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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界岭口之后,满清鞑虏并没有理会就近的山海卫和永平卫,直接折向西,事实上,在界岭口进入京畿之地后,就在这个关隘附近,就有三总兵两巡抚,都是畏敌不敢出兵,眼睁睁的看着鞑子的大兵朝着京师的方向扑去。
崇祯十五年十一月初六,蓟州。
“小的们,平时朝廷不给你们发饷,老子可是好吃好喝管着你们,跟老子冲啊!”
蓟州守备田志国手持大刀,在马上大声的吆喝,几十名家丁,几百名城内的守备士兵围在他身边,轰然的答应。
没错,只有这么点士兵,这几百人意气昂扬,好像前面不是鞑子的大军,而是平日间的土匪蟊贼。好像肯定要打胜仗一样冲了过去,一往无前。
当然,他们就好像是滴落在河中的一滴水,迅速的消失不见,鞑子大军的阵线甚至没有一点的波动。
蓟州城头,蓟州知州韦必印满脸苍白的看着那守备田志国慨然赴死,浑身上下都是在颤抖,站在他身边是脸上同样留着冷汗,脸色苍白的千总。
蓟州城上下,完全不知道鞑子大军来袭的消息,甚至是在对方打到城下的时候,才是惊觉,那守备田志国看见外面这么多的鞑子大军,已经是知道结果会如何,以蓟州城这个态势,想必京师那边也没有得到消息,应该派人去报信。
可看着城外这个模样,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先派人引开鞑子的注意力,让人去报信,与其是城破而死,不如战死,这守备田志国颇有几分血性,领着子侄亲兵,出城主动冲阵战死,给信使争取时间。
两名骑马的信使的确是借这个空当,朝着京师的方向疾驰而去,不过也有几名满洲的骑兵在身后跟上,看着是凶多吉少。
相比于慷慨激昂的田志国来说,站在知州身边的这名千总就没有那样的勇气了,在边上吭吭哧哧的说不出话来,蓟州知州韦必印倒是恢复了些精神,扭过头冷冷的看着身边的千总,开口说道:
“张千总,如今城内领兵的最高管事的人是你,大军临城,快些拿出个主意来吧!”
“知州老爷,要不,要不,咱们降了吧!”
听到这话,知州韦必印浑身一个哆嗦,手按上了腰间的剑柄,开口冷然地说道:
“方才那话就当本官没有听到,你当田守备就义了,本官就砍不了你的脑袋吗?”
张千总满脸羞惭的低下头,迟疑了下才开口说道:
“知州老爷,那只有把城内的男丁青壮全都征调上城头,拼死的守御了,咱们唯一的法子就是希望城外的鞑子……”
这倒是中规中矩的法子,不过话到半截却停住了,这张千总满脸苍白的看着城外,知州韦必印发现他的异样之后,也是顺着他的方向转头看去,鞑子那边已经是推出将近八门大炮来,正在七手八脚的把炮固定在地上,准备发射。
“大将军炮!!?鞑子什么时候有这个东西了!!”
那张千总倒是个见过世面的,可认识这东西却让他心中的惊惧更甚,这大炮可是攻城的利器,蓟州这样的小城,要是蚁附攻城的话,城内动员丁壮死守还有生存的可能,但动用这炮来轰打,却没有任何的方法来守御。
满清的大炮就是孔有德从登州带到关外的工匠铸造而成,大将军炮在明末的时候往往是说十五磅长炮或者是十八磅的长炮,满清因为技术不行,十二磅的长炮炮身和炮管都要比正常的要大些,足有三千八百斤,这样的火炮,胶州营兵器制造局在最开始制造的时候也就是三千二百斤,现在能造出两千八百斤重量的火炮了。
这鞑子的十二磅炮让城头的明将看着好像是大将军炮,这倒是意外的心理威慑,但这十二磅炮,对付蓟州城这样的小城一样是轻松打破。
好死不死的,这韦知州和张千总站着的地方,正是炮口对着的方向,那韦知州身体摇晃了摇晃,那煞白的脸色却变得正常起来,正正乌纱帽,挺直了腰板对已经是浑身筛糠一般颤抖的张千总说道:
“不过是死而已,本官受皇恩,殉国就在今日!!”
张千总那边大概也是明白了点,伸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在那里低声的嘟囔说道:
“说的这么大义凛然,克扣军饷的时候从没有看你手软……”
震耳欲聋的大响,地动山摇。
这话没有说完,城下的大炮轰然打响,蓟州城的一边城墙坍塌下来,城外早就是严阵以待的满蒙兵马呐喊着一拥而入。
蓟州城破的如此容易,在城下观战的阿巴泰和身后的满清将领都是满脸无聊的样子,反倒一帮跟着来的蒙古人兴奋异常,方才朝着城中冲去的,冲在前面的都是蒙古八旗和在草原上汇聚来的小部落。
相比于蒙古人的兴奋,在阿巴泰身边的科尔沁部的贝勒图里琛却有些面色沉重,他这等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又跟皇室的关系近,将来肯定是要大用的,所以这次也派出来跟着历练历练。
虽说阿巴泰是皇太极的兄弟,而图里琛只不过是因为姐姐的关系才挂上爱新觉罗家,不过阿巴泰心中有数,这图里琛的地位搞不好要比自己要不少,还是客客气气的对待为妙,所以一向是有问必答。
“大将军,明人都是这么勇猛不怕死吗?”
