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脸上、身上都是自己首领的血肉,耳朵已经是被突然爆发的大响震得什么也听不到了。
有人瞬时的精神就崩溃了,在马上丢掉了兵器大叫大嚷,失去了控制的马匹可不会一往无前,何况是被刚才那连绵不断的大响和硝烟吓坏的马匹,气势汹汹冲过来的马队立刻变得一片混乱。
事实上,刚才五十杆火铳的齐射,在这五百多马队的最前锋硬生生打出一个空白来,对于不习惯在火器射击环境中奔跑冲锋的马匹,在火铳发射之后,即便是没有被击中,也有当时就乱跳乱跑。
本就是在高速的冲锋之中,马匹的狂躁造成的后果是灾难性的,第三排第二排的马匹把背上的骑士摔下来,还有突然马腿一软,直接摔在地上的,后面的骑士拼命的勒著马匹减速或者是转向,这又是新一波的混乱。
当然五十杆火铳的火力密度终究是有限的,还是有七八匹马冲到了跟前,只是马上的骑士精神差不多都已经崩溃,面对好像是钢铁荆棘一般的长矛阵,下场也就是被刺成筛子洞。
按照接战的规程,在一切都开始准备的时候,李孟长矛站到了队伍的第四列,看着火铳射击之后的情况,作为一名战场的指挥官,居然是呆住了。
这算是成规模的战斗,火器的应用居然有这般的威力,在现代的那些经验和印象,火药和钢铁的浪潮彼此倾泻,却造不成什么决定的战果,可今天这火铳的齐射居然有这般的效果,真是不可思议。
李孟命令铁匠们打造合用的火铳的时候,只是觉得这是战斗中必不可少的远程武器,并没有把它想的太重。
可他也不想想,这些乡野之间的响马盗贼如何见过这般的火器,如何见过如此的威力,一轮齐射,天崩地裂,血肉横飞,还有人能约束马匹,这就已经已经是相当不错的镇定心神了。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陈六和王海同样是有些发呆,反倒是不如身边的火铳手从容,火铳手都已经是撤回队列后面重新装填弹药,胶州营的阵型就这么尴尬的静止了一会。
先反应过来的是李孟,清清嗓子大声喝道:
“目标在前,进!”
胶州营的士兵也从方才火铳射击的震撼中清醒过来,己方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对自己人的效果,那就是士气大振。
彭葵纠集来的响马比起呆住的胶州营更是不堪,很多精于马术的骑士已经是不能控制马匹,队形依旧是混乱异常。那边胶州营的士兵在李孟的号令之下,已经是冲了过来。
地面上全是乱糟糟的人马尸体,也有些摔倒在地上受伤未死的马贼和壮丁,他们看着踏步过来的士兵,心里面存着侥幸,心想对方的兵器是长矛,如果保持队形不乱的话,长矛肯定不能用来扎地上的人,那样极为的不方便。
还有些死硬之徒尝试着那兵器攻击,不过接下来他们就绝望了,胶州营的长矛木柄末端也有短刺。对付在地面未死的敌人,胶州营的士兵根本不需要翻转长矛,只需要狠狠的顿下去就是了。
因为地面有障碍,所以胶州营的步卒阵列行进的速度不快,不过所过之处,已经剩不下一个活人了。
除去溃散和死伤的,居然还有三百多骑汇集起来,可冲击是不要想了,双方就是面对面的展开肉搏,此时的骑兵不过是骑在马上,稍微高了点而已,行动方便,甚至还不如步卒。
说白了现在的骑兵也就是在马背上的肉靶子,何况胶州营的步卒数量远远的超过他们,目前保持严整的阵型已经是没有必要了,李孟的士兵们三五个一组围住响马,拿着长矛攒刺,眼下人人下手都有分寸,马贼刺死就行,这马还要留着。
李孟身边跟着的人最多,足有十二个,为将者冲锋陷阵,自然不能有所闪失,不过他们最多是为李孟抵挡身边的偷袭和暗算,胶州守备李孟给他们展现了什么是标准的刺杀动作。
看着面前正当面的马贼,算是今天这些响马草寇之中最勇猛的一个了,手中的朴刀挥舞的风车一般,而且骑术很高,不用手操控缰绳,靠着双腿和身体的摆动,就能控制方向,居然让他砍倒了两名士兵。
这勇猛的马贼也看出来李孟正是为首的人,杀退了两拨士兵之后朝着李孟这边就是冲了过来。
李孟的位置本就是站在阵线的最前方,看着有人朝他这边冲过来,身边的亲兵护卫都是要来护卫,可手中都是长兵器,转向并不方便,李孟大喝一声:
“都让开。”
士兵们下意识的服从了命令,朝这边上一让,可这动作作出之后立刻就觉得不对,那马贼已经是挥舞着朴刀纵马冲过来。
这就是肉搏的战斗啊,李孟心里面却感觉到很是兴奋,呼吸的频率微微有些加快,可依旧是很稳定,手中长矛,右手握着矛柄尾部,左手握着前端,双臂内收,长矛斜斜的指着上面,李孟头仰起,目光盯着矛尖和正在冲来的敌人。
那马贼手中的朴刀高高举起,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李孟,砍了他,这些官兵就崩溃了。他甚至能看到李孟镇定淡然的面孔。
猛然间,看着这名官兵首领的眼睛瞪大,怒喝了一声:
“杀!”
