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这传递消息的时效就要差很多……
尽管胶州营收回了在郑家代为管理的战船和兵船,不过事情并没有像郑家高层想的那样变糟,郑家仍然可以在山东购买大量的私盐,在私港上停靠商船,正正常常的做他们的生意。
而且因为在灵山私港豪商的增多,从南洋和江南运送来大批货物的郑家反倒是赚到了便宜,比从前利益增加了不少。
唯一能担心的是,从美洲和天竺那边过来的西洋商船,渐渐的也都知道了这个灵山私港,都是开始过来经商做买卖。
曾经被山东盐帮私下拘禁抓起来的郑三,还是郑家的船头,没有人知道他曾经有这样的经历,这些日子反倒是因为出手大方在郑家的船队中声誉越来越好,十一月十二的时候,他的船又是从北面回来。
按照他最近的习惯,总是要到逢猛镇的一家饭馆坐上一坐,然后玩上几天。
“前段时日,除了我们郑家的船,其余家的船都不让过去了,听守在那里的鞑子兵说,他们大军已经是来大明了!”
郑三跟着招呼他的掌柜低声说了一句,那掌柜神色没什么变化,这是转身回到了柜台的后面。
这时候,山东还没有人知道鞑子大军从北面过来,在得到郑三这个消息的一个时辰之后,一匹快马从胶州城狂奔而出,朝着济南城而去。这是一个山东盐帮情报系统的疏漏处,尽管李孟领着大军去往南直隶,可整个的情报系统传递的终端仍然是济南城,在这里汇总之后才传递给南边的大军,这来回的传递肯定要耽误许多的时间。
在胶州传来的消息到了济南城之后,胶州营布置在北直隶的探子,终于是绕过了鞑子大军的封锁,把消息送到了济南城。
此时在济南府的兵马只有登州军,而且赵能率领的登州军还留下了五千人在登州和莱州、青州一带驻防,在济南府的胶州营兵马只有两万。而在兖州府的兖州军则是在靠近河南和南直隶的边境处布防。
崇祯十五年十一月十五,李孟的大军已经是离开徐州两天,到达宿迁。
进入南直隶之后,南直隶的州府官员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对待这支大军和镇东将军李孟,只得是尽力的支应军需,却不敢过来拜见,不过徐州知州还有几名知县,都是私下里给李孟这边送来了信笺,算是提前打个投名状。
可徐州的豪族高门却完全不同,他们可是热情的很,纷纷带着自家的民壮家兵过来投奔,说是要与大帅一同南下平贼。
徐州素来是民风剽悍之地,豪族大户同族之人都是聚集在一起,太平时候自保,纷乱时候劫掠,这样大大小小的势力最是要投奔一个有前途足够大的实力,大明官府肯定不会允许地方上有这样的武装。
不管是李闯、张献忠还是革左五营又始终没有到达这里,就算是想要投奔也没有地方去投,而且风险太大。
此时李孟率军前来,正是天上掉下来的最好选择,历来这等改天换地的时候都是赌身家富贵的最好时机,领着家兵家将掺合一把,没准就可以博来大富贵,何乐而不为,就算是博不成,这也是相助朝廷兵马剿贼,有功无过的好事。
这点让李孟真是有些措手不及,相对于山东境内豪族大户的羞羞答答,这新成为控制范围不久的徐州倒是有这样的局面。
当然,山东大户人家的私有武装是受到严厉禁止的,自然没有人敢来主动送死触霉头,在徐州,家中蓄养私兵乃是传统,胶州营恰逢时机出现,自然是受到这样的欢迎。
对于徐州豪族的热情,李孟虽然拒绝了这些豪族的“好意”,但却派人把这些豪族登记在案,这边的大户人家和他们的私兵,实在是好兵源,如果胶州营下一步扩军,这里豪族私兵正是最好的选择。
到达了宿迁之后,大军进行短暂的休整,在这之前的十天,马罡率领的青州军已经是沿着淮河一路的西向,青州军大张旗鼓的过了凤阳府,漕运总督马士英除了让本部兵马做好戒备之外,不敢有其他的反应。
青州军过了凤阳府之后,直接就在距离寿州五十里左右的新城镇扎营,明目张胆的断掉了南京镇守太监卢九德的退路。
目前卢九德率领的南直隶兵马困守在寿州和周围的几座城池之中,西面是陈六和高科率领的淮扬军,东面是马罡率领的青州军,而革左五营的阵线和他们彼此交错,现在南直隶官兵被流民大军和胶州营军队层层包围,真是插翅难飞。
“这李镇东不会继续去往寿州一带了,若是本督判断无错,他必然是领兵屯驻在淮安府山阳一带,等到寿州局势发动,中官卢九德所率领兵马被歼灭,他必率领大军沿河南下,直取南京,掌控着天下膏腴之地。”
对于李孟下一步的动向,漕运总督马士英有颇为准确的判断,尽管李孟对朝廷宣称的是去寿州一带救援,天下人也是这般看,不过目前这样的局势,李孟率领的大军这样做才会取得最大的利益。
