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有多少兵,要是动起手来,淹也淹死了,在这样的地方孤军深入,难道不应该小心翼翼,步步谨慎吗?
偏偏奉命大将军阿巴泰率领的大军行走在关内的时候,看那架势居然比走在草原上还要肆无忌惮。
科尔沁贝勒图里琛可是记得,在草原上行军的时候,每天阿巴泰领着各旗各部的将领头目,每个营盘巡视,而且行军扎营,总是派出大批的满蒙骑兵去各处当作哨探,谨慎异常。
这样的老将为什么在入关之后反倒是粗疏起来了,奉命大将军阿巴泰肯定是有自己的道理,去问对方或许会客客气气的回答,不过肯定会心里嗤笑,图里琛也是个好面子的人物,自然是不愿意。
但沿着运河一路行军,就这么破绽百出扎营布置,图里琛每天睡觉都是感觉到不安稳,听到个风吹草动,就想着明国大军杀过来了,实在是提心吊胆,在打天津三卫之前,大军有个整军预备的时间。
趁这个功夫,贝勒图里琛直接是来到了阿巴泰的军帐之中,战斗在即,阿巴泰倒是步步中规中矩,十分的老练,不过也没有什么复杂的,无非是打破了天津三卫之后,不要纵容士兵们抢劫,要先把制造火器的那些匠人抓住,然后再开始洗城。
等到阿巴泰一项项的分配完毕,各个部队的军将都是领了命令出去布置,图里琛这才是上前问好见礼。
对图里琛这种公子哥,阿巴泰一向是瞧不起的,但却又不得不佩服这种公子哥察言观色的本事,尽管一些常识性的问题不少,可问话时机选择的颇为合适,这次看着图里琛满面慎重的开口问道:
“大将军,咱们大清的兵马在明国的境内,眼下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大将军打老了仗的,每日行军扎营是不是应该更密实些。”
这话倒是很有技巧,阿巴泰也是年老成精,听到这个立刻是明白为何,一时间倒是有些感慨,心想着图里琛倒不是绣花枕头,这问题却也是颇为的有趣,稍微思索之后,就是哈哈大笑。
笑声停歇,阿巴泰伸手拍拍身边的毛皮垫子,吆喝着说道:
“贝勒爷,坐这里来。”
这是自从图里琛进入征明大军中,阿巴泰和他做出的最随便的动作,不过图里琛却觉得心中很舒服,终于被接纳进这伙军将之中,这也算是个成就。
“贝勒爷,算上这次,已经是进关第五次了,老夫跟着来了四次,也就是上次睿亲王征明没跟着来,第一次的时候也是战战兢兢,害怕的很,没想到这大明的兵马就好像是羊一样,压根不是咱们八旗的对手,能打的倒有些,可人太少,一万兵两万兵里面,差不多也就是几百个能打的,可这些能打的还要护送着他们的官跑。”
图里琛平日里听的都是清国的兵马如何勇悍,关于这明军如何草包的事情倒还是第一次听说,八旗的兵丁的确是勇悍,草原上同为蒙古部落的一些大势力都和八旗打过,都是落花流水,满人的勇悍他倒是有所耳闻,可没有想到被满清视为第一大敌的明国军队居然这样草包。
“第三次跟着阿济格贝勒抢了一路,到最后咱们砍了几棵树,扒光树皮做了个匾,上面写着‘各官免送’,让这些汉人的吹鼓手吹打着,一路出关,那大明的兵马离着我们大军五十里,就是不敢靠前,还真是一路送出了关口,前面那几次也都是这样,你说容易不容易。”
这图里琛听的目瞪口呆,看那阿巴泰也不像是骗人的模样,不由自主的他的心情也是跟着变轻松起来。
“贝勒爷,这次老夫领着人入关,盛京多少人又是走门子,又是托人关说,这出来卖命的事情,为什么大家都这么热衷前来,还不是来了这明国,没风险,光是有好处,有军功,全是好事啊!”
图里琛从草原上的肃杀到此时的轻松,一时间有些转换不过来,阿巴泰又是在哪里继续说道:
“老夫这多年都是在马上,行军布阵也是明白,一路上这么走,就是为了引他明国的兵马来攻,皇帝在临走的时候跟我交待过,说是那些投降的汉人整天上奏要直接灭掉明国,可明国这么大,哪能是一次就能拿下来的,得让他们里面烂透了,咱们再一次次的过来割肉放血,到最后就简单了。本来的打算是,他明国的军队若是想来打这个破绽,咱们就回头吃掉他!!”
原来是诱敌的行为,图里琛听的很兴奋,连连的点头,阿巴泰见说动了这位贝勒,也是有些轻松,此时懊恼的双手拍了下,又是继续说道:
“看来这北直隶一带真的是没什么能打的兵马了,咱们打下天津和河间府之后,去南边碰碰运气,贝勒爷,大明北直隶再往南,还有好多好地方呢,这次去看看,咱们好好拿点东西,到时候保您带着大批的人口金银回去,还有许多想不到的妙处那!!”