这是图里琛的第一个问题,方才那名明将率领手下这些人的冲阵,自然没有任何的效果,被弓箭和火铳杀伤一轮之后,就被清兵全部的砍杀掉,但这样视死如归的气势还是把这个名蒙古贝勒吓了一跳。
问出这个问题,让阿巴泰愕然转头,什么时候勇猛不怕死这个词居然能用到这些明国的南蛮身上,贝勒图里琛看见阿巴泰的神色,却也知道自己的问题问的有些不对,连忙的补充一句说道:
“这小城就有几百个不怕死的,明国人就和咱们草原上的草那么多,要都是这般,咱们这些兵马怎么够用!!”
稍微安静了会,阿巴泰哈哈大笑,身后听到这个问题的清军将领也都是暗笑,笑声停歇,看着那图里琛贝勒的脸都有些不自然,笑着开口解释说道:
“贝勒爷,大明的这些汉人都是猪狗,难得看到些有血性的,今日见这蓟州城,我都奇怪,怎么又这么些不怕死的出来,不用担心,等跟着咱们大军越走您就知道,来这大明,咱八旗蒙古的勇士不是来打仗的,是来拿东西的。”
这番话可不太能说服图里琛,阿巴泰晃晃头,示意道:
“正蓝旗的这些儿郎们几次入关都是被抽调跟过来的,其余几个旗和蒙古八旗的老少爷们也都是来过,你问问他们。”
高层的将领们都是跟在身后,看见图里琛回头,各个的含笑点头,那奉命大将军阿巴泰说那“汉人都是猪狗”的时候,身后众人都是听的清清楚楚,几个汉八旗的亲贵和三顺王属下的军官也是在那里。
听到这话之后,各个都是跟着大笑,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自家也是汉人,也是那阿巴泰说的猪狗。
“那洪承畴那是大明多大的官,不还是降了咱们吗,这明国那还有什么能死战勇猛的人!”
“贝勒爷,这次您就等着舒服吧,要金银有金银,要牛马有牛马,要人口有人口,还有大明官宦人家的娘们,那可是咱们关外还有草原上比不了的。”
有人调侃,有人凑趣,这气氛倒是高涨了起来,这是赤裸裸不加掩饰的强盗口吻,说完之后,满场的禽兽又是跟着哄堂大笑,根本就不把这大明放在眼中。
整个大明人口过亿,地方广大,满清算上草原上的蒙古部落,人口将将达到百万,地盘也都是苦寒之地,文明的发展更不用说,现在的满清鞑子才开始使用自己的文字,从前都是用汉文和蒙文。
但这样的小而且野蛮的民族,却是这样的轻视大而且文明的大明帝国,这真是可笑、可悲、可怜。
看着城内的蒙古人和三顺王的人马抢的这么欢实,城外的满清官兵都是颇为的不屑,琢磨这些人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这明国的京畿之地早就是被几次入关抢的差不多了,真正的好处都是在那些没有抢掠过的地方。
阿巴泰和图里琛已经是回到帐篷之中,阿巴泰早就是打定了主意,不管是什么事情都和这位科尔沁的贝勒交代下,总归是不会有错,要不然皇帝也不会单独点名让图里琛跟随大军行动。
“打下蓟州,咱们距离明国的京师也就是一日两日的路程了,明国的皇帝和官肯定是要调集这周围的兵马勤王护驾,这北直隶四处肯定是空虚,咱们的目标却不是明国的京师,休整一日之后,咱们就顺着运河向南面走!”
图里琛懵懵懂懂的点点头,阿巴泰不耐烦的开口解释说道:
“这次皇帝交待,一定要向南,我琢磨着,明国北直隶这边都已经是抢掠干净了,去南边才有人口金银。”
看这图里琛似懂非懂的模样,阿巴泰心中虽然瞧不起,不过脸上却见不到一丝厌烦的模样,等到那图里琛回去,阿巴泰把头上的尖顶兜帽取下来,丢在一边,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一直在营帐中站着的一名年轻人这才开口禀报道:
“阿玛,外面折腾的差不多了,刚才各旗的参领和佐领都出去收拢兵马回来了,今晚宵禁戒严,明日里全军出发!”
