目红丝密布,已经是瘦弱的已经有些脱形,李孟看了之后,真是大吃一惊,脱口问出了那句话。
问完之后,李孟扭头招呼亲兵,厉声地说道:
“去把看守这院子的人叫来,本帅不在的这些日子,他们到底如何对待孙先生!”
那名亲兵刚转身,就听到那边孙传庭开口阻拦道:
“李大人莫要动怒,不干下人的食,是老夫心中苦闷,这才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不妨事,不妨事,过几日多吃些饭食也就好了。”
本来李孟还有些担心孙传庭会绝食以自明心志,虽说自己打算放弃,但让这样的人才死在自己面前,总归是可惜。
听到对方这么说,李孟禁不住心中一喜,如果孙传庭说这个是真心话,那说明他的心态还真有些转变了。
李孟开口笑了笑,温声说道:
“孙先生,不管文武,无论要做什么,若没有个健壮的身体,可就一切休提,等下我给你请个郎中来,好好瞧瞧,饮食用度上也要大方些,不要替李某俭省……”
孙传庭坐在座位上抱了抱拳,涩声的开口道:
“多谢李大人的关心,孙某自己的身体,自然会爱护。”
场面稍微安静,下人们端着简单的酒菜饭食上桌,孙传庭那边看来已经是开始调养身体,给他准备了白粥和一些清淡的小菜,不过孙传庭的心思显然不在这饭食上,等下人离开,就开口说道:
“传旨的内官离开山东了吗?”
“前日走的,估计回到京师应该会被万岁擢升赏赐,毕竟这差事他办的也算完满,京师上下想必会很满意。”
一问起这件事,李孟脸上禁不住挂上了笑意,朝廷的手法笨拙,却包藏祸心,却被他借力打力,给自己赚到了很好的局面,听人问起,禁不住要多说几句:
“李某是盐贩子出身,肯定眼界是浅的,给个杂号将军,肯定就欢天喜地了,这八百两银子想必不能当作寻常的银子看,万岁赐下的银子,当然要顶别处的十两金子,提拔个太监做镇守中官,那也是把山东当成大镇来看,李某感激涕零,感激涕零!”
孙传庭怔了怔,紧接着脸上露出苦笑的表情,低声接口说道:
“当今圣上,总是把事情想当然,又觉得自己天纵英明,做这等糊涂事也不是这一次,不过李大人,这话说回来,这钦差一来,你对这手中的兵马抓的又是紧了几分,下面也忠心了许多了吧!”
听着对方心态和话语中的种种变化,李孟的心情也是跟着变好了不少,禁不住做了个搞笑的举动,起身朝着北面抱拳说道:
“全是圣上恩典,臣下感激不尽。”
“咳咳”孙传庭明显是被呛到了,在对面咳嗽了起来,喝了口粥,这才是平复了下去,笑着开口说道:
“李大人真是忠心耿耿的典范,你这番话要是跟朝廷诸公当面讲述,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目瞪口呆。”
“孙先生,李某的言语虽然是笑谈,却也有几分的真实,若没有这圣上的大政和兖兖诸公的英明,李某又怎么能从微末一步步的走到今日,心中的确是感激不尽啊!”
孙传庭看着对面满脸笑容,侃侃而谈的李孟,心中却想到:你从微末卑贱到今日的地位,未必是上面的糊涂,莫非真是有天命不成。心念所及,孙传庭长叹了一口气,悠然地说道:
“老夫操劳一生,常自诩忠义,今日却有些糊涂,这操劳忠义,到底是为这天下呢,还是为圣上……”
第330章 铁面人,亲疏有别
崇祯十四年的十月间,在山东总兵李孟的幕府之中出现了一位带着铁面具的谋士,镇东将军对这位铁面人的称呼是公孙先生。
李孟的文武班子里面,对这位谋士的身份都颇为好奇,有些人去周扬和宁乾贵那边打听,也有人去套王海和汤二的话,都没得到什么结果,看他们的模样,好像他们也不知道这谋士到底是谁。
山东李镇东,外面的人或许不知道他是何等人物,但山东文武心中,李孟就是这天下间最顶尖的人物。
在李总兵的身边,所有的人也就是能做他的下属,没有人又和他平起平坐的资格,而这位“公孙先生”在总兵衙门之中,举止做派,以及李孟的对待,隐隐都有些平等的味道。
当然,这种平等的味道,也只是相对于胶州营系统的其他人而言,但这已经是石破天惊了。
以李孟的权威,自然无人敢对他的决定做出什么质疑,但大家疑问的是,到底什么人能有这样的才能和李大帅平起平坐,遍数天下间那些人杰俊彦,那有什么人复姓公孙。
这公孙先生平日里和大帅差不多同步的行动,不管李孟出现在军议,或者是民政的场合,这带着铁面具的公孙先生都是一同前往。