真实的前四次征明并没有阿巴泰说的那般顺利,还是有些抵抗的,也有总督、巡抚一级的高官慨然赴死,也有卢象升这等名震天下的人物主动的迎战,只是这些抵抗太少了,而且给鞑虏的大军的确仅仅是造成了一点点麻烦,不能影响大势。
正是一次次入关作战的大胜,才让满清鞑虏越来越信心,对大明的作战越来越有底气,这才有阿巴泰方才那番轻松的谈论。
当然,有些话还是不能说的,比如说第四次曾经在山东境内吃了个小亏,损失了近千人,尽管是满八旗、蒙八旗、汉八旗都有些,可这在满洲高层内部还是有些震动,如果皇太极不是为了维持士气民心,恐怕早就是借这个由头来找多尔衮的麻烦了。
这一直是在皇太极心中的心病,可派人在山东打探,一向是无往而不利的用间之策,没有什么可信的回馈,很多消息即便是光听就能听出来,是那些探子胡编乱造的,所以这次皇太极特意的嘱咐,一定要尽可能的向南,若是还有明军或者是民团乡勇什么的,一定要倾尽全力打垮,尽可能的消灭明国的有生力量。
在皇太极的心中,在这个阿巴泰的心中,八旗兵马的失败是因为轻敌,或者是以一支小队遇见了大明绝对优势的兵马,这次实际上已经是小心谨慎,而且大军前来,在皇太极以及满清亲贵的估计之中,没有他们打不垮的汉人兵马。
这次肯定不会出什么差错了……
第381章 杀人祭旗,战守定策
攻打天津三卫,对满州的兵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这天津又不是打了一次,防备工事早就是残破异常。
而且凭着城内这些凑起来的一万多兵马,几千骑兵冲过去就是赶鸭子抓鸡了,轻轻松松,真正对阿巴泰花费功夫的,反倒是来说服这个贝勒图里琛,让这个没怎么打过仗的贝勒知道自己并不是轻敌,而是认认真真的作战。
这图里琛贝勒,一个姐姐是皇太极的宠妃,还有个姐姐是睿亲王多尔衮的福晋,不管在谁那里念叨自己几句,都要伤筋动骨啊!
但在这军营之中好歹是自己的地盘,出征在外,好歹是把这个图里琛贝勒说服劝妥帖了,到时候,掳掠来的金银女子,都多给这贝勒一些也就是了,科尔沁贝勒虽然是尊贵,可没有来过明国,算不得享受过东西。
想必这明国美貌女子,金银玉器、绫罗绸缎这些富贵玩意都是见识的少,劫掠的多,喂的饱了,大家自然就是一条心了。
今次在军帐之中的对谈,阿巴泰算是放下了大半的心思,这图里琛贝勒倒是个讲理的,能用话说明白。
谈完上面那些,两个人又是东拉西扯的说了会盛京的人物和故事,本来中午准备一起用饭饮酒,没想到这时候岳乐走了进来,见到图里琛在帐中,倒是一怔,不过随即就是低眉顺眼的开口说道:
“大将军,贝勒爷,这四五日抓了百余名明国的探子和奸细,明日就要出兵攻打天津,今日按照咱们的规矩,砍了脑袋祭旗。”
用血祭旗,激涨士气,这是八旗的传统,按照规矩是大军的主将要到场观看的,阿巴泰和图里琛都是知道这个道理,互相对视一眼,图里琛先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阿巴泰心怀大畅,笑着起身,两人一同走了出去。
别看这图里琛是个公子哥,可和大明江南江北的世家子又有些不同,说白了他也是个蛮人出身,平日在部落中,在盛京也不知道是见过了多少血淋淋杀人的场面,这祭旗的事情也是司空见惯的,反倒是有些兴奋。
“岳乐,明日间各队攻打的次序已经排定,今晚之前你再去和各营各部确认一下,免得出了纰漏。”
在前面带路的岳乐躬身答应,抬头的时候看了图里琛一眼,那图里琛立刻是明白意思,开口笑着说道:
“大将军,我先回自己的营帐拿点东西,等下校场上汇合就是!”
说完领着自己的亲兵随从转身先走了,阿巴泰皱皱眉头,岳乐连忙走过来,凑近了低声说道:
“阿玛,您不是交待让两白旗的多得些好处吗,这次是两白旗打前锋,不过刚才镶白旗的胡里海贝子私下找到孩儿,说是不愿意做前锋,愿意当作后队。”
听到这个事情,阿巴泰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分配各旗的谁冲在前面的任务,一直是这次出征最头疼的,打仗作战倒是次之,反正和明军打胜算那是十成,但各个旗还有蒙八旗、汉八旗,三顺王那边的人马,谁都想要冲在前面,谁都想到多捞些好处,每一帮每一队人的后面都是大势力,得罪不起的。
这些势力之中除却两黄旗之外,两白旗是第二个得罪不起的,所以把两白旗的兵马都是安排在前面,谁想到做到这样的地步了,居然他镶白旗的贝子自己不愿意靠前,愿意殿后,真是奇怪之极。
“为什么不愿意去!?”