这年轻人是阿巴泰的第四个儿子岳乐,身材高大,脸色黝黑,能见到脸上有几道疤痕,他一直是跟着阿巴泰东征西讨,为人沉稳且勇猛善战,盛京的八旗亲贵中早有传言,皇太极之所以对阿巴泰有任用,完全是因为他有岳乐这个儿子。
阿巴泰听到岳乐的禀报,满意的点点头,开口说道:
“看看刚才那图里琛的模样,这那是咱们满蒙子弟的作风,完全是这汉人公子哥,岳乐你给我听好,这做派咱们家不能学,手里这刀,胯下这马才是咱们家安身立命的本钱,你看看盛京那些人家,各个的穿着长袍,每日里饮宴听戏,老祖宗的东西都给丢到老林子里面去了。”
“阿玛教训的是,孩儿记得的。”
岳乐闷声答应道,现如今在满清境内的几个大城之中,满洲的贵族和官宦人家都以模仿汉人的富贵生活为荣,而那些老一辈的军将对这个则是很不以为然,多有讥刺,其中多尔衮三兄弟就是喜好此事的典范,多铎更是如此。
那图里琛虽然是草原上的大贵族,可每年在盛京的时间比在草原上要多得多,盛京的习气也是沾染了不少,阿巴泰这等老派人物自然看不上。
阿巴泰想了想,压低了声音说道:
“两白旗那边还得要照顾好,今日开城的所得,让他们那边多分些。”
岳乐向前一步,显然是有些不懂,阿巴泰没好气的开口斥责道:
“现在皇帝的身体这模样,将来还不知道会如何呢,咱们总要做个准备,免得接下来还是个冷灶头。”
阿巴泰虽然是得了皇太极的恩惠,这次率军征明,捞取功勋富贵,而且还有执掌正蓝旗的可能。但这样的层次的大贵族,在皇太极身体愈加衰弱,两白旗势力愈发的扩张,还要考虑个将来如何。
“下次开城,让胡里海贝子领着两白旗的人去打前锋,让他们来赚这个便宜,这几个人也是上次跟着睿亲王进来的,打老了仗的,不用担心出什么岔子。”
岳乐点点头,自去下面安排。
对蓟州城内的抢掠已经是完毕,这是此次入关打下的第一个城池,尽管城内人口不少,可毕竟不能带着人口行动,所以除却各个贵人们抢来的美貌女子,充作民夫的青壮,其余的人都是被屠杀一空。
蓟州城内的几万大明百姓被屠杀一空,这不算什么,京师中的皇帝和大佬根本不会觉得这是怎么样的损失,目前京师的安危才是最主要的,告诉鞑虏大军入关来袭消息的,正是蓟州城用整个城池和百姓性命所争取来的。
若是换到平常,崇祯皇帝或许还会掉几滴眼泪,发一封罪己诏,可此时鞑虏大军距离京师只有两日不到的路程,那还顾得了什么别的,带着召集兵马旨意的信使从京师蜂拥而出,去往各个军镇。
北直隶之地的两总督、六巡抚、八总兵都是被勒令率军回援,如果不是山东大军去往南直隶平乱,恐怕也是在召集之内。
至于那些兵马驻扎的地方没有了军队的保护,会不会受到鞑虏的荼毒,这就不在崇祯皇帝和朝廷诸公的考虑之中了。而驻扎在黄河北岸的督师侯恂部,也是在信使的催促之列,可惜侯恂和山西总兵许定国都是在山西边境召集边兵,不能前来。
北直隶各处的兵马迅速的调动,都是朝着京师的方向汇聚,各处的督抚军将这时候行动都是很快,因为大家都知道京师那边工事完备,聚集的兵马也多,军队兵马多,自然安全系数也大些。
总比呆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上势单力薄,等到鞑子的大军过来,落得和蓟州城一样的下场,大家都是忠义之心高涨,率军急赶。
但京师地方在十一月初十才得到确切消息,鞑子大军在打破蓟州之后,并没有向来京师,反倒是折向南。
攻破宝坻城,打下香河,终于是到达了运河的边上,在通州的京营提督刘元斌战战兢兢不敢出。
沿着水路行进,尽管运河封冻,在运力上借用补上,可取水方面方便很多,而且运河两岸,多有大明为了漕运运输建立的大仓库,打破这些仓库,对军需补给也是有很大的方便,从这时候起,几万满清大军的行军速度开始加快了。
而在鞑子大军和山东之间,根本没有任何能阻隔鞑虏行进的军队和地形,一马平川,是大平原。
这次的鞑虏大军行进,尽管阿巴泰和一干满清军将不把明军的战力放在眼中,可还是中规中矩的进行了战场遮蔽。大军行进的时候,满蒙轻骑四出,遮蔽战场,封锁消息。
鞑虏大军的这种行为,却是歪打正着的给山东的探子造成了麻烦,在北直隶京师和一些要点上,灵山商行都是有分号放置,说白了就是传递情报的据点,就是为了第一时间把京师和北边的消息尽快的传回山东。
但满清大军在几条北直隶和山东必经之路上的战场遮蔽,却让这些探子不是被杀,就是要绕路行进。
自然这传递消息的时效就要差很多……
尽管胶州营收回了在郑家代为管理的战船和兵船,不过事情并没有像郑家高层想的那样变糟,郑家仍然可以在山东购买大量的私盐,在私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