明晰局势,清楚厉害的人,显然会替李孟做出这样的判断,马士英就是这种聪明人,对于李孟这种动向,他还有判断:
“山东总兵李孟虽有野心,可还是要等待寿州大事已定之后方才行动,这是说明此人仍然要虚名大义,眼下南直隶的兵马,寿州一带陷入危局不可用,镇江军新募不可用,南京城和本督这里合兵仍不足两万,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士林之议,天下人之口了。”
马士英是明末难得的实在人,有本事不空谈,当然不会相信李孟这样的枭雄会害怕什么士林非议,良心谴责。
之所以这样的说话,不过是因为李孟南下之事,每个步骤都要有名分合法理,而不贸然行动,显然是要顺而夺取,在舆论上也要占得主动。
针对李孟的这个做法,或许可以通过一些做法来迟滞他的行动,毕竟而今大明仍然是天下人眼中的正统所在,在大明体制内的文臣武将,除却李孟这个横空出世的不合常理者,其他人还是要维护这个体系。
马士英希望自己的行动,能够迟滞李孟的进程,那地方上其他的实力或许可以重新的布置反应,群起合力阻止。
换句话说,马士英所做的目的就是为了争取时间,期望这个形势能够发生变化,很无奈的行为,所做的一切都是指望所谓的天意而已。
自行动开始,李孟率领的大军就可说是顺风顺水,一幅众望所归的场面,地方上、官府中,都是纷纷来投靠支持。
但山东兵马到宿迁之后,地方上终于是传来了杂音,本来在李孟出兵南省之后,江南士林是集体失声,民间的声音只有山东文坛的鼓噪,说是李孟此举乃是忠义第一,天下无双的举动。
而素来指摘朝政,评点天下人物的东林和江南各党则是噤若寒蝉,不敢说一句话,不敢写一个字。
这些文人在太平时节,所谓不杀士大夫的时候,人人肆意妄言,不以公义当先,唯一私利为主,互相攻讦,党争不休,凡是自己一党的不管如何奸佞昏庸,也是一等一的清廉名士,不是自己一党,不管多么勤勉有能,也是一等一的祸国奸臣。
张溥组织复社,号称是东林领袖,天下名望,可以凭借舆论之力把周延儒抬进内阁,变成首辅,这样的人物,在世的时候,江南士子无不以能登门拜见为荣,甚至见面之后自称为过龙门。
可张溥横死之后,人人都知道这突然暴死和内阁首辅脱不了干系,可素来以不畏权贵,敢于抨击朝政的东林名士们,都是纷纷噤若寒蝉,无人敢发一言,甚至连葬礼都是比较疏远不属于东林的马士英主持。
原因无他,周延儒为首辅,仕途前程还得这位大佬说话,谁也不想去惹这个麻烦……
仕途前程尚且能让这些文人如此,李孟大军南下,这可是不讲理的武夫,手中拿着刀剑,要是真秉承什么忠义良心的讲话,到时候要是局势有变化,这帮武夫可是直接要动手杀人的。
所以山东大军南下,天下士人失声,这也让某些对所谓士林风骨有期待的人们好好的上了一课。
只是这局面却有些怪,大军南行,天下皆知的时候没有人言语,反倒是进了南直隶,越来越近,居然开始有反对的声音,实在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但这个奇怪的现象,却正是巡抚颜继祖那晚对李孟谈到的,既然发生,也有应对的方法,巡抚颜继祖不再跟着大队行动,在山东盐帮和灵山商行人员的陪同下,带着大笔金银直接去往南京。
崇祯十五年十一月十六,胶州营设置在兖州府鱼台县的驿站之中,三名信使疯狂抽打着马匹来到了门口,马匹口吐白沫,明显已经是跑脱了力,一名信使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驿站伙计去扶,却听到那信使嘶声地喊道:
“快换马,十万火急,十万火急……”
第380章 士无良,夜行船,蛮兵骄
阮大铖是明末着名的东林党人和反东林党人,这么说并不是个笑话,当年是东林干将,也是朝廷内外翻云覆雨的风云人物。
后来因为东林内部分肥,本来要落在他头上的吏部都给事中却换到了另外一名东林党人魏大中身上,他只是落了个工部的差事,那可是天上地下的分别,这阮大铖恼羞成怒,花钱重新把这个位置夺了回来。
当真是意气使然,做了一个月,他这等不服分配的举动已经是东林公敌,因为传闻是阮大铖走了魏忠贤侄子的门路。
他倒也是洒脱,索性是一个月后辞官不做,回到了家乡安庆,整日间奔波在安庆和南京之间,阮大铖家中豪富,大把的银子撒出去。尽管不属于东林党,却仍然是交接广阔,声威赫赫,也算是江南士林影子领袖之一。