如此突然,被震惊到的这马贼在马上禁不住都是晃了下,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喉间顿时一阵冰凉,接着就是剧痛。
刺杀就是讲究瞬间的爆发和准确度,李孟的亲兵们看着自家大人先是稳如泰山,发力时却迅猛如电,只看到长矛没入了这马贼的咽喉间。
虽说是短距离内,马匹也冲锋不起来,但马匹向前的力量很大,李孟这么面对面的硬撼,双臂震痛不说,胸口也是发闷,但是这么一错,马匹继续前冲,那马贼却被硬生生的挑离了坐骑,整个白蜡杆的矛柄都是弓了起来,就那么挂在矛尖上。
李孟的长矛可是辽东匠户们精工打造,这才是能挑起这么个人却没有折断,步卒对骑士,却用长矛硬生生的刺杀对方,并且把对方挑起,这真是英雄了得。李孟也就是保持了十几秒就放下来。
可看到这一幕的胶州营士兵都是士气高涨,在战场上齐声的大呼,纷纷朝着面前的敌人杀了过去……
第132章 战争红利
方才还是声势浩大的马贼们经过连续几次的打击,已经谈不上有士气这种东西了,唯一还在那里纠缠战斗的原因是根本跑不开,毕竟这边拥挤着三百多骑兵,哪能就算要跑,也需要空间。
七百步卒慢慢展开成了个弧形包抄了过来,马匹如果不冲起来,这种速度的状态下,根本无法和长矛兵硬撼,越打越圈子就包围的越紧,马贼们越打也越是绝望。
眼看着对方的首领军官李孟有如天神一般,这帮马贼的心气更加的低落,外围的根本不愿意继续战斗,得着空子就是朝外就跑,但是装填完毕的火铳有足够的时间和距离,把他们打下马来。
急促的马蹄声又是响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是集中了过去,胶州营的八十名骑兵又是杀回来了,这八十匹马的可是经过足够的休整……
“官爷,官爷,小的们降了,小的们降了!”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打也打不过,现在居然逃也逃不了了,响马们能有多少死战不退的勇气,即便是有顽固不化的彭家子弟,也是被同伙一刀砍了下来,你自己想死战,可也不要拖累大伙。
“下马,丢掉兵器,趴下!!”
胶州营的士卒大声的怒喝,士气崩溃一心求活的登莱马贼们再也没有任何的斗志,乖乖听话的从马上下来,丢掉兵器,趴伏在地上。
李孟拄着手中的长矛,看着战场,方才还是杀声震天的战场已然是安静下来,李孟胸口隐约的闷痛已经是变轻不少,这一仗……这一仗,应该是完胜了。
八百胶州营士兵,七百多步卒,八十骑兵,那古城集的彭家纠集了五百多马队还有近千的步队,双方的战斗不过一个时辰,李孟这方死伤了十余名士卒,可彭家那边的队伍完全溃散,特别惊人的是,机动力最强的骑兵居然就逃跑了几十骑,剩下的不是被杀死,就是被李孟的步卒和骑兵包围截住,只能投降。
从万历年开始,官兵剿匪,斩首六七首级已然是号称大胜,记大功,为首将领可以依靠这个战绩升官,还有以此得勇猛名号者。
可这次的战斗,李孟以伤亡十余人的代价斩首两百,俘获将近四百俘虏,马匹几百,击溃贼军近千,这是怎么样的胜利!