这下子,下面众人对这公孙先生的文武身份都搞不清了,天下间能文能武的大材实在是少,有数的几个好像都是在朝廷之中效力,而且还没有低于二品以下的,这些人就更不能出现在胶州营这里了。
大家好奇是好奇,不过胶州营上下做事很知晓公私之分,好奇并没有影响大家的做事,而且这公孙先生在军民两处的衙门之中,从来不说一句话,仅仅是在倾听,这对胶州营的结构以及权力的分配并没有什么影响。
渐渐的,大家对这位公孙先生的态度,也就仅仅是好奇了。
不过,有几个猜测还是颇为的有趣,比如说公孙先生身材高大,面具下面露出的双眼炯炯有神,走路时都是落后李孟半步,或许这是军队那边给李大帅请来的护卫,这模样怎么说也是武艺高强的角色。
十月下旬的时候,山东的盐政有个小小的变化,按照朝廷的盐政划分,一般是一省或者几省为一区,这一个大区的官盐价格都是相同的。当然了,在山东地面上,这个规定形同虚设,根本没有人去遵守。
眼下山东的盐政情况是私盐为官盐,每年山东境内各处的盐价是在济南和胶州两地公布出来的,然后由武装盐丁押送到各地,由各地承办私盐的商人们贩卖,盐价允许有浮动,但因为出盐量一直是很大,所以价格也高不上去,百姓们并不觉得这是负担。
山东原本有大小百余个巡检司,专门在各处查缉私盐,自从李孟崛起后,现在只有一家巡检司——盐政分守胶州巡检。
这个巡检司是武装盐丁队的统属机构,所以介绍李孟的官职的时候,如果真是纯粹官方的文件,就变得颇为可笑,“镇东将军、左都督、山东总兵官李孟,兼胶州巡检司巡检”前面都是一二品的大员,后面一个不入流的贱官,实在是让人捧腹。
但这个职位,是李孟对山东盐政统属的官方承认,不能轻易的放弃,李孟也就是因为这个职位,合理合法的管辖山东公私盐务。
其实这山东盐务最可笑的不是挂在总兵大人官衔后面的名称,而是在济宁州的盐政司盐运使的常例收入。
盐运使是三品或者从三品的官员,那是一等一的肥缺,可这山东的盐运使过得极为憋气,全山东的盐业利润和他一点关系也无,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油水,每年也还是有些外水入账,这外财是如何入手呢。
宁乾贵在盐业系统多年,知道这大家发财的道道,盐运使毕竟是三品大员,也不好逼得太急了,所以每年都给这盐运使批下若干石盐的份额,准许盐运使拿着这若干石去兖州府贩卖,赚来的钱归他自己。
盐运使要卖多少盐,居然是要下面的巡检司批出份额,也算是大明历朝仅见的奇观了。
人如果几天没有吃盐,就要浑身酸软无力,并且会患上各种的病症,天下大灾是大灾,这盐的销售到还没有受到什么大的打击。
现在李孟控制着山东的全部盐场,还有南直隶差不多两成的盐场,这些都是他重要的资金来源。
鲁盐的销售,除却山东本地之外,河南开封、归德、彰德、怀庆四府,以及北直隶顺德府、广平府、大名府、沧州府,都已经是完全的渗透了进去,不过几乎是鲁盐产销的极限了,毕竟贩卖给郑家的私盐也必须要保证。
实际上,上面所说的那些地盘的外围,甚至是山西和塞外的蒙古,都对盐有需要,那些地方,就只能是交给淮盐,或者是更准确的说是方家来做,胶州营赚个过境的钱罢了。
但在胶州营开始贩盐之前,这些区域的平民百姓吃的是质次价高的官盐,私盐因为利润少,甚至很少贩运到他们这边来,胶州营大规模的贩运以后,各地再也没有什么吃盐难的问题,倒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从某种意义上讲,胶州营倒也是做了点好事……
不过,在十月中旬之后,在兖州府全境,以及东昌府靠南的某些州县,盐价开始上调,同时,武装盐丁除却保证排查工作不能耽误之外,大部分的力量也开始朝着划定涨价的范围靠拢。
胶州营驻扎在各地的骑兵马队也都是集中起来,随时准备支援武装盐丁们的行动,鲁南、鲁西的盐价一涨,肯定会有人想着把淮盐贩卖进来,以方家为首的那些大盐商当然不敢,可架不住下面的人动心。
所以盐丁和士兵们都是作好了准备,严加防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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