“孩儿也是笑着问了几句,那胡里海却没有什么精神的模样,他几个摆牙喇也都是闷闷的不出声,阿玛,记得上次睿亲王去山东吃了个小亏,损失了几百人那事情吗?”
听到这个阿巴泰心中一凛,那件事情在多罗贝勒(郡王)和往上这一级的亲贵中,多有流传,不过两白旗把事情隐瞒的好,所以一直没有人打听出来究竟,只是模模糊糊的传闻,岳乐又是继续说道:
“看这个胡里海,感觉就是那次的败将,他手底下的旗丁差不多有一半是从包衣里面直接抬旗的汉人,要不是吃了大亏,谁愿意用这么多汉人。”
“没骨头的软东西,这次大军行动,哪还会吃什么亏,给他发财捞好处都不去!”
阿巴泰在那里低声的骂了一句,阴着脸对岳乐说道:
“这样的事情说不清楚,他不愿意去最好,明日间把咱们镶蓝旗的护军旗丁派出去,咱们自家的儿郎可不能刻薄了。”
岳乐脸上现出喜色,连忙躬身答应了下来。
耽误的时间并不长,阿巴泰和岳乐带着护兵赶到了校场,校场带着的军将地位最低的也是参领,在卫兵大声的通传之后,阿巴泰大步走到了临时搭起的木台之上,众将齐齐的站起抱拳行礼。
站在木台上的阿巴泰伸手向下压压,场中的诸将这才是轰然落座,北直隶之地大多是平原,在军营之外清出个平地来也很是简单,在满蒙诸将所坐位置的前面,则是有一百个被捆起来的汉人,在这些被捆起来的汉人身后都有拿着刀斧的清军士卒,正在那里等待命令。
先是萨满在场中装神弄鬼了一番,众人将那仪式做足,图里琛贝勒就是坐在阿巴泰的身后,他们对这萨满的仪式也说不出什么敬畏,在那里小声交谈,窃窃私语:
“贝勒爷,你看那些台子下面的汉狗,各个都是猪羊的模样,没有一个人敢动弹,这样的明国,就算是大就当得了什么,他们是猪羊,咱们满蒙的勇士是虎狼,虎狼吃猪羊,不用担心!!”
看着那些待宰的汉人各个无精打采,也没有什么人脸上有愤怒的表情,果然是温顺的模样,图里琛自失的笑了笑,为自己前些日子的担心自嘲了,这样的明国,就算是大,也不值一提。
那边的萨满已经是做完了仪式,他就是在那些汉人“奸细”“哨探”的面前,满州萨满在汉人的眼中,就好像是鬼怪一般,脸上用血涂着,身上挂着骨头和羽毛之类的东西,在那里张牙舞爪,乱跳乱叫。
被抓来的这些汉人尽管知道死期将近,可还是不敢抬头去看,有时候那萨满跳的近了些,被捆着的汉人还害怕的朝后缩,倒是让这个萨满愈发的威风,还故意朝着俘虏堆那边跳了几次。
仪式完毕,这萨满正要说几句天神保佑大军出征旗开得胜之类的话,却听到身后有响动,回头一看,一名被捆着的汉人从人堆里面跳起来,恶狠狠朝着他冲过来,这突然的举动吓了这萨满一跳,防备不及,踉跄着退,不知道被什么绊倒,直接摔倒在地上,方才装神弄鬼搞出来的那股气氛都是被这摔跤弄得烟消云散。
那名跳起来的汉人很快就被身后反应过来的清军士卒抓住,按倒在地上,在木台上本来是看得烦闷的鞑子军将们,都是把注意力转移到这边来,盯着场中,这仪式虽然无聊,可也有他的意义。
看着那萨满如此狼狈的模样,一些年轻的八旗军将直接就是笑出声来,可坐在台子上的阿巴泰却是脸色变得很难看,沉默着没有出声。
突然发难的那名汉人俘虏,这几日的待遇想来不是好的,方才那一扑也就是积攒了许久的力气,被清军的士卒按住,挣扎几下也就动弹不得了,他这举动却也是先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那萨满从地上爬起来,听到了木台上的笑声,也是有些恼羞成怒,跳着脚指着那名被按住的汉人大喊:
“先宰了这个猪狗,先宰了他!”
后面的清军士卒看着台上的令旗已经是挥下,谁先死谁后死不如给这个萨满一些人情,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那名汉人按倒,一人把手中的大刀扬起,就准备砍下,第一个被杀的这名汉人不知道又来的力气,死命的抬起头来,嘶声大喊道:
“鞑子等着,有人给我报仇……”
这话还没有说完,已经是手起刀落,一腔鲜血喷了出来,他这一喊,全场的鞑虏军将都是听得清楚,阿巴泰脸色更加阴沉,跟着冷笑了声,开口说道:
“谁给你报仇,笑话!!”
第一个人被杀之后,剩下的那些被抓来的汉人们都是哭成了一片,却没有一个人再去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