这阮大铖在艺术史上有他的地位,因为他对戏曲研究颇深,在安庆和南京都蓄养戏班,要知道这戏曲在这个时代是和那风月之事分不开的,江南士人多好风月声色,有这个戏班自然又是笼络了一大批人。
别看每日间清流浊流什么的分得明白,而且言语文章上都是势不两立的模样,但在喝酒看戏玩女人上,江南士人还是不分党派彼此的。
花他的银子,喝他的酒,又在一起玩,自然是嘴软手软,阮大铖登高一呼,下面呼应的人还是不少的。
这就是突然出现反对李孟声音的根源,攻击山东兵马是趁国家危难捞取利益,攻击李孟心怀叵测,有不臣之心的。当然,也有人把当年这强抢秦淮两美的旧事重提,来说这总兵李孟目无法纪的历史根源。
马士英、阮大铖是江南士林的两个异数,一个是做事不按照规矩来,还有一个是不听东林内部号令,一向是靠得很近,这次马士英着人给阮大铖带去亲笔书信,就是让阮大铖鼓动江南士林,发动舆论攻势,迟滞李孟的行动。
得到了贺一龙的投靠之后,马士英的兵力也在悄悄的膨胀,击破淮杨军和青州军虽然不可能,但与卢九德合兵一处之后,保全大部的实力从容撤出来却还是能够做到。
但颜继祖和李孟所谈的,正是这件事,颜继祖能做到吏部都给事中,所谓廷臣腹心,那阮大铖当年争的头破血流的位置。自然也是东林核心人物,对其中的内情心知肚明,不过颜继祖所推测却稍有不同。
山东大军沿河南下,最先能感受到要大变,要进行投机赌博的就是这些江南士人,李孟这种大将行事,自然和流贼不同,最起码原本大明要优待的,他也不能刻薄了。士人们却也不为今后的前途担心。
可士人之所以被称为士人,那是因为这些人不是寻常的黎民百姓,他们是国家的上层,要在政权分配中拿到大头的。
眼看就要变,如何能在这变中赚到最大的便宜,这才是士人们所关心的,那歌颂奉承鼓吹的事情,山东的兖党和莱党已经是做的风生水起,再等到自己做已经是价值不大,如何让李孟注意到,并且做出让步?
而今李孟做法大家都能看出来,虽有逆而夺取的能力却要顾忌舆论,在百姓眼中,不是他镇东将军李孟要做什么,而是在朝廷的命令,天下的形势中不得不做,到时候求的是一个顺理成章。
既然你想一切都顺风顺水,那我们偏要给你来点麻烦,大明是皇帝和士大夫共治天下,咱们士人都是精英,向来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此时发些慷慨激昂的言论也是应该的,也是显出这忠义的态度。
当然了,李大帅布置了这么久,一次次煞费苦心的行动不就是为了民间安静支持吗,让我们不说话也不是不行,银子要给点,当然,也不要以为这银子就能买通大伙,大变之后,这官爵地位是不是要优待下。
明太祖朱元璋定下的是北四南六,将来若是有变,是不是来个三七、二八什么的?
刀笔刀笔,有时这笔杆子力量颇大,在合适的时机就可以变成勒索敲诈的工具,能为自己带来富贵荣华。
就算是李孟这边的事情没有成功,那我江南文人在天下失声之际,慨然陈词,怒斥逆贼,这不是大大的忠义,大大的铁骨铮铮吗。
算来算去,这真是有赚无赔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颜继祖深知这些江南士人的劣根性,所以提前和李孟做了个报备,这就是他的投名状,文人要投靠李孟,自然就要拿出文人能做的事情来。
对于颜继祖和李孟的关系来说,颜继祖能不能拿出一个有分量的投名状其实并不重要,只要他能做出一个姿态来,李孟就会欣然接纳。
毕竟颜继祖是整个山东的行政首脑,并且有在中枢和地方上极其丰富的行政经验,这些可是无比宝贵的财富,对目前武重文轻的胶州营来说,实在是太需要了,至于当年在朝廷提过什么“攘外必先安内”的话语,就让他随风而去吧。
等到江南言论大起,更显出来这颜继祖的远见卓识,这直接就是一份功劳,不过事情的起因却稍有不同,这事情是阮大铖鼓动的,他只是在南京散出一些消息,恰到好处的点醒诸位书生,此时骂娘,非但没有坏处反倒是大大的好处。
这让那些慑于兵威的书生文人们顿时是恍然大悟,然后就是蜂拥而上,先狠狠的说上几句,然后就等着李孟这边来收买了。
颜继祖的判断是自发,但实际的情况是有人在背后推动,也就是这等小小的区别,事情的结果完全没有区别。
所谓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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