跪在地上的响马匪寇们有不少就是剿灭孔有德时候流落民间的散兵,也是知道这个道理,投降跪在地上的时候,才想明白过来,这胶州营要强悍到如何的地步,才能打出这漂亮的仗来。
这些亡命之徒越想越是害怕,很多人的身体好像是筛糠一般的颤抖起来,只是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打扫战场,拘押俘虏这些工作都是早有章法,不需要李孟来指挥完成,这一场大胜,却让李孟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看着死伤的手下,总觉得一阵阵的心疼,特别是看着那些平日一同训练,音容笑貌鲜活的熟人就那么鲜血横流的死在面前,那种感觉就更加的难受。或许这就是冷兵器时代必须要经历的,要想生存下来,就要适应。
胶州营的士卒训练刻苦,可除了那次和夏庄马贼有惊无险的战斗,今天的战斗怕是最血腥的了,众人都是沉默着在那里忙碌。
王海在那边指挥着士兵驱赶俘虏归队,牵走马匹的时候,终于是没有忍住,站在那里低声的哭起来,他也是胶州营的高级军官之一,可年纪毕竟是小,他知道自己哭不应该,可就是控制不住。
不管是李孟还是下面的士卒,都不觉得王海的举动有什么不对,这是一片战友情谊的赤诚之心。反倒是那些被俘虏的马贼和匪寇肚子里面暗骂:明明是我们死的人多,你那边那么可怜干什么。
收拾战场的时候,众人发现还是少带了东西,捆人的绳子居然没有,可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的俘虏,不过马贼们的褡裢里面却是带着,一个个捆扎住胳膊,一个个的连着,也不担心出乱子。
接下来的行军速度却没有慢太多,胶州营士兵虽然为死去的战友忧伤,但是心性却已经变得更加刚强了些,这就是所谓血与火的淬炼,稍有走慢几步的人,立刻就是矛杆抽了过去,如果再继续惫懒,就要换矛尖了。
古城集彭家的基地和逢猛镇李家庄园颇有些相似的地方,也都是在乡镇的边缘起了好大的庄园,这彭家庄园比起夏庄和马罡在亭口镇攻打的丘家还要修筑的厚重坚固。只不过等到李孟他们过来的时候,庄门打开,彭家的老弱和头面人物都是绑着自己跪在路边,不敢抬头,这算是主动伏罪了。
刚才那一战已经是把彭家所有可以仗恃的力量全部的打掉,彭家的人甚至连逃跑都不敢,他们作恶这么多年,在外面的仇家更多,如果不尽快相官府伏罪,恐怕下场会更加的凄惨。
彭家是否作恶,查抄完庄子就知道了,李孟这边居然起获了金银差不多四千多两,还有些没有估价的珍宝古玩,在地窖里面有五六十个被掳来的女孩子,都是可以官府查到,她们的父母家人都已经是报官了的。
更有意思的是,这些人家里面除了和官府交结的文书信笺,居然还有和孔大将军的来往书信……
地方上的这些豪强都是生存第一,不管哪一方势力都是要下注,以防将来这股势力发达起来,做未雨绸缪的准备。而且孔有德在登州闹完之后,居然还跑到了满洲那边去,据说还当了王爷,这样的人物更值得投入了。
不过,这些东西可都成了实实在在的罪证,谋反通匪的大罪是跑不了了。
李孟还不知道自己在古城集的战斗,并不是打掉了彭家,他几乎将在登州府和莱州府活动的马贼们打掉了一大半,再也没有什么大股的势力。
官府对地方上的消息可能很闭塞,但是地主乡绅彼此之间的消息却极为的灵便,比如说李孟和胶州营还不知道彭葵那边集合了将近两千人的大队,下面许多人都已经是知道了,包括即墨和胶州附近的那些人。
所以李孟出征的时候,地方上冷冷清清,没有人来送行或者是慰问,就连找个领路的人都是困难,而且胶州的土豪们已经是开始商量,如果李孟这次打败了,盐田和盐场的分配如何进行。
但李孟大胜之后,把彭家抄家,腊月十四那天返回胶州的时候,一路上可就是热闹非凡了,凡是经过某家某户的田地,那家人必然是杀猪宰羊的来犒劳所谓仁义之师,在腊月初五提的那个条件,当时是人人面有难色,现在却纷纷后悔不迭,当时负责谈判的人有意松口,自己这边怎么就没有把握住。
可心里后悔归后悔,人和收成还是按照李孟说的送过来,也不用等年后了,直接就给自家的子弟准备好兵器给养,让他跟随着胶州营的士兵回乡。虽说家中青壮被抽调,收获被抽成,但大家都没有什么怨言,人人称颂胶州营乃是仁义之师,附近州县衙门里面无数的请功折子,还有人在路上就是送匾额,一时间真是热闹非凡。
莱州府南部的这些豪强一向是地方上真正的主宰者,每一任的地方官要是不和他们搞好关系,那就不要想有什么执行力。
今日这些豪强知道了如今说话管用的人到底是谁,莱州府最大的恶霸豪强就是胶州营的李孟,彻底的用战斗力证明了这一点。
本来平度州和即墨县的地方官与丘家彭家的关系颇为的亲善,也有些维护的意思,胶州营守备是五品的武官,虽说文贵武贱,但双方基本上没有往来,李孟这边月入万金也好十万金也好,总归是扯不上什么关系。
这丘家彭家是地方上的豪族,自然对父母官孝敬颇多,也有很多的亲信朋友在衙门里面当差效力,一出这件事情,向着李孟的委实不多。
可架不住打下这两个庄子之后,搜出的罪案的证据和主动上门的证人,那真是触目惊心,自己这边不接,只要是告到济南或者是莱州府衙门,那搞不好就是罢官杀头的罪名了。
不过当官的心眼转悠的也快,很快就判明了利害,丘家和彭家再好,他们都已经是被人连根拔起了,剩下的这些人也没有什么油水可以捞,还不如赚个秉公断案的名声。
本来按照李孟的意思是打下这两个庄子,一来是有些战利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